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教育学”再议

孙汝建

（华侨大学文学院，福建 泉州 362021）

“汉语教育学”再议

孙汝建

（华侨大学文学院，福建 泉州 362021）

汉语教育学作为一门新兴学科，其研究对象是海内外的汉语教育问题。从涉及的领域看，包括境内汉语教育（汉语的学校教育、汉语的社会教育）和海外汉语教育（海外华文教育、汉语国际教育）；从教育内容看，既包括汉语知识传授和汉语技能训练，又包括汉语的文化教育、审美教育、情感教育；从教育途径看，既包括汉语课堂内外的教育与教学，又包括学校、家庭、社会的养成教育与环境熏陶；从教育手段和方法看，不限于汉语知识讲授和汉语技能训练，汉语教育方法和教学手段不拘一格；从理论和方法看，汉语教育学的理论和方法来自海外华文教育、汉语国际教育、境内汉语社会教育、境内汉语学校教育所涉及到的理论和方法，但又不是这些理论和方法的简单相加，而是针对海内外汉语教育教学实践中的具体问题，择其善者而用并使理论和方法达到高度融合；从学科前景看，汉语教育学的学科性质、汉语教育体系、汉语教育手段、汉语教育途径、汉文化素养的养成、汉语教育现代化、汉语教育效果评价等，会使“汉语教育学”的学科面目焕然一新。

汉语教育学；学科框架；界限区分

一、汉语教育学“真空”不再

在“百度”中点击“汉语教育学”，会蹦出“汉语教育学的最新相关信息”，再点击，跳出的上百种信息都是关于海内外汉语教学活动、对外汉语图书出版、汉语国际教育会议等方面的报道。对几大网站反复检索并未发现关于“汉语教育学”定义的学理性阐释。在图书检索系统中也没有检索到“汉语教育学”方面的书籍。汉语教育学在网络虚拟世界和社会真实世界的“真空”，曾引起笔者对建立汉语教育学学科的强声呼唤，近几年来笔者在学界积极倡言，建构“汉语教育学”的学科框架，区分学科界限，引起学界的关注。①近几年来笔者为建立“汉语教育学”这门兴新学科，先后撰写文章提交有关学术会议并作大会发言：1.《“汉语教育学”倡言》，中国语文现代化学会语言理论与教学研究专业委员会主办、中国人民大学苏州校区承办“第3届语言理论和教学研究国际学术研讨会”（2013年4月20-21日；中国人民大学苏州校区）；2.《“汉语教育学”倡言》，教育部语言文字应用研究所、北京师范大学现代汉语研究所、两岸语文词典大陆编委会、华侨大学文学院联合主办“第二届两岸四地现代汉语对比研究学术研讨会”（2013年11月8-11日；泉州 -厦门）；孙汝建、张莱宴《两岸四地汉语共同语的差异与融合——“第二届两岸四地现代汉语对比研究学术研讨会”综述》，湖南文理学院《武陵学刊》2014年第1期。收入吕同舟、刁晏斌主编《两岸四地现代汉语对比研究新收获（2）》P349-359，语文出版社2014年7月第一版。3.《饶宗颐“华学”理念下的“汉语教育学”倡言》，香港大学饶宗颐学术馆、华侨大学文学院、北京故宫博物院故宫学研究所、宁波天一阁博物馆联合主办“第二届‘饶宗颐与华学’暨香港大学饶宗颐学术馆成立十周年庆典国际学术研讨会（2013年12月9-11日；香港大学）”，收入2013年12月香港大学编辑出版的《“第二届饶宗颐与华学暨香港大学饶宗颐学术馆成立十周年庆典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中册P631-639。

目前的汉语教育主要覆盖海外汉语教育和境内汉语教育。海外汉语教育包括海外华文教育②华文教育既是一份事业又是一个专业。作为专业，它可以在海内外开设。海外华文教育一般是非学历教育。在境内的开设的“华文教育”专业，可以是境外生就读，也可以是境内生就读。和汉语国际教育。境内汉语教育包括汉语的社会教育和汉语的学校教育，汉语的学校教育又包括中小学语文教育和高校汉语教育。上述领域的汉语教育分属不同的行政部门管理：海外华文教育主要隶属国务院侨办及其下属侨办系统；汉语国际教育主要隶属国家汉办／孔子学院总部及其下属系统；汉语的学校教育主要隶属教育部及其下属系统；汉语的社会教育主要隶属国家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及其下属系统。③中央宣传部、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办、文化部及其下属系统与各级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有职能交叉。“汉语教育”不同的领域由不同的政府部门主管，这种行政分工除了设法提高管理效能之外，还有如何协调整合的问题需要研究。学界的任务是：如何从学科整合的角度确立“汉语教育学”的学科构架和学科地位。

二、语文教育学不能代替汉语教育学

语文教育学的形成包括三个层次：语文教学法、语文教学论、语文教育学。

（一）语文教学法

语文教学法主要传授最基本的语文教学方法，培养学生的语文教学能力。“师出有名”的语文教学方法，如：自学法（卢仲衡、魏书生）、语感教学法（洪镇涛、王尚文）、情感教学法（于漪）、案例教学法（根舍因、克拉夫基）、点拨教学法（蔡澄清）、情境教学法（李吉林）、导读教学法（钱梦龙）、目标教学法（布卢姆）、反馈教学法（刘显国）、问题教学法（杜威、马赫穆多夫）、活动教学法（杜威）、愉快教学法（上海一师附小等）、成功教学法（上海闸北八中）、整体教学法（查有梁）、合作教学法（美国的斯莱文、前苏联阿莫纳什维利）、启发式教学法（邱学华）、设计教学法（克伯屈）、发现教学法（布鲁纳）、创新教学法（奥斯本、吉尔福特、陶行知）、差异教学法（华国栋）、程序教学法（普莱西、斯金纳）、图示教学法（王松泉）、暗示教学法（洛扎诺夫）、竞赛教学法（罗树根）、大语文教学法（张孝纯）、非指导性教学法（罗杰斯）、掌握学习教学法（布卢姆）、道尔顿制教学法（柏克赫司特）、有意义学习教学法（奥苏贝尔）、迁移教学法（马芯兰）、尝试教学法（邱学华）、学导式教学法（胥长辰）、教活·练活·考活法（孙耀祖）等。以上语文教学法大多可以从我国传统语文教学法中找到踪影，有些是根据传统语文教学法进行加工改造的，有些是结合国外的语言教学法改装的，有的是根据自己的教学实践总结出来的。在这些教学法当中，有的适合小学语文教学，有的适合中学语文教学。毋庸讳言，这些语文教学方法对海外华文教育和汉语国际教育也很有借鉴作用。同时我们也应该看到，这些语文教学方法大多是就方法论方法，很难上升到方法论的高度。

（二）语文教学论

语文教学论所探讨的已不是纯粹的语文教学方法问题，它是对语文教学的历史遗产、现实的教学实践经验以及语文教学法的研究成果进行理论概括，重在语文教学基本理论的研究。它探讨的主要问题是：学习语文的意义，语文课程目标与学习要求，语文教学的内容，语文教育观，语文教育与人格素养、专业素养、教学素养、科研素养的关系，语文教学的认知演变，语文课程标准的定位和目标等问题。如：张中原、徐林祥主编《课程与教学论新编》［1］所探讨的内容主要包括：语文课程性质、语文课程目标、语文课程标准、语文课程内容、语文教材的编制、语文新课程教科书评介、语文课程资源、识字写字教学、阅读教学、写作教学、口语交际教学、语文综合性学习与语文研究性学习、语文教学评价、语文学习心理、语文学习方式方法和习惯、课外语文学习、语文教师、中国近代语文教育概述、中国现代语文教育概述等。

（三）语文教育学

语文教育学在语文教学法和语文教学论的基础上，建立语文教育的理论体系。如：张鸿苓主编《语文教育学》［2］主要论述了语文教育系统、语文教育与学生发展、语文教育目标、语文教学过程、语文教学原则、语文教材、听话教学、说话教学、阅读教学、写作教学、语文知识教学、语文教育中的思想品德教育。

语文教育学是吸收了现代教育理论、心理学理论方法、现代教育技术理论方法而建立起来的语文教育理论体系，告诉人们为什么教（目的）、教什么（内容）、怎样教（途径、原则、方法）、为什么这样教（原理），使人们从“知其然”到“知其所以然”。

从语文教学法到语文教学论再到语文教育学，这是从语文教学基本方法到语文教学基本理论再到语文教育理论体系的飞跃。自古以来，我国语文教学理论基本上是对丰富教学实践中沉淀下来的语文教学经验的表述，语文教育学的建立，相对于语文教学法、语文教学论无疑是一次新的革命。

目前，语文教育学的教育对象主要是高等师范院校中文师范专业的大学生，以及高校非师范的中文专业想获得教师资格证书的那部分学生，这些教育对象是想成为未来的中小学语文教师。从事汉语国际教育的教师和从事海外华文教育的教师并非都学过这门课程，即使学过这门课程，也因为这门课程很少涉及汉语国际教育和海外华文教育，也不涉及汉语的社会教育和高校的汉语教育，因此，用“语文教育学”代替“汉语教育学”是不合适的。

三、对外汉语教学不同于海外华文教育

关于对外汉语教学与海外华文教育的异同，丘进作了很好的区分。［3］见下表。

四、对外汉语教学法不同于对外汉语教育学

对外汉语教学法主要是培养从事对外汉语教学的方法和技能，使学生能从事教学法的研究。［4］主要介绍和阐述被实践证明是行之有效的教学方法，其理论支柱是在语言学、教育学、认知心理学等理论的指导下对教学过程、活动和方法的理论总结。如徐子亮、吴仁甫著《实用对外汉语教学法》［5］包括以下内容：（1）西方语言教学法：语法翻译法、直

接法、听说法、视听法、自觉对比法、认知法、功能法；（2）课堂教学的过程与原则——课堂教学的基本要素、教学的一般过程、课堂教学的基本原则；（3）课堂教学的内容与对象：教材的选择与处理、教学对象；（4）课堂教学的基本方法——课堂教学的准备、教案的撰写、组织教学、文化导入与跨文化意识的培养、课堂教学与课外实践；（5）阅读课课堂教学的实施——阅读理论基础、精读课理论基础与教学要点、泛读课理论基础和教学要点及操作方法；（6）口语课型的课堂教学实施——口语理论基础、口语教学要点、口语训练方法；（7）听力课型的课堂教学实施。如：听力理论基础、听力教学要点、听力训练方法；（8）写作课的课堂教学实施——写作理论基础、写作教学要点、写作方法、写作教学的步骤；（9）汉语测试——汉语测试的基本原理、测试与教学的关系、测试的一般分类及作用、对外汉语教学的主要测试项目、对外汉语教学测试的特点及步骤、例题的要点及设计方法。

对外汉语教学与海外华文教育主要特点之比较

对外汉语教育学从培养对外汉语教师的需要出发，以对外汉语教育学的学科体系为纲，系统阐述该学科的性质、特点及发展简史和现状，介绍第二语言教学理论和习得理论以及相关学科的理论基础知识，一是史与论相结合，二是把该学科的研究成果与国外的新理论相结合。它有对外汉语教育学学科建设的研究。如：学科名称、学科体系、学科特点、学科定位与论争；有汉语作为第二语言教学的发展与现状的研究。如：我国对外汉语教学的发展回顾、发展现状、发展特点；有对外汉语教育学学科基础的阐述。如：对外汉语教学的语言学、教育学、心理学、文化学基础；有语言习得理论的探讨。如：语言习得理论、第二语言习得研究；有第二语言教学的研讨。如：第二语言教学法主要流派与发展趋向、对外汉语教学理论与应用。［6］

从“对外汉语教学法”到“对外汉语教育学”的发展，是对外汉语教学基本方法到对外汉语教育理论的飞跃。对外汉语教育学吸收了第二语言习得理论、第二语言教学理论、教育学理论、心理学理论、文化学理论、现代教育技术理论与方法，建立起对外汉语教育学的理论体系，告诉从事和将来准备从事第二语言教育的人们：为什么教（目的）、教什么（内容）、怎样教（途径、原则、方法）、为什么这样教（原理），使人们在从事第二语言教学时不但见“树木”，而且见“森林”。

目前，我国的“对外汉语教育学”基本上是在语文教学法、语文教学论、语文教育学的基础上，根据第二语言教学的对象和特点，借鉴西方语言教学流派中的具体教学方法，在丰富的教学实践中探索出对外汉语教学法，并提升到对外汉语教育学的学科高度而发展起来的。对外汉语教育学的建立，相对于对外汉语教学法无疑是第二次革命，但是，对外汉语教育学的建立，无法取代我们所倡导建立的汉语教育学的地位和作用。很显然，对外汉语教育学不涉及我国境内的汉语社会教育，也不涉及境内的汉语学校教育。我国境内的汉语社会教育涉及到汉语社会的语文现代化、社会用字和社会用语的规范化、普通话推广、语言文字的法制化等内容。境内的汉语学校教育包括中小学语文教育和高校汉语教育，中小学语文教育属于语文教育学的内容，而高校汉语教育目前没有明确的学科归属，往往是通过开设语言类课程来实施，而课外的汉语教育又往往淹没在一般的人文素质教育中，这是建立“汉语教育学”时应该特别加以关注的。

如果说从语文教学法到语文教学论再到语文教育学是第一次革命的话，那么，从对外汉语教学法到对外汉语教育学是第二次革命，在这“两次革命”的基础上，“汉语教育学”的建立是“第三次革命”。

五、汉语教育学不同于社会语言学

（一）对外汉语教育的社会语言学观照

早在先秦时代，中原文化就开始向四方传播，汉唐盛世达到顶峰，至迟在汉代，汉语就已经传播到中亚，并沿着丝绸之路向西延伸到西亚和欧洲。在马可·波罗之后，关于中国状况及语言的传播，通过西方传教士源源不断地传到了西方。①李宇明在“第二届全球华语论坛”（2009年11月16-17日；广州暨南大学）上的发言。近年来，中国的世界影响力日益增强，汉语在全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传播。目前，全球已开办了282所孔子学院和272个孔子课堂，全世界学习汉语的总人数已达4000万。②“第二届全球华语论坛”（2009年11月16-17日；广州暨南大学）会议报道《华语专家学者谈文化视野中的海外“汉语热”》。这股热潮也促进了海外学者对中国语言学、国学、中华文化、世界汉学、跨文化交际、对外传播学、对外汉语教学等研究的深化，第三届世界汉学大会提出“大汉学、新汉学”的理念也是适应了这种发展趋势。中国在世界范围内如此大规模传播自己的语言和文化，会直面一系列新问题，这些问题不是只靠具体的教学技巧就能解决的，必须从语言传播的宏观战略层面考虑。③张西平、郭熙等在“第二届全球华语论坛”（2009年11月16-17日；广州暨南大学）上提出“国家支持，民间运作”的宏观战略。张西平指出：1946年美国通过了《富布赖特法案》，利用销售美国作战的剩余物质所得为学院和文化交流活动提供经费。1961年美国又通过了《互相教育与文化交流法案》和《富布赖特—海斯法案》。显然，这是国家的行为，但在具体的操作上，富布赖特采取了民间的基金会形式，这样它的运作有更大的回旋空间，在行为的把握上更富有弹性。见会议报道《华语专家学者谈文化视野中的海外“汉语热”》。张西平指出：对外汉语教学研究应在以往的语言研究的基础上开展社会语言学的研究，从战略的高度重新审视当下快速发展的汉语国际传播事业。在汉语国际传播的理念和理论层面，一方面，我们以和平崛起为基础，应从国家文化发展的战略高度考虑汉语国际传播，研究文化传播的特点和规律，对那种过度依靠行政手段的做法和政策进行反思，应真正从文化软实力的特点出发来规划语言的发展和传播；另一方面，由于缺乏大规模传播语言和文化的历史，我们需要关注和借鉴西方国家的语言传播经验，这是汉语国际传播过程中必须要做的一项基础性研究工作。不能忽视的是，西方强势语言的传播历程与其殖民扩张历史紧密相连，和“西方文化中心主义”的立场连在一起，因此，其技术层面的传播经验值得学习，但其文化立场值得反思。语言是平等的，如同文化和国家的平等一样，必须坚持平和、平等的语言传播观。而语言传播政策的形成，必须考虑到语言对个体、族群、民族、社会及国家的意义。因各国的文化和政治情况不同，与中国的国家关系不同，须针对各国制定不同的汉语政策。这需要对世界各国和地区做历史和现实的考察与分析，展开国别汉语学习史研究。④张西平在“第二届全球华语论坛”（2009年11月16-17日；广州暨南大学）上的发言。

（二）海外汉语社会教育的社会语言学观照

境内汉语社会教育主要涉及社会语言学中的语言文字规划。语言文字规划包括语言规划和文字规划。语言规划是政府或社会团体为了解决在语言文字应用中出现的问题而有计划、有组织地对语言文字进行各类调整工作的统称，它是一个国家或政府语言文字政策的具体体现。秦始皇把六国文字统一为小篆、实行“书同文”，这就是中国历史上一次大规模的文字规划。语言文字规划在顺应语言文字发展规律的前提下，必须接受国家语言文字政策的指导，通过国家语言文字政策来促进和推动。语言文字规划的实施者可以直接隶属于政府行政机构，也可以隶属于具有一定权威或影响力的民间团体、学术机构。目前我国制定国家语言文字政策的职能部门是国家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

从本质上说，语言学应是一门描写性的学科，而不是一门规范性的学科。在语言学发展史上，从规范主义到描写主义是一个根本性的进步。语言文字规划的基本特征也是规范性的，但这种隶属于规范主义的语言文字规划对现代语言学的描写主义是一个必要的补充，语言文字规划在对语言现象描写的基础上制定语言文字的规范，语言文字规划的制定往往具有社会性、权威性、实效性、长期性、实践性，当然，还具有前瞻性或预见性。

语言文字规划主要包括语言文字的地位规划和本体规划。

语言文字的地位规划，是指某一国家或地区某种语言或文字与其他的语言或文字在地位上的关系。主要包括两方面的内容：一是决定某种语言在社会交际中的地位，它主要涉及共同语的确立和民族语言政策；二是决定某种文字在社会交际中的地位。

语言文字的本体规划是指某一语言或文字的普及推广以及标准化和规范化建设，这是语言文字本体内部的关系问题，它主要包括三方面的内容：一是共同语的推广和规范化；二是文字规范和标准的制定；三是科学技术术语的标准化。

就汉语社会而言，语言规划的内容涉及到我国用什么语言作为法定的官方语言，在什么方言的基础上建立和如何普及民族共同语，共同语用什么文字来书写，共同语及其汉字怎样规范和完善，国内少数民族语言和汉民族共同语以及不同方言之间应该是什么样的发展关系，如何为多民族制定正确的民族语言政策，选用何种外语进行第一外语教育，如何为没有文字的民族语言创制文字，如何对已有的文字进行改革等，这是境内汉语社会教育必不可少的语言文字政策保障。

六、汉语教育学不同于文化语言学

语言是传播文化的工具，语言本身也是一种文化。语言之中蕴含着文化，文化的丰富和发展也得益于语言，语言是文化的镜像。文化语言学研究语言与文化的关系，通过语言来探究民族文化的过去、现在和未来。诚如萨丕尔所言：“语言的背后是有东西的。而且语言不能离开文化而存在，所谓文化就是社会遗传下来的习惯和信仰的总和，由它可以决定我们的生活组织。”

语言是音义结合的符号系统。语言作为社会现象具有社会功能，它是人类最重要的交际工具和进行思维的工具。作为交际工具的语言具有人际沟通和人机沟通功能，这两种沟通都包括了情感、信息、心理等方面的沟通。语言作为一种文化现象，它具有文化传承、文化创造、文化教育的功能。功能学派的语言学家认为语言的功能就是语言的社会效能，语言具有交际、描述、内心表达等功能。海德格尔指出，语言是人类的家园。在这里，“家”是容纳人的地方，也是束缚人的地方。语言是家，也是牢笼。王蒙在题为《语言的功能和陷阱》的演讲中提出语言有三大功能：（1）现实有用的功能。（2）生发和促进的功能，即推进思想、推进感情、推进文化、创造文化。（3）浪漫的功能，即语言文字离开现实或者超出了现实的功能。王蒙同时指出语言有四个陷阱：（1）言不尽意，言过其实。（2）脱离现实，变成反面的东西。（3）狗屎化效应。（4）被语言文字主宰，扼杀创造性，扼杀活泼的生机。

无论是海外汉语教育还是境内汉语教育，除了着眼于汉语作为交际工具和思维工具之外，就文化语言学的视角看，更应该看到和注重汉语的文化传承、文化创造、文化教育功能，要通过汉语教育让汉语走出牢笼、走出陷阱。

七、汉语教育学不同于应用语言学

应用语言学研究语言在各个领域中的实际应用，解决语言社会中的实际问题，它一般不接触语言的历史，也不大介入一般理论上的争辩。19世纪初，语言研究出现理论与应用的分化。19世纪末，虽然J.N.博杜恩·德·库尔德内提出了“应用语言学”这一概念，但没有被广泛注意。20世纪以后，语言学的应用范围空前扩大，语言应用研究和理论研究进一步明确地区分开来，“应用语言学”开始广泛运用，并促成了理论语言学和应用语言学的分化。

应用语言学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应用语言学目前有两种看法：一种是以语言教学问题为研究对象，它指的是研究语言教学理论和方法的学科，可称之为狭义的应用语言学；另一种是指将语言学的原理同有关学科某些实用的研究结合起来，解决有关学科以及语言科学本身所涉及的实践与应用方面的问题的学科。一般包括：数理语言学、心理语言学、社会语言学、神经语言学、病理语言学、人类语言学、实验语言学、宇宙语言学以及机器翻译等。这些大多数是边缘学科，可称之为广义的应用语言学。”［7］

应用语言学也有一般应用语言学和机器应用语言学之分。一般应用语言学包括：语言教学、为不同目的和不同对象服务的第二语言教学、科技外语教学、双语制教学、聋哑盲语言教学、标准语的建立和规范化、文字的创制和改革、辞书编纂、翻译。机器应用语言学包括：实验语音学、机器翻译、情报检索、汉字信息处理等。

就海外汉语教育来说，它主要涉及狭义应用语言学中的第二语言教学；就境内汉语社会教育而言，几乎涉及到应用语言学的所有方面。

八、学位专业目录调整为汉语教育学奠定了学科基础

2012年9月14日，教育部发出《关于印发〈普通高等学校本科专业目录（2012年）〉〈普通高等学校本科专业设置管理规定〉等文件的通知》（教高［2012］9号）。新的本科专业目录分为“基本专业”（352种）和“特设专业”（154种），并确定了62种专业为国家控制布点专业。

在“基本专业”中，将 “对外汉语（050103*）”“中国语言文化（050106W）”“中国学（050108S）”合并组建成“汉语国际教育（050103）”。①*表示目录内需一般控制设置的专业。W的表示目录外专业。S表示在少数高校试点的目录外专业。T表示特设专业。K表示国家控制布点专业。△表示目录内需从严控制设置的专业。Y表示引导性专业。也就是说，新目录中的“汉语国际教育”包括了以前“目录内需一般控制设置的专业”对外汉语、“目录外专业”中国语言文化、“在少数高校试点的目录外专业”中国学。新目录将“汉语国际教育”加以提升，突破了“目录内需一般控制设置的专业”（对外汉语）、“目录外专业”（中国语言文化）、“在少数高校试点的目录外专业”（中国学）的约束。归并和提升后的“汉语国际教育”，在新目录中，与“汉语言文学”“汉语言”“中国少数民族语言文学”“古典文献学”并列，同属于“文学”这一学科门类下的“中国语言文学类”。

在“特设专业”中，新目录将“华文教育（040110S）”更改为“华文教育（040109T）”，由“S”到“T”的变化，也就是将原来“在少数高校试点的目录外专业”华文教育，作为“特设专业”加以提升。在新目录中，“华文教育”隶属于“教育学学科门类”下的“教育学类”。

国务院学位委员会、教育部颁发的《学位授予和人才培养学科目录（2011年）》是在《授予博士、硕士学位和培养研究生的学科、专业目录（1997年）》和《普通高等学校本科专业目录（1998年）》的基础上，经过专家反复论证后编制并发布的。这是国家进行学位授权审核与学科管理、学位授予单位开展学位授予与人才培养工作的基本依据，适用于硕士、博士的学位授予、招生和培养，并用于学科建设和教育统计分类等工作，学士学位也按本目录的学科门类授予。

在研究生新专业目录中，“汉语国际教育”隶属的学科门类是“文学”，授予的是硕士专业学位（简称“专硕”）。在本科专业开设的“华文教育”隶属“教育学”，但是，在新目录中并没有设置研究生层次的“华文教育”。有的大学是在“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二级学科中设立“华文教育”方向。有的大学是在“中国语言文学”一级学科硕士点下增设“华语与华文教育”二级硕士点。①华侨大学在“中国语言文学”一级学科下，于2012年自主设置了“华语与华文教育”二级学科硕士点。2013年在“中国语言文学”一级学科下，设“华文教育与跨文化传播”方向，2014年改为“国际文化传播”。

研究生新专业的制定相对于研究来讲往往是滞后的，前者是适应办学的社会需要，后者属于学科建设的研究与探索，但2011年新目录对专业的调整、提升和整合，为“汉语教育学”的建立，不但奠定了学科整合的基础，而且也指出了学科的发展方向。

九、汉语教育学的建立需要处理好几对关系

“汉语教育学”包括境内汉语教育（含汉语学校教育和汉语社会教育）和境外汉语教育（含海外华文教育和汉语国际教育）。在倡导建立“汉语教育学”这门新兴学科时，有几对关系必须加以甄别和处理。

（一）汉语教学与汉语教育的关系

汉语教学是汉语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汉语教育的基本途径，它以传授和学习汉语知识和技能为主。汉语教育的内涵比汉语教学更丰富，汉语教育以全面育人为目的。汉语教育着眼于汉语教育与人的全面发展，研究受教育者如何掌握汉语知识和汉语技能尤其是如何提高人的汉语素养。

（二）汉语课堂教学与汉语课外教学的关系

汉语教育有多种途径：不限于课堂，还有课外；不限于教学，还有语言环境的熏陶；不限于书本，还有电影、电视、书报等媒介的影响。潜移默化、熏陶渲染、润物细无声是汉语教育的特点，除了汉语知识教学和汉语技能训练，思想、品德、审美、情感等非智力因素的教育在汉语教育中也占有重要地位。汉语教育要从全面培养人的目标出发，打破时空界限，多渠道、多途径使学习者受到多方面的汉语教育尤其是汉文化的熏陶。

（三）汉语教育手段与汉语教学方法的关系

课堂教育是汉语教育的基本途径，以传授和学习汉语基础知识和汉语基本技能为主要内容，传统的汉语教学方法在课堂教学中仍然占主要地位。但是这些传统的汉语教学方法，也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变化着。教学手段和教学方法的更新，会增强汉语教育和汉语教学的形象性和感染力，至于在社会、学校、家庭的“大课堂”中进行的汉语文教育，其教育手段和教育方法更是千姿百态的。

［1］张中原，徐林祥.课程与教学论新编［M］.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2007.

［2］张鸿苓.语文教育学［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

［3］丘进.对外汉语教学与海外华文教育之异同［J］.教育研究，2010，（6）.

［4］陈枫.对外汉语教学法［M］.北京：中华书局，2008.

［5］徐子亮，吴仁甫.实用对外汉语教学法［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

［6］刘珣.对外汉语教育学引论［M］.北京：北京语言文化大学出版社，2007.

［7］王振昆，谢文庆，刘振铎.语言学基础［M］.北京：中央广播电视大学出版社，1983.

【责任编辑：周 丹】

G40-06

A

1673-7725（2015）09-0017-09

2015-08-21

本文系2011年度华侨大学教育管理研究（专项任务）课题“台湾华文教育与中华文化传播研究”（项目编号：11HJYZX03）；华侨大学华文学院“台湾华文教育研究”（项目编号：HWJY201201）；福建省教育科学“十二五”科研项目“新时期中国优秀传统文化教育体系重建研究”（项目编号：FJCGGJ12-059）的研究成果。

孙汝建（1957-），男，江苏南通人，教授，主要从事汉语语法学、汉语修辞学和海外华文教育等方向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