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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面“中等收入陷阱”真问题
——基于1962—2013年全球数据对“中等收入陷阱”的判断、认识

2015-10-11苏京春

中共中央党校学报 2015年4期
关键词:中等收入陷阱晋级陷阱

贾 康 苏京春

(国家财政部 财政科学研究所,北京 海淀 100036)

“中等收入陷阱”自2006年由世界银行在《东亚经济发展报告》中提出以来,已有了许多的相关讨论,并在中国近期的众说纷纭、思想碰撞中,成为一大热点和引发轩然大波。虽然这一概念的表述在其形式上及量化边界上还带有某种弹性与模糊性,但它决非有的论者所称并不存在的“伪问题”。作为一种统计现象,它确实是一种真实世界中的“真问题”,而且应进一步强调:对于艰难转轨、力求在“和平发展”中崛起的中国来说,这是一个关乎其现代化“中国梦”命运的顶级真问题。无论从历史视角、国际视角、经济发展实践视角还是经济理论视角来看,这一挑战性、考验性问题都无可回避。本文试作展开分析考察与论述。

一、中等收入陷阱:能否实现“中国梦”的顶级真问题

我国经济发展正处于国际比较参照系之下的中等收入发展阶段,同时也处于推进全面改革与全面法治化的“攻坚克难”时期。有关“中等收入陷阱”到底是否存在、如何解读与应对的讨论近来异常激烈,特别是有观点直指中等收入陷阱概念本身,认为其根本上就是一个伪问题和认识上的“陷阱”[1]。但根据近年来方方面面对中等收入阶段经济体的发展实证情况等相关问题的追踪,我们认为必须强调:从历史视角和国际上各经济体经济社会发展实践来看,中等收入陷阱显然是一种可归纳、需注重的统计现象,反映着无可回避的真问题。

首先,从历史视角来看,某一经济体的发展轨迹并非总是能够如愿呈现逐步上扬的趋势。自15世纪以来,从西班牙、葡萄牙、荷兰、英国、德国、沙皇俄国,到苏联、日本和美国,纵观每一个历史发展阶段,都有个别经济体独领风骚,从不发达阶段逐步崛起,跻身高收入经济体之林。基于经济学所认识到的资源稀缺性与人类欲望无限性之间的矛盾,全球各国在历史发展脉络中实际上总是呈现出多方力量的角逐,并在相互关系的不断演变中呈现出兴亡盛衰的景象。美国著名国际关系历史学家保罗·肯尼迪曾说:“任何大国的胜利或崩溃,一般地都是其武装部队长期作战的结果;但也不仅如此,它也是各国在战时能否有效地利用本国可用于生产的经济资源的结果。进一步说,也是由于在实际冲突发生以前数十年间,这个国家的经济力量与其他一流国家相比是上升还是下降所致”[2]。在过去“非和平崛起”时代历史演进的过程中,对于处于特定历史阶段的某一经济体而言,总有处于先行发达者群体和后来追赶者群体之分,不均衡的“你追我赶”是常态,但到了决定能否进入“第一阶层”的前置区间,通常总会表现出严苛的考验。到了20世纪后期以来“和平与发展”的时代,这种“你追我赶”的非均衡发展仍是常态化的基本现实。

从国际经济实践视角看,近百年来全球从低收入发展阶段走到中等收入发展阶段的经济体为数众多,但从中等收入发展阶段如愿走到高收入发展阶段的经济体却屈指可数。工业革命后,两个多世纪以来,三次产业革命接踵而至:一方面前所未有地大幅提升了劳动生产率,经济发展已在发达经济体步入所谓后工业化的信息化时代,科学技术的发展日新月异;同时先进交通工具和通讯工具推动全球经济一体化进程不断加速。在全球经济发展水平绝对量方面得到迅速提升过程中,相对量的考察与排序合乎逻辑地更得到各方关注,典型的参照系是世界银行根据收入水平对全球各国家和地区进行的分组,包括:低收入(LIC)、下中等收入(LMC)、上中等收入(UMC)和高收入(HIC)。全球范围内多家机构的相关研究均显示,历经一个较长时期的发展之后,仅有极少数国家如愿跻身发达国家之林,而大多数位于中等收入发展阶段的国家仍处于中等收入发展阶段,裹足不前。

许多经济体都曾经经历过所谓“黄金增长”的阶段,但最终通过后发追赶进入高收入发达经济体行列的不多,在世界性影响意义上达成“崛起”意愿的国家则少之又少。对此,日本可说是一个通过黄金增长赶超而最终实现崛起的典型代表,而拉美地区则是一个经历黄金增长后仍然裹足不前的典型代表。日本1955—1973年经历经济起飞时期,GDP年均增长率达到了9.4%,实际上,在此之前的1947—1955年,日本GDP年均增长率也达到9.0%,即在1947—1973年这27年间,经历了经济高速增长的黄金时期,1973年之后增长率逐步回落。对于拉美地区总体而言,其1950—1980年也经历了30年的黄金增长期,但其后却没有如日本等国那样步入高收入阶段,而是经济社会矛盾丛生,发展态势陷于一蹶不振,至今仍徘徊于中等收入发展阶段。

从经济理论视角来看,某一经济体的发展一般都要经历“马尔萨斯均衡”、“经济赶超”(产业革命)、“卡尔多典型事实下的经济增长”(新古典增长)、“新经济分叉”(内生经济增长)等不同阶段,尤其是后发国家,其所必须经历的“经济赶超”阶段实际上是决定着未来是否能够转入新古典和内生经济增长的关键时期,且学界早已有对于经济赶超规律性的一系列研讨和论证:美国经济史学家亚历山大?格申克龙提出后发优势理论,美国社会学家M·列维从现代化的角度发展后发优势理论,阿伯拉莫维茨提出追赶假说,伯利兹、克鲁格曼和丹尼尔·东提出“蛙跳”模型,罗伯特·J·巴罗提出独特的技术模仿函数,R·范·艾肯建立技术转移、模仿和创新的一般均衡模型,等等。发展经济学一般认为,经济赶超阶段可能成功、也可能失败,成功者便跻身发达经济体之林,而失败者则落入等而下之、类似于“中等收入陷阱”状态,往往会一蹶不振而于纠结痛苦中徘徊多年。

综上所述,历史视角下的发达经济体崛起之路告诉我们,特定的历史发展阶段内,不可能所有经济体都成为发达者,总有先行发达者和后来追赶者之分,国际视角下的认识则接着告诉我们,1950年以来,仅有约20个国家和地区成功步入高收入阶段(其中真正有世界性影响的更少),而长期处于中等收入阶段的经济体实际上并不是没有经历所谓黄金增长期,比如拉美地区,就在1950—1980年期间经历了30年高速经济增长阶段,但其后却如陷入泥潭陷阱般裹足不前,而日本则在经历27年的高速经济增长后步入高收入阶段,跻身发达经济体之林。以这些考察认识结合发展经济学的相关理论,不难得出这样的结论,即基本的统计现象可引出的概括是:少数得以完成经济追赶阶段的经济体步入了高收入阶段,而多数未能完成的经济体则在较长时期内滞留于中等收入阶段。鉴于此,世界银行于2006年在《东亚经济发展报告》中首度提出“中等收入陷阱”这一名词,并描述性地指出:“使各经济体赖以从低收入经济体成长为中等收入经济体的战略,对于它们向高收入经济体攀升是不能够重复使用的,进一步的经济增长被原有的增长机制锁定,人均国民收入难以突破10000美元的上限,一国很容易进入经济增长阶段的停滞徘徊期”。总之,无论从历史视角、国际经济实践视角还是经济理论视角,“中等收入陷阱”这一概念都绝不是耸人听闻或凭空臆造,而是对于沿历史发展阶段不同经济体经济发展实践中所出现的、真实存在的经济发展现象基于统计数据考察而作的总结,在全球范围内具有较广泛共识,且符合一直以来学界对经济增长路径的认识。对于经历“黄金发展期”又于近年遭遇“矛盾凸显期”且经济发展态势进入“下台阶”的“新常态”的中国,讨论“中等收入陷阱”如何避免这一问题的现实意义是显而易见的:不要以为前面三十几年发展得总体还不多,GDP年均增长近两位数,总量已成世界老二,今后只要一路发展下去就可以衔接高收入阶段得到来和实现“现代化伟大民族复兴中国梦”了,如不能有效化解矛盾攻坚克难升级换代式发展,大量“中等收入陷阱”的案例作为前车之鉴正等着我们看是否重演!要做到“高瞻远瞩”、“老成谋国”,保持战略思维的应有水准,至少当前阶段特别需要“居安思危”、见事快、预警清晰,对防范措施作充分讨论与必要部署。

二、经济发展阶段的全球格局

中等收入阶段是一个相对而言的发展阶段,在表述上,发展的“阶段”和“陷阱”当然不可混淆,但是要高度重视二者的相关性。世界银行对国家和地区收入水平进行了分组:低收入(LIC)、下中等收入(LMC)、上中等收入(UMC)和高收入(HIC),而分组标准则随着每个财政年度数据的变化而产生相应变化,每年划分指标的浮动情况也从某种程度上反映全球经济水平的发展方向和程度。对某一个国家或地区而言,其组别和排位总是于全球经济体比较视角下即在全球经济体参照系下动态变化的,考察表明某一国家或地区与全球经济体发展而言的相对水平。目前,学界也有人认为,每个国家都要经历中等收入阶段,因而并不存在什么陷阱之说,我们认为这种判断是逻辑混乱的,发展的“阶段”上,“通过”的情况各不相同,基本分类上区分落入陷阱和跨越陷阱两种情形,显然具有现实意义。与福利陷阱、塔西佗陷阱、转轨陷阱等有所不同,中等收入陷阱所指实质上是一种经济体在中等收入这个特定历史阶段上国际比较视野下的相对发展停滞期,但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导致经济体避免落入这种停滞期、不小心落入这种停滞期或者最终成功脱离这种停滞期的原因与经济体发展中实际存在的内因和外因具有广泛联系。在认识中等收入阶段之前,我们有必要对目前全球范围内的经济发展格局有一个总体上的认识。

全球范围内多家机构都曾对“中等收入陷阱”问题进行过深入探讨:除世行之外,亚洲开发银行2012年的报告[3]显示,基于1950年至2010年间可追踪到的各个经济体的连续性数据分析,全球124个国家中,有52个国家位于中等收入阶段,其中有35个经济体的经济在此60年期间一直处于并按照其经济指标表现于、未来也将继续处于中等收入发展阶段,即落入了“中等收入陷阱”。“中等收入陷阱”可按照世界银行对全球各个经济体收入组别的划分分为“低中等收入陷阱”和“高中等收入陷阱”两个组别,这35个落入“中等收入陷阱”的经济体中,有13个位于拉美地区,其中11个处于低中等收入陷阱(包括:玻利维亚、巴西、哥伦比亚、多米尼加共和国、厄瓜多尔、萨尔瓦多、危地马拉、牙买加、巴拿马、巴拉圭和秘鲁),2个处于高中等收入陷阱(包括:乌拉圭和委内瑞拉),无论从绝对数量上观察还是从版图上观察,拉美地区都是落入“中等收入陷阱”的集中区域,因而学界也有人将“中等收入陷阱”形象地称为“拉美化”问题;有9个位于撒哈拉以南非洲,这9个国家都处于低中等收入陷阱(包括:阿尔及利亚、埃及、伊朗、约旦、黎巴嫩、利比亚、摩洛哥、突尼斯和也门共和国);有3个位于亚洲,其中2个处于低中等收入陷阱(包括:菲律宾和斯里兰卡),1个处于高中等收入陷阱(马来西亚);还有2个位于欧洲,都处于低中等收入陷阱(包括:阿尔巴尼亚和罗马尼亚)。与此同时,有23个经济体步入高收入阶段。经济体要脱离低中等收入陷阱和高中等收入陷阱所需要具备的经济增长条件十分不同:脱离低中等收入陷阱需要的平均年限为28年,且平均每年的经济增长速率不能低于4.7%,而脱离高中等收入陷阱需要的平均年限为14年,且平均每年的增长速率不能低于3.5%。我们认为亚行的相关研究虽有一定启发意义,但由于数据源等问题而导致与经济发展现状差距过大而在很大程度上降低了参考价值。

基于世界银行数据,分别以1960年和2008年作为时间节点,观察时间横切面上全球各个经济体的数据表现,即可形成如图1所示的结果:分别以1960年、2008年GNI数据为横轴、纵轴的象限,以1960年低收入与中等收入、中等收入与高收入这两条分界线作纵向切割,以2008年同样这两条分界线作横向切割,原象限共可分为九个区域。中等收入的区域显然表示1960年处于中等收入发展阶段而2008年则已处于高收入发展阶段的经济体。这些经济体仅有13个,分别为:以色列、日本、爱尔兰、西班牙、中国香港、新加坡、葡萄牙、中国台湾、毛里求斯、赤道几内亚、韩国、希腊和波多黎各。与此同时,从图1位置居中的区域亦不难看出,1960年濒于低收入阶段和中等收入阶段交界处的中国,在历经48年的发展后,明显由低中等收入阶段向高中等收入阶段过渡,但该区域中更多经济体则呈现出停滞不前的状态,始终在中等收入阶段挣扎。

我国经济1960年处于低收入阶段与中等收入阶段的交界处,至2008年步入中等收入发展阶段,并于近年来完成了由下中等收入阶段向上中等收入阶段的过渡。然而,历经30多年的黄金增长期后,我国经济增长正在步入“新常态”,亟需前瞻性地考虑“中等收入陷阱”这一挑战,寻求跨越陷阱之路。由中等收入发展阶段走向高收入发展阶段的过程,与我国历史文化中的“鲤鱼跳龙门”颇具异曲同工之意。我们认为,在认识中等收入陷阱产生原因及有待规避问题的过程中,首先应当把握两个基本认识:第一,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经济体各有各的特长,落入中等收入陷阱的经济体却颇有相似之处。第二,取成功者之长,避失败者之短,但最终的路径选择可能将是带有鲜明个性色彩的。

尽管世界银行以1960和2008年作为数据面板进行的分析中,确定了13个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经济体,但通过我们在2014年最新数据基础上进行的跟踪观察,毛里求斯实际上并未步入高收入行列,而是仍然保持在上中等收入阶段,此外的12个经济体可认为均步入高收入行列(详见表1)。

图1 1960-2008年全球经济体发展阶段散点图

表1世行总结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13个经济体

说明:1.“人口”指标(数据均以“万人”为单位作了取整处理):日本数据截至2015年3月,来自日本国家统计局;韩国数据截至2011年,来自韩国国家统计局;西班牙数据截至2011年7月,来自西班牙国家统计局;中国台湾数据截至2015年3月,来自相关统计资讯网;希腊数据截至2011年6月,来自希腊官方2011年人口普查估计文件;葡萄牙数据截至2011年1月,来自欧盟统计机构官方网站;以色列数据截至2011年6月,来自以色列中央统计局官方网站;中国香港数据截至2014年底,来自香港政府统计处官方网站;新加坡数据截至2010年6月,来自新加坡统计局官方网站;爱尔兰数据截至2011年4月,来自爱尔兰中央统计办公室官方网站;波多黎各数据截至2012年7月,来自美国人口调查局官方网站;毛里求斯数据截至2010年7月,来自毛里求斯官方人口估计网站。2.“人均GDP”指标统一采用世界银行2013年发布的数据,由于世界银行不发布中国台湾的数据,所以中国台湾采用世界货币基金组织2014年发布的数据。

总体看来,这12个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经济体,其分布为:亚洲地区6个,欧洲地区4个,非洲地区1个,北美洲1个。除日本以外,这些经济体的国土面积都非常小,人口数量均属于全球范围内人口少或极少国家行列。对于我国这样典型的大国经济而言,我们很难直接从大多数成功者身上发现可供继续探寻可模仿发展路径的空间。此外,值得注意的是,从世界银行发布的人均GNI数据来看,赤道几内亚这一国家人均GNI变动趋势可谓大起大落,原本一直是以种植业为主的世界范围内最不发达经济体之一,由于1996年在领海内发现大量石油资源而激发经济快速增长,迅速成为撒哈拉以南非洲第三大石油生产国,并于1997年突破低收入上限、2005年突破中等收入下限、2007年正式跻身高收入行列,其成功路径可说完全不可复制(后文对成功者路径探析中将不再对赤道几内亚进行分析)。

三、长期视野中的成功者路径

世界银行对全球经济体收入阶段的划分标准是动态变化的。基于人均GNI这一指标,世界银行将全球各个经济体划分为四个发展阶段:低收入阶段,低中等收入阶段,高中等收入阶段,高收入阶段。特别值得注意的是,世界银行对四个组别的划分标准,基于全球经济发展状况变化,每个发展阶段的标准均呈现逐年上升的趋势(详见图2)。值得注意的是,仅世行一家机构对收入阶段划分所依据的人均GNI数据口径就有六种之多,包括:2005年美元值、本币值、现价本币值、阿特拉斯法计算下现价美元值、2011年国际美元PPP值和国际现价美元PPP值。

图2 2000-2012年按照人均GNI划分经济体组别的标准值变化趋势

世界银行基于1960年和2008年两个时间横切面数据的相关分析,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可供观察的时间区间信息。早些亚行的相关研究采用其他数据源的主要原因是考虑到世界银行的可观察数据不连续,且相关划分标准的数据口径繁多且覆盖时间区间较短,作长期比较十分困难。我们也已观察到,亚行研究团队采用其他数据源分析所得结果会意性受到较大影响。因此,我们认为仍应侧重于采用世界银行数据,总体思路是将缺失数据通过后续补充与估测等方法补齐,然后在一个可供观察的长期区间内作相关研究。世界银行研究团队已得结论为1960—2008年期间,仅有13个经济体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我们可从这一结论出发,在将时间区间从2008年更新至2013年的前提下,实施以下研究步骤。

(一)确定1962—2013年每年的收入划分标准

在可查询的2000—2012年世界银行收入划分标准(详见表2)的基础上,我们首先需要将这一时间区间扩展至1960—2013年,加之1962—2013年世界各经济体每年人均GNI均值是可获得的,所以我们的思路是建立收入划分标准与世界各经济体每年人均GNI数据变动之间的关系。

表2 2000-2012年全球经济体发展阶段划分标准(单位:美元)

考虑到每年收入划分标准应是以世界人均GNI均值的变动为基础,所以可设世界人均GNI均值为自变量、每年收入划分标准为因变量进行观察,可由2000—2012年的收入划分标准得到如表3所示1962—1999年以及2013年的收入划分标准估计值。

(二)成功者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具体年度、持续时间及GDP增长率

表3 1962-2013年收入划分标准估计值 (单位:美元)

除毛里求斯和赤道几内亚以外,世界银行数据库中不可得中国台湾数据,因此长期分析中我们只能对10个成功者1960年以来的收入阶段进行相关分析,地理分布为:亚洲地区5个、欧洲地区4个、北美洲地区1个。基于对成功者1962年以来收入阶段变化的研究结论,我们可以首先总结出成功者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时间表,其次可以对该时间表下成功者GDP增长率进行对比研究,并得出相关结论。

1.成功者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时间表

成功者跨越“下中等收入陷阱”和“上中等收入陷阱”的持续时间及相应时间区间可总结为表4。

表4 成功者跨越“中等收入陷阱”时间表

2.成功者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GDP增长率

基于表4所示的时间区间,以世界银行发布的1961年以来世界各国GDP增长率数据为基础,可得到成功者跨越“上中等收入陷阱”和“下中等收入陷阱”分国别各年度GDP增长率具体数据,从而可总结出表5。

表5 成功者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GDP增长率

说明:1.单位为%。2.由于成功者跨越“上中等收入陷阱”的时间区间是在估计值基础上确定的,所以相应的GDP增长率也是确定的,而部分成功者跨越“下中等收入陷阱”的时间区间在1962—2013年这一时间跨度中是不确定的,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些成功者在1962年伊始均正处于下中等收入阶段,所以其自1962年起至晋级上中等收入年度止,这一时间区间内的GDP增长率也可在很大程度上反映其跨越“下中等收入陷阱”的GDP增长率,但这一值是大约值。

(三)中国发展阶段现状判定

以世界银行人均GNI数据及我们所估计的收入划分标准为基础,中国晋级中等收入组应在1997年,而晋级上中等收入阶段的年度为2010年,所以其跨越“下中等收入陷阱”持续时间为14年。且中国在跨越“下中等收入陷阱”时期的GDP增长率(9.87%)高于均值(8.50%),与成功者成员相比,仅次于新加坡(10.02%)。

按照15.9年和年增长5.08%的平均值计算,以中国2013年人均GNI(6560美元)为基数,达到目前的高收入下限值(12814美元)所需的时间为13年,但考虑到高收入下限值仍在逐年增长,我们从总量方面不难得出中国跨越“上中等收入陷阱”之路将十分艰难的结论:一方面,经济增长率在未来15年左右应至少不低于5.08%这一平均值;另一方面,即使GDP增长率不低于平均值,考虑到高收入下限值的上浮,中国可能很难在15.9年这一平均年限中顺利晋级,而是可能面临更长时期的考验(如波多黎各,跨越这一阶段持续了29年)。

四、落入陷阱者的前车之鉴

从世界银行2012年数据来看,当时正处于上中等收入阶段的经济体有48个,正处于下中等收入阶段的经济体有49个。如上所述,中国于2010年已晋级上中等收入阶段,因此本部分主要对正处于上中等收入阶段的经济体进行判断和分析。

(一)对中等收入陷阱的事实判断:拉美和加勒比地区为典型

按照上文对高收入组成功者的分析方法,我们可对正处于上中等收入阶段的经济体进行相关分析,从而得到关于中等收入陷阱的实证判断。以世界银行人均GNI数据和我们所估计的1962年以来每年的收入划分标准为基础,对目前正处于上中等收入阶段除中国以外的47个经济体进行分析,可总结出表9。可得出的结论是:目前正处于上中等收入阶段的经济体中,有20个经济体在此收入阶段的持续时间已超过16年,一般而言可视为已落入“上中等收入陷阱”。这些国家及相应持续时间为:委内瑞拉(39年)、塞舌尔(34年)、巴西(27年)、土耳其(24年)、帕劳(至少23年)、加蓬(41年)、马来西亚(24年)、墨西哥(36年)、黎巴嫩(22年)、巴拿马(31年)、毛里求斯(24年)、苏里南(36年)、哥斯达黎加(23年)、博茨瓦纳(25年)、南非(36年)、格林纳尔(18年)、保加利亚(至少34年)、圣卢西亚(26年)、多米尼克(23年)、牙买加(17年)。以上国家中,若将墨西哥也算为加勒比海沿岸,那么拉丁美洲和加勒比海沿岸的经济体数量共有10个之多,占落入上中等收入陷阱经济体总量的一半。

(二)落入“上中等收入陷阱”经济体的演变特征

我们可通过收入阶段趋势和GDP增长率两个总量特征来观察落入“上中等收入陷阱”的经济体。

如图3所示,委内瑞拉1962年以来逐步经历了下中等收入发展阶段和上中等收入发展阶段,且在由下中等收入阶段向上中等收入阶段迈进的过程中,经历了“晋级—退出—再晋级”的反复(具体情况为:1974年晋级,1989年退出,1992年晋级,1994年退出,1995年晋级)。基于世界银行相关数据进行计算,自1974年首次晋级上中等收入阶段以来,委内瑞拉GDP增长率均值为2.36%。

图3 委内瑞拉收入阶段变动趋势

如图4所示,塞舌尔1962年以来逐步经历了下中等收入发展阶段和上中等收入发展阶段,与委内瑞拉类似,塞舌尔在晋级上中等收入组时也出现了反复(具体情况为:1982年晋级,1983年退出,1985年再晋级),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塞舌尔曾在2005年晋级高收入组,但于2008年退出,在摆脱上中等收入陷阱的过程中也经历了“晋级—退出”的反复。基于世界银行相关数据进行计算,自1982年首次晋级上中等收入阶段以来,塞舌尔GDP增长率均值为3.80%。

图4 塞舌尔收入阶段变动趋势

如图5所示,巴西1962年以来逐步经历了下中等收入发展阶段和上中等收入发展阶段,且与委内瑞拉类似,在由下中等收入阶段向上中等收入阶段迈进的过程中,经历了“晋级—退出—再晋级—再退出”的反复(具体情况为:1989年晋级,1993年退出,1994年再晋级,2003年退出,2004年再晋级)。基于世界银行相关数据进行计算,自1989年首次晋级上中等收入阶段以来,巴西GDP增长率均值为2.69%。

图5 巴西收入阶段变动趋势

如图6所示,土耳其1962年以来逐步经历了下中等收入发展阶段和上中等收入发展阶段,且在由下中等收入阶段向上中等收入阶段迈进的过程中,经历了“晋级—退出—再晋级”的反复(具体情况为:1992年晋级,1994年退出,1996年再晋级)。基于世界银行相关数据进行计算,自1992年首次晋级上中等收入阶段以来,土耳其GDP增长率均值为4.17%。

图6 土耳其收入阶段变动趋势

如图7所示,马来西亚1962年以来逐步经历了低收入阶段、下中等收入发展阶段和上中等收入发展阶段,从人均GNI曲线来看,虽然有1次较大起伏,但中间并没有退出的过程,该国在下中等收入和上中等收入阶段持续时间都很长。基于世界银行相关数据进行计算,自1992年晋级上中等收入阶段以来,马来西亚GDP增长率均值为5.67%。

图7 马来西亚收入阶段变动趋势

如图8所示,墨西哥1962年以来逐步经历了下低收入阶段、中等收入发展阶段和上中等收入发展阶段,且在由下中等收入阶段向上中等收入阶段迈进的过程中,经历了“晋级—退出—再晋级”的反复(具体情况为:1980年晋级,1983年退出,1990年再晋级)。基于世界银行相关数据进行计算,自1980年首次晋级上中等收入阶段以来,墨西哥GDP增长率均值为2.70%。

其他还有包括黎巴嫩、牙买加等十几个国家的类似情况描述,与前述六国分析类似。

基于以上样本分析,我们不难得到落入“上中等收入陷阱”经济体的总量特征,这些经济体在上中等收入陷阱中可观察的持续时间均值为28.15年、年GDP增长率均值为3.10%。我们认为更为有价值的结论有两个:第一,从GDP平均增长率的区间来看,最高点出现在5.67%(马来西亚),这一点至少从总量方面告诫我们,即使GDP平均增长率在此高位,也未能幸免落入“上中等收入陷阱”;第二,目前已落入“上中等收入陷阱”的经济体,其收入阶段变动趋势告诉我们,并非一朝晋级就能够一劳永逸,这些经济体中,在摆脱“下中等收入陷阱”和“上中等收入陷阱”的过程中,都不乏出现“晋级—退出—再晋级”的反复,更有些经济体不止经历一次这样的反复,塞舌尔更是曾经幸运晋级高收入组,而后又退回到上中等收入阶段,这些现象都告诉我们,在直面中等收入发展陷阱这一真问题的同时,还应注意到摆脱其实际上对经济体发展态势的“高标准、严要求”。

图8 墨西哥收入阶段变动趋势

(三)拉美和加勒比地区经济发展的前车之鉴

作为世界范围内落入中等收入陷阱的典型,拉美诸国经济发展至此,并非单一因素所致。从基本概况看,拉美经历了长达300年之久的殖民统治时期,导致各国逐步形成单一产品制,严重扭曲整个经济发展,且整个拉美地区人口具有十分复杂的民族、种族构成,加之复杂语种所构成的交流障碍和风俗文化的隔阂,导致拉美地区经济发展中难免天然隔阂因素。与此同时,政治不稳定是拉美各经济体的普遍特征,主要源自民主政体与威权政体之间的不断更替,加之民粹主义政策与正统宏观政策之间的更替,而民粹主义的胜利,则从根本上影响了拉美宏观经济的战略抉择和发展路径,致使拉美地区普遍未将经济赶超贯彻到底,而是在转向福利赶超后拖垮宏观经济,这是我们认为应指出的拉美地区落入中等收入陷阱最为重要的原因。

福利赶超的直接原因是为了缓解由于社会收入差距不断拉大而造成的社会不稳定,过早、过急地照搬发达国家已经实施的社会福利制度,于是造成在经历马尔萨斯均衡、步入经济赶超阶段且经历了一定时期的发展后,没有能继续坚持下去实现持续稳定发展。总之,没有合理选择继续发展路径、没有成功解决社会矛盾、没有考虑宏观经济的长期可持续发展,而是选择简单、机械地照搬发达国家福利制度的方式来试图解决国内收入差距不断拉大带来的各项社会问题,从而成为宏观经济的巨大拖累而最终导致其落入中等收入陷阱。拉美福利赶超的选择并不是单一方面造就的:第一,拉美国家经历了一段时期经济的高速增长后,社会收入差距不断扩大,导致社会下阶层对福利的要求意愿增强,影响社会经济生活的稳定;第二,所有公民都有“福利赶超”这样的心态,公众最直接、最关心、最期待的就是增加津贴、奖金、实际收入,提高购买力和生活水平,而这种“迎合大众情感的政治主张”落入所谓“民粹主义”,尤其是指简单迎合而不顾长期发展的政治决策;第三,虽然从经济全局尤其是国家经济发展水平、国家财力水平、国民收入等发展与积累的理性角度来考虑,公民这种对福利无限的渴望不能够盲目地、一味地去迎合,但是拉美国家政治上的不稳定加上竞选机制,为了迎合选民的意愿而推崇民粹主义政策的政治领袖乘势当权,导致选民的这种非理性意愿不断地、简单地、不计后果地被满足。在一段时间里面,这种民粹主义基础上对福利的强烈意愿和政治领袖当权的强烈意愿,双方互相激荡、互相加强,共同造就了拉美不当的福利赶超,即所谓“民粹主义基础上的福利赶超”。但当福利赶超在难以为继使高福利从云端跌落尘埃之时,一起跌下来的,还有国民经济发展的后劲;尘埃飞扬中,各种社会矛盾与民众不满又被激化而愈发使局面难堪和不可收拾,困于“中等收入陷阱”便成为无奈之状了。

在经济赶超的过程中,极力避免民粹主义基础上的福利赶超,是拉美地区可给予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非常重要的前车之鉴。

五、成功者路径的简说

纵观12个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经济体,成功的路径可说各不相同。作为中东地区唯一的一个发达国家,以色列在经济优势上突出表现为技术领先,在军事科技、电子、通讯、计算机软件、医疗器械、生物技术工程、农业、航空等领域都具有世界先进技术水平,主要是通过科技强国之路跻身世界发达国家之林。与以色列不同,日本则以1955—56年作为高速增长期的起点,在“以投资带动投资”政策的主导下,转型为民间设备投资主导型经济,首先经历了以化学、金属、机械产业为中心的重化学工业部门的投资增长带动经济增长,而后在受到明显的资源制约后转向加工组装型产业带动经济增长,并在此过程中运用后发优势技术模仿实现技术进步并最终实现技术超越,加之1955—1975年间“昭和遣唐使”项目的推动,不断派出由日本企业家和劳动工会人员组成的海外视察团学习现代化企业管理而形成“日本式”经营,技术超越与制度革新相结合从而最终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韩国自1960年代以来,实行了“出口主导型”开放经济战略,从而以出口为动力拉动宏观经济飞速发展,以典型的“汉江奇迹”式的发展并经历学潮、工潮、反腐败等社会考验后,又经历亚洲金融危机和世界金融危机的考验,终得跻身世界发达国家之林。欧洲地区的希腊、西班牙和葡萄牙则以服务业见长,西班牙工业的支柱产业是汽车制造业,而爱尔兰则以化工、电子工程、计算机软件产业等领域见长,通过典型的出口型经济成为“凯尔特之虎”。波多黎各作为美国的自由邦,经济为出口导向型,主要依靠化工产品的出口贸易带动经济发展。

与此同时,值得注意的是,日本虽然从国土面积和人口总量方面都无法与我国相比,但从人口密度指标上来看,实际上也面临较大的人口压力,且其经济发展路径属于典型的工业化经济赶超并成功崛起,因而其经济腾飞路径在上述各经济体中最为值得我们作深入比较研究。

六、中国:不可忽略时代元素与基本国情

中国人直面“中等收入陷阱”这一真问题,一方面需认识到因早有大国成功的先例而大多数成功者的经验并不能简单复制,另一方面认识要努力避免拉美地区民粹主义基础上的福利赶超对经济赶超发展的危害,但对中国经济社会发展而言,这些还远远不够。中国现阶段的发展还面临不可忽略的时代元素与不可回避的基本国情,产业革命加速更迭带来的“紧迫压力”、全球经济发展格局的钳制、能源资源与生态环境的制约、人口基数与教育结构的挑战、文化与意识形态的影响以及制度变革探索的成败等方面,都是中国谨防落入“中等收入陷阱”的经济赶超过程中所必须面对的严峻挑战和现实问题。

(一)产业革命加速更迭带来的“紧迫压力”

每一次产业革命后,世界经济格局都会产生重要变化。爆发于18世纪中叶的第一次产业革命(即工业革命)直至19世纪中期结束,以纺织业为起点,因机械化大生产而带动的相关产业链条上冶金工业、煤炭工业、运输业和制造业的发展,使英国一跃成为“世界工厂”。而后1860-1870年代,以美国为中心,全球爆发第二次产业革命(即电气革命),围绕重化工业这一核心,房地产、汽车制造、钢铁工业、化学工业和电力等产业得以迅速发展,至20世纪初,美国进入经济发展的“黄金时代”,乘势而上,进一步主导了1950年代之后的第三次产业革命(即信息技术革命),以最前沿的原子能技术和电子计算机技术,稳固成就全球经济霸主地位。在此过程中,德国、日本、法国等国家也纷纷崛起,技术水平的提高不断提升全要素生产率,从而帮助这些经济体实现了经济长期增长。由此可见,产业革命是某一经济体经济腾飞的重大契机,若从经济赶超的视角看来,产业革命更迭的时间区间也恰是后来赶超者可实现超越的时间区间,若在上一次产业革命阶段没能由技术后发优势而实现崛起,被动进入下一次产业革命阶段后,势必要发起和实现新一轮赶超,才有可能达到崛起目标。然而,从三次产业革命兴起的时间上来看,我们不难发现其更迭在不断加速,从工业革命爆发到电气革命爆发,期间经历了约120年,而从电气革命爆发到信息技术革命爆发,期间仅经历了约80年。以我们目前所处的信息技术时代发展态势来看,人工智能等新技术革命的到来已隐约可见,产业革命的加速更迭使后进赶超者的发展时间更加紧迫,这种压力是我国经济发展直面“中等收入陷阱”所面临的第一个现实问题,越紧迫则越容易追赶不上,越容易落入中等收入陷阱。

(二)全球经济发展格局的钳制

比较而言,先行发达者一般具有更大的发展空间,以19世纪的英国为例,在开创性地实现机械化大生产之后,英国作为当时最大的工业制品供给国和原棉进口国,一方面能够享受全球各地源源不断供给而来的优质原材料,另一方面能够享受向全球各地源源不断地出口工业制成品的比较优势,取而代之的美国也是如此。占尽先机的先行发达者往往也是全球经济发展格局的主导者,他们更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发展经济。而对于后发追赶者来说,经济发展的环境往往更为险峻,先进经济体和“霸主”在贸易摩擦中的打压,以及需要按照先行发达者制定的“游戏规则”来发展,使后发赶超者的发展势必处于全球经济发展格局中承受先行者的压力和排挤。中国目前的经济总量尽管在绝对数量上无法与美国相较,但在排序上已然跃至“世界老二”位置,作为一个正处于中等收入发展阶段的“世界第二”,全球经济发展格局的钳制已今非昔比,种种磨擦、制约因素接踵而至。随着国际竞争进入新阶段,除老大压制外,老三以下者有更多的怨怼因素和麻烦制造行为,原来的“穷兄弟”们也容易离心离德。这一阶段的特定情境处理不好,极易在多面夹击下落入中等收入陷阱。

(三)能源资源与生态环境的制约

经济学所强调的资源稀缺性与生态环境的制约在这一阶段也具有特殊意味。以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步入高收入国家的日本为例,在经济赶超的过程中出现由引以为豪的重化工业转向加工组装型产业,主要原因就是不得不面对“石油危机”所带来的严重资源制约。从我国基本国情出发,在能源方面又由于资源禀赋客观形成了以对环境压力最大的煤为绝对主力的格局,和外延为主的粗放发展阶段,合成了资源、环境压力异乎寻常的“三重叠加”。加之全国经济发展布局沿“胡焕庸线”这一中部主轴呈现突出的空间发展不均衡,形成能源消耗、环境压力的“半壁压强型”。作为国土面积世界第三、人口世界第一、经济总量世界第二的超级大国,这一基本国情使我国在经济发展中的负面因素不容忽视:若不经过以重化工业为主要支撑的压缩型—密集式外延、粗放发展模式而较快进入集约式增长的“升级版”,能源资源和生态环境制约势必成为我国经济发展的桎梏,从而导致经济发展停滞;若积极转变发展模式,则势必要经历十分艰难痛苦的转型期,并且要以技术超越和制度变革的成功为基础,一方面在资本边际效益递减的同时通过技术水平、制度供给有效性的提高保障全要素生产率的提高,从而对冲下行因素、缓解制约在较长时期内实现经济较快速增长,另一方面在通过制度变革激发管理创新的同时,降低劳动力之外的经济运行成本提高经济综合效率,从而更快、更多地实现资本积累而保障长期发展。面对能源资源和生态环境“半壁压强型”之上“三重叠加”的制约这一基本国情,我们不得不更为侧重较复杂的供给管理以非常之策求破非常之局,如处理得当,我国经济才有望实现长足进步和发展,一旦处理不好而“碰壁”(既能是碰到能源资源导致的发展硬约束,又可能是碰到生态环境导致的发展硬约束,也可能是碰到转型不成功导致的发展硬约束),就极有可能落入中等收入陷阱。

(四)人口基数与结构的挑战

除了资源环境这一基本国情之外,我国另外一个很现实的基本国情就是人口众多和老龄化已成“未富先老”之势。人口方面,总结来看大体有如下几点突出问题:首先,我国人口总量世界第一(人口密度在不考虑“胡焕庸线”的情况下排名世界第十一,考虑“胡焕庸线”后实际排序约为世界第五),以人均指标为标准而划分不同经济发展阶段这一标准来看,我国步入高收入阶段注定是“路漫漫其修远”。按照世界银行2013年发布的数据,中国人均GDP仅为6807美元,距离全球人均GDP平均水平10613美元相差3806美元,距离高收入国家人均GDP水平12616美元相差5809美元,距离美国人均GDP水平53042美元相差46235美元,而从总量上来看,位居世界第二的我国GDP已达到9240270百万美元,这意味着:若想让我国人均GDP达到全球人均GDP平均水平,我国的GDP总量需要达到14188070百万美元,仅距离美国16800000百万美元相差无几;若想让我国人均GDP达到高收入国家水平,我国的GDP总量需要达到16791970百万美元,即追平美国GDP总量;而若想让我国人均GDP达到美国目前人均GDP水平,我国的GDP总量则需要达到69345770,即远远高于美国GDP总量许多倍。人均指标如迟迟不能达到高收入标准,我国经济就会停留在中等收入发展阶段,即落于陷阱之内。其次,我国人口结构已呈现明显的老龄化。有学者测算,人口老龄化对于中国整个养老体系形成公共支出压力的高峰,约出现于2030-2033年间,从现在算起,已不到20年的时间。在高峰期出现以后,这种压力的缓慢下降还要有几十年的过程。要看到在这个很长的历史阶段之内,我国养老体系从硬件到服务所有的投入必然发生一系列的压力性质的要求,势必会对经济发展带来很大负担与拖累。再次,由于教育结构不合理而导致的劳动力供给结构问题,也是我们直面“中等收入陷阱”所必须考虑的不利因素。从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经济体经验来看,以色列和日本都是整个亚洲平均受教育年限最高的国家。以色列颇有针对性、优质的高等教育为其科技进步奠定了良好的劳动力基础,且是全球工业国家里平均学历程度排位第三的国家,仅次于美国和荷兰。而日本除了教育的普及和具有较高水平的高等教育以外,还特别重视社会教育的作用,且在其企业制度中特别重视人才培育,一直不断促进并保持着高水平的科技研发能力。总体而言,我国目前教育模式培养出的劳动力与经济发展所需人力资本存在着较明显的错配,被动摩擦已在影响就业水平和消费水平,很可能制约我国未来经济社会发展。

(五)文化与“软实力”不足的影响

我国的深厚文化积淀如何转为国际竞争中的优势因素,一直是困扰中国人的难题,实际生活中,不少中式文化的消极因素,至今无形中制约着我国的创新力,人们往往不敢为天下先,不善于思辨和冒险创造,社会弥漫“官本位”的思想意识,善于遵循较为森严的等级制度而不敢、不能发表真知灼见,这些文化与传统意识特征,形成“软实力”的不足、感召力的欠缺,实际上制约着信息科技革命日新月异变化中我国经济社会的发展。将文化积淀与意识、信仰转变为有利于经济发展的积极因子而非制约因子,我国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等政策才可能得到有效落实和发挥作用,“综合国力”中“硬实力”的上升才可能与“软实力”的打造相伴而行,使中国的现代化之梦不至落空。

(六)制度变革探索的成败

制度学派和新制度经济学早已告诉我们,“制度”因素在微观经济中的不可或缺,而实际上,在经济发展的宏观视角下,制度供给更是最为重要的因素之一。以18世纪的英国为例,于1776年发明蒸汽机的瓦特在其19岁那年就背井离乡,从苏格兰的格里诺克到伦敦寻求仪器制造匠的培训,两年后进入格拉斯哥大学,成为一名“数学仪器制造师”,最终成就了蒸汽机的发明、引发了第一次产业革命的到来。这类案例表明,技术的发明和创造绝非一个“黑天鹅”事件,而是与专业化基础和经济组织下的制度结构密切相关,换言之,在英国经济当时的专业化水平与经济组织所构造形成的经济制度运行结构下,引领世界技术潮流是迟早的必然事件,制度是造就人才、推动新技术产生的核心要素,可说是创新的最主要动力机制。在经济赶超阶段,制度更是经济运行有效与否的关键。从日本的“昭和遣唐使”政策到西方世界的“新公共管理运动”,实际上都体现了制度变迁对经济发展的重要作用。以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日本为例,除了技术模仿之外,日本还特别注重法治化市场经济基本制度安排,进而以成本管理、经营计划调查、职务分析等制度的学习,不断提升企业管理和经济运行的现代化程度,从而有效降低运行成本和推动、激励技术模仿过程中的技术创新,从而大大提升了生产能力,成为经济发展的长足动力。其中,十分典型的是以生产工艺为对象的统计性品质管理,结合日本企业的特点,扩展为全公司范围的综合性全面质量管理,即促使公司内所有的劳动者为提高产品质量致力于发现问题和改良工作,而这些实实在在地促使从海外引入的技术在日本得以较充分发展,推动了技术从模仿到超越的实现。我国目前正处于“全面深化改革”的攻坚克难时期,制度创新的实质性推进,总体上成为进一步打开管理创新和技术创新空间的关键,在十八大和三中、四中全会之后关系到国家前途、民族命运的阶段,能否冲破利益固化的藩篱,克服既得利益的强大阻力和障碍,把硬骨头啃下来从而在制度变革的探索中获得解放生产力,进入新常态,打造升级版的成功,直接决定着我国经济社会是否能够相对顺利地跨越中等收入陷阱、跻身发达经济体之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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