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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DCL法语考试——面向行动的语言测试

2015-11-14余春红

外国语文 2015年1期
关键词:法语外语教学外语

余春红 傅 荣

(1.大连外国语大学 法语系,辽宁 大连 116002;2.北京外国语大学 法语系,北京 100089)

1.引言

《欧洲语言共同参考框架:学习、教学、评估》(以下简称《共参框架》)提出了一种新的外语教学理念,即外语教学要面向行动,从而把外语学习者定性为社会行动者(social actor)。在当今全球化大背景下,人员流动日趋频繁,国际合作日益紧密,把外语学习者培养成为能用所学外语进行有效交际、能同目的语国家公民团结合作的“社会行动者”,无疑是符合社会发展趋势的。我国《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在“扩大教育开放”一章中也明确提出我们要“培养大批具有国际视野、通晓国际规则、能够参与国际事务和国际竞争的国际化人才”,人的行动能力被提升到了教育规划的战略高度。然而,就我国目前的情况来看,按照面向行动这一理念对外语学习者进行能力评估还远未实现。研究(岑海兵、邹为诚,2011;蔡基刚,2012;Bellassen,2012)表明,《共参框架》对中国外语教学的影响基本上仅限于教学大纲、考试大纲或课程要求中的文本表述,对包括测试在内的外语教育实践并没有产生实质性的影响。我们认为对《共参框架》的学习和借鉴有待从宏观走向微观、从表面走向实质、从理念研究过渡到实际操作。本文将以一项具体的语言测试,即DCL法语考试为分析对象,阐述其如何体现行动导向,以期对我国的法语水平测试提供参考。

2.DCL法语考试简介

DCL所有测试都与《共参框架》的语言能力量表严格对应,职业法语考试目前有A1和A2两个级别,其他12个语种的测试都可提供从A2到C1的证书,共分五个级别,即 A2、B1.1、B1.2、B2 和 C1。与我们熟知的TEF、TCF、DELF或DALF一样,DCL考试也是面向成人的开放性考试,任何想对自己语言能力进行评估的人都可申请参加该考试,其证书可用于升学、实习、求职、申请法国国籍等方面。尽管DCL目前尚未在国际范围内推广,但其认可度越来越高,“2012年6月,联合国人事部门根据工作需要,对全世界一些知名的语言测试进行了考察,并给出了一份调查报告。该报告的目的是选出联合国聘用工作人员时可以采用的语言测试。该报告认为美国ACTFL下设测试和法国的DCL考试均适合其目的”(罗莲、白乐桑,2013)。

DCL法语考试包括口语和笔语两方面,综合评价五项能力,即阅读理解、听力理解、口头陈述、口头互动和写作。与国内外诸多法语测试相比,DCL考试的设计可谓独树一帜。首先,从试卷结构上看,无论FLE还是职业法语,都没有专门测试语法、词汇等语言知识的项目,上述五项能力也不是独立考核,而是按照先后顺序被分为五个阶段,整个考试就是要求考生完成一个具体的任务,这一任务下面包含若干子活动,提供给考生的阅读或音频材料都是为实现这一目标而服务的;其次,从难易程度上看,所有不同水平的考生所面对的都是同一个任务,评估考生语言水平的依据就是看他们有效运用所提供材料完成任务的情况;最后,为了使考试成绩直接反映受试者在实际生活中的能力,考试情境非常贴近真实的工作环境,题型多为简答题,没有其他考试中经常使用的选择题或填空题等,受试者要像在日常生活中那样记录有用的信息。FLE的试卷结构如表1所示:

表1 DCL法语FLE试卷结构

2013年FLE考试共举行了两场,时间分别为5月份和12月份。这两次考试中所设置的场景(mise en situation)分别为:

(1)您是 Dominique Laffont,您在 Beaumont市政府城市规划处工作。为了修复Saint Martin村庄,使其重现活力,您需要在所提供的各项计划中挑选一个最好的。

(2)您是Claude Barroy,您在法国就业中心工作,负责亚洲区。Logitrans公司要在上海设立事务所,您需要为它物色一位物流及运输部门的负责人。

职业法语的试卷结构与上表类似,与FLE考试最大的区别体现在它的职业取向更加明确,任务更为具体和细致。例如2013年5月考试中所设置的场景为:

您是Dany Coulibaly,您在Aix-en-Provence的一家养老院“Les Cigales”工作,负责保洁和分发餐食。

今天是2013年5月24日,您早上7点半到达工作单位,应该准备一下今天的工作。您今天值早班,与一位新来的人Nour Faqir合作,工作地点在一层。

3.DCL考试中的行动导向

DCL明确提出它所测试的是“操作性语言交际能力”(compétence de communication opérationnelle en langue),主张语言的使用与知识的掌握同等重要,评估是基于考生在尽量贴近现实工作环境中应用语言的能力,充分体现了它面向行动的理念。其实,《共参框架》于2001年发布,而 DCL考试是1995年推出的,DCL比《共参框架》早了六年,“CEFR是由欧洲多国语言学家经过十年共同努力而创立的,因此实际上DCL的理念影响到了CEFR”(罗莲、白乐桑,2013:17)。

从理论的角度看,DCL以任务为依托,使测试环境最大限度地接近语言使用的真实环境,注重评价个人的综合能力,是行动教学法在测试领域的完美体现,下面将分别进行讨论。

3.1 以任务为依托

任务与社会行动者息息相关,行动的意义就存在于任务的完成中。《共参框架》中指出面向行动的外语教学理念“其含义在于把语言使用者和学习者首先定性为社会人,他们需要在某一具体的社会行动范围内,根据特定的条件和环境,完成包括语言活动在内的各项任务”(欧洲理事会,2008:9)。

根据 J.P.Robert和 é.Rosen(2010:271)的统计,“任务”这一术语在《共参框架》中一共被使用了265次!它是行动教学法的核心,也是整个《共参框架》的理论基石,《共参框架》独辟一章对其进行论述(参见第七章“语言教学中的任务及其作用”),分别讨论了任务的描述、任务的实施、任务的难点等问题,提出完成任务这本身就可以构成教学的目标之一,“从更广义的层面看,根据交际任务确定教学目标的一个突出优点是,学习者自己可以看到所期待的具体结果”(欧洲理事会,2008:132)。既然任务可以作为教学目标,那么为了检验教学目标是否实现,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把任务纳入测试。

以DCL 2013年5月FLE考试为例,任务的交付方式为一封电子邮件,发信人是市长,收信人是考生需要扮演的角色Dominique Laffont,内容如下:

附件中是关于修复Saint-Martin村庄的所有资料。

希望您能从各种不同的计划中挑选出真正能给Saint-Martin带来活力、振兴地方经济的方案。

请与我的第一助理进行联系,向他汇报您的调研情况,并提出您的意见。请不要忘记给我回复邮件,把你们商议的最终结果告诉我。

接下来考生将看到五篇阅读材料,如表2所示:

表2 第一阶段中的阅读材料

五篇材料均来自报刊媒体,属于真实的原始材料,图文并茂,分别提出了五种方案,考生需要在答题纸上按要求记录各材料的主要内容,以备后面讨论时使用。

第一阶段的“信息搜集”结束之后,考生将换一种渠道继续获取信息,即听力。考生将听到两段音频,一段是关于上述第三篇材料电视节目的录制,还有一段是关于第四篇阅读“动物避难所”,每段音频只听一遍,正常语速,与真实生活中听广播一样。考生的任务同样是记录有用信息。

第三阶段,考生将给扮演市长第一助理的考官打电话进行陈述,第四阶段中考生与考官进行讨论。把连贯口语表达和口语会话分别进行评价也是DCL或《共参框架》的一大贡献①参见《共参框架》第三章中的表2“自我评价表”,pp.26-27。,而我们国内的教学大纲一般对二者不进行区分,笼统地称为“说的能力”②参见《高等学校法语专业基础阶段教学大纲》,pp.3-4。。

最后第五阶段,考生将撰写一封电子邮件,发给市长,向他汇报结果,提交方案,并阐述相关理由。

《共参框架》规定“一个或几个行为主体策略地运用其掌握的能力,去实现某一特定的目标。这就叫行动,或者叫“任务”(欧洲理事会,2008:9)。从上述分析可以看出,DCL法语考试无论在情境设置,还是在考试流程、答题要求等方面均符合这一定义。与之相比,我国大规模法语测试中所使用的语法词汇单项选择、时态填空、完形填空等考试内容则多为练习,任务和练习之间的区别见下表(Dener,2009;傅荣,2010:40):

表3 任务与练习的区分

3.2 重视个人的综合能力

面向行动的外语教学理念把个人的综合能力和语言交际能力相提并论,把语言交际能力看作只是社会行动能力的一部分,提出应该培养学习者的个人综合能力,这对于外语教育具有颠覆性的革命意义,它从理论的角度质疑“语言工具论”,把外语教学提升到了更高层次的外语教育。

“语言工具论建立在狭义学习者的基础之上,认为语言能力即听、说、读、写四项基本能力,说话主体被看作一个学习者,还不具有行动者的地位。‘行动者’这一概念旨在强调个体有能力全面参与创造或改变自己学习、使用语言的环境。说话者不仅在课堂上,而且在周围的社会及文化环境中都是一位行动者。”(Kern,Liddicoat,2008:30)因此,外语教学也像社会学、人类学、哲学、历史学等“正统”学科一样也应该承担起“教书育人”的神圣使命,有助于培养学习者成为一名积极参与社会活动的公民。外语教学的学科地位由此得到认可和提升,如法国语言文化教学法创始人Robert Galisson(2002)所倡导的那样,从“培育学生的语言文化能力”上升到“通过语言文化育人”。这与我国外语界所探寻的素质教育不谋而合,例如张绍杰(2010:11)提出“大学外语教学要淡化工具性,强化人文性”,“教授一门外语绝非是让学习者掌握在目的语环境下生存的工具,而是使外语成为人的发展即受教育者全面发展的一种必要资源”。

然而,尽管“个人综合能力”在理论导向方面影响深远,实际贯彻起来却绝非易事。按照《共参框架》(2008:11),“作为学习和交际主体的学习者,他的个人综合能力主要包括其已经拥有的知识、技能、精神境界,以及学习能力等”①法语原文为:Les compétences générales individuelles du sujet apprenant ou communiquant reposent notamment sur les savoirs,savoirfaire et savoir-être qu’il possède,ainsi que sur ses savoir-apprendre.。就目前来看,我们在教学中一般通过开设法国文学、法国概况、西方哲学等课程来扩充知识,达到素质教育的目的。这些静态的、有章可循的“学院知识”也比较易于测评。而其他几个方面如技能、精神境界或学习能力等则是教学或考试的盲区,以大学英语四、六级或专业英语四、八级考试为代表的国内外语等级考试对这些因素都很少问津,一方面是因为它们具有很高的主观性、动态性和不确定性,另一方面,传统语言文化观的束缚也不容忽视,Galisson(2002:497)对此作了令人信服的阐释,现转录如下:

一般情况下,尤其当所教授的语言不是教师的本族语时,外国语言文化中的各个组成部分往往被分为三六九等,尊卑有别,其中语法占主导地位,词汇次之,读音更次之。

语言和文化的关系也是如此。语言高于文化、涵盖文化。[……]

即使在文化内部,精英文化或学院文化(文学、艺术等),我也称之为视觉文化或精神文化,一直排挤和压制日常文化或存在文化(我还称其为行动文化或身体文化),使其边缘化。[……]

随着全球化进程的不断加快,不同种族的人面对面直接交流、合作共事的机会越来越多,以时间、人物、事件、思想流派为要素的精神文化固然重要,以态度和行为为特征的身体文化则在更大程度上制约和影响交际效果。前者可以在书本上学到,后者则必须在实际的交往和行动中习得。因此,DCL考试中的任务设计以语言能力为本,兼顾技能、学习能力等个人综合能力,使得参加考试这一活动本身就是一次交往、互动、学习、行动的过程。以这样的考试为“指挥棒”,势必会对教学产生良好的反拨作用。

3.3 承认个体的多元身份

在传统的外语教学中,学习者被简单地视为一个同质化的认知整体,其个体特性或个人经历经常被忽略,学习的目的是掌握一门或多门客观存在的语言,了解其文化。而“社会行动者”这一概念以更积极的方式构想个体,承认他在社会活动中的行动能力以及身份归属,它挑战把个体分为讲本族语的人/非讲本族语的人这种二分法。“‘讲本族语的说话者’一直是衡量任何学习者所参照的标准,但他其实只掌握单一的语言和文化,只在自己的社会环境中进行交际,他的身份及归属都在这种单一环境中被创造、理解和交际。而多元语言及多元文化行动者是跨文化个体,他生活在两门或多门语言的环境中,每种语言都能在不同的领域使用。他不仅说这些语言,体验不同文化,而且还根据不同身份及归属调整语言,并使其融入自己的身份中。跨文化行动者的能力及知识也因此而有别于讲本族语的人。”(Kern、Liddicoat,2008:31)

以上述DCL2013年12月的FLE考试为例,任务设置中把新招募员工将来的工作地点定为上海,并要求考生与考官所扮演的Logitrans北京分公司总经理Rayane Taleb先生进行联系,所提供的阅读材料4和5分别为“在中国工作”和“在上海居住”,是海外法国人联盟UFE(Union des Franais de l’Etranger)所提供的一些相关信息。音频材料中第一段是简要介绍Logitrans公司,强调其跨国性,第二段是Logitrans公司里一位在香港工作了七年的负责人讲述他在中国的生活状况。从中不难看出DCL考试对多元身份的重视,假如一位在法国土生土长、以法语为母语的考生和一位以法语为外语的中国考生同去参加考试,前者在语言上更占优势,但后者熟悉中国国情,两人的长处都能得到体现,考生的跨国经历也会在考试中得到认可。与之相比,在以语言知识为核心的测试中,操本族语的人往往是语言学习者一直在模仿,却永远不会超越的“最高标准”,个体的身份被固化和简化。

4.结语

《共参框架》之所以对我国的外语教学实践没有产生实质性的影响,主要是因为以行动为导向的外语教育新理念与我国以纯语言能力为核心的外语教学传统之间有很大的相异性,但二者并非相互排斥,而应该相互补充和借鉴。本文从任务依托、综合能力评估和学习者多元身份三个方面分析了DCL法语考试中的行动导向,希望为丰富和完善我国法语水平考试提供有益的参考。对具体测试实践的研究有助于我们对《共参框架》的掌握从“宣示性知识”过渡到“程序性知识”,使其更好地融入到教学实践中。

[1]Bellassen,J.Is Chinese Eurocompatible Is the Common Framework Common The Common European Framework of Reference for Languages Facing Distant Languages[J].International Symposium Report,2011:23 -33.

[2]French Ministry of National Education:Le Diplme de Compétence en Langue(DCL)[OL].http://www.education.gouv.fr/cid55748/le-diplome-de-competenceen-langue-dcl.html.2014 -09 -15.

[3]Galisson,R.Didactologie:de l’Education aux Languescultures àl’Education par les Langues-Cultures[J].ELA,2002:128.

[4]Kern,R.& A.J.Liddicoat.Introduction:de l’apprenant au locuteur/acteur[M]//G.Zarate.Précis du Plurilinguisme et du Pluriculturalisme.Paris:éditions des archives contemporaines,2008:27 -33.

[5]Robert,J.& P.Rosen,é.Dictionnaire Pratique du CECR[M].Paris:Editions OPHRYS,2010.

[6]蔡基刚.CEFR对我国外语教学的影响[J].中国大学教学,2012(6):6 -10.

[7]岑海兵,邹为诚.《欧洲语言共同参考框架》对我国大学英语教育的影响研究[J].中国外语,2011(4):31-38.

[8]傅荣.试论“面向行动教学法”的理论基础及其对外语教学的影响[J].中国外语教育,2010(3):37-42.

[9]罗莲,白乐桑.法国DCL语言能力证书考试[J].国际汉语学报,2013(2):17-25.

[10]张绍杰.全球化背景下的外语教学——行动与反思[J].外语与外语教学,2010(1):9 -12.

[11]欧洲理事会.欧洲语言共同参考框架:学习、教学、评估[M].刘骏、傅荣,译.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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