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汗血化文藻——沈鹏《三馀再吟》略评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1006－2491(2015)03－0117－02

*作者简介:蒋力馀(1957－　)，男，湖南桃江人，特聘教授。研究方向为诗书画美学。

南国孟冬，苍松如盖，枫叶如丹，虽寒潮时袭，而觉气爽神清。我们的生活需要诗，近些天来，拜读沈鹏先生的新作《三馀再吟》，在那清俊瑰奇、高华幽邃的诗国里流连，其乐何如!这是先生继《三馀吟草》《三馀续吟》《三馀诗词选》之后的第四部诗集。诗人幼年时因患麻疹百日咳未得到有效治疗，以致长期为疾病折魔，死神多次光顾，而在如此艰难之中顽强奋起，在编辑出版、艺术活动、艺术创作诸多领域硕果丰盈，为我国文化事业之发展繁荣贡献卓越，还在三馀之时将心血吟成了量多质高的瑰美诗篇，这难道不是生命的奇迹，艺术的奇观?

诗人的吟唱以极为含蓄的语言表达了对亲朋、对故园、对生命的挚爱，对人生之理的彻悟。《金婚》一诗写得一往情深:“曾储佳酿酬佳日，正值今朝共举觞。婚有金银红钻石，人期肝胆热心肠。夕阳斜照怜光好，老马骞行怕瞎忙。细沫相濡多少事，悠悠江海不相忘。”还有不少诗作表达了对亲人、对朋友、对后学的一片诚挚之心。《三馀再吟》以220首诗作记录了诗人海北天南的雪泥鸿爪。登临泰岱，一览众山，想到前哲“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的古训感慨系之:“博大不让土，崇高不求同。不以群山小，群山仰一宗。”(《咏泰山》)再访宝岛台湾，诵读老人怀乡之诗章，品尝阿里山之佳茗，欣赏书法重宝《散氏盘》，诗人深切地期盼两岸早日和平统一:“此行不作离乡梦，但愿航程一线连。”诗人的旅游往往与艺术审美连在一起，对书画、建筑、雕塑甚为留意，发表了不少对艺术的真知灼见，表达了对人类文明的高度珍视，礼赞中华的古老文化，表达民族的自豪感和自信心。先生是书坛领军人物，他以诗的形式对书法的用笔、结体、布局、风格、继承与创作、书法名家的评价等方面作了广泛而深刻的论述，其一，艺以传道。道是对艺术规律的把握，道是天人合一的境界。诗人云:“倚马千言未足奇，一言传道即吾师。”(《笔殒》)创作应如鱼忘水，得意忘言:“悟得人天同合一，道通技法始精湛。”(《题李从军画琴棋书画四艺图》)其二，多元共存。诗人说:“万类无一体，万物竞自陈。”(《甲申绍兴第20届兰亭书法节用王逸少韵》)“篆隶真行皆一体，北碑南帖耻分宗。”(《中国国家画院成立书法精英班，予忝导师》)只要能装点时代之春色，各种花都有开放的资格。其三，潜通的素质。先生甚为重视书家的美学、文学造诣，提倡写自作诗:“自书俚句自长吟，自采葑菲抵万金。”(《笔殒》)

诗人的创作，主体风格为清俊瑰奇。先生以险绝厚涩的狂草独步天下，因为有浩气逸气映射于书法意境，故挥翰或如鵾鹏击水，洪涛怒翻，或如杨柳迎风，春花映日，在《三馀再吟》中，时现“荒荒油云，寥寥长风”的雄词壮采。《朝阳化石歌》一诗，想象飞腾，色彩绚烂，意象瑰奇，时空浩渺，无疑为雄浑豪荡之杰构。诗人笔下的山水也如此雄秀:“山如巨斧千般劈，人似清流不舍停”(《夏日南行》)，“一岛分吴越，三山落太湖”(《太湖》)，巨丽之美历历在目。诗人更多的时候是其言蔼如，柔情依依，漫步山村，但觉杨花如雪，鸟语如诗:“竹丛黄雀声声噪，拂面杨花人意闹。好雨疏风一夜间，山村围着馀芳绕。”(《山村》)诗人对唐代才女鱼玄机的不幸遭遇表示深切同情，对其绝代才华赞赏不已:“红叶丝丝语，巫山一段云。”(《读唐女郎鱼玄机诗集》)独特性与多样性的艺术风格折射了诗人丰富美丽的心灵世界。

《三馀再吟》多有我之境。诗人年登耄耋，洞彻人生，智慧灵澈，但并没有忘怀时代，忘怀社会，部分作品感情色彩较为鲜明，他的艺术杰构《跋自书〈古诗十九首〉》凄恻苍深，我们还不妨试读这样的诗句:“园中桂子庭前月，白发依然赤子心”(《中央电视台为余摄制〈岁月如歌〉，返里得句》)“庭园灼灼凌霄树，应念子规啼血深”(《子规庵》)，乡国之思，人生之慨，寄托无端。而诗人的情感有时非常含蓄，经过岁月的沉淀仿佛碧流冰雪，灿然跃目:“莽苍大地布新奇，树列银屏溪路迷。飞雪一宵经两岁，冰心玉骨报春泥。”(《2007年元日雪》)一夜飞琼，万里银屏，冰融雪消，春光弥望。读这样的诗章，我们自然想到先生“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的心灵境界。《三馀再吟》亦多无我之境。先生情钟释老，雅好修身，心游方外，情甘寂寞，故操翰油然湛发一股清气、逸气。试读《雨夜读》一诗:“此地尘嚣远，萧然夜雨声。一灯陪自读，百感警兼程。絮落泥中定，篁抽节上生。驿旁多野草，润我别离情。”夜雨孤灯，心交前哲，柳絮飘落，篁节自生，极静极幽，无物无我，百感交织，莫可言状，这近乎是禅境的描述，诵读此诗，自然想到王维“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的境界描写。

“世外仙家骖仙鸾，人间汗血化文藻”(《贺孙轶青、霍松林、叶嘉莹、刘征、李汝伦五家获中华诗词终身成就奖》)，用这两句诗来形容诗人自己的艺术创作是十分恰当的。诗人用心血催开的这些高洁芬芳的智慧之花，将永远开在时代的春天。品读《三馀再吟》，我们可以窥见一代大匠的人格魅力，渊深学养，探索精神。

责任编辑雷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