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祐及其《出三藏记集》述评
2015-10-21孙雪峰
孙雪峰
摘 要:僧祐,生于南朝宋文帝元嘉二十二年(445年),卒于梁武帝天监十七年(518年),一生精研律部,为其时不可多得之律学大师。他不仅是当时在朝野都颇具影响力的僧人,从治学角度来说,更是目录学家、文献学家、史学家和艺术家,尤其是他的《出三藏记集》,在我国古代目录学史上具有划时代的作用。
关键词:僧祐;目录学;文献学;《出三藏记集》
中图分类号:G12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2589(2015)25-0162-02
南朝活跃于齐梁两代的僧祐,不仅是当时颇具影响的僧人,从治学角度来说,更是目录学家、文献学家、史学家和艺术家,尤其是他的《出三藏记集》,对后世产生了多方面 的影响。
一、僧祐的生平
僧祐,生于南朝宋文帝元嘉二十二年(445年),卒于梁武帝天监十七年(518年),一生精研律部,为其时不可多得之律学大师,其高徒慧皎所著《高僧傳》,凡十四卷、附录一卷,在其中开列“译经、义解、神异、习禅、明律、忘身、诵经、兴福、经师、唱导”等十类条目,将所载述的僧人划类分入其中,《齐京师建初寺释僧祐》位列卷十一、《明律》条目下。足见僧祐一生精力,主要集中于戒律之学。
按《高僧传》中所述,僧祐俗姓俞,原籍彭城下邳(今江苏省睢宁县古邳镇),父辈时便已定居建业(今江苏南京市),正因为他生在“南朝四百八十寺”相对集中的都城建康(建业),这里佛教氛围浓厚的南朝文化气息从小影响着他,抑或因为佛教思维中的“夙世因缘”,僧祐幼年时到建初寺礼拜,便“踊跃乐道,不肯还家”,由于父母对他志向的怜爱,便同意其皈依佛门,师从僧范。父母的爱怜也同样体现在对僧祐娶妻生子的期望上,在他十四岁时,“密为访婚”,但僧祐却“知而避至定林”,坚决拒婚,投奔定林寺法达。僧祐曾师从法颖,《高僧传》记载法颖“以律藏知名”、“为律学所宗”、“时开律席”,并在宋孝武帝和齐高帝时,因学问与修行的出众两次出任僧正一职;其避婚时跟随的法达,也是一名“戒德精严”的法师,再加上僧祐自身“竭思钻求、无懈昏晓”的学习态度,终于“大精律部,有迈先哲”。
由于僧祐精究律部,辩解入微,齐竟陵王萧子良经常邀请他开讲律学,“听众常七八百人”。永明年间,又尊奉齐武帝敕命,前往吴地(今江苏苏州、湖州、浙江绍兴一代)去试选僧尼五众,并宣讲《十诵律》和受戒之法。僧祐“为性巧思”,善于规划设计造、刻佛像;身为一代宗师,又热心佛教事业,“凡获信施”,或用于修、造寺庙,或用于举办无遮大会、舍身斋,或用于搜集整理经卷;毕其一生,僧、俗门徒达到一万一千人之多。齐、梁二朝朝野上下、僧俗两序莫不对之恭敬有加。开善寺智藏、法音寺慧廓,都是当时著名僧人,对僧祐“崇其德素,请事师礼”;皇亲贵族也争相以师礼敬之,如临川王萧宏、南平王萧伟、永康定公主等;梁武帝更是“深相礼遇”,凡遇到佛教界的重大问题,都会请他审度决断,待到僧祐年老又患脚疾时,“敕听乘舆入内殿,”纵使素有佞佛帝王之城的梁武帝,也绝非对待任何僧人都有如此规格的敬重的。
天监十七年(518年),僧祐去世后,归葬于定林寺墓地,为其撰写碑文的,正是“依沙门僧祐、与之居处、积十数年”的著名文学理论家刘勰。
二、僧祐的主要学术成就
僧佑精研佛教戒律学,此外,对佛教目录、佛教历史、佛教文献、佛教艺术也贡献较大,终其一生,著述等身。其中被他亲自名之为《释僧祐法集》的八种著述,分别为《出三藏记集》《弘明集》《释迦谱》《萨婆多部相承传》《十诵义记》《世界记》《法苑集》《法集杂记传铭》,按道世《法苑珠林》载,则为有《出三藏记集》《法苑集》《弘明集》《世界记》等十四种,其实也多为拆分前述八部或异名而形成。这些著作,基本涵盖了上述佛教戒律、目录、历史、文献等诸多方面。僧祐一生贡献,大致可归纳如下。
1.精擅戒律,戒德精严。僧祐于佛教的弘扬主要以宏兴律学为己任,他认为佛法能否在时间长久弘扬,主要依赖于僧团对戒律的重视和持守情况。僧祐先后亲近的法颖、法达、法献等高僧修学二十余年,而这些僧人无一例外均为专研佛教戒律学的高僧。除积极开讲律学、试选僧尼并讲述受戒之法等具体实践外,在理论上僧祐主要撰成两部佛教戒律学的重要著述,一是《萨婆多部相承传》,二是《十诵义记》。《十诵律》,系属说一切有部律,是中国汉语系佛教四部广律中传来最早的一部,在晋、宋、齐三朝已经大肆盛行,僧祐所擅即为此律,迨隋末唐初道宣等人以压倒一切的态势弘扬法藏部《四分律》,本律遂湮没不传。僧祐所撰《萨婆多部相承传》,即为《十诵律》律学师师相承的传记。而《十诵义记》,则是一部记述律学义解的专著,僧祐在《释僧祐法集总目录序》中自己写道:“少学律学,刻意毗尼,旦夕讽持,四十余载,春秋讲说,七十余遍。即禀义先师,弗敢坠失。标章括条,为律记十卷。”因此,《十诵义记》应当是僧祐多年研习、讲诵、修持《十诵律》的心血结晶。僧祐对戒律的重视,也体现在对门徒的影响上,其高徒明彻“因从佑受学《十诵》,随出扬都,住建初寺,自谓律学绳墨。”此外,《经律异相》、《名僧传》、《众经要钞》的作者宝唱,也是“投僧佑出家,咨禀经律。”
2.撰《弘明集》,抵御异说。僧祐所处的南北朝时期,既是佛教大为兴盛之时,也是诸家学说并起、释道儒三家互辩的思想纷争时期。《弘明集》编撰的目的,僧祐自己说得很明确,“余所集《弘明》,为法御侮,通人雅论,胜士妙说,摧邪破惑之冲,弘道护法之堑,亦已备矣。”本书从第一篇牟子博的《牟子理惑论》到最后一篇释宝林的《破魔露布文》,以及僧祐自己的《弘明集后续》,无一不围绕着弘扬佛教理论,抵斥异说理论而收集。在僧祐主观的编撰目的之外,这部撰著还具备另外三大优点。其一,相对全面地反映了汉末至南北朝时期思想领域中的各种争论——佛教与道教、佛教与儒家、神灭与神不灭、本与末、夷与夏、沙门礼敬王者与否、因果报应与否。通过它,更利于后人理解当时的思想状态。其二,从中国佛教史研究角度出发,《弘明集》所收录的文章不少为当时饱学文人所著,呈现了当时人们尤其是知识分子对佛教的认识、理解和接受的情况。其三,《弘明集》所收录的作者,其中不乏相关作品散佚的名士、僧徒,而正是由于《弘明集》的编述,才使得我们今天仍能见到他们关于佛教的论述。
3.监造佛像,以像立法。僧祐除在上述佛教典籍整理、佛教戒律学等方面有很高成就外,对佛教艺术同样造诣颇深。首先,僧祐对佛教艺术应当有着深厚修养,比如在《法苑集》中,他就搜集整理了大量佛教音乐、歌呗、梵舞、造像等方面的记载和文献。尤其是在造像艺术方面,他更是具备一种近乎天生的卓越能力,“为性巧思,能自准心计,及匠人依标,尺寸无爽。故光宅、摄山大像及剡县石佛等,并请祐经始,准画仪则。”光宅大像,系天监八年(509年)奉敕于小庄严寺铸造,后移奉于梁武帝舍宅为寺之光宅寺的无量寿佛铜像,此佛像用铜四万三千余斤(约合今量34吨),佛像身高一丈九尺,《高僧传》称其“自葱河以左,金像之最,唯此一耳”。摄山大像,即为栖霞山大佛,其时由齐豫章王、齐竞陵王等出资,僧祐参与设计改造的,石窟正中无量寿佛采取坐式,坐高约十米,佛座高约二米,左右两侧分立观世音与大势至菩萨像,各高约十米。剡县石佛,原由僧护于齐建武年间(494年—498年)募召僧俗欲雕凿“弥勒千尺之容”,未及刻成僧护染疾身亡,而佛像则“仅成面朴”,僧淑继之,但“资力莫由”,亦“未获成遂”。天监七年(508年),继由梁建安王充当施主,“敕遣僧祐律师专任像事”,天监十二年(513年)春基本完成,天监十五年(516年)彻底竣工。大佛“坐躯高五丈,立形十丈”。
4.总集众经,撰著经录。既有文献,则目录不可或缺,殷商以数万计的甲骨文献已有排列顺序,《汉书·艺文志》记载,至汉武帝时,已有了真正意义上的群书目录。西汉成帝时,刘歆著《七略》,为第一部正式的官修分类目录,确立了较为完全的著录方法,奠定了我国传统目录学的基础。刘歆《七略》收录方术,晋后数部书录也兼收佛經,直至南朝齐王俭《七志》、梁阮孝绪《七录》都特别为《佛经》单列目录,但毕竟自汉武帝之后,独尊儒术、罢黜百家,佛道诸教及先前之诸子百家都难以与之比肩,尤其正统目录学家都局限于四部之例,于是佛教徒转而纷纷自立门户,抄集结藏,著录成目,其中奠定佛经目录基础的,当为东晋道安的《综理众经目录》。僧祐认为“昔安法师以鸿才渊鉴,爰撰经录,订正闻见,炳然区分”,但是“年代人名,莫有铨贯。岁月逾迈,本源将没,复生疑惑,奚所取明”,于是自己才“牵课羸志,沿波讨源,缀其所闻”,编撰而成《出三藏记集》。费长房所著《开皇三宝录》载《出三藏记集》成书于齐建武年间,但详阅该书,尚记载有梁天监年间之事,由是则可断定《出三藏记集》当成书于齐梁二朝。在僧祐众多的著作当中,《出三藏记集》堪称其中的代表作,往往列于《大藏经》目录部之首。同时,僧祐也因“造立经藏、搜校卷轴”而成为中国集结佛经、整理经藏第一人。
三、僧祐的代表作——《出三藏记集》
《出三藏记集》一书,共十五卷,内容由四大部分构成:“一撰缘起、二铨名录、三总经序、四述列传。”主要是指佛教三藏在印度的缘起,在中国传译的佛教三藏名录,佛教三藏的序言和题记,译传佛教三藏之高僧传记这四类。其价值概言之有以下三项。
1.我国现存的最古的佛教经录。在此之前虽然有朱士行《汉录》、竺法护《众经目》、道安《综理众经目录》等二十余种佛教目录,但均已散佚,今仅闻其名,所以《出三藏记集》成为当之无愧的现存最古老的佛经目录。僧祐自己认为撰录《出三藏记集》是对道安佛教目录的一种继续,它保存了佚失的道安《综理众经目录》的大致全貌,在其所列十四类“录”中,不只保留了道安的六种录,甚至有些部分都是将道安的原文植入。在对道安《综理众经目录》认真订补的基础上,僧祐将由汉至梁四百年间翻译和撰集的众多佛教典籍,汇集归纳为十四录,共收经目2162部、4328卷。但不可否认的是,僧祐一生均活动于南朝,对于北朝所译佛经及典籍情况,还是有所疏漏的。
2.扩大了佛教经录包含的内容,创立了佛教经录编纂的新体例。僧祐所分的撰缘记、诠名录、总经序和述例传四个部分。实际上已大大超出了经录的范畴,单以诠名录一个,就已经可以概括一般佛教经录的全部内容了,其他三个部分则可看作是僧祐独具特色的创新。撰缘记叙述了一些三藏经典形成结集的经过;总经序则广泛地搜罗了多达110篇的佛教三藏序言和题记,它们不仅使人读之即可未读经便知其略要,更可以帮助后来人了解相关经典的翻译经过、翻译地点和时间;述例传则由详述历代中外僧人的传记组成,共32篇,凡32人、附记16人,这部分是中国现存最古的僧人传记,其内容几乎均为僧祐高徒慧皎和宝唱的《高僧传》及《名僧传》所采录。此外,由于僧祐专门列出注经、杂经、疑经、伪经、抄经、失译经、古译经、异出经等“另类”以别于正式经论,又单列律部,为后世佛教经录作者们做了很好的框架,极大促进了佛教目录学的发展。
3.保存大量史料,便于后世研究取材。正是由于《出三藏记集》的四部分法,除铨名录外的三类无疑是保存了大量的第一手史料,加之僧祐撰著时注重甄别正伪,擅于考证事实,也使这些史料的真实性很强。后世撰著者涉及佛教历史、人物、佛经流布等内容时,多有采用《出三藏记集》所载的做法,所以说它对后世产生了多方面的影响实不为过。
参考文献:
[1][梁]释僧祐.出三藏记集[M].北京:中华书局,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