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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国夫妻”的文化认同研究——基于叙事访谈的个案分析

2015-12-30

集美大学学报(哲社版) 2015年1期
关键词:文化认同中国德国



“跨国夫妻”的文化认同研究——基于叙事访谈的个案分析

毛艳枫

(江苏大学外国语学院,江苏镇江212013)

[摘要]文化认同作为个体对所属文化群体的归属感,发生在不同文化的接触和碰撞中。文化认同程度的强弱直接反映交际者的跨文化能力,从而影响跨文化交际的有效性。在一桩极具代表性的中德跨国婚姻中,来自东西方两种文化的夫妻双方的文化认同存在诸多差异。通过对其叙事访谈进行批判性话语分析后发现,夫妻双方对本族文化的认同以及跨文化认同都存在明显的强弱差异,但是这种差异性却在一定程度上维护了婚姻的稳定发展。

[关键词]文化认同;跨国婚姻;中国;德国

一、跨国婚姻中的文化认同

全球一体化使得世界各国之间的交流日趋频繁,跨国婚姻(transnational marriage)也成为人们生活中常见的社会现象。跨国婚姻又称为跨文化婚姻(transcultural marriage,intercultural marriage)、跨种族婚姻(interracial marriage)等,顾名思义,是指超越了国界的、不同国家人之间的婚姻关系。跨国婚姻中的夫妻双方来自不同的文化背景,他们的婚姻关系实际上是在跨文化交际的过程中得以维系的。在跨国婚姻这一特定的跨文化语境中,夫妻双方具有多重的文化身份(cultural identity) :本族文化身份、跨文化身份(如在跨国婚姻中的文化身份,甚至第三方文化身份)等,因而各自形成了复杂的文化认同(cultural identity)。

文化认同理论是由美国著名的精神分析家埃里克松(Eriksson)于20世纪50年代初期提出,后被其他学者发扬光大,广泛运用于社会、历史、政治、文化等领域的研究。[1]文化认同和文化身份是两个密切联系的概念。在英语中,两者都用cultural identity表示。个体在寻找和确认自己在文化群体中的地位时所用的参照尺度,如种族、阶级等,就是“文化身份”。而当个体试图确认自己在文化群体中的“身份”时,这就是“文化认同”行为。文化认同实际上是个体对所属文化群体的接受,是一种认同感。[2-3]文化认同发生在不同文化的接触和碰撞中,也就是跨文化交际中,是个体面对一种异族文化时所产生的保持自我“同一性”的反应,也即确认自己在此文化语境中的文化身份。

科里尔和托马斯(Collier&Thomas,1988)把文化认同理论应用于跨文化交际领域,以动态的认同观考察文化认同与跨文化交际之间的互动问题。[3]该理论的基本观点为: (1)文化认同是由文化群体的核心符号系统表征的,产生在跨文化交际中;能否得体地运用交际规则、准确地理解话语意义并确认交际者的文化身份是判断跨文化能力的主要因素; (2)跨文化交际者对其所属文化的认同感越强,他们在特定语境中表露的特定文化身份越显重要;而当交际者的归类越与对方的文化身份一致,其跨文化能力就越强。对于研究方法,文化认同理论提出话语(discourse)是研究文化认同和身份归属的关键因素。通过交际者对本土文化进行忠实细致的民族志式(ethnography)的深描(thick-description),研究者可以在个案中归纳总结交际者的文化认同情况。

那么,跨国婚姻中夫妻双方的文化认同表现如何?双方是否存在认同差异?如有差异,那这些文化认同差异对其婚姻关系又有何影响?为了解开这些疑问,笔者通过对一对中德夫妇的叙事访谈进行批判性话语分析,挖掘两者的文化身份,对比两者的文化认同,因为只有对交际双方文化身份的分析和文化认同的阐释才能够从本质上理解跨文化交际行为,[3]在本案中了解此桩跨国婚姻的经营状况。

二、语料背景与研究方法

为获取丰富的文化认同研究内容,笔者选取了一对常年生活在美国的中德夫妇作为访谈对象。妻子Jie来自中国,36岁,丈夫Marks来自德国,37岁,都为医生。两人结婚三年,感情稳定,有一个半岁的儿子。一家人常年在美国工作和生活,并经常回中国探望女方家人。两人平时交流的语言为英语,偶尔使用汉语;妻子不懂德语,丈夫略通汉语。作者选取的此个案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夫妻双方都来自社会中产阶级,是跨国婚姻中的主流阶层;双方都受过高等教育,具有良好的语言沟通能力,能够清晰地表达对婚姻的看法;夫妻双方分别来自东西方两种差异较大的文化,又共同生活在第三方文化中,承载着复杂的多重文化身份。因此本个案研究所得的结论对理解跨国婚姻中夫妻双方的文化认同情况将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经受访者同意,笔者对夫妻双方分别进行了总时约为300分钟的访谈,其中对妻子用汉语进行交流,用时160分钟左右;对丈夫用英语进行交流,用时140分钟左右。并进行了文字转录,从而获取总数约为38 000字的语料,其中中文23 000左右,英文15 000左右。笔者对受访者进行了有关相识、结婚、家庭、饮食、工作、娱乐、亲戚关系、财务分配、儿童教育、宗教信仰等问题的访谈。笔者在整个访谈过程中主要起到对受访者叙述的连接作用,不去打断受访者,让其尽量自然真实地叙述自己的看法。整个访谈是在受访者了解访谈目的的前提下进行的,所以这不排除受访者对有些访谈内容(如非常隐私的部分)有所保留,但是笔者事先对受访者进行了尽可能消除顾虑的说明,如隐去受访者的真实姓名,研究结果只作学术交流之用等,从而最大程度地保证了访谈内容的真实性与丰富性。

受访者通过阐释已有的经历和未来的计划,对自己和他人进行描述和评价,对自身和社会之间的关系进行组织安排,形成自己的叙事话语(narrative discourse)。[4]对于语料的分析处理,笔者采用语言学方法中的批判性话语分析,[5]对受访者使用的话语策略进行分析和统计,揭示其话语目的。批判性话语分析作为极具影响力的语言学批判方法,通过对语言的跨学科研究来“考察语言形式所承载的深层意识形态”。[6]而所谓话语策略,是指为了达到某种特殊的社会、政治、心理或语言目的而采取的精确策划的话语实践计划,也就是使用语言的系统方法。[7]它是人们在言语交际中顺利实现交际目的的重要手段。人们常用的策略包括模糊策略、间接策略、指称策略、角度化策略、强化(或弱化)策略、论辩策略、概括策略等,并且不同的话语参与者还会使用各自特殊的话语策略以达到话语目的。

三、结果分析与发现

(一)中国妻子Jie的文化认同

Jie是一位在中国出生、受教育并工作了十年的中国人,在与德国丈夫结婚前与一名中国人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史。现与他的德国丈夫Marks居住在美国。通过对Jie的访谈语料的分析,作者发现Jie使用多种话语策略,展现了其强弱悬殊的文化认同。

1.对中国文化的认同。作为一名在国内长大的中国人,“中国人”是Jie首要的文化身份,她对中国文化有着强烈的认同感。访谈中Jie对丈夫使用的指称语体现了多样化的特点(见图1),从较亲密的“我们家老公”“我老公”,到普遍的“他”和名字“Marks”,到混搭的“我家老外”,再到较生疏的“老外”“德国人”。其中“我老公”“我们家老公”“他”和“Marks”作为妻子对丈夫的常用称呼无需深究,但是“老外”和“德国人”这样常用于陌生人之间的称谓语竟然多次出现在Jie的话语中。“老外”是现代中国人对外国人尤其是欧美人的统称,“德国人”是中国人对明确国籍的外国人的称谓。由图1可以看出Jie所使用的指称语频率基本呈正态分布,以“他”和“Marks”两类中性的称谓语作为中间参照,左右较亲密的和较疏远的指称语的使用量不相上下,这说明潜意识里,Jie还会不时地把自己和丈夫划分在不同的群体里,即“内群体”(in-group)和“外群体”(outgroup),她自己毫无疑问是属于“中国”这一“内群体”的一员,而她的德国丈夫还是属于“外群体”的一份子。通过强调认同的两个关键要素:内群体的同一性和它与外群体的差异性,人们区别出了“我们”与“他们”,建构自己完整的身份和文化认同。[3]Jie从中国文化群体(她的内群体)的角度出发,把丈夫归入德国这一外群体的范围内,如此正反映了她较强的中国文化认同感。

图1 Jie使用的指称语分布情况

另外,角度化的叙述策略也向笔者传达了Jie对中国文化的强烈认同。在谈到和德国丈夫从认识到结婚的过程时,Jie一直从中国传统的价值观角度叙述了她对跨国婚姻的看法,如对跨国婚姻一直很“排斥”“很抵触”“怕人家说啊”,显露出她对婚姻的保守态度。但说到适合丈夫的女性配偶时,她的言下之意却是有着优良传统美德的中国女性才是合适的人选,因为那种“一天到晚party的国外女孩不适合他”。角度化的叙述策略还出现在Jie谈论她对饮食的看法中。德国香肠“这种东西又咸又油”,他的德国丈夫还喜欢“偷偷地喝可乐”“冰激凌买了一眨眼就被他吃光了”等叙述不经意间透露了Jie对这些中国人不太适应的食物极度反感,当然这些都是以中国食物为参照标准得出来的结论。

文化认同不仅意味着“对某种文化的接受和欣赏”,而且要求“以此文化为基盘”,尝试在不同情况下决定“有价值的”“赞同或反对的”事情。[8]Jie的表述中浸透着她对中国传统的保守婚姻观的认同,以及对中国饮食习惯的赞同态度。

2.对德国文化的认同。除了最核心的中国文化身份外,Jie作为一名德国人的妻子,还承载着特殊的跨文化身份。通过分析,笔者发现Jie对德国文化的认同远远弱于她对本族文化的认同。在叙述自己对德国以及德国人的印象时,Jie借助他人之口强化了德国人在外国人心中的负面印象,如“欧洲人,那些芬兰人都不喜欢德国人”,德国人“出去旅游的时候都开着自己的房车”“特别抠门儿”……这些虽然并不能完全代表她本人的意见,却能让人感觉到Jie主观上对叙事内容进行了倾向性的挑选,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她的心理倾向。同时,弱化策略的使用也弱化了Jie对德国文化的认同。当谈到学习德语和德国文化时,Jie总是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如“德国文化没有什么特殊的特异性”“在美国可以感受到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也有德国的”“即使去德国,说英语也就够了”。对于德国人的优势以及德国文化的精华却忽略不谈。

文化至少包括行为规范、语言符号和价值理念三个层次,[9]对这三个层次的情感态度也就反映了对此文化的认同与否。从以上的分析中可以看出,Jie借他人之口间接地表达了她对一些德国人行为的不屑,而对德国的语言符号和一些价值理念也采取了忽略和否定的态度,由此判断,Jie对德国文化的认同处于相对较弱的地位。

3.对美国文化的认同。在美国长期生活和工作的Jie必然还拥有另外一个跨文化身份:美国文化身份。她通过对比策略比较了在中国和美国的一些不同经历和感受,表达出她对美国文化的认同。例如,通过对比在中国和美国的工作感受,Jie认为作为一名职业女性,在美国工作,只要有能力就能感受到更多的公平,“特别是外国人,外国的老板,他会很欣赏你,只要觉得谈得有内容,有意思,他会和你去聊在这方面”,她对美国职场社会的这种价值理念认同感比较强烈。然而,在美国也有一些让Jie不太认同的事情,例如,朋友之间的交往和交流不如国内自如,吃饭、卡拉OK等“在那边儿(美国)基本上没有,各自过各自的小日子”“很无聊”“特别闷”。通过Jie反复对比中美文化差异,可以看出在以美国文化为基盘的情况下,她对美国文化是毁誉参半,赞同与反对同时存在,这说明Jie对美国文化的认同强度处于对中国文化和对德国文化认同之间的地带。

(二)德国丈夫Marks的文化认同

丈夫Marks是一名生长于德国、曾经在中国学习了三年时间、现居住并工作于美国的德国人。和他的中国妻子一样,他也承载着多种文化身份,并对这些文化呈现不同程度的认同。Marks通过自己特有的话语策略向笔者透出了以下信息。

1.对德国文化的认同。“德国人”是Marks的第一文化身份,他在整个访谈中不时地从德国文化的角度对比了德美、德中文化差异,流露出对他国文化,尤其是美国文化的不适应,从而表达了自己对德国文化的强烈认同。在谈到饮食、教育、工作和福利等话题时,Marks都使用了对比策略,对比德国和中国以及德国和美国在这些方面的差异,以“德国人”的角度叙述了在德国的“正常”和在中国及美国的“异常”。例如,中国的餐桌礼仪让Marks有些不知所措:在德国吃饭就是单纯的“享受美食”(enjoy the food),而在中国和朋友或同事吃饭是为了“建立关系”(build up relationships)并且“讨论和工作有关的事情”(to discuss issues related to work)。所以在餐桌上一是要注意自己的行为,二是要注意观察别人。这让Marks非常苦恼并感到压力。此外,Marks还叙述了德国的教育、工作以及福利等情况,如教育费用是由政府买单;个人的健康保险由自己的老板购买(a lot of things are applied by the government),这一切在德国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very common,very normal),不需要你去要求。但在美国你需要为孩子缴纳大学的费用;老板不会为你缴纳健康保险,因此在美国必须要努力工作,打好经济基础。Marks话语中所表达的生活在德国的种种“好处”确认了他对德国文化这一行为规范群体的接受和欣赏,也是他最强烈的文化认同。

可见,Marks对本族文化的强烈认同是建立在排斥“他者”文化的基础上的,因为认同必须通过对“他者”的排斥而得以体现。[10]在此,中国文化和美国文化对Marks来说都是“他者”文化,相对于德国文化,其中的某些行为规范和价值理念似乎都是“异常”的。对“异常”的排斥也就构建了对所谓“正常”的强烈认同。

2.对中国文化的认同。和中国妻子生活在一起,Marks不可避免地拥有了他的跨文化身份。对中国文化的认同是在他和妻子的跨文化交际过程中逐渐形成的,虽然不如他对本族文化的认同强烈,但是Marks很大程度上接受了中国文化的核心符号及其意义系统,表现出对中国文化较强的认同感。指称、模糊限制语以及强化和弱化等是Marks在此使用的主要话语策略。和妻子Jie相比,丈夫Marks使用的指称语远不如她的丰富,只有其一半:“My wife”“Xiaojie”“she”和“Li Jie”(见图2)。这些指称语除了亲密程度有所不同之外,并没有明显的“内”“外”之分,都是一个丈夫对妻子的正常称谓,而且代表亲密距离(Intimate distance)①美国人类学家爱德华·霍尔(Edward T.Hall)把“人际距离”区分为四种:亲密距离(Intimate distance)、个人距离(Personal distance)、社会距离(Social distance)、公众距离(Public distance)。不同距离之间的交往使用的指称语和称谓语也不尽相同。作者借用“人际距离”来说明指称语使用的区别。和个人距离(Personal distance)的指称“my wife”和“Xiaojie”相对于代表社交距离(Social distance)的名加姓的称谓“Li Jie”在使用上更加频繁。由此可见,Marks把Jie看成自己的恋人和家人,都是“内群体”的成员,因此妻子所携带的中国文化符号也必然得到Marks一定程度上的认同。

Marks还大量使用了模糊限制语sometimes,一方面含蓄地表达了他对中国文化中某些符号和意义系统的不适应,另一方面体现了他对这些文化差异的理解态度,并努力去接受它们。例如,访谈中Marks提到他的中国妻子做事过于“注重细节”(She likes to analyze the problem in very detail,and sometimes maybe too detailed,so sometimes I cannot follow the way she is analyzing),而他们德国人对问题只是“粗略地去判断”(judge them roughly,get general idea about them)。但是他不认为中国人的方式是“缺点”,两者只是“不同”,并且他能够接受这些特点。

另外,对家庭关系的看法,Marks则通过强化相似、弱化差异的策略加强自己对中国文化的认同。当谈到结婚后如何处理和中国岳父岳母以及其他亲戚的关系时,Marks认为德国人和中国人一样,婚后都需要照顾到对方的父母和亲戚(It’s basically the same thing,pretty similar)。至于中德在家庭关系上的差异,Marks并未提及。Marks对中国文化的这种求同存异的态度,以及承认文化间的平等地位为他的跨文化认同提供了一定的保障。戴晓东认为跨文化认同取“和而不同”的中庸之道,以开放的姿态参与其他文化成员的社会生活,协同发展,这种双向拓展的路径使得认同主体对内更加“多元与宽容”,对外更为“友善和开放”。[3]在此案中,Marks对中国文化相对宽容和友善的态度印证了他对此文化较强的认同感(见图2)。

图2 Marks使用的指称语的分布情况

3.对美国文化的认同。虽然工作和生活在美国,拥有在美国的跨文化身份,但是Marks却表现出了对美国文化的极度不适应。Marks通过对比的话语策略表明他对德国文化强烈认同的同时,也流露出他对美国文化较弱的认同感。此外,“really”“very”等模糊限制语的反复使用则强化了Marks对美国文化中的某些价值取向和行为模式的排斥。如在日常交际中,Marks认为美国人表面看起来善于交际(They are very,very nice,very well in communicating),经常与人热情地打招呼,但实际上他们很肤浅(very surfaced,very superficial),不容易接近(not really get close to that)。而德国人就不是这样,他们更容易接触(It’s easier to get social contact in Germany)。另外,在美国工作也要承受很大的压力(The pressure is very high)。但是在德国就不是这样的情形,人们没有这么大的工作压力,他的德国朋友都不能理解周末工作这一“疯狂”的行为(It’s really,really crazy)。

Marks的这种文化认同情况充分地证明跨文化认同的建构并不能消除差异和冲突,[3]对某种文化的跨文化认同并不等同于对另一种文化的认同程度。在对美国文化认同的过程中,Marks没有打破自我封闭和中心主义的壁垒,对外来文化采取抵触、否定的态度和行为,从而导致他在此较弱的认同感。

(三)夫妻双方的文化认同差异

在各种跨文化语境中,文化认同在范围(scope)、突显性(salience)和强度(intensity)这三个维度上都会有所变化,[3]而且文化认同的强度和内容会直接影响跨文化交际的开展。[1]通过分析夫妻双方的文化身份和文化认同情况,不难发现,两者对不同文化的认同强度各有迥异。首先双方对自己本民族的文化都持有强烈的认同感,都会不自觉地从本族文化的角度去看待和评判异族文化,即使对待自己配偶一方的文化也不例外,这就是夫妻双方都表现出的族群中心主义(ethnocentrism)。作为跨文化交际最直接的一个特征(the characteristic that most directly relates to intercultural communication),[11]族群中心主义对跨文化交际的顺利进行会产生一定的阻碍作用,因此不难理解这对跨国夫妻在日常生活中“遭遇”的对对方行为的种种不适。同时,双方对本族文化强烈的认同感突显出了各自重要的文化身份,并由此带来一定的文化张力,这也会迫使大家不断进行自我反省,改变单一的思维模式,在相互批评中认识自身的缺陷,进而构建积极的文化身份。[3]这对跨国婚姻的稳定也起到了一定的积极作用。其次,双方对对方文化的认同具有明显的差异。然而这种对对方文化的一强一弱的认同差异形成了以中国妻子的符号系统为主、以德国丈夫的符号系统为辅的跨国婚姻模式,减少了由文化差异引起的冲突,较好地维护了家庭稳定。再者,夫妻双方对他们所处的第三方文化,美国文化的认同也呈现出了一强一弱的差异。尽管德国丈夫对美国文化持有较弱的认同感,但是中国妻子较强的美国文化认同则帮助了整个家庭顺利地适应美国的文化氛围,当两者共同生活在一起时,为全家在第三方文化中工作、学习和生活开启了引航的灯塔。图3可以形象地说明这对中德跨国夫妻的认同情况。当单个审视Jie和Marks两人的文化认同时,不难发现他们各自的认同情况都是强弱不平衡的,但当他们生活在一起,组成共同的家庭时,各自复杂的文化认同相互补充和协调,形成了更加平衡的认同状态。夫妻双方强烈的本族文化认同奠定了各自在家庭中的重要地位,本族的文化身份不容对方挑战;而妻子Jie较强的美国文化认同带来的跨文化能力和丈夫Marks较强的中国文化认同带来的跨文化能力帮助夫妻双方在家庭中进行有效地交际,从而为和谐的跨国婚姻生活提供了保障。

图3 Jie和Marks婚姻中的文化认同

四、结语

文化群体之间的差异性不可能完全消失;不同文化群体成员的文化认同必然也有出入。然而在某些特殊的跨文化语境中,如跨国婚姻,认同差异却能起到意想不到的协助作用。由于跨国婚姻中的交际双方具有亲密的夫妻关系,他们一方面较其他跨文化语境中的交际者更易感受和接受与对方的文化差异,认同对方的文化并拓展自己的文化身份;而另一方面,他们却又更容易表现出族群中心主义,以非理性的观念和行为进行交际。因此,为了维护婚姻的长久稳定,“跨国夫妻”应该在原有的文化认同基础上,培养自己的跨文化认同,扩展文化间性(interculturality)。他们应该承认并维持差异,求同存异,相互理解和尊重,在日积月累的生活中共同创造幸福的婚姻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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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SAMOVAR LARRY A,RICHARD E PORTER.Communication between Cultures[M].Belmont: Wadsworth/Thomson Learning,2001.

(责任编辑陈蒙腰)

A Study on Cultural Identity of a Transnational Couple——A Case Analysis Based on a Narrative Interview

MAO Yan-feng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Jiangsu University,Zhenjiang 212013,China)

Abstract:Cultural identity,referring to one’s belonging to a culture,happens in the contacts and conflicts between different cultures.The intensity of cultural identity directly reflects the communicators’intercultural competence and then affects the efficiency of intercultural communication.In a Chinese-German marriage that is highly representative,it is found that the Chinese wife and the German husband show great differences in their cultural identity.After their narrative discourse is analyzed in a critical discursive way,it is discovered that the differences lie in their attitudes towards their native culture,the other’s culture and the third culture in which they live.This,however,contributes to maintaining their stable marriage,to some extent.

Key words:cultural identity; transnational marriage; China; Germany

[作者简介]毛艳枫(1976—),女,江苏镇江人,讲师,硕士,主要从事话语研究及跨文化交际研究。

[收稿日期]2014-04-18[修回日期]2014-08-30

[中图分类号]G 0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889X (2015) 01-10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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