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吴宇森电影暴力美学的特点
2015-11-25武丽丹
武丽丹
作为为数不多能走出国门,在好莱坞有一席之地的中国导演,吴宇森的电影究竟有何独到之处,既能吸引中国本土观众的眼球,还能抓住西方观众挑剔的心。除了故事本身的精彩外,最重要的莫过于吴宇森用自己的不断改变和创新,使得暴力美学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光辉时期,也是暴力美学成就了吴宇森的雄心壮志,让更多的人认识他,给他更广阔的导演空间。
吴宇森,是将暴力美学发挥到极致的导演。童年时,虽然父亲早逝、家庭贫困,使他经常饱受白眼,但他却依旧在母亲的带领下对西洋电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在坚持自己的梦想投身到电影行业后,吴宇森遇到许多的良师益友,这些心怀电影梦想的人很快就在摸索中找到了自己的电影语法守则,这其中就有吴宇森不断完善的暴力美学理论。暴力和美学本来是相冲突的一个组合,并不符合我们传统意义上美学观念,在西方的美学史上对于美本质的探寻都是真善美。这些无疑都和暴力毫无关系,不仅仅西方传统的美本质观的基本中心有一个和谐和道德的观念贯穿始终,东方对于美的理解也是基于和谐及平衡的统一之感,暴力无疑是破坏这种道德的。但是随着当今社会的不断发展,人们对于艺术的感念、艺术的形式都呈现出多元化、日常化,这些艺术理念的产生催生了暴力美学这一概念。教堂、白鸽、枪支、花朵一样绽放的血,这所有的画面元素展现的无一不是导演吴宇森内心的精神世界,这个精神世界的来源与支柱皆是这位大名鼎鼎的导演心中的信仰——基督教,以及他从小接受熏陶的东方文化。
电影《变脸》海报
从开始时的《英雄本色》《喋血双雄》到进军好莱坞的《变脸》《碟中谍Ⅱ》,还有重返国内的《赤壁》《剑雨》。吴宇森的每一部电影都带着强烈的个人风采,这些电影不仅仅让观众大饱眼福,对电影本身津津乐道,更是奠定了电影史上一个新的流行趋势——暴力美学。擅长暴力美学的大师们纷纷开始成为各个国家电影历程上的里程碑,其中就包括导演了《杀死比尔》的昆汀·塔伦蒂诺、导演了《黑客帝国》的沃卓斯基兄弟、导演了《花火》的北野武。在这些大师当中,吴宇森又是最特别的一个,中西传统宗教的文化在他的身上得到了完美的体现。
一、兄弟与江湖:复杂的环境中最动人心的故事
兄弟,江湖中不能自已的兄弟情义,一直是吴宇森导演最擅长拍摄的情感,他将自己的过往和经历揉碎了平铺在观众面前。小时候的吴宇森因为家庭的变故而一直得到当地基督教会的救济,这受人恩惠的十几年,使得他感受到基督教关爱的氛围并且因此成为一个虔诚的基督教信仰者,在基督教的教义里,明确表述了信仰基督教的世人皆是兄弟姊妹,既是兄弟姊妹当然是互帮互助、相亲相爱的,这也是基督教救世的情感基础。小的时候靠教会救济,长大了之后,吴宇森便拥有了自己的一帮好兄弟,不论是恩师张彻,还是好友许冠文,尤其是张彻的新武侠电影为他打下深深的烙印。因此他极其推崇仁、义、情,相信友谊是人类最美好的情感。兄弟们对于吴宇森生活和事业上的帮助都使得这种强烈的同生共死的兄弟情谊在他的作品中占有很大的比例,从早期吴宇森的香港枪战片再到他在好莱坞电影里塑造的电影人物,都流露出了男人兄弟之间的丹诚相许的情谊。
吴宇森影片中在人物的塑造对于男性角色之间的关系总会精心安排,电影中主角对于兄弟之情的看重、对于在生死和情谊之间的抉择,这些都大大丰富了人物的性格,扩充了人物的张力,使整个影片看起来充满着我们生活中平淡的味道,却又更加的浓烈。正如《英雄本色》中的Mark为给好兄弟宋子豪复仇而残废,心甘情愿地贫穷潦倒,一心一意地等宋子豪出狱准备再战江湖。又如《纵横四海》中愿意为了自己兄弟的爱放弃自己爱人的阿海。观众们在观看吴宇森的电影时,有自己的善恶判断标准,也愿意投入自己的情感,将自己置身于电影之中。
二、教堂与白鸽:用神圣将暴力合乎情理
吴宇森曾经在采访时说道:“我是虔诚的基督教徒,但我从不去做礼拜,我的片场就是我的教堂。”[1]吴宇森拍摄任何一部电影,都怀着一颗虔诚的心去完成对电影语言的建造和描绘。可以夸张地说,吴氏电影本身就是一个华丽的教堂。不管是《变脸》中最后正邪的终极较量还是《英雄本色》中Mark哥的复仇,吴宇森将电影中的重头戏都喜欢安排在教堂里进行,在基督教里,教堂本来是一个神圣的地方,用来进行礼拜、告解和忏悔,是净化人心灵的一个地方,在这里发生暴力,有一种对比的讽刺性意义,怎样赋予暴力一种合法化,合乎基督教教义的身份呢,吴宇森给予了暴力一种正义的力量,相当于用一种合乎情理的正义感去减弱甚至磨灭暴力带来的非法和负面影响。这不仅仅能在情理上更好地把教堂融入到杀戮当中来,更加能使观众感觉到这种杀戮会被上帝所原谅,在教义里说,只要犯错后去教堂找神父忏悔,就可以得到上帝的原谅,自己也无须再背负罪恶带来的痛苦,那么如果我是当着神父和上帝的面犯错的呢,是不是就直接得到了救赎?这个答案,目前就吴氏电影来说,是符合的。吴宇森电影给人印象最深的符号莫过于是枪林弹雨中自由飞舞的白鸽,不管是《碟中谍Ⅱ》在熊熊大火中飞出的白鸽,还是《变脸》与子弹齐飞的白鸽,“白鸽”成为了吴氏电影的符号象征,更是多一种精神意义上的载体。甚至在历史题材巨作《赤壁》中,诸葛亮也还是放了三次鸽子,对此,导演直言不讳地说了这句整部电影需要反映“反战”主题的话:我们是热爱和平的民族。
在吴宇森的电影中,白鸽的意义太多太多,但总体来说就是在杀戮中寻找一个反面的平衡支点,这个支点既是在《喋血双雄》结尾的“教堂决战”,也是现在要说的白鸽,用和平的符号来减弱杀戮的残酷,可以从隐性方面给观众一种现在的杀戮是为了日后的和平的感觉。总体来说,大量运用教堂和白鸽,都可以起到减弱杀戮的非法与残忍,使得暴力有一种合情合理的形式,可以让观众觉得复仇和枪杀是一个通往和平的过程,也是一条可以到达天堂的光明大道。
三、赎罪与人性:探究人性的难测和顿悟
在吴氏电影中,通常情况下正义的男性角色在一开始时都是事业成功,但是可能在某一个案件或者某一个罪犯或者自己的家庭关系的处理上有许多的问题,而反面角色一开始时基本上都是春风得意,有金钱有美女,但是经过影片几个小时的安排与演绎,两位都意识到了自己以前的生活是不幸福的不美满的,最后找到了人生的真谛。这不仅是一个追求幸福的过程,更是一个赎罪的过程,这都是他们对自己的存在来自灵魂深处的感知与对这一存在永远在路上的完成。[2]就像通常所理解的那样,你来到世界的那一天开始,就是一个漫长的赎罪过程,这期间你经历了亲情、友谊和爱,你也经历了背叛、失去和痛苦,赎罪这个人生主题对于每个人来说永远都是公平的,不同的永远都是在赎罪中所表现的人性。
在影片《变脸》中扮演当中黑社会卧底的特拉沃尔说过:“The eternal battle between good and evil,saint and sinner”(善与恶、神圣与罪恶的永恒斗争),这句话准确地道出了该片的主旨意义所在。影片中两位男人公一个警察、一个匪徒,在有同一张脸和同一个名字的情况下形成善与恶互相纠缠又难以分离的合体。影片的最后在大反派特拉沃尔塔放肆的嘲笑声中,一群白鸽随着子弹而飞翔、飞溅的鲜血扬起在高空中,然后怀抱着婴儿的圣母被炸得粉碎,不断响起的枪声衬托着儿童的合唱伴奏,今日的杀戮是为了明日的光明。善于恶、爱与恨,都被放在了同一个人身上,这可能才是真实人性的所在吧。这种例子在吴宇森的电影中还有很多,导演就是通过这种强烈的对比来凸显出人性的堕落与光辉,从而让观众自我反省,自我赎罪。
四、节奏与诗意:个人风格的无限放大
纵观香港有名气的动作片导演,有三个人是无论如何也绕不开的——张彻的武侠片看起来就像是北方的烈酒,生与死,是与非都表现的炙热,让人能痛快的书写情仇爱恨;徐克的武侠片更像是南方的清酒,温婉细腻,爱与恨,家与国都是绵绵无期的思念,一切皆因爱而起;而吴宇森,则更像是一杯功夫茶,他深入发掘了影片中动作场面的形式感,十分注重节奏,并且大量运用慢镜头、停格等手段来渲染暴力场面,营造一种悲情的氛围,将暴力血腥的场景赋予了诗意的浪漫,强调形式场面的美感,弱化内容的编排。吴宇森的电影中武打动作有着舞蹈动作的灵动。一方面,他注重动作整体的节奏感,使整个画面看起来十分悲壮,且能收获一种感官的刺激。另一方面,他又把武术排演的复杂化,在形式上达到一种华丽的感觉,再配合上流畅的画面效果,很容易创造引人入胜的视觉效果,整个影片就变的诗意化。这种处理的方式正是来源于吴宇森的幼年时期就喜爱观看的美国歌舞片。他一直认为功夫和舞蹈同脉同源,他将这两种艺术形式的表现手法巧妙地结合到了一起,不仅让武术拥有了慢节奏的美感,也让整部电影都把节奏放慢了下来,这样的节奏能更好的让观众去把握电影的主题,也就是最后落点在人性的探究上,这种区别于好莱坞动作片的节奏相比之下,的确是更能让观众沉下心去感受主人公的内心,这点从《变脸》这部电影中就能淋漓尽致的体现。为什么这部影片可以称得上是吴宇森闯荡好莱坞的制高点,就是因为整部电影在叙事手法上借鉴和综合了吴宇森早期的所有电影的出彩之处,再节奏上张弛有度,在看完整部影片后不论是西方观众还是东方观众,大家都可以体会到善与恶在一个身体中的那种痛苦与挣扎。
[1]黄晓红.吴宇森传[M].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2010:20.
[2]张昕.使徒与暴徒:暴力美学阐释[J].电影文学,2012(22):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