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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梦弼《杜工部草堂诗笺》所见南宋福建地区杜注特色

2015-11-14王欣悦

杜甫研究学刊 2015年1期
关键词:杜诗秋千

王欣悦

作者:王欣悦,上海市浦东复旦附中分校教师,文学博士,201209。

南宋杜注成果流传至今者约十余种,福建建安蔡梦弼的《杜工部草堂诗笺》在其中独具特色:一是它不同于其它各本那样删选前注再加以己见,而是全部以串讲的方式来进行注释;二是在引述“旧注”以及补充前人注释外信息时,都显示其拥有许多独立的材料来源。

一、“旧注”的概念

所谓“旧注”,其实是个相对的概念。宋代杜集注本中常出现的“旧注”一词,往往指的是《门类增广十注杜诗》(十注)中的无名注,即句下位置最前的那些未标注家的注文。这些注文出现最早,所以在进入《分门集注杜工部诗》(百家注)后多被冠以“洙曰”,将其伪托为宋代杜集编纂鼻祖王洙所作的注文。而清代的《杜诗镜铨》《杜诗详注》中所提到的“旧注”,则既可以指无名注,也可以指所有的宋注。

现在我们研究宋人的杜注,整体考察杜诗的注文可以感受到另一种“旧注”的影子,几乎所有的注本都是以它为中心进行删减和增加而成的。这个“旧注”,是指“十注”中已经出现,并在“百家注”中得到继承的那部份注文。不能将其按照注家名分列考虑,是因为在“十注”本中,“赵云”“苏云”后常有用圈号隔开的部份,一般认为其后是另一无名注的注文。但圈号的出现并不那么严格,有些地方只是引用另一典籍前的表示,而并不表明更换了注家,所以很难区分。对此,“百家注”或增添注家,则其后注文算入他人名下;或不增添,则其后注文算入前一系名之下。这给后世研究注文的归属带来很大的麻烦。照理,凭空增添的姓名可以不必考虑,但就此将其归入上一注家又未免太过草率。虽然“百家注”在继承这些注文的过程中有各种增添姓名、伪造注家的行为存在,但这部份注文本身基本没有变化,且成为后世注本形成的重要素材。

这里“旧注”的范围,既包括了后世的“伪王注”,即冠以“洙曰”的注文,也包括了在“十注”中就已被冠以“坡云”的“伪苏注”、冠以“赵云”的“赵次公注”、冠以“杜云”的“杜田注”、冠以“薛云”或“又薛云”的“薛苍舒注”和冠以“鲍云”的“鲍彪注”。当然还包括了在“十注”中被冠以“新添”“集注”的那部份注文,这些注文进入“百家注”中被随意冠以各种注家姓名,并被后来的集注本延用。

通常,单独考察一种注本的时候,研究者往往会依据其中出现的注家名字去推测注本的成书年代,或是注文构成。如岛田翰《古文旧书考》在“《集千家注分类杜工部诗》二十五卷”条下云:“夫鹤之书,成于嘉定丙子,婺州之刊版在绍定辛卯,其间不过十余年,即是书当最得其真者矣。而其所载诸说,则昌黎韩氏以下七十五家,至凤台王氏而止。王彦辅增注,成于政和初,是则徐氏之编成,盖在政和、绍兴间。”其中所言的“王彦辅增注”,基本都是在“百家注”中将某些“旧注”增添姓名后的产物。如《徒步归行》一诗,在《宋本杜工部集》中已有题下注:“赠李特进,自凤翔赴许州途经邠州作。”“十注”同。至“百家注”则被冠以“彦辅曰”,“分门注”“千家补注”沿袭之。从注文来源来看,此乃“原注”或称“公自注”无疑,与王彦辅无关,根本不能用于注文的断代。此处的附会之举,清代的注家即已更正,《杜诗详注》《读杜心解》《杜诗镜铨》等都标为“原注”。

还有通过注本前“集注姓氏”的名录来判断其注文来源、注家去取者,所据就更不可靠了。各本的“集注姓氏”基本都是同一个名录略作改动而成,然其编写时所据的就是已经增添、伪造注家后的注本。更为重要的是,编写名录所提到的注家,与注文中出现的也并不完全一致。所以,以此为据,正如利用了一个与正文根本对应不上的目录来说事,等于白费力气。

介于对“旧注”随意增添注家的行为,一直伴随着杜集笺注的发展过程,所以刊刻者统计并确认每个注家的行为本身,就是基本只有广告意义而无学术价值的事情。而今,真正有价值的信息,是搞清每一注本中,哪些注文出现在同一时候,哪些内容承袭了哪一种注本。这时,引入“旧注”的概念就极为关键了。

以“赵次公注”为例,后世注本中系名“赵曰”的注文,有可能是“原来的赵注”,但更多只是继承了“旧注中的赵注”。通过比较一本注本中的“赵注”有无溢出“旧注”的范围,可以较为明确的知道它当时所利用的材料中,是否真有赵次公的注本。“九家注”中引用的“赵注”属于前者,而“分门注”“千家分类”“千家补注”“千家批点”等注本则属于后者。这两种的可信度和完整程度,都是不同的。在日后推断某家注本的流传时,也可少走弯路。

二、《杜工部草堂诗笺》的注文构成

蔡梦弼《杜工部草堂诗笺》(蔡笺)属注家注本,故而其注文构成不能像集注本那样勾勒。然而审其注文可知,其中不乏对各家注文的继承,只不过是以串讲的形式表达出来,融入蔡梦弼本人的叙述中,虽然有时也冠以注家名,但并非如其它集注本那样作为一种格式出现。洪业在《杜诗引得序》中言其“虽外无集注之名称,而内无集注之形状,其核实,盖亦集注之一种,且疑其多所取于伪王注以成书者也”,正是发现了这一特点。

但是在此之外,其自身又利用了很多类似工具书的文献,如《广雅》《岁时广记》等,系统地补充了诗歌中相关字词的注音、释义和名物解释。其在序言中讲述了自己串讲注文的方式:“每于逐句本文之下,先正其字之异同,次审其音之反切,方作诗之义以释之,复引经子史传记以证其用事之所从出。”这就是说,其注文的排列方式是先“异文注”,而后“音注”,之后是“解意”,最后是“引古”。这一次序,使得“蔡笺”的注文比集注本更有条理,明晰了杜诗注文的四个方面内容,并有序排列。这一做法在清代注家那里得到了继承,如仇兆鳌的《杜诗详注·凡例》中第六条曰:“内注解意:欧公说诗,于文本只添一二字,而语意豁然。朱子注诗,得其遗意,兹于圈内小注,先提总纲,次释句义,语不欲繁,意不使略,取醒目也。”第七条曰:“外注引古:李善注《文选》,引证典故,原委灿然,所证之书,以最先者为主,而相参者,则附见于后。今圈外所引经史诗赋,各标所自来,而不覆载某氏所引,恐冗长繁琐,致厌观也,其有一事而引用互异者,则彼此两见,否则但注已见某卷耳。”正是继承了这种做法。当然,仇兆鳌在处理前人注的时候更加注意规范:“其有诸家注解,或一条一句,有益诗旨者,必标明某氏,不敢没人之善,攘为己有耳。”

(1)“蔡笺”中的校勘成果

“蔡笺”里排列最前的是异文注,并夸诩为自己的校勘成果:“梦弼因博求唐宋诸本杜诗十门,聚而阅之,重复参校,仍用嘉兴鲁氏编次先生作诗岁月之先后,以为定本。”其后又说

凡校雠之例,题曰“樊”者,唐润州外史樊晃小集本也;题曰“晋”者,晋开运二年官书本也;曰“欧”者,欧阳永叔本也;曰“宋”者,宋子京本也;“王”者乃介甫也;“苏”者乃子瞻也;“陈”者乃无己也;“黄”者乃鲁直也;刊云“一作某字”者,系王原叔、张文潜、蔡君谟、晁以道及唐之顾陶本也。

然而,此前已有吴若本传世。吴若的《杜工部集后记》云:

教授刘常,今亘初得府帅端明李公本,以为善,又得抚属姚令威宽所传故吏部鲍钦止本,较定之,末得若本,以为无憾焉。凡称樊者,樊晃小集也;称晋者,开运二年官书本也;称荆者,王介甫四选也;称宋者,宋景文也;称陈者,陈无己也;称刊及一作者,黄鲁直、晁以道诸本也。

由是可知,这些校勘成果应当是吴若本已有的,蔡梦弼沿用而已。

然而其也有自己的判断,如卷六《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乐动殷嵑嶱”句下注曰:

嵑嶱,一作虫葛蝎,一作樛嶱,一作汤嶱。王琪、吴若本皆作嵑嶱。嵑音渴,嶱丘割切。张衡《南都赋》:“其山则崆山兇嶱嵑。”注:“山石高险貌。”欧阳公、王荆公改樛嶱作胶葛。相如《子虚赋》:“张乐乎胶葛之寓。”注:“旷远深貌。”杨雄《甘泉赋》:“其相胶葛。”注:“胶犹言胶,加也。”《鲁灵光殿赋》:“洞洞轇轕。”其字又不同。《正异》又作“嶱嵑”,今从王、吴本为正。

(2)“蔡笺”继承的前人注释成果

蔡梦弼的《杜工部草堂诗笺》中,时时可见“旧注”中的“伪王注”“伪苏注”“鲍彪注”“薛梦符注”“杜田注”和“赵次公注”,亦有“百家注”新添之“师古注”“郑卬注”“鲁訔注”的痕迹。其在序言中云:

又如宋次道、崔德符、鲍钦止,暨太原王禹玉、王深父,薛梦符、薛苍舒、蔡天启、蔡致远、蔡伯世,皆为义说。其次如徐居仁、谢任伯、吕祖谦、高元之,暨天水赵子栎、赵次翁、杜修可、杜立之、师古、师民瞻亦为训解。复参以蜀石碑、诸儒之定本,各因其实以条纪之。至于旧德硕儒,间有一二说者,亦两存之,以俟博识之决择,是集之行,俾得之者手披目览口诵,心维不劳思索而昭然义见,更无纤毫凝滞,如亲聆少陵之謦欬而熟睹其眉宇,岂不快哉。

我们可从这些沿袭集注的部份,推测一下蔡梦弼所据的注文都有哪些来源。如《北征》诗题下注曰:

a归至凤翔墨制放往鄜州作。b鲍钦止曰:至德二载公自贼中窜归凤翔,谒肃宗,授左拾遗。时公家在鄜州,所在寇多,弥年艰窭,孺弱至饥死者,有墨制许自省视。八月之吉,公始北征,徒步至三川迎妻子,故作是诗。c苏轼曰:《北征》诗识君臣之大体,忠义之气与秋风争高,可贵也。d黄庭坚曰:此书一代之事,与国风、雅、颂相为表里也。e梦弼按:后汉班彪更始时避地凉州,发长安,作《北征赋》。故公因之作《北征》诗。(字母为笔者所加)

对比“百家注”,这其中a、b、c句为“旧注”已有的内容。其中a系“旧注”中的无名注,在“百家注”中被冠以“洙曰”,即后世的“伪王注”。此处虽未系名,然别处有相应注文被冠以“王洙曰”者,如《岳麓山道林二寺行》诗“一重一掩吾肺腑”句下注:“王洙曰:一重一掩谓山也,如吾肺腑。”故推测其所据之本当是“百家注”增添注家后的本子。

由此我们得出对“蔡笺”的第一个推断:其参考的范围是与“百家注”相近的集注本,而非单纯的“旧注”。可以映证这一推断的,还有其对“师古注”“郑卬注”“鲁訔注”的继承。

b句为“旧注”中“鲍云”的内容,“九家注”认为系“鲍彪”所注,此处被冠以“鲍钦止曰”,别处相应注文却又被冠以“鲍彪曰”,如《客居》一诗“怅望思王孙”句下注有:“鲍彪又曰:凤随皇去,岂谓严武之夫人亦继亡乎。”由于最初“旧注”中只作“鲍曰”,而宋代鲍彪和鲍钦止都有注杜的记载,故“蔡笺”在补全姓名时歧为两家。

c为“旧注”中“坡云”的内容,即后世所称之“伪苏注”。“九家注”已知其伪,径行删削,而“蔡笺”似乎并未受其影响。

d、e句看似一个来源于诗话,一个是蔡梦弼自注,其实不然。查“九家注”知,皆为赵次公的注文:“赵云:班彪自长安避地凉州,作《北征赋》,公亦因所往之方同,故借二字为题耳。墨制则行,正仓猝之间所用也。此诗凡七十韵间之。士夫言孙莘老尝谓老杜《北征》胜韩退之《南山》诗,王平甫以为《南山》胜《北征》,终不能相服。时山谷尚少,乃曰:若论工巧,则《北征》不及《南山》;若书一代之事,以与国风、雅、颂相为表里,则《北征》不可无,而《南山》虽不作无害也。二公之论遂定。”但这并不表明其继承自“九家注”,因为,“蔡笺”中有多处系名“赵傁”的注文,据林继中先生考证,这些“赵傁”注文即“赵次公注”,且其中内容有与《杜诗赵次公先后解辑校》残卷注文映证者。如此,则“蔡笺”中的赵次公注多有溢出“旧注”及“九家注”的成份,当有单独的来源。

如《冬末以事之东都湖城东遇孟云卿复归刘颢宅宿宴饮散因为醉歌》题下注有:“赵傁云:阌乡度湖城两舍,经阌乡、湖城,公日南迈也。”“旧注”及“九家注”所引的“赵注”皆无。

又如《阌乡姜七少府设脍戏赠长歌》题下注有:“赵傁云:公皆冬涉春行,度潼关,东征洛阳道,史笔不书,岂公以公事行邪。阌乡初出潼关,姜少府设脍,乃冬深经行嵩华道中所作也。”“旧注”及“九家注”所引的“赵注”皆无。

这些例子在蔡锦芳《林继中<杜诗赵次公先后解辑校>补遗》一文中已提到。所要补充的是,当时所见乃四十卷本“蔡笺”,故对缺页及另十卷的内容无法把握。根据下文“蔡笺”所用其它材料的内容可知其结论是可信的。

由于这些赵傁注往往超出“旧注”中的“赵注”范围,甚至多有溢出“九家注”范围者。加之“蔡笺”对于“伪苏注”并无回避,我们可以得出第二个推断:其“赵注”有独立的来源,且未受“九家注”影响,在继承前人注文时也并未参考“九家注”。

综上可知,其注文构成可归纳为:“蔡笺”=“百家注”(分门注)串讲版+“赵注”删减版+“蔡注”。这里的“蔡注”指的是注文中继承集注之外的那部份内容,应当算作蔡梦弼自己的注释成果。

(3)“蔡笺”所用的其它材料

钱谦益在《注杜诗略例》中说:“蔡梦弼以捃摭子传为博,泛滥踳驳,昧于持择,其失也杂。”虽然是批评之语,但也肯定了其在旧注外另有材料来源。以上文《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为例,“蔡笺”中除去来自前人集注的注文内容外,“李邕求识面”句下增引了《新唐书·文苑传》的更多内容,语句有所删节:“初,邕冠诣李峤,求见秘书。峤曰:秘阁万卷,岂直假可窥。未几,峤惊问奥篇,了辨如响。峤叹曰:子且名家。拜左拾遗。宋璟劾张昌宗,邕立陛下,大言曰:璟諌社稷大计,当听。后色解,可璟奏。”

除钱谦益提到的子传外,“蔡注”亦多用有工具书性质的材料,如《广雅》《本草》《岁时广记》等。

以《岁时广记》为例,“蔡笺”卷四十《十月一日》诗题下笺云:“《岁时广记》:《太清草木方》云:十月一日,宜食麻豆饡。《荆楚岁时记》:人皆食黍臛,则炊干饭以麻豆羮沃之。饡,即黍臛也。又《卢公范·馈饷议》:十月一日,上荞麦野鸡馎饨。”考之陈元靓原文,内容及条次皆相同。

然而这样明言引自《岁时广记》的只有一处,但是两书的联系不仅于此,更有许多文字暗合之处。

如“蔡笺”卷二十九《八哀诗·故秘书少监武功苏公源明》“尚缠漳滨疾,永负蒿水饯”句下笺云:“崔豹《古今注》:‘《薤露》、《蒿里》,并哀歌也,出田横门人。横自杀,门人伤之,为作悲歌,言人命如薤上露,易晞灭也。……《薤露》送王公贵人,《蒿里》送士大夫庶人,使挽柩者歌之,世呼为挽歌。”这段与《岁时广记》卷十八“歌瀣露”条下文字基本相同。

再如“蔡笺”在《壮游》一诗“之推避赏从”句下云:“刘向《列仙传》:介子推,晋人也,隐居无名。晋公子重耳异之,与出居外十余年,劳而不辞。及还介山,伯子常晨来呼推曰:‘可去矣!’推辞禄与母入山中,从伯常游。后文公遣数千人以玉帛求之,不出。”与《岁时广记》卷十五“介之推”条下同,而与《列仙传》原文则不同。

《列仙传》原文为:“介子推者,姓王,名光,晋人也。隐而无名。悦赵成子,与游。旦有黄雀在门上,晋公子重耳异之,与出。居外十余年,劳苦不辞。及还介山,伯子常晨来呼推曰:‘可去矣。’推辞母入山中,从伯子常游。后文公遣数千人以玉帛礼之,不出。后三十年,见东海边为王俗卖扇,后数十年莫知所在。”不仅比二书所录详尽许多,且在“辞禄与母入山”和“辞母入山”的史实上所叙不一。由此可见,此处注文乃“蔡笺”直接从《岁时广记》转引而来。

比对二书的叙述,发现大段文字内容条次相近的情况并非偶然,虽未明言征引《岁时广记》,然其成书先后关系似可一目了然。

如“蔡笺”卷四十六《清明二首》“万里秋千习俗同”句下注云:

《荆楚岁时记》:春节,悬长绳于高木,士女袨服坐立其上推引之,名秋千。楚俗谓之施钩。《涅盘经》谓之罥索。《古今艺术图》曰:秋千,北方山戎之戏,以习轻趫者。或云齐桓公北伐,山戎之戏始传中国。然考之字书则曰:秋千,绳戏也。今其字从革,实未尝用革。按王延寿作《千秋赋》正言此戏,则古人谓之千秋,或谓岀自汉宫祝寿辞也。后人妄易其字为秋千,而语复颠倒耳。黄鲁直有诗:未到清明先禁火,还依桑下系千秋。又:牵花蹴踏千秋索,桃李嬉游二月晴。皆用千秋字,盖得其实也。

对比《岁时广记》,则可见“蔡笺”利用其中文字以成书的明显痕迹:

秋千戏:《荆楚岁时记》:春节悬长绳于高木,士女袨服坐立其上推引之,名秋千。楚俗谓之拖钩。《湼盘经》谓之罥索。又字书云:秋千,绳戏也。陈简斋《清明诗》云:不用秋千并蹴踘,只将诗句答年华。韦庄《长安清明诗》云:紫陌乱嘶红叱拨,绿杨高映画秋千。

山戎戏:《古今艺术图》:寒食秋千,本北方山戎之戏,以习轻趫者也。后人因之,每至寒食而为戏乐之事。后中国女子学之,乃以彩绳悬树立架曰秋千。或云齐桓公北伐,山戎此戏始传中国。

后庭戏:王延寿《千秋赋》:秋千,古人谓之千秋,或谓出汉宫后庭之戏祝辞也,后人妄易其字为秋千,而语复颠倒不本意,又旁加以革,实未尝用革。山谷诗云:未到清明先禁火,还依桑下系千秋。又云:穿花蹴踏千秋索,桃李嬉游二月晴。

由此可见,“蔡笺”此句之注文几乎可谓“无一字无来处”了。从两书所列内容信息量来看,“蔡笺”充分裁剪以及拼合了后者所收集的材料,当然这也正符合《岁时广记》作为时令资料大全的编纂宗旨。

蔡梦弼作为一代注家,自我发明虽不多,但其充分消化了前人注杜成果,将之有条理且通俗地呈现出来,便于初学者阅读。同时,他注重采用有工具性质的书籍作为材料来源,这与宋代类书的兴起也有着相应的联系,很有时代特色。

不论是《杜工部草堂诗笺》的串讲特色,还是其丰富的材料来源,都与当时当地学者著述中倡导的工具化、通俗化息息相关,这一影响最终形成了南宋福建地区独特的杜注面貌。

注释:

①〔清〕仇兆鳌:《杜诗详注》,中华书局1979年版,凡例第23页。

②《集千家注杜工部诗集》,嘉靖丙申本。

③〔清〕钱谦益:《钱注杜诗》,中华书局2009年版,《略例》第3页。

④〔宋〕蔡梦弼:《杜工部草堂诗笺》四十,“中华再造善本”影宋本。

⑤〔宋〕蔡梦弼:《杜工部草堂诗笺》卷四十,“中华再造善本”影宋本。

⑥〔宋〕蔡梦弼:《杜工部草堂诗笺》卷二十九,“中华再造善本”影宋本。

⑦〔宋〕蔡梦弼:《杜工部草堂诗笺》卷四十一,“中华再造善本”影宋本。

⑧〔汉〕刘向:《列仙传》卷上,明正统道藏本。

⑨〔宋〕蔡梦弼:《杜工部草堂诗笺》卷四十六,“中华再造善本”影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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