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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视:《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的女性主义解读

2015-08-15

湖南人文科技学院学报 2015年3期
关键词:特蕾托马斯男权

赵 谦

(安徽商贸职业技术学院 人文外语系,安徽 芜湖241003)

《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是米兰·昆德拉的得意力作,小说中蕴含着丰富的哲学伦理和女性主义思想,堪称一部情节与内涵俱佳的名作。小说一经出版,随即引发了学界的广泛关注。细读文本,我们不难发现,小说是一部解读女性主义的优秀范本。“凝视是主体向对象投射注意力的一种目视方式”[1],它不同于简单的看,而是“意味着一种心理上的权力关系,在这种关系中,凝视者优越于被凝视的对象。”[2]故事中,以特蕾莎为代表的多位女性在男性的凝视下逐渐丧失了主体性,沦为了男性的附属品,而她与情敌萨比娜相互凝视的过程则折射出了女性之间的惺惺相惜。此外,以萨比娜为代表的少数女性追求自我,面对男权世界的压制,从心底发出了声声呐喊,用无畏的抗争彰显出了强烈的女性意识。

一 被凝视:男权社会女性主体性的丧失

在一个男性居于主导地位的社会中,“承受着男性凝视的女性变成了迎合男性观赏者的欲望客体。所以,男性凝视并非普遍的看。男人凝视,而女人就是被凝视被控制的对象,这是一种权力运作的方式。”[1]作品中,许多女性在男性的凝视下丧失了主体意识,沦为了男性的玩偶,而特蕾莎就是其中最典型的代表。童年时代的特蕾莎饱受折磨,她从未感受过家的温暖。母亲因为意外怀孕而嫁给了一个她不爱的男人,人生因此彻底发生了改变。失败的婚姻经历使她从一个淑女变成了怨妇,而作为一名没有任何话语权的家庭主妇,她只能将自己满腔的怨恨全部发泄在女儿的身上。与此同时,继父是一个老色鬼,他不顾道德伦常,觊觎特蕾莎的美色,曾数次在她洗澡之际偷偷窥视,凝视她的胴体。受尽凌辱的特蕾莎很早便辍学去到当地的一家酒吧作侍女,很多男性顾客借消费之名凝视她、挑逗她。在男权至上的世俗社会中,弱小的特蕾莎就像一件商品,吸引了无数男性凝视的目光,激起了他们心中强烈的占有欲望。在凝视的目光下,特蕾莎“成为了这种目光暴力的对象,成为了男人凝视、幻想和规训的目标”[3]。男性们的凝视加上母亲的讥讽击打着特蕾莎脆弱的心灵,她只能默默地承受着一切,等待着一个改变她命运的机会。托马斯的偶然出现,让她感觉到了一丝希望。随后,她义无返顾地选择了离家出走,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开始自己崭新的生活。不幸的是,特蕾莎所托非人,外表温文尔雅的托马斯其实是一个私生活放荡的闷骚男。一方面,他反复强调特蕾莎是自己命中注定的“非此不可”,而另一方面,他又四处留情,将女性视作玩物,乐于从性中体验不同女性万分之一的不同。这种两面性的态度让特蕾莎感到无比的绝望,她终日处于焦虑之中却无力反抗,因为她不想失去这得来不易的幸福。在现实的世界中,特蕾莎无处倾诉,只能将一切都表达在梦中。她经常会做一个奇怪的梦,梦中,“她光着身子,跟着一群赤身裸体的女人一个接一个地绕着游泳池走。穹顶上悬挂着一个篮子,托马斯高高地站在上面,他吼叫着,逼她们唱歌,下跪。一旦有人哪个动作做错了,他就朝她开枪,把她打倒”[4]44。梦境反映出了现实中托马斯与情人们之间的真实关系。在这个关系中,他居于绝对的主导地位,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们,掌握着她们爱情的生杀大权。在猎艳的过程中,每当托马斯和一个女性发生关系之际,他总会命令对方“脱掉衣服”,而女性们通常顺从地照做。由此可见,在托马斯的意识中,女性完全是某种物品,她们只能被动地接受男性爱的施舍,毫无尊严可言。小说中,无论是托马斯还是弗兰茨,都毫无家庭责任感,他们抛弃了结发妻子,只为了满足自己无度的纵欲。在男权思想的束缚下,以特蕾莎为代表的一大批女性在男性的凝视下主体意识逐渐丧失,她们没有与男性平等对话的权力,只能消极地将自己命运的主宰权交给了男性,这也是导致她们人生悲剧的根源。

二 相互凝视:女性间的相互怜惜

昆德拉的多部作品中都涉及到丈夫婚外情这一严肃的社会问题。丈夫终日在外与情人私会,将贤惠的妻子抛在脑后、不管不问。然而,面对情敌的侵犯,有些妻子并没有像多数女性那样,与小三相互辱骂厮打。相反,她们选择了换位思考,用宽容和怜悯的心态去对待情敌,甚至主动与她们成为朋友。小说中,特蕾莎与萨比娜的相遇就出乎意料的和谐,充满了荒诞的戏剧性。萨比娜是托马斯所有情人中最善解人意的一个,她自幼性格叛逆,但却开朗大度。在托马斯谈及特蕾莎的经历后,她主动托人帮助情敌找到了一份工作。特蕾莎不久也意识到了托马斯与萨比娜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于是便借拜访之名去她家中探视。而萨比娜却全然不在意情敌的举动,她拿出自己的画作让对方欣赏,和她谈论自己对于人生的独特见解,这使特蕾莎对其产生了某种莫名的敬意。“女画家如此友善,因此这份敬意里没有掺杂进任何恐惧和猜疑,而是渐渐地变成了情分。”[4]50经过了面对面的交流,特蕾莎心中对萨比娜的芥蒂慢慢地消除了,她们像闺蜜似的谈笑着,甚至相互给对方拍摄了裸照。其实,对于特蕾莎而言,让萨比娜给自己拍裸照需要极大的勇气。自幼年时代起,母亲因为受到男人欺骗,心理极度失衡,于是自暴自弃。她告诉特蕾莎,裸体的女人满世界到处都是,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她自己也经常在夏天裸露着身体满屋子的行走。在这种思想的教化下,特蕾莎对于裸露身体产生了莫名的羞耻感。尽管这一羞耻感在离开家庭和托马斯生活在一起之后逐渐被淡化,然而幼时的阴影却一直保留在她的记忆中。因此,在外人面前脱去衣服,等于要她再次直面自己童年的痛苦回忆,这无疑需要巨大的勇气与对对方的极大信任感。昆德拉对这一情节的安排看似怪异,实则隐含着丰富的寓意,其间折射出了受男性压制的女性之间的相互怜惜。千百年来,男性在社会中占据了主导地位,“女性总是作为男性的补充物﹑对立面和客体被看待”[5]。她们在政治和经济上依附于男性,就连思想意识上都受到了制约与束缚,内心的压抑无处发泄。特蕾莎与萨比娜身处男权社会,都是被男性凝视的对象。她们犹如一对孤独的双生子,尽管有着不同的人生经历,却都是男性社会的牺牲品。她们从水火不容的情敌到敞开心扉地相互凝视到最后的会心大笑,既反映出了女性之间的相互理解与信任,也映射出了男权专制社会中女性的无奈。昆德拉十分关注女性的生存状况,对受男权压制的女性表现出了极大的同情。在他看来,女性不能将自己定义为男性的附属品,而应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与追求。但由于千百年来形成的男权意识根深蒂固,只有女性朋友们联合起来,才能争取到属于自己的话语权,在社会生活中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三 反凝视:女性主义的觉醒与呐喊

自古以来,女性都被视作男性的玩物。男人在外花天酒地,占据了两性关系的主动权。在昆德拉的作品中,却有一群特殊的女性,她们居高临下地凝视男性,占据着性爱关系的主导权。在《笑忘录》中,女权主义者芭芭拉便将一群年轻男女聚在自己的别墅中,她们个个赤身裸体,可以随意与看对眼的异性发生关系。在俱乐部中,女性的行为举止彻底颠覆了世人眼中的女性形象,她们再也不是男性的玩偶,可以随心所欲地直视男性。在性爱关系中,她们也牢牢地掌控着领导权,如果男性无法在规定的时间内让生殖器勃起,她们便会讥讽嘲笑,然后弃他而去。法国著名作家西蒙娜·德·波伏娃在《第二性》中提出:“一个人之为女人,与其说是‘天生’的,不如说是‘形成’的。”[6]作品中,绝大多数女性缺乏女性意识,在男权的凝视下丧失了自我,成为了男性观赏的物品,而萨比娜是女性中的一个特例。她从小便特立独行,反对一切教条伦理。在求学期间,她对学校教授的传统理念不屑一顾,只专注于自己欣赏的审美理念。后来,因为不满父亲对自己恋爱的限制,她选择了与男人私奔,气死了深爱着她的父亲。因为她独特的孤傲气质,身边的很多男性都将目光集中在了她的身上,而她却并未像别的女性那样陶醉其中,而是利用这一优势来改变她与男性的关系。在与男性的恋爱中,萨比娜努力地从“被凝视”向“凝视”转变。在她与托马斯发生关系时,她不再是被动的接受,而是从镜子中注视托马斯,让他的一切都处于她目光的“凝视”之下。此时,“‘男性看和女性被看’的关系也转换为‘女性看和男性被看’的关系”[7]。在萨比娜与其它男性情人的关系中,她也改变了被动的局面,占据着绝对的主动权。她从来没有打算过要和某一个男人天长地久,只是尽情地享受性爱带来的刺激与欢愉。当弗兰茨为了她抛弃了名誉与家庭之际,她虽然心存感激,也知道他是所有情人中最优秀的一个,但内心深处强烈的女性主义意识使她最终选择了离开。因为,萨比娜明白,只有这样,她才是自由独立的,才不会被男权思维意识所同化而最终丧失自我。“萨比娜的生活和爱情方式颠覆了西方文化中的父权制世界观,构成了一种与之对立的女性中心主义的爱情模式。”[8]小说中,除了萨比娜之外,托马斯在猎艳的过程中曾遇见过一个“怪女人”。这个女人相貌奇丑,当却有一种不同于其它女性的粗犷,而这也吸引了以寻找女性之异为目的的托马斯。而令托马斯倍感吃惊的是,当他像往常那样发号施令,命令她脱掉衣服时,她却反过来命令他脱去衣服。最后,在双方坚持了很长一段时间后,相互脱去了对方的衣服。这个女人和萨比娜有着某种相似之处,她们都从骨子中透露着一种拒绝男权的独特气质,她们代表了女性中的一小部分,她们不甘心受制于男性,从心底发出了女性觉醒的呐喊并用自己的行动向男权制度发起了挑战。

法国哲学家福柯曾说过:“用不着武器,用不着肉体的暴力和物质的禁制,只要一个凝视,一个监督的凝视,每个人都会在这一凝视的重压下变得卑微。”[9]在千百年以来形成的男权社会的意识形态中,女性一直是被动的、没有主体性的客体,她们的“权益经常被忽略甚至是否定”[10]。成为男性“凝视”的焦点成为了多数女性获得男性认可甚至是实现自我价值的有效途径。在男性凝视的目光下,女性获得了某种满足感与存在感。而实际上,这些感觉只是一种虚幻的瞬间,随着时间的流逝与容颜的老去慢慢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是主体性的丧失与无限的孤独。不甘被凝视的女性主义者意识到了这一点,她们渐渐地觉醒并以实际行动来争取与男性对话的权利,其中的一小部分甚至希望改变角色,从“被凝视”的客体转变成为“凝视”的主体。然而,在一个男权至上的社会,女性的呐喊是无力的,她们的努力是徒劳的,而她们的命运也是注定了的悲剧。文学作品源自生活,也能反过来给现世提供启示。随着社会文明的不断进步与发展,女性的社会地位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然而,在一些国家和地区,男尊女卑的思想还存留在一些人的意识中。在社会生活的某些领域中,还存在着一些歧视女性的现象。以作品为鉴,女性们应该倍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学会自尊自爱,努力地创造属于自己的灿烂人生。在面对社会中的不公时,女性们也应该联合起来,捍卫自己的合法权益。我们有理由相信,在全社会的共同努力下,女性的未来会更加美好!

[1]陈光霓.凝视:莎乐美主体性的建构与解构[J].外国文学研究,2013(2):52-60.

[2]SCHROEDER E J.Consuming presentation:a visual approach to consumer research[M].London:Rout ledge,1998:208.

[3]吴颖.“看”与“被看”的女性:论影视凝视的性别意识及女性主义表达的困境[J].浙江社会科学,2012(5):145-148.

[4]米兰·昆德拉.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M].许钧,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3.

[5]赵一凡.西方文论关键词[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6:372.

[6]西蒙娜·德·波伏娃.第二性:全译本[M].陶铁柱,译.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1998:526.

[7]周宾.视觉文化的转向[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80.

[8]谢永鑫.感性牧歌对两性冲突的消解:《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的生态女性主义解读[J].阴山学刊,2012(3):47-50.

[9]李银河.女性权力的崛起[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7:127.

[10]赵谦.社交关系视域下埃德娜的觉醒之路解析[J].长春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1):88-89,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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