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进步偏向与劳动力要素的关系研究:以中国制造业为例
2015-11-12李雨佳
杨 艳,李雨佳
(四川大学经济学院,成都610064)
一、引言
1932年希克斯(Hicks)论证了技术进步的非中性特征,根据要素边际产量的变化将之分为资本节约型、劳动节约型、中性三类。①转引自李彬华:《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劳动收入占比的变化趋势及影响因素分析》,湖南师范大学,2011年。[1]至20世纪90年代,阿西莫格鲁(Acemoglu)将技术进步偏向性的范畴从要素间深入到要素内部;按照劳动异质性假定将劳动力要素分为技能劳动与非技能劳动,相应的,技术进步分为技能偏向性和技能替代性。[2]当技术进步为技能偏向性,市场对技能劳动者的需求会增加、非技能劳动者需求下降,技能劳动者工资报酬和就业份额上升,非技能劳动者下降,这一差距称之为技能溢价。[3]
国内对技术进步偏向性的研究起步较晚,但发展较快,已从定性论证偏向性的存在过渡到定量估计其偏向度。宋冬林等利用1978~2007年的时间序列数据验证了我国技能偏向性的存在,同时发现它并存于中性和非中性的技术进步中;[4]戴天仕与徐现祥、雷钦礼则发现我国1978~2011年技术进步大体偏向资本且偏离的速度越来越快。[5~6]此外,更多的学者开始关注偏向性形成的原因及其影响。原因方面,张莉、戴天仕等从要素供求、技术市场、专利制度、经济全球化等方面作出阐释,[7][5]这些研究基本顺延阿西莫格鲁(Acemoglu)所论证的偏向性理论的内生作用机制和基本微观基础的思路。影响方面,工资不平等、工资结构宽化、要素收入份额、技能工资差异等是研究的重点。钟世川证明技术进步偏向相对于资本深化、FDI与国际贸易等因素,对要素收入份额具有决定性作用,技术进步的资本偏向增加了资本生产率、资本报酬、资本投资份额,相应降低了劳动收入报酬份额及劳动市场地位,导致国民要素收入分配格局失衡。[8]刘兰等认为技术进步通过改变劳动力市场制度和再分配的偏好,对工资不平等产生放大作用;同时指出技能溢价与工资不平等理论分析中存在的资本与技能关系(互补或替代)、劳动力市场制度变迁、技术和贸易产生的影响等争议使得该分析框架仍存在不一致性,应当综合各驱动因素,考虑技术进步和劳动力市场制度、社会准则变迁之间的相关性,建立将技术进步偏向性内生化的综合性模型。[9]
文章以中国制造业为例探讨技术进步偏向性与劳动力要素的双向动态关系:根据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rganization for Economic Co-operation and Development,OECD)制造业分类标准将中国制造业分为四类,分别研究各类行业样本年间(1993~2012年)劳动力要素和技术进步偏向性状况,最后联系偏向性基本理论和中国制造业现实实际探讨偏向性与劳动力要素的双向关系及其影响因素。
二、中国制造业劳动力要素配置效率与供求变化
(一)制造业按技术标准分类
按照OECD制造业技术分类标准[10]对我国制造业28类细分行业①国家统计局国民经济行业分类(GB/T 4754-2011),“工艺品及其他制造业”历年口径不一,不计入样本。分类,分为低、中低、中高和高技术制造业四类(见表1)。
表1 OECD分类标准和文章口径
说明:文章将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含航空航天器制造业)归到中高技术类,原因如下:第一,该制造业在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中比重小,分类数据不易直接得到;第二,OECD制造业技术分类标准是OECD组织同20个典型国家合作研究得到,采用R&D调查方式,马丁·沙佩尔(Martin Schapper)在《OECD划分高技术产业、测度ICT和生物技术产业的方法》中提到,“OECD这一分类标准的关键指标是R&D费用,航空航天器制造业的该费用很大比例是关于电子的”。[11]因此本文将其他电子设备制造业归到高技术类,在很大程度上能粗略代表航空航天器制造业的发展情况。
(二)各类制造业生产函数估计
1.确定函数形式
常见的生产函数为Cobb-Douglas生产函数Y=ALαKβ,它的替代弹性恒为1;但实际中不同行业的要素替代弹性会随要素的供求结构改变而发生变化,并不恒为1;因此文章选用可变替代弹性(Variable Elasticity of Substitution,VES)生产函数形式,它假定替代弹性可变。
对式(1)进行全对数处理得到,[12]lnY=ln泰勒级数展开,得到+高阶项,所以式(1)可转换为原生产函数有
Y,K,L代表产出、资本和劳动力要素投入;μ为规模报酬参数。α,β代表资本、劳动投入产出弹性。MPL为劳动边际产出,TRSkl为技术替代率,ε为干扰项。
2.指标确定及数据选取
Y由工业总产值确定,K由资产净值年平均余额确定,L由全部从业人员年平均人数确定。以1990年为基期平减价格因素。数据来自1994~2013年《中国统计年鉴》、《中国工业经济统计年鉴》。
根据有效劳动数量定义,有效劳动数量=L*E,E为劳动效率系数。简单统计发现,1993~2010年四类行业劳动生产率①全员劳动生产率=工业增加值/全部职工平均人数。分别为6.2453万/人年、8.2063 万/人年、7.1963 万/人年、10.9027 万/人年,整个制造业劳动生产率为7.4712万/人年,因此高技术制造业劳动生产率为制造业的1.46倍,记高技术制造业有效劳动数量为L*1.46。
3.函数估计及参数分析
式(4)普通最小二乘法(Ordinary Least Square,OLS)估计结果如表2所示。
表2 中国制造业及四类行业VES生产函数OLS估计结果
制造业、中低技术制造业和中高技术制造业资本投入产出弹性高于劳动投入产出弹性,资本要素效率高于劳动力要素效率;低技术制造业和高技术制造业则为劳动要素效率较高(见表3)。
表3 中国制造业及四类行业VES生产函数参数
(三)劳动力要素供求变化分析
通过劳动力要素边际产出与实际工资的对比获得要素供求信息(见表4、图1)。[13]
制造业和高技术制造业MPL值始终高于实际平均工资、差距逐年扩大,表明劳动力要素始终供不应求、供给缺口持续扩大。中高技术制造业MPL值在2010年之前一直高于实际工资,之后逆转,劳动力要素从供不应求转向供求基本平衡。低技术与中低技术制造业MPL值始终低于实际平均工资,劳动力要素供过于求。上述“制造业实际平均工资”数据表示制造业整体水平,事实上《中国统计年鉴》与《中国工业经济统计年鉴》中仅在2006~2009年收集了制造业细分行业职工平均工资数据。
表4 2005~2008年中国制造业四类行业MPL值及实际平均工资值(单位:万元)
2005~2008年间,低技术和中低技术制造业劳动力要素供过于求、需求缺口持续扩大。中高技术制造业劳动力要素在2008年实现从供不应求向供过于求的转变。高技术制造业劳动力要素始终供不应求,不平衡状况逐渐有所缓解。
(四)劳动力要素与资本要素关系分析
利用人均资本存量(K/L)、技术替代率TRSkl及劳动收入份额LS三个指标可以分析劳动力要素与资本要素动态关系。
1993~2012年间制造业和四类行业资本对劳动的替代不断深化扩展(见图2)。其中低技术制造业人均资本量始终最少,低于制造业整体水平;中低、中高技术制造业人均资本量持续稳定增加,高技术制造业人均资本量波动上升。
1993~2012年间 TRSkl总体呈下降趋势,万元资本可替代劳动力数量持续下降(见图3)。其中中高、中低技术制造业降速较快,年均减率为-4.690%与-4.313%,低和高技术制造业降速相对慢,分别为-2.668%与-1.498%。就绝对值而言,低技术制造业的该值始终最小,万元资本能替代的劳动力始终最少。
制造业及四类行业LS变动区间依次为(27%,48%),(27%,67%),(30%,63%),(25%,46%),(13%,28%),(见图 4)。低于世界上多数国家55% ~65%的水平。[15]其中高技术制造业LS水平尤为低下。
中国制造业正经历资本深化过程,资本替代劳动的范围和程度不断扩大加深,与此同时资本替代劳动的效率也显著下降;劳动收入份额的增长受到限制,低于世界多数国家水平。其中,中低和中高技术制造业历年要素投入产出弹性、规模报酬参数、人均资本量、技术替代弹性、劳动收入份额与制造业整体水平基本持平。这表明就生产方面来看,这两类行业是目前中国制造业发展的中坚力量。低技术制造业由于自身行业性质(劳动密集型)和资源禀赋条件(基础劳动力要素丰富),它的劳动要素生产效率和劳动收入份额高于其他三类行业,相应人均资本量、资本劳动技术替代弹性值较低,资本深化过程缓慢;另外较高的规模报酬参数表明了该行业在中国发展相对成熟,面临优化升级的挑战。高技术制造业的要素投入产出弹性相差小,表明它对资本和劳动力要素的需求力度相同;其劳动力要素始终供不应求,供给缺口较大,深刻反映了我国大量缺乏高端技术人才的现实;其历年人均资本量、资本劳动技术替代弹性波动较大,总体呈向上趋势,表明该行业正经历资本深化过程,从刚起步到快速发展,发展趋势良好;极低的劳动收入份额又表明其发展空间仍然较大,资本劳动力要素需要协同发展,才能最终成为制造业发展的支柱力量。
三、中国制造业技术进步偏向测度与分析
(一)技术进步要素偏向性定量测度
1.模型选择及指数构建
测度原理:给定要素投入比或资本产出比不变,度量两要素边际产出比或资本边际产出变化方向与程度。选择常替代弹性(Constant Elasticity of Substitution,CES)生产函数形式:
希克斯指数
当指数数值符号为正,技术进步资本偏向;反之则反。数值绝对值越大偏度越大;越趋近于0,为中性。当两指数出现矛盾,本文以Bt(hicks)为主;因为Bt(hicks)度量资本与劳动要素技术进步增长率的相对差距,更适合短期技术冲击分析,Bt(harrod)度量资本要素技术进步增长率绝对变化,更适合平衡增长路径上技术进步的分析。
2.函数估计及指数计算
式(6)OLS估计结果如表5所示。
表5 中国制造业及四类行业CES生产函数OLS估计结果
制造业、低和中高技术制造业的资本密集度为负值,表明这三类行业劳动力要素在生产中的重要程度高于资本要素。各行业除中低技术制造业外,资本劳动替代弹性均小于1,要素互补。就资本劳动技术进步率增长参数来看,制造业和中低技术制造业的劳动生产效率增长快于资本要素,其他行业资本要素生产效率增长较快(见表6)。
表6 中国制造业及四类行业CES生产函数参数
1994~2012年间,制造业、低和中高技术制造业技术进步为希克斯资本偏向型,中低技术制造业为希克斯劳动偏向型,高技术制造业从劳动偏向转为资本偏向再转为劳动偏向(见表7)。
表7 1993~2012年中国制造业及四类行业技术进步偏向指数
(二)技术进步技能偏向性定性分析
对技术进步技能偏向性仅作定性分析,因为定量分析所需的制造业四类行业技能劳动数量、技能与非技能劳动报酬比、人力资本量等数据不可直接得到。阿西莫格鲁(Acemoglu)假定劳动异质性,将劳动进一步分为技能劳动、非技能劳动。当技术与技能为互补关系时,技术进步是技能偏向性,即技术的进步对劳动力的能力提出更高要求,对技能劳动者的需求增加,非技能劳动者的需求降低;当二者为替代关系,技术进步为技能替代性(非技能偏向性),即通过技术进步实现对技能劳动者的替代,并增加对非技能劳动者的需求。[2]董直庆、毕先萍等人的研究表明中国整体技术进步为技能偏向;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制造业低技术和中低技术等部门出现典型的技能替代特征,高技术制造业行业则呈现技能偏向特征。[17~18]
以工作的常规性特征,而不是劳动者受教育年限为标准区分技能与非技能劳动。以精细手工艺行业和定制行业为例:这两类行业规模小,生产的产品数量少,产品独立性差异性明显,劳动者所需技能有很大一部分是通过学徒制而非正式学校教育获得,其工作内容具有创造性、多变性、非常规性,机器基本无法代替关键工作内容,那么它们的技术进步应当是技能偏向的,若按照教育年限的标准来衡量则可能会成为非技能偏向。因此我们认为劳动中从事常规工作的为非技能劳动(蓝领工作)、非常规工作的为技能劳动(金领工作),介于二者之间的为半技能劳动(白领工作)。制造业按技术标准分类本身就说明了这种工作特征:低技术制造业技术进步为典型的技能替代,非技能劳动、蓝领工作;高技术制造业技术进步为典型的技能偏向,技能劳动、金领工作;中低制造业主要为技能替代、混有技能偏向,非技能与半技能劳动混合,蓝领工作为主、含有部分白领工作;中高制造业主要为技能偏向、混有技能替代,半技能与技能劳动混合,白领工作为主、含有部分金领工作。
四、制造业技术进步偏向与劳动力要素的双向关系
(一)劳动力要素对技术进步偏向性的影响
1.对要素偏向性的影响
劳动力要素对技术进步要素偏向性产生作用的关键因子有四个:要素替代弹性,要素相对价格,价格效应,市场规模效应。[19]劳动力要素和资本要素由于禀赋条件不同,相对价格不同,稀缺要素相对昂贵;当二者替代弹性小于1,要素互补时,价格效应产生作用,致力于提高稀缺要素生产效率的技术将获得更快发展,技术进步偏向稀缺(昂贵)要素;当要素替代弹性大于1,要素替代时,市场规模效应产生作用,相对便宜的要素将更多地投入生产,其需求量增加、市场扩大,从而针对该要素的技术创新增多,①转引自刘凤良:《资本偏向技术进步是否影响了中国城乡收入差距》,载《福建论坛》2013年第7期第10-16页。[19]技术进步偏向富裕(便宜)要素。
低技术制造业为劳动密集型产业,资本劳动要素互补;我国劳动力资源丰富、资本要素相对贫乏,大量劳动力要素投入生产,相应对资本要素的需求增多、资本要素价格上升,产生价格效应,为满足基本生产需求并控制生产成本,技术进步偏向于提高资本要素生产效率(MPK值),即技术进步偏向资本。
中低技术制造业为资本密集型产业,资本劳动要素为替代关系;资本要素相对贫乏,生产投入大量劳动力要素以实现对资本的反替代,对劳动力要素需求增多,劳动力要素的市场规模扩大,产生市场规模效应,有利于提高劳动力要素效率(MPL值)的技术进步将获得发展,即技术进步偏向劳动。
中高技术制造业劳动密集度较高,资本劳动要素互补。自2008年起,该行业劳动力要素供给大大增加,因此对资本的需求也会大幅上涨,资本要素价格上升,产生价格效应,技术进步偏向于提高资本要素生产效率(MPK值),即技术进步偏向资本。
高技术制造业为技术密集型行业,发展刚起步;技术使其各生产要素相互融合、内在互补(如生产设备更新改造、人力资本积累)是其行业特性。可见它对资本要素和劳动力要素的需求同样大,而我国该行业的两种要素供给同样贫乏,因此它的技术进步偏向会在劳动和资本间频繁变换且偏度较小。
上述分析印证了阿西莫格鲁(Acemoglu)“在稳态平衡增长路径上仅存在劳动增强型技术进步,资本增强型技术进步存在于转型路上”的基本结论。[20]
2.对技能偏向性的影响
技能溢价作为价格因素是劳动力要素对技能偏向性产生影响的关键,具体影响途径有两条:物质资本要素供给,技能劳动供给结构。需要强调的是,上文已证明工作的常规性特征是技术进步技能(非技能)偏向性的决定性因素,因此劳动力要素的变动仅对偏向性的程度及范围产生作用,不会改变其根本方向。
物质资本要素供给途径:确切是指资本中的物质资本要素与劳动力要素投入相对比率的变动。物质资本要素与技能的关系为互补,即该要素投入增多会要求其使用者拥有更强的操作、协调、处理能力,因此技术进步偏向技能。当生产中劳动力要素投入减少而物质资本要素增多,技术进步将趋向技能偏向性,反之为技能替代性(非技能偏向)。
技能劳动供给结构途径:技能对非技能劳动可以完全替代,非技能劳动利用机器与相关技术在一定程度上也能对技能劳动进行反替代,二者为替代关系。经济运行初期,技能溢价升水使得技术进步的技能偏向性增强;随着市场运行,技能劳动供给结构发生变化,技能与半技能劳动供给增多、超过需求,非技能劳动供给相对减少,供不应求,一增一减,技能溢价缩水,技能替代性增强;长期中半技能、技能劳动都将趋于增长,劳动力素质普遍上涨、技能劳动供给增多,这为技能互补性技术提供广阔市场,产生市场规模效应,研发部门增加对技能偏向性技术的开发,技术进步的技能偏向性增强。
低技术制造业和高技术制造业的技术进步是典型的技能替代性与技能偏向性,这由其行业性质决定,以上两个途径对其偏向性的影响较小。中低和中高技术制造业的技术进步偏向为技能替代和技能偏向混合,劳动者以半技能劳动为主,同时覆盖非技能劳动和技能劳动。随着生产中物质资本要素投入的增加、教育普及化及其收益率的上升,技能溢价实现大幅上涨,市场中非技能劳动者努力成为半技能劳动者、半技能劳动者成为技能劳动者,其结果是半技能劳动与技能劳动的供给极大增多、至供过于求,而非技能劳动者大幅减少、至供不应求,市场失衡,技能溢价下降,在中国市场中的具体表现就是“民工荒”和“大学生就业难”并存;多余部分的技能劳动者开始从事半技能劳动工作、半技能劳动者从事非技能劳动工作,短期内技能替代性(非技能偏向性)技术进步将获得发展,技能偏向性技术进步发展受到一定的阻碍。长期中半技能和技能劳动供给持续增加,市场规模效应显现,与它们互补的技术获得长足发展,技术进步的技能偏向性将大大增强。
(二)技术进步偏向性对劳动力要素的影响
1.要素偏向性产生的影响
要素间的相互关系,替代、互补或无关,是要素偏向性对劳动力要素产生影响的关键。经济增长初期,由于生产配套需要,要素关系为互补。至中期,要素供求状况及相对价格发生变化,要素关系呈现替代特征,按照不同的资源禀赋条件和行业性质,有不同的替代方式,资本替代劳动或劳动反替代资本;这一过程在中国体现为资本深化过程,即资本对劳动的替代过程。跨过这一漫长过程后经济增长进入成熟期。此时要素收入占比、要素供求状况出现新的均衡,经济发展获得新起点,要素间呈互补关系。[21]
制造业各行业不同的资源禀赋条件(资本、劳动要素供给状况)、差别的行业性质(资本、劳动或技术密集型),使得它们各自的发展速度、所处阶段互不相同,生产要素关系迥异,形成不同的技术进步要素偏向;不同的偏向性又改变要素初始禀赋条件,要素间的关系随之改变,要素的技术替代率、投入产出弹性(生产效率)、收入份额发生变动。这就是要素偏向性对劳动力要素产生影响的基本途径。
低技术制造业技术进步为资本偏向性,行业为强劳动密集型,资本劳动要素互补,资本对劳动要素的替代效率在四行业中最低。技术进步的资本偏向(劳动节约)性在提高资本效率的同时将大大减少其对劳动力要素的需求,形成需求缺口,劳动力要素供过于求;而行业内部的劳动力由于行业外“产业后备军”的存在及其产生的竞争威胁,投入产出弹性自然会大大提升。资本劳动要素互补关系体现其正处于发展的成熟期,劳动收入占比已实现稳定增长,加之该行业劳动密集型的行业性质和劳动投入产出弹性的提高,该行业的劳动收入占比必定稳定上升,且在四行业中居于高位。
中低技术制造业技术进步为劳动偏向性,行业为强资本密集型,资本劳动要素替代,替代效率逐年快速下降。这一替代关系显示该行业处于发展的第二阶段,即资本深化过程,资本投入产出弹性高,劳动投入产出弹性低。资本对劳动替代程度不断加深,加上技术进步的劳动偏向性使得劳动的生产效率大大提升,行业所需劳动力要素大大减少、供过于求。另外资本深化过程伴随的资本替代效率下降使得劳动收入占比有所回升,并最终超过低技术制造业水平,成为四行业中最高。
中高技术制造业技术进步为资本偏向性,行业为弱劳动密集型,要素互补。该行业对劳动力要素的需求较大,但国内禀赋条件决定劳动力要素供不应求。要素的互补关系显示了其正处于发展的第一阶段,起步较晚,但发展较快,技术进步偏向资本,资本深化过程不断加深,资本投入产出弹性在四行业中居于首位、资本对劳动的替代效率较高,劳动收入占比较低。
高技术制造业技术进步的偏向性在1993~2004年和2010~2012年为劳动偏向,2005~2009年为资本偏向,多数年份为劳动偏向性,行业为技术密集型,资本劳动要素内在互补,资本对劳动的替代效率缓慢下降。该行业在我国的发展刚起步,行业所需劳动力要素远大于其供给,供不应求;技术进步的劳动偏向性使得劳动力要素的生产效率和投入产出弹性大大提高,供不应求的局面近年来有所改善。要素间的互补关系使得其对资本的需求也较大,在整个制造业经历资本深化、资本替代效率降低过程的背景下,该行业的资本替代率逐渐成为四行业中最高的,资本报酬比最高、劳动报酬比最低。
2.技能偏向性产生的影响
技能偏向性主要通过改变技能溢价升水或缩水状况直接调节劳动力要素收入初次分配:技能溢价升水,收入分配不均衡增加,劳动收入份额降低,反之则反。长期中还将通过腐蚀效应、替代效应、技术效应改变技能劳动供给结构。
腐蚀效应由盖勒等(Galor et al.)、阿西莫格鲁(Acemoglu)提出。新技术的投入和旧技术的淘汰使得之前的学校教育和职业培训所积累起的人力资本退化,劳动者需要重新花时间和精力来学习新技术;技能劳动者具有更高的静态生产率和更强的适应能力,因此他们相比非技能劳动者能够更快更好的掌握新技术;从而技术进步对技能劳动者的腐蚀效应较小、非技能劳动者腐蚀效应较大,那么市场倾向于增加对技能劳动的需求,非技能劳动需求减少,技能溢价升水。[4][10][20]
替代效应。产业升级、技术进步、经济发展等因素会增加对技能劳动者的需求、对非技能劳动者的需求减少,技能溢价升水,技能劳动供给增多,当供给持续增加并超过需求,技能劳动者将替代非技能劳动者从事常规工作,无法获得与其真实能力相符的收入;另一面非技能劳动者供给减少,工资上涨,技能溢价缩水。
技术效应对应市场规模效应。当某种技能技术的消费者,即技能劳动者增多、技能技术市场规模扩大,为深度开发该市场、进一步提高技能劳动生产效率,这一市场的技术,即技能偏向性技术将获得更多的创新。技术的创新又将增加对技能劳动的需求,技能溢价升水。[2]
根据李实、何亦名等的研究,中国高中(中专、职高、中技)及高等教育(大学、大专)的教育回报率在1990~2004年为快速递增,技能劳动收入大大增加,技能溢价升水;[22~23]另一面,腐蚀效应客观存在,非技能与半技能劳动者的市场适应能力相对较弱。这两点使得劳动力拥有更多的为提高自身技能而接受教育或培训的激励。因此越来越多的非技能与半技能劳动者开始向半技能、技能劳动者转变,劳动力要素市场上技能与半技能劳动供给增多,非技能劳动供给减少,其直接结果表现为“民工荒”和“大学生就业难”。技能供给结构的变化推动替代效应的形成。技能与半技能劳动者开始从事半技能与非技能工作,劳动报酬降低,非技能劳动者由于供给不足报酬上升,技能溢价缩水。但这一不平衡局面只是暂时性的,技能半技能劳动供给的增长是必然而长期的趋势,技术效应逐渐显现,技术进步的技能偏向性愈加明显,各层次技术行业转型升级,劳动力素质普遍提高,技能劳动供给增多,整体劳动收入份额将大幅上升;但与此同时,与技能偏向性技术进步相匹配的资本将大量增加,资本再次不断深化、资本收入在总收入中仍占主要部分,劳动要素收入份额仍然相对较小。
低技术制造业由于非技能劳动的减少、技能溢价缩水,劳动收入份额持续增加并居于四行业首位;但随着经济发展、产业结构升级、劳动者素质提高,技能偏向性技术进步将在该行业进一步扩展深化,这又大大减少了对非技能劳动的需求,需求缺口持续扩大,劳动力市场仍然供过于求。
中低和中高技术制造业中包括非技能劳动者、半技能劳动者和技能劳动者,技能溢价升水使得半技能和技能劳动供给增多,供过于求。中低技术制造业由于非技能劳动供给的减少,整体劳动收入份额下降幅度较小,并在四行业中位居第二;中高技术制造业整体劳动供给增多,劳动收入份额降幅较大,居第三位。长期中,技术效应实现,两类行业面临优化升级,技能劳动需求增多、非技能劳动需求减少,整体劳动收入份额趋于上升。
高技术制造业所需的技能劳动一直以来供不应求,教育回报率及腐蚀效应的激励增加了技能劳动的供给,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该行业劳动供求失衡程度。但技术效应也将伴随技能劳动者供给的增多而产生,为深度开发扩大了的技能技术市场,与技能互补的技术进步将获得更多创新,技术的创新进一步增加对技能劳动的需求,该行业技能劳动供给仍然缺乏。它反映了我国仍大量缺乏掌握核心技术技能、具有高效劳动生产率的技能劳动者,人力资本储存任重道远。
五、结语
就中国制造业来看,要将技术进步因素内生化于劳动力和资本要素的投入生产过程中,需根据行业特性、资源禀赋条件、在国民经济中的地位等三个方面有差别地得出将技术进步因子引入方式。
低技术制造业相比其他三类行业,发展最为成熟,转型升级的需要十分迫切,可以增强其技术进步的资本偏向,促进资本深化过程以开启行业新发展过程;中低和中高技术制造业作为制造业的中坚力量,则需要保持技术进步的连贯性和持续性,增强技术进步既有的偏向性,重点提高要素的生产效率;高技术制造业发展刚起步、发展前景良好,对资本和劳动力要素的需求都很旺盛,更需要技术进步因子的引入,其关键在于利用技术进步因子将劳动力要素和资本要素有机结合起来,使之相互内在融合,从而同时提升劳动力质量和资本生产效率,以增强高技术制造业的核心竞争力。
另外还需考虑劳动力要素内部技能的偏向性。对于非技能劳动者,需要加强在职教育与培训,降低腐蚀效应对其产生的不利影响,提高其市场竞争力和适应能力。对于半技能劳动者,要重视以市场为导向进行职业技术技能的教育与培训,而非盲目扩张教育培训规模,降低教育收益率。对于技能劳动者,需采取“高、精、尖”的培育模式,为中国技术的进步与发展提高根本动力与核心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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