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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少年国家认同及其教育:困境与对策

2015-12-23颜小芳

当代青年研究 2015年4期
关键词:爱国主义维度青少年

郑 航 颜小芳

(华南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

一、背景

国家认同是一国之民或因对所属国家的文化传统、历史经验的共有和分享,或因对制度、法律、政策、领导人等公众权威的认可和接受,由此对国家所产生的归属感、忠诚感以及为之效忠和奉献的心理意识和行为倾向。国家认同是国家凝聚力和向心力的重要体现,是爱国主义教育的核心之所在。在全球化时代和推进国家治理现代化的背景下,真实把握当代青少年国家认同的现状,深入剖析青少年国家认同中存在的深层次问题,并提出具有针对性的教育对策,对于进一步改革和加强青少年爱国主义教育、增强当代青少年的国家认同感具有重大意义。

近20年来,国内关于国家认同及其教育的研究,在超越爱国主义教育研究的传统范式中,借鉴当代政治学、社会学、心理学的研究视角和分析框架,主要着眼于民族认同和公民认同下的理论思考,研究内容涉及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的关系、国家认同感的形成与培养、大学生和地域群体或少数民族群体的国家认同及教育诸方面。在有关国家认同和爱国主义教育的实证研究方面,有的学者以研究爱国情感形成规律为重点,分析了中小学生爱国认知、情感和行为发展特点,提出爱国情感的三维结构理论。[1]有的学者对青少年国家认同现状的研究表明,青少年国家认同发展的基本特点是积极情感评价、公共集体自尊、互依信念得分在11岁时最高,随着年龄的增长而下降;消极情感得分,除14岁高于11、17岁外,其他年龄段之间均无差异;自我归类维度呈U型发展,自我概念重要性则随着年龄的增长而上升,20岁时得分最高。在影响青少年国家认同的因素中,自我认同对国家认同的影响最大,其次是年龄、学校和家庭因素。[2]一些学者还专门针对少数民族学生的国家认同进行了专门研究。如对藏族大学生文化认同的影响因素的研究显示,藏族大学生对于汉语言及汉族文化的学习不但不会使其对本民族文化的认同水平降低,在一定程度上还有利于其认识到本民族文化的价值所在,促使其较早进入更高层次的民族文化认同发展阶段。另外,社会文化环境、即时情景(包括社会、学校、班级文化背景等)、家长文化程度、语言等因素,都会对藏族大学生的文化认同产生显著影响。[3]

这些已有的相关研究及其成果对本领域研究的深入展开颇具启发意义,惟囿于研究立场和选取样本,其针对性和解释力局限甚大。有鉴于此,本研究尝试在国家认同的理论框架下,借助经修订后的国家认同量表进行全国范围内的大规模调查,从个体心理结构维度来揭示当代青少年国家认同的整体情况,分析他们在国家认同上存在的群体差异和突出问题,并就如何深入推进青少年爱国主义教育提出建议。

二、研究设计

与本研究关系密切的量表有三个:陈晶的国家认同量表(NIS)、克罗克(Crocker)等的集体自尊量表(CSES)、科林(Klink)等研究东德人的国家认同时所使用的量表。本研究以陈晶的国家认同量表作为主要参照,同时借鉴其他两个相关量表。

问卷选取小学、中学、大学各1所进行测试,测试结果显示,量表的Alpha系数为0.907,折半信度,第一部分的 Alpha系数为0.868,第二部分的Alpha系数为0.821。问卷的正式施测,抽取11个省(自治区)(广东、江西、湖南、湖北、河南、安徽、山东、山西、陕西、青海、西藏等)34所学校的青少年,采取分层抽样的方法,分别抽取小五、初二、高二和大二的学生(四个年级的平均年龄分别为11、14、17、20岁)作为受试者。共发放问卷6005份。其中,大学生2000名(普通高校1400名,高职院校600名),高中生2000名(普通高中1200名,职业高中800名),初中生1000名,小学生1005名;男生2968名,女生3037名;汉族5595名,少数民族(藏、回、壮、苗、土、维吾尔等)410人。收回问卷5902份,回收率为98.33%,有效问卷为4967份,有效率为82.71%。独立样本T检验显示,所有项目均在.000水平上显著,临界比值t统计量在20.061-56.985之间。所有项目题总相关均在0.01水平上显著,相关系数在0.40以上的项目占92.86%。因素分析抽取特征值大于或等于1的因子5个,可以解释总变异量的52.85%。在初次因素分析的基础上,本研究将原构想的六个维度下的项目进行分层因素分析,结果显示,各项目变量均能有效反映其因素构念。本研究的量表具有较高的结构效度。在各维度中,积极情感与其他维度以及总分的相关最大,消极情感的相关最小。正式量表的Alpha系数为0.853。

三、研究结果

从小五到大二,按平均年龄计算,各年龄段相差3岁左右。研究表明,四个阶段的青少年对国家的认同都是积极正面的。在各维度上,得分最高的是互依信念,依次为积极情感、私人集体自尊、消极情感、自我归类,最后是公共集体自尊。

(一)青少年国家认同的年龄差异

为了考察国家认同的年龄变化趋势,以年龄段为自变量,以国家认同总分为因变量,进行单变量方差分析。结果表明,国家认同总分存在年龄上的显著差异,F(3,4963)=133.576,p=0.000。经过多重比较(LSD)发现,总的来说,年龄越大,国家认同程度越低。

Wilks’Lambda检验,F(18,14023.827)=38.013,p=0.000,结果显示,各维度的年龄差异显著。进一步单变量方差分析发现,四个年龄段在各维度的差异十分显著。具体说来,自我归类(A)维度,14岁得分最高,其次是11、17岁和20岁;互依信念(D)维度,14岁得分最高,其次是11、17岁和20岁。私人集体自尊(B)、公共集体自尊(C)、积极情感(E)、消极情感(F)四个维度均是11岁最为积极,且随着年龄增长,积极程度越来越低,四个年龄段之间有着显著差异,见表1。

表1 国家认同各维度年龄发展趋势的多元方差分析

(二)青少年国家认同的性别差异

对青少年国家认同的性别差异进行分析显示,国家认同总分存在性别上的显著差异(N男=2449,N女=2518),F(1,4964)=44.779,p=.000,女性得分高于男性。总的多变量方差分析,Wilks’Lambda F(6,4959)=26.639,p=0.000,六个维度均有显著的性别差异,女性得分均高于男性,见表2。

表2 国家认同性别独立样本检验

(三)青少年国家认同的族群差异

独立样本T检验数据表明,少数民族和汉族青少年的国家认同并无显著差异F(1,4965)=1.471,p=0.197,且少数民族略高于汉族(M少=29.01,M汉=28.73)。多变量方差分析,Wilks’ Lambda F(6,4960)=5.258,p=0.000,总体效果检验显著。并且,少数民族与汉族在自我归类、公共集体自尊、积极情感、消极情感等四个维度上存在显著差异。在消极情感上,汉族高于少数民族;在自我归类、公共集体自尊、积极情感上,少数民族高于汉族,p<0.05,见表3。

(四)青少年国家认同的地域差异

统计分析表明,国家认同总分不受家庭所在区域影响(N城市=1711,N镇县=1221,N农村=2035),M城=28.73,M镇=28.76,M农=28.77,F(2,4957)0=.044,p=0.957。但总的多变量方差分析,Wilks’ Lambda F(12,9904)=6.947,p=0.000,总体检验效果显著。进一步单变量分析显示出某种差异,在公共集体自尊上,F(2,4957)=11.536,p=0.000,城市分数高于镇县及农村,农村最低;在积极情感上,F(2,4957)=3.042,p=0.048,镇县、农村的分数高于城市,农村最高;在消极情感上,F(2,4957)=5.620,p=0.004,镇县、农村的分数高于城市,农村最高。

(五)青少年国家认同的学校类型差异

为了了解学校类型对青少年国家认同的影响,本研究针对普通高中与职业高中、普通高校与高职院校进行了独立样本T检验。独立样本T检验显示,高中阶段的国家认同总分受到学校类型的影响(N普高=1199,N职高=713),F(1,1910)=2.993,p=0.000,普高略高于职高(M普高=29.14,M职高=28.42),但普通高校与高职院校之间并无显著差异(N普高=1118,N高职=482),M普高=27.30,M高职=27.34,F(1,1598)=3.193,P=0.850。

表3 少数民族身份对国家认同各维度的影响

四、问题与讨论

总体而言,我国青少年的国家认同程度高。同时,当代青少年的国家认同存在年龄、性别和学校类型上的显著差异。年龄越大,国家认同程度越低;女性的国家认同程度高于男性;普通高中学生的国家认同分数高于职业高中学生,但普通高校与高职院校之间几乎无差异。在国家认同各维度上,当代青少年存在着年龄、性别、族群身份和地域上的差异。这反映出青少年国家认同意识形成的一般规律,同时也反映当代中国的社会意识、国情国势和教育活动对青少年的直接影响。由本研究可见,青少年国家认同的总体情况和各维度上的具体表现,都呈现出随年龄增长而下降的趋势,这与国内外相关研究及其结果颇为契合,如国外就私人集体自尊和公共集体自尊所做的专门研究便表明,青少年的国家自豪感在童年期最强,在青年期降低,并且这种自豪感与他国人群对本国人群的尊重有关,而感知他国人群的尊重在少年期、青年期也在下降。[4]青少年在国家认同各维度上则较多体现在地域差异、族群身份差异、学校类型差异上。从增强国家认同意识、提高爱国主义教育实效上来看,青少年国家认同现状所透视出来的如下几重问题及教育困境,值得予以深刻审视。

(一)国家认同中的情与理

国家认同的原初形态是一种情感,这种情感是以民族国家为基本单元的世界秩序中个体基于“根源意识”和“眷恋情结”而生的内心感受和意向表现。不过,国家认同又决非只是一种情感,在个体心理结构上,它既涉及情感,又涉及认知,还涉及基于情感和认知的评价,在深层结构和行为驱动的意义上,更表征为一种基于理想、信念的忠诚和奉献。其中,基本要素则是情感和认知,当两者不能趋于一致时,便表现为个体在国家认同上情与理的困境。

本研究结果显示,当代青少年对国家在情感上的认同高于认知上的认同,表现为:在国家认同六个维度上,公共集体自尊维度得分低,说明青少年感觉到外国人对中国人的评价不高,而反映认知要素的自我归类维度得分低,则直接说明青少年国家认同上偏于情感、疏于认同;在年龄差异上,11岁得分最高,依次下降,大学生得分最低,也就是说,随着认知能力的发展和“社会发现”的扩展,青少年的国家认同程度随年龄增长而呈下降趋势。同样地,在性别差异上,以往的研究表明,性别并非影响国家认同的因素,本研究却发现,女性得分高于男性,这可视为女性重情感、善解人意等特征在国家认同上的反映。依照群体认同的基本特征,我们可将个体或群体的国家认同区分为情感式国家认同、理智式国家认同、立场式国家认同、信念式国家认同。由本研究结果可见,当代青少年的国家认同更趋向于“情感式国家认同”。

情感是生命的基本元素。基于情感而生的国家认同的意义在于,这种根源意识和归属感一旦形成,便情真意切,难以割舍,并可能驱动个体或群体“为了国家”而行动。不过,情感并不必然导致恰当行为,遑论道义上的正确行为,倘若某种积极情感不能随着认知能力和水平的提高而得到升华反而被降低,那么,这种积极情感便至多成为偶尔从无意识或潜意识中被唤醒的担忧和牵挂。并且,纯粹就积极情感诱发良善行为而言,在通常情况下,个体体验到的直接情感优先于间接情感,显性情感优先于隐性情感,微观的社会关系情感(亲情、友情、爱情等)优先于宏观的社会关系情感(乡情、爱国心等),同时,由于“认知理性通常为情感所削弱”[5],因此,当后者与前者发生冲突时,认知上的狭隘和偏差便更容易导致后者让位于前者,此乃“人之常情”。情感的此种特质对于青少年国家认同具有同等效用。其具体表现是,情感式国家认同既可能因国家的多元文化特性而变得捉摸不定,以至于因情感而致的族群意识高于从而优先于国家意识,也可能因情感沉湎而过分强调现实的合理性和传统的不可变更性,由此导致自我沉醉、自我迷恋和对他者的轻蔑、排斥,以至于以冲动、激情、狂热替代理智思考、理性决断、自主选择。[6]

现代国家建设需要公民基于理性的国家认同,培养理性的爱国者。它意味着通过自觉引导和社会教化,要让青少年意识到爱国情感的必要性和合理性,意识到个人、群体对国家的义务、忠诚和责任,并增进爱国情感,提振民族精神;同时,爱国情感作为一种社会情感的局限性和不充分性,要通过理性审视而形成“共情式理解”,并基于一定的社会理想和这种共情式理解,凝练并坚定蕴含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精神的现代国家信念。如何走出情感与认知的困境,促进两者的有机整合,并基于理想、信念而提升这种国家认同意识,使之成为个体恰当处理个人与国家关系的内在驱动力和行动指南,是当代青少年国家认同及其教育需要直面的重大问题。

(二)国家认同中的群与己

从人性和功利的意义上看,爱国无疑是一种“理性的自爱”。谓其“自爱”,是因为爱国直接表现为个体基于文化—心理的群体归属感,始终与个体的自我意识紧密相连,个体通过对自己所属国家的认同进行自我认同、自我确证,从而建构完整的自我。只是与微观社会关系领域的私情(亲情、友情、爱情)不同,这种表现为根源意识和故土依恋感的群体归属感,更多的是个体政治社会化的产物。言之曰“理性的自爱”,则是因为,在当今社会,虽然国际交往普遍,文化交融加深,但“家”“国”相连似乎更为凸显。在通常情况下,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随着国家的社会管理和公共服务职能不断加强,个体或族群的安全感、归属感、幸福感和自我实现,与国家、民族的命运与前途似乎变得更加息息相关起来。一个人之所以爱国,与其对这种“息息相关”的晓理、明智密不可分。国家的发展目标与个人的社会理想之间的一致性,国家对个体及所属群体的发展需要及其条件的满足,等等,无疑都是激发爱国情感和行为的直接动力。

因此,在国家认同中,爱国这种“理性的自爱”实质上涉及的是个体对群己关系的认同问题。面对国内、国外之分,个体之“群”首先指向的是自己的国家,认同自己所属的国家乃人之常情。并且,当个体意识到国家与个人之间息息相关,国家认同程度便高;反之便低。就国家内部而言,当个体意识到自己所属或将自己归属于某个族群或阶层,且感到国家利益与族群或阶层利益之间的一致性程度高时,国家认同程度便高;反之便低。

国家认同中的此种群己关系在本研究中得到验证。一方面,面对人己之分,青少年的国家认同程度较高,并在互依信念维度上的得分最高,也就是说,他们在整体上认同自己的国家,尤其在乎“中国人”形象,在乎外国人对中国人的态度,对于中国在国际上所获得的荣誉或所遭受的非难感同身受。另一方面,面对个人境遇和群内差异,青少年在自我归类维度上的得分相对较低,这说明,当代青少年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他人作为中国人的感知都相对较弱,且这种感知程度随年龄增长而渐次变弱。在年龄差异上,初中生之所以得分最高,与其正在不断扩展的社会自我有关,而大学生之所以得分最低,则与其较为理智、注重现实、自我关注的特点密不可分。就族群差异而言,少数民族与汉族之间并无显著差异,在整体上和自我归类、公共集体自尊、积极情感几个维度上,少数民族得分甚至高于汉族。作为一个自觉的民族实体的“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由此亦可得到印证。但在消极情感维度上,汉族高于少数民族,说明汉族青少年更加认可自己的中国人身份,这种差异显然与“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下少数民族青少年基于族群的文化认同有着内在联系。

由以上分析可见,在国家认同中的群己关系上,对于国家与个人之间、国家利益与族群或阶层利益之间的关系,当代青少年在一定程度上存在着认识不足、体验不够、感受不深的问题,如何引导他们加深理解、提高认识、增进体验、增强信念,是国家认同及其教育需要面临的又一困境和难题。从有利于促进国家认同中的群己关系出发,处理这一困境和难题尤其需要关注这样几个层面:一是政治—法律层面,面对区域差异、社会分层,如何以公民身份为前提,体现国家与个人的一致性,国家与族群或阶层的一致性,族群或阶层之间的一致性;二是文化—心理层面,面对西方强势文化,如何克服弱者心理、自卑心理或者自我迷恋、妄自尊大的心态,既不惟西方马首是瞻,又不回避国家发展中的问题。同时,面对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如何超越族群之分、左右之争,形成有利于凝聚中华民族共同体精神的文化场域;三是生活—理想层面,面对以个人本位、享乐主义、消费至上为特征的现代物质文明,如何影响和引导个体“三观”,努力促进个体在生活意义生成与人生价值实现的过程中,尽可能实现由“小我”向“大我”的超越。

(三)国家认同中的灌输与教化

政治社会化是个体社会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促进国家认同的基本路径,其主要对象是未成年人。所谓政治社会化,就是社会团体或机构指导幼年成员或新成员学习、掌握有关的政治价值、态度和行为的过程,而负责实施政治社会化的主体,通常是社会中的正式教育机构。因此,政治社会化往往被视为“正式教育机构有意识地灌输政治和政治价值观的过程”。[7]为了本身政治体制的稳定与发展,每个国家都试图在其政权体制内传播单一的政治意识形态,教导下一代服膺国家所设定的信仰系统。对于政治社会化的重要意义及其作用方式,有的学者更是明确指出,国家教育对族群意识的形成具有重要影响,甚至可以“再造族群”,“学校教育对族群认同的影响,主要依赖于学校中教授什么、如何教以及如何评估”。[8]在这个意义上,政治社会化过程中的灌输不仅是必然的,而且是必须的。

由本研究可见,当代青少年的国家认同所呈现出的积极正面态势,以及小学生、初中生偏高,农村高于城市等现象,显然与学校中持续、全面进行的爱国主义教育存在正向联系。姑且不论思想政治、品德与社会等以态度—情感—价值观为核心目标的课程,即使是历史、地理等这类课程,其作用也是十分彰显,“(因为)学校的地理和历史教学,直接关系到保持和传承这种归属于一块领土的感情,而这块领土则是一个集体的过去和载体。地理学和历史学被看作是传播民族主义信息的两个最合适的学科。地理学使民族的领土支点合法化;历史学则对民族的过去大加颂扬,当然这个过去是浸入到领土中的过去”。[9]至于课堂之外,周期性的节日和纪念日活动、多种形式的时事宣传以及有关中国文化或辉煌史的专题讲座、中国近现代屈辱史的影视观摩,等等,无不扮演着重要角色。

然而,开放时代下信息渠道的多元性、社会影响的复杂性、生活方式的多样性、价值选择的自主性,决定着以宣传、说教、感染为主要特征的爱国主义教育模式必然大打折扣。从实践层面上看,高中阶段、大学阶段的爱国主义教育更具认知特点,说理性更强,学生的相关观念亦应更深刻、更牢固。本研究却表明,无论是整体上,还是在各维度上,高中生和大学生的国家认同程度都相对偏低。所以至此,除了彰显出青少年政治社会化的一般规律之外,也在一定程度上说明学校教育效果之不尽如人意。与投入的人力、物力、财力和建立的专项制度体系相比照,这种结果形成了鲜明反差。

现代化的核心和关键是人的现代化,民主、自由、平等、公正、爱国、诚信等核心价值观,充分体现了当代中国社会现代化对人的现代化的素质要求。如何培育和提升当代青少年的此种素质,使之成长为自主、理性、参与、负责的公民,是学校教育的当务之急。在此种情势之下,便需要深入改革现行的爱国主义教育模式,促进其由灌输向教化的转变。这种转变,强调的是对青少年的学习主体性和生活经验的尊重,注重的是显性影响和环境熏染的有机结合,突出的是青少年的亲身经历、深切体验和成人社会的榜样示范作用。应该来说,从方式方法上看,学校教育中现行的一些做法已具有一定的教化特征,如周期性的纪念日活动、针对性的社区服务或社会实践等,但更多的做法依然跳不出灌输的窠臼,忽视青少年的认知水平和生活经验,忌惮批判、反思之于政治社会化的意义,诸如此类,可谓俯拾皆是。如何实现由灌输向教化的根本性转变,以求切实收到“入脑入心”的育人效果,是爱国主义教育实践中亟待解决的又一现实课题。

五、教育建议

(一)注重基于理性的国家认同,升华爱国主义情感

青少年国家认同主要表现为情感式国家认同,这种认同既是基于文化—心理的一种本然反映,也是情感式爱国主义教育模式的直接结果。从培养理性的爱国者出发,鉴于情感式国家认同的诸种局限,当代爱国主义教育便需要立足于理性的国家认同,并借此升华爱国主义情感,坚定爱国信念。与情感式国家认同不同,理性的国家认同把国家看作是“现代公民概念下的政治共同体”,因而十分注重国家认同的政治—法律取向,既强调国民对政治共同体意识的忠诚和责任,又强调国民对这种忠诚和责任能够“进行理性审视”,以确保政治共同体在行进中的民主、文明、法治方向。理性的国家认同所引导的爱国主义教育,出于情感但因基于理性而超越情感,突破青少年在国家认同上情与理的困境,体现着国家认同作为实践理性的现实追求。

在实践层面,爱国主义教育要基于理性的国家认同:一是从现实出发,着眼于未来,注重有利于形塑现代人精神的价值启蒙,以价值理性牵引爱国行动;二是把握个体的道德认知发展水平,密切教育内容与生活经验之间的联系,在唤起、焕发爱国主义情感的基础上和过程中,加深对国情、国势的认识,通过理性审视而形成“共情式理解”;三是促进认知和情感的有机整合,形成开放心态、理性思维下的爱国信念,并以公民行动来坚定爱国信念。针对当代青少年国家认同和爱国主义教育的现状,在小学和初中阶段,需要加强有关中国的事实知识的学习,并经由日常管理、主题活动、教育氛围来体验核心价值;在高中和大学阶段,需要加强对国情、国势以及个人与国家关系的认识和理解,引导基于核心价值而对社会现实进行审视和建构,并鼓励超越个人功利的公民行动。

(二)注重涉身性,扩展自我,提升个人的精神境界

关注自我,发展自我,实现自我,是现代人的一种人生信条和生活追求。但是,在现实生活中,在功利主导的工具理性牵引下,自我却日益被窄化,几乎成为“自私自利”、“个人中心”的代名词,而急功近利、信任缺失、人情大于法理的不良伦理生态,更是大大加剧了此种局面。按常理,“国家的层级越多,阶级以及同一阶级内的层级越多,正性情感能量在人口之中的分配越可能与权力、金钱、特权的分配相关”。[10]可是,此种结论似乎并不切合中国实际。一方面,部分处在社会层级低端的人群抱怨不断、愤懑不已,负性情感能量充盈;另一方面,少数处在社会层级中端乃至高端的人群罔顾义理、得陇望蜀,其正性情感能量也似乎并未增强。人们对国家或许并不缺乏正性情感体验,但在认知上、行为取向上,却更倾向于把国家事务看作是“别人的事”、“大人物”的事,似乎一切与己无涉。此种社会心态和群体氛围对青少年影响至深。

有鉴于此,提高青少年的国家认同意识,便需要进一步加强爱国主义教育的涉身性,密切个人与国家之间的联系。这种涉身性要求,爱国主义教育必须超越通过灌输、说教以培养爱国者的狭隘视角,要从完整的人的完整生活出发,通过引导青少年将个体自我由“一己之私”拓展到群己关系、公私关系领域,将个人理想由日常生活、职业追求拓展到社会理想领域,培养自主、负责的积极公民,从而令自我冲破“一己之私”的藩篱,使人生彰显出更高的精神境界。

(三)注重文化公民身份建构,促进超越族群差异的国家认同

基于理性的国家认同所引导的爱国主义教育,体现着国家认同作为实践理性的现实追求,在应对情与理、群与己、公与私诸种困境中可以彰显出更大张力。尽管如此,这种教育若罔顾公民的民族性、文化性、现实性,便可能因拘泥于政治—法律意义上的公民身份认同而招致国家认同的“无根性”,使得教育目标、内容无法有效地嵌入具体的教育活动之中,爱国主义教育势必变成只具形式而无实质的“布道”或另一种说教。

为此,实践中的爱国主义教育,便既要克服情感式爱国主义教育模式的弊端,又要努力避免理性式爱国主义教育可能存在的“无根性”,努力加强青少年在文化—心理公民身份和政治—法律公民身份上的整合,使国家认同既反映文化—心理意义上的差异并体现对这种差异的理解和尊重,又在政治—法律意义上实现对这种差异的超越。要以全球化、多元性为背景,以公民身份为立足点,突出公共性;注重指向未来的理性建构,而非沉湎于过去的情感表达;注重基于文化—心理因素,在人作为主体在社会(经济、政治等)与文化(思想意识、价值观念、习俗传统等)交织中公民身份的动态建构。这种注重指向的便是文化公民身份建构。对青少年进行文化公民身份建构,包括两层基本含义:一是以公民国家认同为重心来建构爱国主义教育话语,以尊重个体基于文化—心理的差异性为前提,不断提高个体以公民身份为基础的权责对等、平等互助意识,以理性认知和“共情式理解”为主导来增进国家认同;二是以平衡个体权益与民族、国家利益的价值观为核心,着眼于未来、体现中华民族精神的公共文化,努力增进个体的责任心和使命感,着力于共识价值的凝结和公共精神的培育。

(四)注重发挥情境的教化作用,在理解、体验和参与中增进国家认同

根据情境认知理论,认知是“一种高度涉身的、情境化活动”。一定情境中的认知主体,通常利用躯体和感官、借助直接经验进行认知,其行为和心灵,则由具有动态结构的目标所驱动,并在广阔的社会文化背景下通过人、行为和环境的交互作用不断得以生成和建构。因此,克服以宣传、说教、感染为主要特征的爱国主义教育模式的局限和弊端,促进爱国主义教育由灌输向教化的转变,需要更加注重发挥情境的教化作用,令青少年在理解、体验和参与中增进国家认同。

在爱国主义教育中发挥情境的这种作用,主要包括:一是基于故事情境(历史故事、传说等),重视青少年作为叙事者的角色,让他们通过听、讲、说、写等形式,获得对民族文化和历史的具体印象,形成积极情感;二是基于真实情境或模拟情境,重视青少年作为经验者的角色,让他们通过参观、观摩等方式,加深对民族屈辱与悲壮、国家自主与兴盛、社会繁荣与进步等的感知、体验;三是基于问题情境(自编故事、生活案例等),重视青少年作为思考者的角色,让他们通过辨析、判断、反思等环节,对国家形成较为合理的价值认知与期待,尝试做出理性选择;四是基于活动情境,重视青少年作为行动者的角色,让他们通过社会调查、社会服务等途径,不断提高其公共意识和公民行动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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