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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高原”到“高峰”究竟差距在哪?

2015-11-28朱小松

辽河 2015年11期
关键词:文艺作品高原文艺

朱小松

习近平总书记在去年主持召开的文艺座谈会上指出,当前文艺创作方面,存在着有数量缺质量、有“高原”缺“高峰”的现象。那么,从文艺高原到文艺高峰之间,究竟有几步之遥呢?由于笔者今年大半年以来潜心创作一部反映鲁迅先生重返现实的话剧作品,阅读了大量鲁迅先生的作品和论文艺的文章。时隔近八十年,鲁迅先生的文艺思想和创作实践,依然对今天的中国文艺有很强的现实针对性和思想前瞻性。笔者也从中领悟到从文艺高原到文艺高峰的实际差距。

差距之一,是缺思想。“文艺是民族精神的火炬,是时代前进的号角”(摘自中共中央《关于繁荣发展社会主义文艺的意见》)达到文艺高峰的作品,一般都是有筋骨,有思想的作品。

鲁迅之后中国文坛鲜有文艺家兼思想家的人物出现,大多是某一门类的作家和艺术家。其主要原因就是他们不再是思想的开拓者和创立者,而只是思想的执行者和宣传者。这大概与我们文艺工作者的心理暗示和心理定位有关。既然是工作者,听从领导指示,做到优质服务即可。千万不要比领导高明,得罪服务对象。因为领导是把握方向的,服务对象是歌颂的主角。这无形的思想禁区,阻碍了不少文艺家驰骋思想星空,遨游文化海洋的勇气。当然,位居“高原”的作品也是思想性和艺术性相结合的精品。只是这思想性姓“公”,不姓“私”,谁都可以用。不具备“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试想一下,如果歌德、巴尔扎克、托尔斯泰、罗曼·罗兰、鲁迅、海明威是“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的工作者,估计也就是个“宣传干事”或是某个文艺门类的专门家而已,不可能是举世闻名的文艺巨匠、思想大师。

由于思想上的高度一致,也造成了文艺作品的同质化倾向。想象力的受限、创新力的退化,只能在文学样式和艺术表现上寻找突破口。曾有国内当红电影导演被评论者评为“视觉的先锋,思想的侏儒”,就是这个道理。许多原先创作活力四射的知名作家,后来沦为平庸之辈,被无情的政治断送了自己的艺术生命。

今年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七十周年,许多曾经耳熟能详的优秀抗战歌曲被反复演唱。其作品中散发的情感依然是那么充沛,精神依然是那么昂扬,思想依然是那么鲜活。从某种意义上讲,抗战的胜利也是思想的胜利、精神的胜利、文艺的胜利。那时的文艺作品,鲜有个人崇拜,鲜有皇权思想、鲜有奴颜婢膝、鲜有低俗铜臭。歌词中那种不惧强敌、团结御侮、拥抱新世界的豪情壮志,惊天地、泣鬼神。迎来了中国现代歌词史上第一个高峰期。这与当时文艺家们大多经历了民族危难的洗礼和接受“五四”新思想、新文化的启蒙以及拥有广阔的国际视野分不开的。许多出色的文艺家都是鲁迅先生的学生,有的牺牲时,身上还带着鲁迅先生的照片、文稿和作品。

差距之二,是缺“土壤”。能登上文艺高峰的作家都是大师和天才级的人物。大师和天才又是在什么“土壤”里生长的呢?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时势造英雄。

鲁迅先生有一段经典名言:“天才并不是自生自长在深林荒野里的怪物,是由可以使天才生长的民众产生,孕育出来的。所以没有这种民众,就没有天才。在要求天才的产生之前,应该先要求可以使天才生长的民众。譬如想有乔木,想看好花,一定要有好土;没有土,便没有花木了;所以土实在较花木还重要。花木非有土不可,正同拿破仑非有好兵不可一样”。因此,他提出要改造国民性和根除民族劣根性的思想。如果我们的文艺作品一味地对人民的优点大唱颂歌,而对一部分人民中带普遍性的缺点和问题熟视无睹,那么就无法引发人民群众对文艺作品的强烈共鸣和自我反省、自我教育。正如著名作家梁晓声先生指出的那样:“当文艺的批判功能丧失了,文艺的正能量也同样软弱无力了。好比一个人面对假丑恶一向缄口不言,那么他不论多么动听地唱真善美的颂歌,效果也许并不见佳”。著名作家魏巍写过《谁是最可爱的人》,也写过《谁是最可恨的人》;词坛泰斗乔羽先生写过《爱我中华》,也写过《世界不仅仅属于好人》;虽然他们反映社会复杂性和人性弱点的作品不如歌颂性的作品家喻户晓,但他们坚持独立思考的勇气和不随波逐流的胆略,却影响了世道人心。

差距之三,是缺机制。一缺人民对文艺作品好坏说了算的评判机制。二缺符合文艺创作规律的管理机制。

我们要求文艺创作以人民为中心,可人民对文艺作品的好坏没有直接的评判权。他们吃到嘴里的馍馍(代作品)是经过官方和文化管理者嚼过的并非原质原味的东西。而其好坏的认定,还是官方和文化管理者说了算。作家和艺术家也不知道或不想知道人民需要什么,而更想知道官方和文化管理者需要什么,评奖需要什么。鲁迅先生曾经加入左联,后因某些领导者好大喜功,不按创作规律的瞎指挥,“以鸣鞭为惟一的业绩”,彼此发生过激烈地争论。被鲁迅先生视为拿着皮鞭的“奴隶总管”。鲁迅先生1927年4月8日在黄埔军官学校演讲的《革命时代的文学》,有一段振聋发聩声音:“好的文艺作品,向来多是不受别人命令,不顾利害,自然而然地从心中流露的东西。如果先挂起一个题目,做起文章来,那又何异于八股,在文学中并无价值,更说不到能否感动人了”。我们现在许多作品之所以不走心,就因为常常是“受别人命令”的。比如“组织上叫我写的”、“领导叫我写的”;也是“顾利害”的,比如“这样写,会不会发表?”、“给的稿费多不多?”、“是不是会得罪什么人?”、“能不能得大奖啊?”当然也是不“自然”的。曾有一位词作者告诉笔者,“有时心中直骂,嘴上却要说好”,笔者问:“那还写它干什么呢?”对方无奈地笑笑。可见文艺评判机制和文艺管理机制的完善与否,直接关系到文艺作品的创作质量和文艺家创作能力的充分发挥。

差距之四,是缺真的新文艺。九十年前鲁迅先生在杂文《论睁了眼看》就指出“中国人向来因为不敢正视人生,只好瞒和骗,由此也生出瞒和骗的文艺来,由这文艺,更令中国人更深地陷入瞒和骗的大泽中,甚而至于已经自己不觉得。世界日日改变,我们的作家取下假面,真诚地,深入地,大胆地看取人生并且写出他的血和肉来的时候早到了;早就应该有一片崭新的文场,早就应该有几个凶猛的闯将!没有冲破一切传统思想和手法的闯将,中国是不会有真的新文艺的”。所谓真的,就是真实地反映社会和人生,而不是瞒和骗、虚和假、浮和夸。国防大学政委、空军上将刘亚洲先生在《中国人最缺少的一味药》的一文中谈到:“现在的状况是,‘老百姓啥也不信,专家啥也不懂,媒体啥也不说,政治教育啥也没用。因为你假,深入不了人心。你写的那些东西连你自己都不相信,却想让别人相信,那不是鬼话?你写的东西首先你自己信不信?你儿子看不看?这也是一种不老实。做文章不老实和做人的不老实是相同的。笔是千斤重呀。文章一定要真实。做老实文章的根本内涵在于真实,真实才是有生命力的。没有真实,绝不可能有锦绣文章。”。同样,也没有好的文艺作品。所谓新文艺,就是不光表现形式新,还要反映内容新,观察视野新。而不是新瓶装旧酒,或是在光鲜亮丽的外表下,包裹着一颗苍白浅薄的心。这不禁使笔者想起著名诗人艾青先生写的《我爱这土地》中的传世名句“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这才是真的新文艺的经典之作,而不是“革命小贩”疲于奔命的应景之作。试想我们如果把该名句改成“为什么我的脸上常含着微笑,因为我的心中有个春天!”,意思虽然不错,意境也有,但艺术的感染力显然大大降低。因为艾青先生的诗句中,藏着大爱,藏着难以言表的千言万语。

差距之五,是缺安静自由的创作环境。在今天这样一个娱乐至上、利益最大的时代,作家和艺术家要想单靠作品说话,而不靠权力、金钱、娱乐说话,做起来很难。

君不见权力、金钱、娱乐常常会遮蔽文艺的光芒。今天一个会,明天一个讲话,后天一个嘉宾,再后天去当评委,是写不出、也演不出好东西的。即使被逼而为,也是一堆金装的垃圾。人在世时,千人说好;人去世后,无人问津。鲁迅先生早有断言:“从水管里流出来的是水,从血管里流出来的是血”。

当然,文艺家被社会或组织需要是一件极其愉快的事,这说明该文艺家对社会和组织有用。记得笔者小时候学习的一篇讲述白求恩的课文,最喜欢其中白求恩说过的一句话,叫“我是来工作的,不是来休息的。你们要拿我当一挺机关枪用!”。现在想来,作为医务工作者而言,伤患的需要就是我们的天职。但作为一名文艺家,仅仅把自己当成一枚永不生锈的镙丝钉或一挺永不停歇的机关枪是不够的,还要想想的是,通过自己的作品传达什么思想,是否对人民有利,对历史负责,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鲁迅先生提倡文艺家打“壕堑战”,也就是利用战壕进行战斗,他反对“赤膊上阵”。他认为:“战士伏在壕中,有时吸烟,也唱歌,打纸牌,喝酒,也在壕内开美术展览会,但有时忽向敌人开他几枪”。他搞创作从不盲从,特别是遵命文学。往往要经过自己的思想斗争,深思熟虑后再下笔。《新青年》杂志的编辑钱玄同找到他,希望他给刊物写点东西,鲁迅先生当时很矛盾,他说“假如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现在你大嚷起来,惊起了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你倒以为对得起他们么?” 钱玄同却坚持“然而几个人既然起来,你不能说决没有毁坏这铁屋的希望。” 鲁迅先生想通后,创作了《狂人日记》,震动了当时的文坛。成为中国现代文学的奠基人和五四新文化运动的闯将。尽管鲁迅先生形容自己的作品不过是绝望的反抗、孤独的呐喊,但却经历了时间和历史的考验。相反,我们有的作家自称写出的作品代表了人民的利益,其实是与人民没有关系的。

笔者愿与文艺家们一道,甘于寂寞,忍受孤独,拒绝浮躁,抵制诱惑,凝神聚气地写出无愧于时代、无愧于人民、无愧于历史的优秀作品。为实现“中国梦”,努力攀登文艺高峰。

(校对/李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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