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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棚闲话》化虚为实塑造手法的运用

2015-12-12李真真

关键词:塑造真实性艺术

网络出版时间:2015-06-25 13:03网络出版地址:http://www.cnki.net/kcms/detail/34.1045.C.20150625.1612.027.html

《豆棚闲话》化虚为实塑造手法的运用

李 真 真

(陕西理工学院文学院,陕西汉中723000)

摘要:《豆棚闲话》不仅在形式上体现着对拟话本小说的创新,也在情节内容上体现着高度的艺术真实。作者艾衲居士从小说的叙述层面、背景层面、细节层面、举证层面入手,采用叙述者形象具体化、叙述方式层级化、人物身份背景与时代背景详细化、故事细节逼真化等多种手法,对小说中故事的真实性进行了精心细致的塑造,并利用文献与情节加以佐证,为读者展现了一个以“豆棚”为框架、以十二则小故事为结构的亦幻亦真的世界。

关键词:《豆棚闲话》;艺术;真实性;塑造

收稿日期:2014-07-03

作者简介:李真真,女,山东青岛人,陕西理工学院文学院硕士研究生。

中图分类号:I207.41

DOI:10.13757/j.cnki.cn34-1045/c.2015.03.011

《豆棚闲话》作为供人阅读消遣的小说,与附庸于史传的历史小说有很大不同,它的创作离不开想象与虚构,但这并不阻碍其真实性的塑造。石昌渝在《中国小说源流论》中指出:“小说并非没有它的真实性,它的真实不依赖所描写的人物事件是事实而得到证明,它的真实表现在人物性格和情节发展符合生活逻辑……所以小说的真实不是事实的真实,而应是艺术的真实。”[1]10《豆棚闲话》便是紧紧围绕这种现实生活的逻辑,从叙述、背景、细节和举证四个不同的层面来打造高度的艺术真实。

一、叙述层面的真实

《豆棚闲话》构建的是“一人讲众人听”的虚拟场景,使听者信服是讲故事最直接的目的。因此,作者艾衲居士需要采用某些手段让读者相信故事的真实性,同样的,在小说设置的虚拟场景中,故事的讲述者也需要想办法让听者不对故事产生怀疑。这个过程需要依靠叙述,所以对叙述者形象的渲染以及对叙述方式的选择便成为作者塑造故事真实性时首先考虑的问题。

1.叙述者形象化

《豆棚闲话》独特的表现形式使得叙述者呈现出三个层级:“第一层级叙述关系,超故事的叙述者(艾衲)——豆棚故事;第二层级叙述关系,叙述者(豆棚下众人)——具体故事;第三层级叙述关系,直接叙述者——核心故事。”[2]72而“叙述分层的主要目的是使叙述者身份实体化”[3],我们不难发现,第二层级叙述者作为在豆棚下为乡老们讲故事的角色,已不再由说书人担任,而是被赋予了具体的人物形象。如:《介之推火封妒妇》中的两个故事分别由两个老成人讲述,其中一个以贩药材为生,另一个是训蒙教授,早年经历过战争,遭遇过乱离,后面的《党都司死枭生首》也是他所讲述;《朝奉郎挥金倡霸》和《藩伯子破产兴家》是同一个人所讲,这个人“幼年不曾读书”[4]33,且在北方做过生意;《大和尚假意超升》和《首阳山叔齐变节》是一位少年所讲;《空青石蔚子开盲》是由另一位少年讲述,这位少年看起来“半斯不文,略略像些模样”[4]77,他是宦门子弟,性子从小养骄,一个大字不识;最后一则故事《陈斋长论地谈天》的讲述者身份更为明确:“此老乃城中住的一位斋长,姓陈名刚,字无欲,别号叫做陈无鬼。为人性气刚方,议论偏拗。年纪五十余岁,胸中无书不读。”[4]128叙述者的身份得到明确,不再是无形的、全知全能的,失去了绝对权威,这为叙述者介绍故事的来源、对故事加以佐证提供了充足理由。此外,由于叙述者的身份、阅历不同,所讲的故事也会体现出不同的认知程度、语言风格和地域人文风情,更显得贴近实际生活,从而增加故事的可信度。

《豆棚闲话》的部分故事里还存在着第三层级叙述者,他们直接叙述核心故事,第二层级叙述者再将故事进行转述。如:《介之推火封妒妇》中,第一个关于山东妒妇的故事是老成人从当地蒙馆里的老人家那里听来的,第二个关于石尤奶奶的故事是另一个老者从驴夫那里听来的;《藩伯子破产兴家》中,生意人从施茶庵的僧人那里听说了阎显与刘藩之间的传奇故事;《空青石蔚子开盲》中,少年“上年到苏州城里北寺中间耍”[4]78,从和尚那里听闻了关于“空青开盲”的传说;《渔阳道刘健儿试马》的叙事者是从番子手那里打听到京城捕盗衙门的黑暗内幕;《党都司死枭生首》中,开蒙馆的老者从一个客人那里听来了“无头人”的故事。第三层级叙述者或是故事的亲身经历者,或是生活在故事的发生地,是故事的“知情者与传播者”[5]8,且同样被赋予具体的人物形象,无疑享有极高的权威性,这是作者向读者证明故事真实性的手段。此外,第二层级叙述者借口是从第三层级叙述者那里听来的故事,可以“摆脱言语不慎的责任”[6],另外,因为每个第二层级叙述者不可能将故事一一亲历,这样的转述实际上为小说的逻辑提供了合理性。

2.叙述方式层级化

《豆棚闲话》多处采用第一人称进行叙述,即第二层级叙述者向听者讲述了自己的亲身经历,如《介之推火封妒妇》中,第一个讲故事的老成人是这样说的:

某年某月,我同几个伙计贩了药材前往山东发卖。骑着驴子,随了车驮,一程走到济南府章邱县临济镇之南数里间,遇着一条大河。只见两边船只、牲口,你来我往,你往我来,稠稠密密,都也不在心上。见有许多妇人,或有过去的,或有过来的。那丑头怪脑的,随他往来,得个平常;凡有一二分姿色的,到彼处却不敢便就过去,一到那边,都把两鬓蓬蓬松松扯将下来,将几根乱草插在髻上,又把破旧衣服换在身上,打扮得十分不像样了,方敢走到河边过渡。[4]4

这种现象让老成人感到十分疑惑,尤其是看到几个不愿扮丑的妇人被卷入水中,老成人更加胆战心惊:“你道甚么妖魔鬼怪在彼作如此的凶险恶孽?我悄悄在那左近饭店轻轻访问。那里人都要过渡,惧怕他的,不敢明白显易说出他的来头。”[4]4众人讳莫如深,激起了老成人的好奇心,最后他从蒙馆老人家那里听说了山东妒妇段氏的故事。

又如《藩伯子破产兴家》中,讲故事的人也是先讲述了自己的经历:

话亦不要说得长了,在下去年往北生意,行至山东青州府临朐县地方,信着牲口走到个村落去处。只见灌木丛阴之中,峻宇如云,巍墙似雪,飞甍画栋,峭阁危楼,连着碧沼清池,雕栏曲槛,令人应接不暇。那周围膏腴千顷,牲畜成群,也都没有数目。 此时在下也因日色正中,炎暑酷烈,就在近处一个施茶庵内憩息片时。问着一个僧人:“此是何宅?”[4]27

异乡村落中出现的“豪宅”引起了生意人的注意,感叹其壮观奢华的同时,生意人也对宅子主人的身份产生兴趣,于是他向施茶庵的僧人进行询问,由此听闻了阎显与刘藩的故事。

《空青石蔚子开盲》《渔阳道刘健儿试马》《党都司死枭生首》中也出现了采用第一人称的叙述,形式都大致相同,先是第二层级叙述者某年某月到了某处,对一种事物或现象产生兴趣,由此引出第三层级叙述者对核心故事的讲述。第一人称叙述意味着作者采用的是限知视角,讲故事的人不再全知全能,而是和听者处于同一位置,也会有看不到的情景和不了解的内情,需要有一个询问、探索、研究的过程,才能将故事的全貌逐渐揭露出来,甚至有时留下悬念,使叙述委婉曲折,耐人寻味。杨义认为:“一些精彩的片段由于采取限知视角,在事件原因、过程和结果的发展链条中出现了表现和隐藏、外在事态和深层原委之间的张力。”[7]212“限知视角的运用,于展示人生境遇中显示了独特而浓重的真实感。”[7]219因此,《豆棚闲话》采用第一人称叙述这样的叙述手段就是巧妙利用限知视角来营造故事的真实氛围。

单从故事的逻辑结构来讲,采用第一人称叙述为第三层级叙述者的“出场”架构了桥梁,使接下来对核心故事的讲述变得顺理成章。且“由于‘我’的出场,整个故事有一种‘不由你不信’的意味。伴随着这种真实感而来的,是一种亲切感,即没有距离,不显得居高临下”[8]。这也是从情感上对故事的真实性进行强化。

二、背景层面的真实

小说中的虚拟世界想要与现实世界最大限度地贴近,就必须将虚拟的情节植入到相对现实的社会背景中,使其具有社会根源。《豆棚闲话》便是通过人物身份背景与历史时代背景的塑造,使得核心故事在社会根源方面具有了真实性光环。

1.人物身份背景详细化

在《豆棚闲话》中,作者几乎为每则故事的主人公都设置了详细的身份背景,现将人物身份按要点列成下表:

作者在主人公一出场便将其姓名、朝代、籍贯、社会身份一一报上,有时为了情节需要,还会对主人公的父辈甚至祖辈进行介绍,使读者在尚不了解故事情节的情况下对主人公形成初步印象,产生确有其事的感觉,这正如陈谦豫在《中国小说理论批评史》中所提到的:“劈空捏造出来的某名某姓,不过是为了‘以实其事’而已。”[9]有时候,作者将人物身份背景追溯到其父辈,这也是为人物所具有的品行和命运提供依据。如《藩伯子破产兴家》中,作者首先对公子阎显的父亲阎光斗进行了详细介绍,交代其发家致富的方式:

每日纠集许多游手好闲之徒,逐家打算。早早的起身到那田头地脑,查理牛羊马匹、地土工程。拿了一把小伞,立于要路所在,见有乡间财主、放荡儿郎,慌忙堆落笑容,温存问候,邀人庄上吃顿小饭,就要送些银子生放利息,或连疆接界的田地就要送价与他。庄客一面骗他写了卖契,一文不与,日后遇着,早早避进去了。不五六年,地土房产添其十倍。[4]27

阎显成人以后从乡亲那里无意听说了父亲当年的所作所为,感到无比羞耻,此后他便散尽家产、恩泽邻里,待人宽厚仁义。又如《小乞儿真心孝义》中,因为父亲吴贤无心说了两句放肆之语:“人生天地间,上不做玉皇大帝,下情愿做卑田乞儿。若做个世上不沉不浮、可有可无之人有何用处?”[4]46结果使得吴定命里注定成为一个乞儿,身份卑微但品行高洁。虽然这样的情节安排颇有佛教中因果轮回的色彩,却也确实赋予人物身份背景以纵向渊源,显得有凭有据。

2.历史时代背景明确化

《豆棚闲话》也会在故事中植入明确的时代背景或者具体可考的历史事件。如《党都司死枭生首》中,老者在讲述“无头人”的故事之前,先对故事的时代背景作了详细介绍:

记得万历四十八年,辽东变起。泰昌一月短祚,转了天启登基,年纪尚小,痴痴呆呆,不知一些世事。天下募兵征饷,被魏太监将内帑弄得空空虚虚。彼时的吵闹还在山海关外,内地尚自平静。不料换了崇祯皇帝,他的命运越发比天启更低。遇着天时不是连年亢旱, 就是大水横流;不是瘟疫时行,就是蝗虫满地。

……

不料国运将促,用了一个袁崇焕,使他经略辽东。先在朝廷前夸口说,五年之间便要奏功,住那策勋府第。后来收局不来,定计先把东江毛师杀了,留下千余原往陕西去买马的兵丁,闻得杀了主帅之信,无所依归,就在中途变乱起来。四下饥民云从雾集,成了莫大之势。或东或西,没有定止,叫名流贼。[4]116

皇帝昏庸,流寇横行,致使民不聊生,社会动荡不安,就是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卖布的生意人遭到流贼的追赶,被砍下头颅,却因“阳寿未尽”而活了下来,“说做活人不得,说做死人也不得”[4]120,还能够学习织席技艺,成了古今来的奇事。明确的时代背景无疑使这个传奇性的故事具有了一定的客观现实性,听起来不至于那么“虚无缥缈”。

三、细节层面的真实

叶朗在《中国小说美学》中给小说艺术的真实性下了定义:“小说艺术的真实性,就在于真实地写出普通的、常见的人情世态,写出社会生活、社会关系的情理。”[10]由此可见,想要赋予小说艺术的真实性,还必须将小说中的世界塑造得符合现实社会的情理与特点,使读者在其中可以看到现实生活的影子,“让读者在阅读的时候恍入真地,让读者暂时离开现实红尘踏入小说世界”[1]44。小说中细节的逼真化可以成为打造这种幻象的手段,《豆棚闲话》便是通过对习俗、方言、人物与事物的详尽刻画使故事的细节层面逼真化。

1.习俗语言地域化

《豆棚闲话》中的故事往往发生在不同的地域,故事中时常出现关于地方习俗的表述,虽然并没有耗费笔墨大肆渲染,却也足以使故事具有地域色彩。如《空青石蔚子开盲》中,迟先与孔明结拜:

两个就各问了生年月日,孔明却长迟先一岁,认做哥哥,先在肚兜内摸出十个钱来,六个钱买块豆腐,四个钱买了蜡烛。迟先身边也取出钱十文,买一小瓶黄酒,又买一股线香。摆列端正,各各祷祝一番,立了一誓,拜了四拜方完。[4]82

这是对当时中州地区结拜习俗的体现。结拜需要的物品有:豆腐、蜡烛、黄酒、香;结拜程序是先祷祝,再立誓,最后拜四拜。两人都是穷苦之人,再加上身体有缺陷,结拜的规格与程序可能被他们有意简化,但大体轮廓我们还是能从这精当简练的描述中了解到。

《豆棚闲话》中对方言运用得最精彩的一则当属《虎丘山贾清客联盟》。作者旨在表现苏州风气浇薄,将虎丘山一带“老白赏”的各种丑态刻画得惟妙惟肖,这需要借助方言来打造一种原汁原味的苏州世态。故事中出现了大量苏州话中的专有名词,如:“更有一班却是浪里浮萍、粪里臭蛆相似,立便一堆,坐便一块,不招而来,挥之不去,叫做老白赏。这个名色,我也不知当初因何取意。有的猜道,说这些人光着身子随处插脚,不管人家山水、园亭、骨董、女客,不费一文,白白赏鉴的意思;一名蔑片,又叫忽板。”[4]104“我们苏州唱曲子的不叫做匠,凡出名挂招牌的叫做小唱,不出名、荡来荡去的叫做清客。”[4]105在人物的对话中也会出现地道的苏州话,将方言融入故事情节,不仅能够产生极大的感染力,也能够充分展示一方水土的人文风貌,打造出一种高层次的生活真实。

2.人物、事物刻画具体化

有时候作者也通过对故事中出现的人物和事物进行详细描述,来营造一种场面的真实感。这种详细描述往往深入每个细节,如《介之推火封妒妇》中关于石尤奶奶祭庙的描述:

只见两个螭头直冲霄汉,四围鹰爪高接云烟;八宝妆成鸳鸯瓦脊耀得眼花,浑金铸就饕餮门环闪人心怕。左边立的朱髭赤发、火轮火马,人都猜道祝融部下神兵;右边站的青面獠牙、皂盖玄旗,我却认做瘟疫司中牙将。中间坐着一个碧眼高颧、紫色伛兜面孔、张着簸箕大的红嘴,乃是个半老妇人,手持焦木短棍,恶狠狠横踞在上;旁边立着一个短小身材、伛偻苦楚形状的男人,朝着左侧神厨角里。[4]6

这是讲故事的老者亲眼看到的景象,从祭庙的布局、装饰到人物塑像的神情、姿态,无不作了细致的刻画,甚至加入了内心活动,使读者借助老者的眼睛,身临其境一般地去感受石尤奶奶祭庙那逼人的气势。

又如《朝奉郎挥金倡霸》中,兴哥在钓鳌矶遇到一个“生得好生怪异”的人,还未交代此人身份,作者便借助兴哥的眼睛对他进行了一番详细描述:

只见两只突眼,一部落腮。两鬓蓬松,宛似钟馗下界;双眉倒竖,犹如罗汉西来。雄纠纠难束缠的气岸,分明戏海神龙;意悠悠没投奔的精神,逼肖失林饿虎。[4]29

这段人物“肖像画”真可谓惟妙惟肖,从人的面相到气质神态皆作了极其到位的比喻,对其怪异之处捕捉得很是巧妙,读起来如同亲眼所见一般。

四、举证层面的真实

除了在叙述、背景、细节上下功夫外,作者还会采用“直接举证”这一直截了当的方式来证明故事的真实性。举证的方式有文献证明与情节证明两种。

1.文献证明

《介之推火封妒妇》中两个关于妒妇的故事均被设置了文献证明。山东妒妇段氏的故事据蒙馆的老者说是:“唐时有个人做了一篇《述异记》。”[4]4里面对这段故事的始末有着详细记载;山西妒妇石尤奶奶的故事有唐诗为证:“唐时有人到那里送行吟诗,有‘无将故人酒,不及石尤风’之句,也是个证了。”[4]10这一诗句出自唐代诗人司空曙的《别卢秦卿》:“知有前期在,难分此夜中。无将故人酒,不及石尤风。”[11]艾衲居士选用了现实中唐代诗人的诗句作为故事真实性的证明,“从而煞有介事地说明他的小说并不是胡批乱解”[12]54。

作者使用文献举证最多的一篇,要属第二则《范少伯水葬西施》,这个故事是将历史进行解构,重新编排了西施的结局,即被范蠡算计,推下西湖香消玉殒了。这自然会引起听者的疑问,他们认为这个结局无人作证,不足为信,讲故事的老者便对此做出解释:

我也不是证见,我也不肯诬他。却见《野艇新闻》有《范少伯水葬西施传》,《杜柘林集》中有《洞庭君代西子上冤书》一段,俱是证见。至今吴地有西施湾、西施浜、西施香汗池、西施锦帆泾、泛月陂,水中有西子臂、西施舌、西施乳,都在水里,却不又是他的证见么?[4]18

这段解释不仅引了两个文献为证,还对吴地关于西施的自然景观进行了不厌其烦的列举,以作旁证,可谓滴水不漏。《野艇新闻》和《杜柘林集》“此两书不见于任何书目著录,恐怕是作者杜撰出来的”[12]55,但运用在本是虚构的故事中并不显得突兀,反而显得很有说服力。此外,“听众对故事的真实性提出质疑”本也是小说中的情节,艾衲居士在这里颇有自问自答的意味,他料想现实中的读者也会对故事产生相同的疑问,便反客为主,主动编制了“质疑—解惑”这一情节,来解答读者心中的疑问,这种方式也使小说的举证层面不再显得那么生硬,而是在一问一答中妙趣横生。

文献证明还会巧妙地出现在小说中虚拟听众的反馈里,如《首阳山叔齐变节》的结尾处:“众人道:‘怪道四书上起初把伯夷叔齐并称,后来读到《逸民》这一章书后,就单说着一个伯夷了。其实是有来历的,不是此兄凿空之谈。敬服敬服!’”[4]76作者“巧妙假借‘四书’体例的特点,给读者造成一种‘四书’中对伯夷、叔齐的评价有所不同的错觉,从而达到了为自己所杜撰的虚构故事寻找根源的目的”[12]59。这次证明是借听众之口说出,既变换了文献证明的表现形式,又通过听众的反馈来烘托故事的真实性,实现了“一箭双雕”。

2.情节证明

作者艾衲居士有时会在小说中故意安排一些故事情节充当其他情节的佐证,以此强化故事的真实性。如《介之推火封妒妇》中,在讲完石尤奶奶故事始末之后,作者又特意加入了这样一个情节:

近日,有个乡间妇人故意装扮妖妖娆娆,渡水而过,却不见甚么显应。此是石奶奶偶然赴会他出,不及进防,错失的事。那知这妇人意气扬扬,走到庙里卖嘴弄唇,说道:‘石尤奶奶如今也不灵了,我如此打扮,端的平安过了渡来。’说未毕口,那班手下的帮妒将帅火速报知,一霎时狂风大作,把那妇人平空吹入水里淹死了。[4]10

这段情节便是用来证明石尤奶奶的毒狠英灵是触犯不得的,先前讲的只是传说,后来又用乡间妇人的遭遇验证这个传说的真实性,这便是“以情节证明情节”。

此外,故事中的老成人之一因为太害怕妒妇而始终不敢婚娶:“即在下今年已及五旬年纪,宁可做个鳏夫,不敢取个婆子。实实在在江湖上看见许多,人头上说将来又听得许多,一处有一处的利害,一人有一人的狠毒,我也说不得许多。”[4]3这是作者从宏观的角度着眼安排的一个情节,《介之推火封妒妇》这个故事的本意是告诉人们妒妇心肠之狠毒,因此安排了这样一个老成人,“他对妒妇的个人体验与故事所表现的情感取向是高度一致的,这种共鸣对故事的真实性是一种呼应”[2]74,从而达到在宏观结构上“以情节证明情节”的目的。

可以说,《豆棚闲话》对故事真实性的塑造是极为精致的,艾衲居士努力使自己扮演一个“记录者”的角色,不动声色、事无巨细地去“记录”他的故事,从叙述到背景再到细节与举证,每一个层面都体现着精妙的技巧。韩南在《中国白话小说史》中对此做出过这样的评价:“对艾衲的小说不能用通常的标准来判断,他关心最多的,是所描写的惊人的事实,而不是对人的行为和性格的表现;是对故事的解释,而不是为读者将故事戏剧化。”[13]因此,《豆棚闲话》不仅在形式上体现着对拟话本小说的创新,也在情节内容上体现着高度的艺术真实,这是它不可磨灭的闪光之处。

参考文献:

[1]石昌渝.中国小说源流论[M].北京:三联书店,1994.

[2]李艳丽.《豆棚闲话》的叙事特征与说理策略[J].江苏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12(1).

[3]赵毅衡.苦恼的叙述者[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1994:121.

[4]艾衲居士.豆棚闲话[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

[5]王一鑫.《豆棚闲话》叙事研究[D].内蒙古民族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3:8.

[6]李小菊.《豆棚闲话》的叙事学研究[J].广东社会科学,2002(1):154.

[7]杨义.中国叙事学[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7.

[8]徐岱.小说叙事学[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0:307.

[9]陈谦豫.中国小说理论批评史[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89:73.

[10]叶朗.中国小说美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2:30.

[11]彭定求,等.全唐诗[M].北京:中华书局,1960.

[12]张博.“闲话”与史实——关于《豆棚闲话》对历史事实的解构[J].文学与文化,2012(4).

[13]P.韩南.中国白话小说[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89:195.

责任编校:林奕锋

On the Characterization Technique of Turning Indirect Narration

into Direct in Idle Talk Under the Bean Arbour

LI Zhen-zhen

(College of Liberal Arts, Shaanxi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Hanzhong 723000, Shaanxi, China)

Abstract:Idle Talk Under the Bean Arbour represents an innovation of Chinese vernacular stories in form and a high degree of artistic authenticity in plot. The author, Aina Jushi, meticulously shaped the authenticity of the stories by concretizing the image of the narrator, stratifying the narrative methods, specifying the character and historical background and vivifying the story details. He also presented to his readers a magic but real world with the Bean Arbour as the framework and twelve stories as the structure exemplified by literatures and plots.

Key words:IdleTalkUndertheBeanArbour; art; authenticity; shap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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