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观税负、政府公共支出与中国居民消费
2015-12-25李少博刘亮亮
贺 俊,李少博,刘亮亮
(中国科学技术大学管理学院,合肥230026)
在国外学者的研究中,Barro(1990)最早在内生增长的框架里研究宏观税负、政府公共支出与经济增长的关系。此后,一些学者遵循了Barro[1]的研究框架,以此研究税收、政府公共支出与居民消费的关系。较具代表性的有:Easterly[2]在内生增长的框架下,分类将不同财政支出纳入增长模型,推导出生产性财政支出将拉动消费增长,非生产性财政支出对居民消费的影响效应不显著,而税负效应则很难孤立地去判断其对消费的影响;Chen[3]则在内生增长的框架下将政府支出引入生产函数,推导出政府公共支出将拉动经济增长并带动居民消费的增加,居民消费的增加又同时作用于经济增长。此外,Corsetti[4]、Kneller[5]等学者的研究成果较具代表性。然而,在经验研究中却出现了迥异的结果。在研究税收、政府公共支出与居民消费关系的领域中,Zhang[6]通过研究1978—1992年中国省级面板的数据,分析得出政府公共支出、税收与居民消费呈现互补的关系。Fölster[7]基于 1970—1995 年发达国家的宏观数据,发现政府公共支出、税收与居民消费呈现替代的关系。在研究政府公共支出与居民消费关系的领域中,有些学者的研究认为,政府公共支出与居民消费之间存在着互补关系,较具代表性的是Karras[8]和 Devereux[9]。也有的研究结果与上述 不同,即政府公共支出与居民消费存在替代关系,持此观点的有 Aschauer[10]、Ahmed[11]等人。在研究宏观税负与居民消费关系的领域中,大部分学者认为宏观税负的加重将挤出居民消费,持此结论的有 Grieson[12]、Marsden[13]、Karras[14]等人。也有学者的研究表明,税收对居民消费没有显著的影响效应,主要代表有Oakland[15]、Carlton[16]。
近年来,国内一些学者开始从实证角度考察我国财政政策对居民消费的影响,从而对我国财政政策作用于居民消费的传导机制有了较为深刻的认识。一类是研究财政收入,即税收与居民消费的关系,如杨文芳和方齐云[17]基于全国数据和省际面板数据,考察了宏观税负对居民消费的影响,研究发现税负挤出居民消费。李普亮和贾卫丽[18]的研究结论则相反,即税收挤入居民消费。上述研究成果均认为税收对居民消费是单向影响的,而李俊霖[19]的研究结果证明了税收对居民消费是双向影响的,即宏观税负的提高既可能通过减少个人可支配收入来抑制居民消费,也可能通过增加公共产品和服务供给来促进居民消费。另一类是研究财政支出与居民消费的关系,如纪江明、张乐天和蒋青云[20]基于1997—2006年中国省际面板数据,考察政府公共支出对居民消费的影响,发现政府公共支出挤出居民消费。还有研究结果表明,政府公共支出挤入居民消费,如胡书东[21]、李广众[22]。在这些文献研究中,存在一定的不足,其一,分开研究税收、政府公共支出与居民消费之间的关系,而将其合在一起研究的文献几乎没有;其二,均是用离散时间模型去分析两者的关系,而对于连续时间模型的理论模型运用却很少。本文将宏观税负和政府公共支出两个因素一起考虑对居民消费的影响,并在连续时间下构建出理论模型进行实证分析。
一、理论模型
3部门的行为,即生产者、政府和消费者3个部门行为。生产者行为分为生产性公共支出和非生产性公共支出,分开研究这二者对居民消费的作用;在政府行为方面,政府通过税收来进行公共支出,从而研究税负与居民消费之间的关系;在消费者行为方面,我们使用最大化效用函数,将消费、生产性公共支出和非生产性公共支出嵌入效用函数,通过税收来约束消费,从而研究居民消费率与政府公共支出与税收之间的关系。
(一)生产者行为
由代表性的家庭充当企业从事生产活动。将政府公共支出(g)分为生产性公共支出(g1)和非生产性公共支出(g2),生产性公共支出连同资本作为投入要素,进入生产函数。为了简便起见,假定生产部门遵循Cobb-Douglas生产函数,即
式中:0<α<1;A是由外生给定的技术系数;y和k分别是人均产出和人均资本。
(二)消费者行为
设U为总效用,U(c,g1,g2)为每时刻福利的瞬时效用函数,ρ表示时间偏好率,且为常数,则有最大化效用函数为
瞬时效用函数需要以固定不变的跨期替代弹性形式出现,即
式中,σ为风险规避系数。
消费者的消费决策受到他们自己的消费预算约束,假定消费者的预算约束就是税后收入用来消费、增加资本存量,即
式中:δ是资本折旧;τ是税率。
(三)政府行为
政府公共支出通过税收进行融资,则政府达到预算平衡的预算约束为
式中,g为政府支出。
(四)竞争性均衡的求解
综上所述,建立在消费水平c上的代表性家庭的决策问题是一个动态最优化问题,具体的最优化增长问题如下所示
对式(6)构造Hamilton函数,即
λ为Hamilton乘子,最优化的一阶条件为
综合以上各式,最终可求得在均衡路径上的居民消费为
从式(9)可以看出,居民消费率不仅是政府公共支出规模的函数,也是税收的函数。因此,本文已经构建出宏观税负、生产性政府公共支出规模以及非生产性政府公共支出规模作用于居民消费的基本理论框架与逻辑思路。为了验证理论模型在实际经济中的适应性,本文将从数值模拟和实证分析的角度探讨宏观税负、生产性政府公共支出以及非生产性政府公共支出与居民消费之间的相互关系。
二、数值模拟
本文运用MATLAB软件,通过数值模拟的方法考察宏观税负、生产性公共支出以及非生产性公共支出对居民消费的影响,从而更加直观的认识到宏观税负、生产性公共支出以及非生产性公共支出对居民消费的影响。根据龚六堂[23-24]和严成等[25]的做法,本文选取α=0.5,σ =3.5,δ=ρ=0.02,A=1。分别考虑宏观税负、生产性公共支出及非生产性公共支出与居民消费之间的关系(见图1和图2)。
由图1我们可以看出,宏观税负与居民消费增长率呈现倒U型的关系,即在一定范围内,宏观税负的提高可以促进居民消费的增长,而超过这个范围后,随着宏观税负的进一步增长,居民消费增长率随之下降。
图1 宏观税负与居民消费的关系
图2 生产性公共支出与居民消费的关系
由图2可以看出,伴随着生产性公共支出的提升,居民消费增长率随之上升。我国的生产性支出比重较大,但非生产性公共支出也占有一定的规模,因此,为了更好地模拟出生产性支出与居民消费之间的关系,本文选定生产性公共支出从0.5开始进行模拟,0.8结束。在这个范围内,居民消费率一直随生产性公共支出规模增长而上升,没有阈值的出现。此外,非生产性公共支出与居民消费增长率将呈现出反向变动的关系。
三、实证分析
(一)计量模型
为了检验理论分析的正确性,决定采用以居民消费增长率为因变量,以宏观税负、实际人均GDP、生产性公共支出规模以及非生产性公共支出规模为自变量的方程。具体的计量模型为
式中:crt表示居民消费增长率(为了排除通货膨胀的影响,我们采用当年的数值除以居民价格消费指数得到这一数据);t表示年份;α0,β,ξ表示模型的系数;εit表示扰动项。以上数据均来自于国家统计局数据库和《中国统计年鉴》。
(二)实证结果
1.单位根检验
本文以ADF检验来确定各变量的平稳性。通过观察ADF统计值所对应的P值来判断变量是否平稳。当P<0.1时,拒绝序列式非平稳的假设,即变量是平稳的;反之,变量是非平稳的。具体检验结果见表1。
表1 单位根检验的计算结果
由表1的检验结果可知,6个变量的一阶差分的伴随概率均小于显著水平的10%,拒绝原假设(序列是非平稳的),所以我们可以得出6个变量的一阶差分序列均为平稳性序列,即均满足一阶单整。由协整理论可知,当变量为同阶单整,变量之间才可能存在协整。由此可知,居民消费增长率与经济建设支出规模、社会文教支出规模、国防支出规模、宏观税负以及经济增长率之间可能存在协整关系。
2.回归分析
运用Eviews 6.0对上式计量模型进行OLS回归。从回归结果看,可决系数R2大于0.9,甚至接近1,表明模型在整体上拟合得非常好。同时F统计量对应的P值为0.00,小于显著水平的1%、5%、10%,说明回归模型是显著的,最终回归结果如表2所示。
表2 回归分析检验结果
本文使用LLC检验,检验结果表明回归残差水平值在1%的显著水平上不存在单位根,而是平稳的序列,从而可以得知,这6个变量是协整的,且存在长期稳定的均衡关系。即本文的回归结果并非为“虚假回归”,回归结果是有效的、可信的。
由表2的实证结果可以得出以下几点。
(1)经济建设支出规模对居民消费存在正效应。经济建设支出规模与居民消费之间存在着显著的正相关关系,即经济建设支出将会挤入居民消费,促进居民消费的增长。由于我国仍然是发展中国家,各项基础设施以及与居民消费相配套的公共设施的建设还不够完善,尤其是在中西部地区、农村地区,相关基础设施建设还处于起步阶段。如果这些促进居民消费的硬件设施条件跟不上居民消费日益增长的需求,与居民消费相关的公共设施发展的低水平便会严重阻碍居民消费的增长。
(2)社会文教支出规模对居民消费存在正效应。社会文教支出规模与居民消费之间存在着显著的正相关关系,即社会文教支出规模将会挤入居民消费,促进居民消费的增长。一位理性的消费者不仅会考虑到自己的收入,还会考虑到自己周围的环境变化,将会综合各种因素,从而决定自己的消费额。而社会文教支出主要在社会保障和教育部分,当科学、教育、文化和卫生投入增加时,人们的医疗、教育有了相关的保障,人们便会降低这方面的储蓄额度,从而直接导致当期消费的增加。另外,医疗、教育投资的增加能够显著提升人力资本积累水平,促进经济的增长,增加居民消费。而社会保障和其他一些转移支付方面的支出将会起到调节社会收入分配的作用,根据边际消费倾向递减规律可知,增加对低收入群体的转移支付能够提高全社会的消费水平。
(3)国防支出规模对居民消费存在负效应。国防支出与居民消费之间存在着负相关关系,即国防建设支出将会挤出居民消费。究其原因,国防建设支出将会挤占经济建设支出、社会文教支出等对经济增长存在较大作用的政府公共支出,从而会阻碍经济增长,导致居民消费的下降。此外,由于国防支出结构仍有待进一步优化,相关的投入效率偏低,使得其不足以对居民消费起到良好的刺激作用。
(4)宏观税负对居民消费的影响呈现倒U型。在一定范围内,宏观税负与居民消费呈现正相关关系,而当超过一定的限度后,宏观税负与居民消费呈现负相关关系。原因在于,在一定的范围内,税收的增加使得政府有能力为居民提供良好的基础设施环境,为居民消费建设相配套的公共设施,从而使居民更加便捷地消费。而当税收超过这一范围时,高昂的税收将会严重挤占居民的可支配收入,从而使居民没有能力进行消费,使得居民消费呈现下降的趋势。
四、结 语
本文在内生增长的框架下,研究了宏观税负、经济建设支出规模、社会文教支出规模以及国防支出规模与居民消费之间的关系。并提出如下政策建议:一是合理控制政府税负,使其保持在一个合理区间内,政府要合理改革税收制度,使税收既能够保障建设相应的基础设施,又不会因为过度收税而导致居民税负压力过大,而无能力进行消费;二是调整政府消费结构,增加经济建设支出规模和社会文教支出规模,合理控制国防支出规模,我国政府要适当增加教科文卫等方面的投入,完善义务教育,转变人才培养模式,提高教育质量,进一步加深医疗卫生体制改革,扩大医疗保障覆盖范围,提高医疗保障的水平和能力,从而减少人们的后顾之忧,以便居民能够“大胆”地进行消费;三是合理安排经济建设支出,进一步完善基础设施建设,尤其是中西部地区和农村地区的基础设施建设,保障与居民消费水平相匹配的公共设施服务建设;四是保持我国国民生产总值以一个合理、较快的速度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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