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称经典的叙事模式和文化智慧——论《荷马史诗》的叙事智慧
2015-08-15张冰月
○张冰月
(内蒙古师范大学 文学院,内蒙古 呼和浩特 010022)
荷马史诗是矗立于西方文明核心理念奠基时期的伟大丰碑,它对古希腊和西方的政治军事、道德法律、宗教信仰、科学哲学、文学艺术、风俗习尚都产生了具有决定意义的影响,尤其是在文学艺术和文化上标志着其理念智慧意识的自觉。它的许多叙事模式和方法立范于2800 年前,至今仍雄视千古,未被世人超越,故《荷马史诗》被冠以“叙事文学滥觞”和伟大经典叙事智慧的创立者。
《荷马史诗》包括两部,第一部是《伊利亚特》,第二部是《奥德赛》。两部史诗都以空前宏伟的规模全面展现了处于过渡时期的古希腊社会的军事政治、经济技术、文化风尚、宗教信仰等各方面的情况。整部作品不仅内容丰富多彩,情节引人入胜,而且在艺术上也达到了极高的水平,规模宏大,构思精巧。荷马史诗在文学艺术上最突出的特点是它的叙事策略和模式,荷马史诗运用两种叙事模式,即“戏剧性的单线模式”、“组构拼合的双线模式”,两种叙事皆对后世文学产生深远影响,为后世文学创作在叙事上树立了经典样式。作者通过两种叙事策略精妙地将主题从逐步发展到最后升华,在特殊的叙事方式下刻画出独特的人物形象和安排出扑朔迷离的情节。这样,整部史诗便具有独特的审美意义和深度的文化智慧品格。本文研讨的是荷马首创的第一种叙事模式—“戏剧式叙事模式”。
一、三种模式
检视人类的叙事模式,按照时空的安排方式,我们可以总结出三种经典模式:“神话式模式”、“戏剧式模式”和“诗歌式模式”。
所谓“神话式模式”,即是由人类神话所创制出来的普遍叙事模式,它按照“过去—现在—未来”的时空顺序来叙述,以时间一维性的模式来安排一切,体现一种为巨大时间尺度内人类所特有的时空观:在漫长的人类早期岁月中,人们一直相信,神在一切事物之先,是神创造了一切,所以首先是神的出现,“神的谱绪”成为一切事物叙事的起点;然后是人的被创造、繁衍与命运,人类的代序从始祖神开始,是人类的始祖神开启了未来。无论是神的谱系,还是英雄的世系,皆从“起源”开启,所以“神话式模式”是一种“起源启动决定”模式。神话式叙事模式主要体现于神话、史诗、史传文学、自传、游击、流浪汉小说、教育小说、探险小说等。
所谓“戏剧式模式”,是由戏剧这一文学类型样式从总体上突出体现出来的叙事规制特点,所以故称为“戏剧式模式”。这种叙事模式,被广泛地运用于戏剧创作中,当然在小说等叙事文学中也很常见。它的时空特点是将作品中的叙事事列由按神话创制的“过去—现在—未来”一维线性模式,一变而为“戏剧式的”“现在—过去—未来”模式,使作品突破以往文学作品中神话模式的束缚,在突显“现在”的主体——人的状态,直面现实,然后跳回到“过去”,利用追述、补叙、插叙把往古过去追回,溯往知今,然后再走向“未来”。从古希腊来说,戏剧诞生在民主制和哲学理性启蒙运动蓬勃发展的时代,诞生在城市手工业文明繁兴时期,此时人已摆脱了原始畜牧—农业自然信仰的“身心具在”的被动状态,把一切事件、神、历史人物都作为了“静观”自身命运的手段,因而,新的叙事时空模式就成为归纳生命体验的主要文化智慧模式,它将在一个巨大的文化时间场境内被普遍运用。但这种模式却立规于戏剧诞生300 年前的荷马手中。
所谓“诗歌式模式”:是由“诗歌”这个最富于“灵性自由”的文学样式所体现出来的时空模式。“诗”是最具有想象力的一种文学体裁,在想象中创作主体与读者打破一切客观时空逻辑的束缚,自由地驰骋思维,具有强烈的主观性、自由性,因此我们不妨把自由飞翔的叙事称为“诗歌式模式”,它服从主观需求的情感意志逻辑,它的表现方式是自由的联想,让叙事在想联中自由飞翔,在过去、现在、未来随意穿插飞翔,没有一定的时空规制,作品情节随作者的意识随意发展又在情理之中。这扩展了作品的主体的表现功能,给文学作品一个自由飞越的广阔发展空间,也给读者一个自由联想的阅读跨跳空间。“诗歌式模式”主要体现于诗歌之中,部分小说和戏剧作品也会应用。大多数意识流小说、荒诞派戏剧、黑色幽默派小说,都有这种模式的普遍运用,这是叙事模式发展中的一个极端的表现,其主体内部自由时空的过度拓展,意味着主体对客观时空的逃离、溢出和摧毁,但有时这种时空的过度无序,也标志着主体的崩溃,世界的瓦解。
二、《荷马史诗》与戏剧式模式建构
荷马史诗诞生于古希腊“黑暗时代”,即将过去的黎明时期,文化上卷起了一场宏大的史诗运动,大规模的史诗群落有特洛伊系列史诗群,忒拜系列史诗群和其他以个体英雄为叙事对象的元史诗群,而引领这场宏大史诗运动风暴的就是荷马。由于荷马堪称经典的垂范,使古希腊的史诗具有自己的特点,那就是早早扬弃了“神话式叙事模式”,采用了“戏剧性的叙事模式”,根据主题表达和人物塑造,切入重大历史事件的一个片断进行描写,而不是像其他民族的史诗那样,沿用神话式叙事模式,从头到尾完整地叙述一个席卷震撼了一个民族的伟大事件和人物。荷马的典范首创,使得许多希腊作家接续荷马,纷纷进行着一种伟大的“片断性深刻切入”的命运之思。而荷马的完美构建,则使得它独矗千古,而其他史诗则纷纷湮灭,只知其名。
荷马史诗是在伊奥利斯诗歌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又被爱奥尼亚诗歌提升,变得生气勃勃,丰富多彩。而属于伊奥利斯诗派的比奥细亚诗歌在其全盛时期,则是在爱奥尼亚荷马诗歌基础上发展起来,发展成一种特殊的史诗体裁,尽管它地方色彩十分浓厚。这里所说这种“特殊的史诗体裁”和“地方色彩”就是指希腊独有的以“戏剧式叙事模式”构建成的史诗样式,它的超前性的极具文化革命性的结构智慧,使希腊这个早慧的古代民族具有“现代性”的心智特征。
荷马作为戏剧式叙事智慧的开创者,他在其两部史诗中都采用了这种模式。
《伊利亚特》的故事从战争的开始到战争的结束,是按照“现在—过去—未来”的顺序来写的。史诗《伊利亚特》虽然取材于特洛伊战争的传说,但是诗人并没有像神话或历史专著那样,从头至尾地叙述战争的全过程,而是提取其中的一段进行叙述,集中叙述了发生在战争进行到第十年约五十天里所发生的事件,从希腊联军围攻特洛伊九年零十个月后的一场内讧写起,对于此前发生的事件,诗人把它们作为尽人皆知的事件在适当的地方加以补叙或略加提及,对于此后的事件,诗人也只择其重要者,在适当的地方略作预言式或回顾式的交代。直到写到赫克托耳的葬礼就结束。对于发生在约50 天里的事情,诗人又使它围绕一个人——阿喀琉斯,围绕一个事件——阿喀琉斯的愤怒展开,叙述了愤怒的起因、后果和消解,把其他有关事件统统作为穿插,从而做到情节的整一性。这样的布局不仅裁剪精巧,结构严谨,而且深谋远虑,为呈现主题、提升主题、升华主题铺平了道路。
《伊利亚特》抛弃了“形而上”的“天上三女神争美”的“金苹果”开端模式,也越过了人间英雄“逐艳”的“列国对抗”的宏观叙事,而是进一步收缩,深化为“群体内部对抗”的悲剧性叙事,这样“个人与群体张力”的“普遍文明主题”就被提升上来,成为作品劈面就要面对的严重问题。阿喀琉斯与阿伽门农争夺女俘之战,象征着人类进入私有制的普遍生存状态,表明人类内部一体的部落永远时代过去了,私有制下全面战争的“文明社会”开始了:部落与部落,个人与群体,个人与个人的竞争和对抗成为人们瞩目的中心,成为了历史的必然和基本内容,这一切又归结为为争夺私有财产而战,为捍卫自己的尊严和自由而战。而内、外全面“战争”的结果,将使人类的处境更加“岌岌可危”:阿喀琉斯的愤怒导致希腊联军的节节溃退,战船被烧,千军崩溃的严重危机,以及好友帕特洛特洛斯的阵亡。而帕特洛特洛斯的阵亡,又引发了阿喀琉斯“第二次愤怒”——为了昔日的友情,决意为战死的伙伴复仇。阿喀琉斯再次出战,所向披靡,最后杀死赫克托耳,酿成了特洛伊城大毁灭的肇端。作品情节进行到此处,我们会赫然发现史诗的“英雄主义主旨”已悄然发生改变,捍卫基于财产的个人尊严和自由的荣誉,远没有人类相互间“纯洁的情感——友情”重要了,这就映射了人类从“为一己之私的争夺”这一层次跃升到更高的认识层面,认识到了人与人之间的相互信任、依赖、协作的重要性,人类社会精神文明的提高带动了文明的进步。这样,作品由呈现核心普遍的“文明矛盾”主题,向美好的“精神情感价值”主题跃进。在“提升主题”之后。荷马史诗进一步向“升华主题”前进,故事发展到最后,阿喀琉斯倾听着普里阿摩斯老王的请诉,与这位充满深挚父爱的老人抱头相哭,爽然应诺,退回赫克托尔的尸体,最终这篇史诗以异族英雄赫克托尔庄严悲恸的葬礼作结,而不是以特洛伊城毁灭、阿开亚联军夸耀荣誉一刻作结。曾是剑拔弩张的敌人,在哀悼各自的亲人和朋友时,同时掉下悲伤而又无奈的眼泪,一个敌人的失败几乎同一个亲友的失败一样是悲剧性的,这表明史诗所要讲述的决不是单纯的谁被谁征服,谁把谁打败的故事,它要告诉你的是,在个人的义气和情感之上,还存在着人类的苦难和道义问题,史诗由为生存而战而歌,一变而为对崇高的人性悲悯精神的宣示与礼赞。于是,升华主题成为荷马史诗不朽的“碑刻”:它超越了一己之私,一家之私,一族之私,一国之私,超越了简单的杀伐和战争的荣光,站在人性高度,对人类普遍苦难予以至深的抚慰,层层递进的悲剧美,使荷马史诗成为歌颂英雄,悲悼英雄,悲悯人类命运的伟大杰作。建筑在率真天性、自由人性的基础上的崇高的悲剧美,使《荷马史诗》高矗千古,令人仰止。
《奥德赛》则在“戏剧式叙事模式”的创造上更为显赫。
像特洛伊战争进行了十年一样,英雄奥德修斯的回国归途也经历了十年漂泊。他一路险难,跨越了十一个岛屿和一处冥府,才返回故乡伊大卡。第一个海岛是伊斯马洛岛;第二个是忘忧果的岛屿;第三个是独眼巨人岛屿;第四个是风神岛;第五个是帖勒蒲落岛;第六个是刻尔吉女仙居住的埃伊亚岛和随后的冥府之旅;第七个是赛壬海妖居住的岛屿;第八个岛是著名的撞岩峡谷;第九个太阳神岛;第十个是阿特拉斯的女儿卡吕普索岛;第十一个是腓尼基人岛屿。最后回到了伊达卡国杀死求婚子弟,救回家庭和王国。整个经历是一个有头有尾的完整的故事,但在叙述具体故事时,作者却没有从奥德修斯离开特洛伊海岸凯旋扬帆写起,而是进行了精心的安排与设计。史诗一开始写的是奥德修斯羁留奥鸠吉岛,众神令卡吕普索女神放手让俄底修斯返乡,这是第十个岛屿上发生的事,接着作者写奥德修斯漂流到最后一个岛屿—腓尼基人岛屿,而后通过奥德修斯的自叙,讲了他从第一个岛屿到第十个岛屿的漂流险难。我们可以看出这是一个插叙的结构,史诗以第十个故事作开头,之后从第一个故事到第九个故事依次道来,这却是一个倒叙结构。可见,《奥德赛》这部史诗,作者用了典型的“过去—现在—未来”的戏剧式叙事模式,使故事不仅充满趣味性和悬念感,而且有着作者绝妙的命意安排。特洛伊战争起源于家庭的被破坏,因此引发出战争的荣耀和悲剧,而《奥德修纪》则归于家庭的捍卫和拯救。它的核心是一个男人如何战胜诱惑和险阻,返归亲人、家庭、故乡、秩序、和平、爱和本我的故事,而最难战胜的是外面的“神仙卷侣”和“富贵异乡”,所以在奥德修斯故事部分,作者劈面写的是奥德修斯被如何挣脱美丽多情的“华蔓女仙”长达七年的“情网”牢笼,而后去了富庶宏伟的腓尼基王宫,那里有情窦初开的可爱公主瑙茜卡以及不可相像的繁华,但这一切都不能阻绊奥德修斯归乡的步履,接下来,通过倒叙结构,讲述出瑰丽而恐怖,迷人而可怕的凶险跋涉,给奥德修斯一个伟大自叙者的身份,确立下一个主体的自豪的追忆者的语境,把过往经历作为一个层层叠加的经验,把来自自然天险、海神巨怒、人类诱惑的可怕力量累积起来,横亘在他和目标之间,让他成为一个真正的“御赛壬而行”的强者,由此来展现奥德修斯无羁的归心、始终不变的情爱和跨越一切的意志、智慧与奇能,并把反思者的视角赋予叙事文本,将回归作为一次真正意义上“灵魂智慧”之旅,使自我寻回、自我坚守、自我超越成为更高意义上“哲学与秩序”的建构之途。《奥德修纪》的戏剧式叙事结构和追著者的自叙文本使西方文化中的主体者文化心态和智慧彻底确立起来,这是一个具有文化跨越意义的完成。
三、荷马的戏剧式模式与文化智慧
《荷马史诗》首创戏剧式叙事模式,这是作者深谋远虑的安排,在这种倒置的顺序里蕴含着作者的时空观和宇宙观。
戏剧式叙事模式是对神话模式的发展和超越,体现了人类能动的心态和能力。神话式叙事模式遵循的是一维线形的时空模式,“过去”放在叙事事列的首位,“过去”成为一切的开端和决定性因素,对现在和未来有决定性的支配作用,故“起源”决定一切。这种“过去决定论”、“起源决定论”,隐含着的文化理念和世界观是“神定论”、“环境历史决定论”和“家庭出身决定论”,尽管神话最大限度地爆发出人类自由想象的飞翔之花,把人类的自由灵性之能给了神和祖先英雄,但这个模式却在深度维度表现了当时人们的真实的生存状态和心理特点,即人类和个体还是被动的,没有彻底觉醒,人还没跃升到主体的位置,还不是自己命运的能动因素,而是从属的和被动的因素。在这个时空模式中,“神的时间必然律”启动规划着一切,没有过去时间开端的“神意命定”,没有祖先家庭的铺垫,就没有现在的“我们”,而现在的“我们”处于“被决定支配”的地位。这是一种面向过去的“虔敬心态”,而不是面向今天,创造未来的心态。因而其文化理念和智慧思维模式还带有浓烈的宿命论色彩,他们认为“人”只是在神安排的大宇宙时间尺度以“必然性的序列”前后延续着生命展开的次序,这是整个宇宙的演化过程。
而戏剧式模式则开篇切入现在,再追问过去,然后面向未来。“现在”没有被忽略,而是放在开篇加以突出,把主体和人的当下存在和力量作为面对、思考的重心和中心,“过去”只作为主体“现在”的条件来为“现在”服务,然后以更自觉的态势迎向未来。这在心理上表现一种对当下存在和自身意义价值的强烈自觉,这样,在这种时空观就包含了强烈的主体意识和自由意识。尤其是从创作者的角度看,这是一种主体能动的时空智慧,它打破了神话的“必然律一维线性”时空模式,理性自觉地按主体的意志切割时空,挪移时空,摆放时空,进行“人性化的组构与变构”,此模式表现了当时人类生存状态已从被动的接受自然律中觉醒,按照内在的合目的性逻辑运转,人类主体的“文化”和“文学”手段成为面对存在、超越存在的“支点和决定性手段”。
荷马打破了从新旧石器时代一直延至青铜时代以来盛行的“宿命论”的束缚,重新组构作品的时空,从“现在”开始,“现在”决定一切,现在创造未来,展示人的主观能动性,强调主观的可能性,这种逻辑运转表现出一种文明时代成熟的时空智慧。依此智慧,人类可以在一个巨大的文化片段内,能动解释这个世界的历史,认识自己的现状,改变历史的流向,缔造或预测自己未来。在荷马笔下,他的英雄从来都不是在命运和神的一维“暴力”下战栗挣扎,而是在“多维张力场”中,在应战命运中仗戟而出,按照自己的意愿决绝前行,无论是阿开亚联军,还是对立面特洛伊人,无论是阿喀琉斯,还是奥德修斯,无论是海伦,还是佩涅洛佩,都以勇以智,以志以德,拼死前行,或矢志归乡,或勇敢出轨,或拒众坚守。在荷马这里,首先清醒地明白,在宏大无限的宇宙时空内,人是渺小的,命运笼罩一切,神灵(自然)支配这一切,但在自己“有限”的脚下地面,人支配着自己的躯体和行为与意愿,只有在自己的当下和存在中,人按照自己的意志前行时,人才能创造出自己的人生、价值和意义。荷马把他的这种伟大的“文明化”的叙事智慧首先馈赠给了他伟大的祖邦,为后来古希腊戏剧巅峰性的繁荣铺平了道路,而后馈赠给了他的欧洲后裔,直到2700 年后的19 世纪,这种成熟的叙事模式才被引入巴尔扎克和狄更斯的小说之中,脱离“流浪汉小说”—“神话式叙事模式“的亚类型的支配性影响,摆脱命定论的阴影,成为西方小说艺术普遍运用的智慧,使极具主体价值的个性化的典型魅力成为文学呈现、建构的核心。
傲视千古,立规千古,荷马为父,为西方文学之父,为西方文明之父,为西方人文主体文化智慧之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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