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玄音中的特殊音切

○岳利民 张翠翠

(长沙理工大学 文法学院，湖南 长沙 410114)

我们所说的特殊音切包括非注音的音切和注非其字的音切。《经典释文》中的“郑玄音”特殊音切比较多。下面分别举例说明之。

一、非注音的特殊音切

《仪礼·丧服经传》:“冠绳缨，条属，右缝，冠六升，外毕，锻而勿灰。”郑玄注:“升字当为登。登，成也。今之《礼》皆以登为升，俗误已行久矣。”《释文》:“六升:众并如字。郑音登，登，成也。”从郑玄注可知，“音登”不是为“升”字注音，而是校改易字。

《诗·小雅·节南山》:“弗问弗仕，勿罔君子。”郑笺:“勿当作末。”《释文》:“勿罔:毛如字，郑音末。”从郑笺可知，“音末”不是为“勿”字注音，而是易字。

《易·大过》:“枯杨生稊，老夫得其女妻，无不利。”《释文》“枯杨:如字。郑音姑，谓无姑山榆，榆，羊朱反。”从“谓无姑山榆”可知，“音姑”不是为“枯”字注音，而是易字。

《尚书·吕刑》:“伯夷降典，折民惟刑。”《释文》:“折:之设反，下同。马、郑、王皆音悊，马云:智也。”从“智也”可知，“音悊”不是为“折”字注音，而是易字。

《尚书·金縢》:“若尔三王，是有丕子之责于天，以旦代某之身。”《释文》:“丕:普悲反，马同。徐甫眉反。郑音不。”“音不”不是为“丕”字注音，而是易字。孔颖达疏:“郑玄云:‘丕读曰不。及子孙曰子。元孙遇疾，若汝不救，是将有不爱子孙之过，为天所责，欲使为之请命也。’”

《诗·商颂·玄鸟》:“景贠维河。”郑笺:“贠，古文作云。”《释文》:“景贠:毛音圆，均也，郑音云。”从郑笺可知，“音云”不是为“贠”字注音，而是易字，以古文易今文。

《诗·商颂·烈祖》:“既载清酤，赉我思成。”郑笺:“赉读如往来之来。”《释文》:“赉我:毛如字，赐也。郑音来。”从郑笺可知，“音来”是改读如为直音。不是为“赉”字注音，而是易字。

《诗·小雅·庭燎》:“夜未艾，庭燎晣晣。”郑笺:“芟末曰艾，以言夜先鸡鸣时。”《释文》:“未艾:毛五盖反，云:久也。郑音刈，云:芟末曰艾。”“音刈”不是为“艾”字注音，而是易字，是以本字易借字。

《周礼·冬宫·辀人》:“终日驰骋，左不楗。”郑注:“书楗或作券。玄谓券今倦字也。”《释文》:“不楗:杜音蹇，郑音倦。”从郑注可知，“音倦”不是为“楗”字注音，而是易字。

《诗·小雅·》:“命我众人，庤乃钱镈，奄观铚艾。”郑笺:“奄，久。”《释文》:“奄:郑音淹，久也。王、徐并如字。”“音淹”不是为“淹”字注音，而是易字。《广韵》:“淹:渍也，滞也，久留也，败也。”

《诗·小雅·菀柳》:“上帝甚蹈，无自瘵焉。”毛传:“瘵，病也。”郑笺:“瘵，接也。”孔颖达疏:“毛依《释诂》云‘瘵，病也’。郑以上昵类之，读为交际之际，故言接也。”《释文》:“自瘵:侧界反，毛:病也。郑音际，际，接也。”“瘵”是借字，“际”是本字。“音际”不是为“瘵”字注音，而是易字，是以本字易借字。

《诗·卫风·氓》:“淇则有岸，隰则有泮。”郑笺:“泮读为畔。”《释文》:“有泮:音判，毛云坡也。郑音畔，畔，涯也。”“音畔”是改“读为”为直音。“泮”是借字，“畔”是本字。“音畔”不是为“泮”字注音，而是易字，是以本字易借字。

《易·晋卦》:“康侯用锡马蕃庶，昼日三接。”《释文》:“接:如字。郑音捷，胜也。”“接”是借字，“捷”是本字。“音捷”不是为“接”字注音，而是易字，是以本字易借字。

《诗·邶风·泉水》:“遄臻于卫，不瑕有害?”郑笺:“瑕犹过也。害，何也。”《释文》:“有害:毛如字。郑音曷，何也。”“害”是借字，“曷”是本字。“音曷”不是为“害”字注音，而是易字，是以本字易借字。

《诗·周颂·敬之》:“佛时仔肩，示我显德行。”郑笺:“缉熙，光明也。佛，辅也。”《释文》:“佛时:毛符弗反，大也。郑音弼，辅也。”“佛”是借字，“弼”是本字。“音弼”不是为“佛”字注音，而是易字，是以本字易借字。

《论语·里仁》:“子曰:‘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释文》:“莫:武博反。范 云:‘适莫，犹厚薄也。’郑音慕，无所贪慕也。”“莫”是借字，“慕”是本字。“音慕”不是为“莫”字注音，而是易字，是以本字易借字。

《诗·商颂·烈组》:“鬷假无言，时靡有争。”《释文》:“假:毛古雅反，大也。郑音格，至也。”“假”是借字，“格”是本字。“音格”不是为“假”字注音，而是易字，是以本字易借字。

《诗·大雅·桑柔》:“既之阴女，反予来赫。”郑笺:“我恐女见弋获，既往覆阴女，谓启告之以患难也，女反赫我，出言悖怒，不受忠告。”《释文》:“阴女:郑音 ，覆 也。王如字，谓阴知之。”“阴”是借字，“ ”是本字。“音 ”不是为“阴”字注音，而是易字，是以本字易借字。

《易·需》:“有孚，光亨，贞吉，位乎天位，以正中也。”《释文》:“位乎:如字。郑音莅。”“音莅”不是为“位”字注音，是以今字易古字。《广雅·释言》:“位，莅也。”

《诗·豳风·东山》:“制彼裳衣，勿士行枚。”郑笺:“亦初无行陈衔枚之事，言前定也。”《释文》:“勿士行:毛音衡，郑音衔，王户刚反。”从郑笺可知，“音衔”不是为“行”字注音，而是易字。

《周礼·春官·司几筵》:“凡丧事，设苇席，右素几。其柏席用萑黼纯，诸侯则纷纯，每敦一几。”郑注:“郑司农云:柏席，迫地之席。谓柏椁字磨灭之余。”《释文》:“其柏:郑音椁，刘依司农音迫。”从郑注可知，“音椁”不是为“柏”字注音，而是易字。

二、注非其字的特殊音切

《诗·大雅·抑》:“彼童而角，实虹小子。”毛传:“童，羊之无角者也。而角，自用也。虹，溃也。”郑笺:“童羊，譬王后也，而角者，喻与政事有所害也。此人实溃乱小子之政。”《释文》:“实虹:户公反，溃也。郑户江反。”“户江反”是为“降”字注音。内部证据，《尔雅·释言》:“虹，溃也。”《释文》:“虹:音洪。顾作讧，音同。李本作降，下江反。”另，《释文》为“降”字注“户江反”35 次，“下江反”4 次，“胡江反”1 次。

《诗·大雅·思齐》:“肆戎疾不殄，烈假不遐。”郑笺:“瑕，已也。”《释文》:“不瑕:毛音遐，远也。郑古雅反，已也。”“古雅反”是为“假”字注音。内部证据，《诗·大雅·下武》:“三后在天，王配于京。”郑笺:“此三后既没登遐，精气在天矣。”《释文》:“登假:音遐，已也。本或作遐。”又，《礼记·曲礼下》:“天王登假。”郑注:“假，已也。”《释文》:“登假:音遐，注同，已也。”“古雅反”

《诗·周颂·閟宫》:“敦商之旅，克咸厥功。”《释文》:“敦我:毛如字，厚也。《韩诗》云:敦，追。郑都回反，投擿也。”“都回切”是为“搥”字注音。《广韵》:“搥:摘也。都回切。”

《释文》:“温克:王如字，柔也。郑于运反，藴藉也。”“于运反”是为“藴”字注音。

《易·说卦》:“震为雷，为龙，为玄黄，为旉，为大涂。”《释文》:“为旉:王肃音孚，干云:花之通名，铺为花貌谓之。本又作专，如字，虞同。姚云专一也，郑市恋反。”“市恋反”是为“擅”字注音。《广韵》:“擅:专也。时战切。”又，“专:擅也。”

《论语·子罕》:“麻冕，礼也。今也纯，俭，吾从众。”《释文》:“也纯:顺伦反，丝也。郑作侧基反，黒缯也。”“侧基反”是为“缁”字注音。内部证据:“ 衣:侧基反。本或作纯，又作缁，并同。”《广韵》:“缁:黑色缯也。侧基反。”

《易·晋》:“康侯用锡马蕃庶，昼日三接。”《释文》:“庶:如字，众也。郑止奢反，谓蕃遮禽也。”从“谓蕃遮禽也”可知，“止奢反”是为“遮”字注音。

《诗·卫风·考盘》:“考盘在陆，硕人之轴。”《释文》:“之轴:毛音迪，进也。郑直六反，病也。”“直六反”是为“逐”字注音。孔颖达疏:“《传》:轴为迪。《笺》以与陆为韵，宜读为逐。逐与轴盖古今字异。”

《诗·小雅·渐渐之石》:“渐渐之石，维其卒矣。”郑笺:“卒者，崔嵬也，谓山巅之末也。”《释文》:“其卒“毛子反，竟也。郑在律反。”“在律反”是为“崒”字注音。《广韵》:“崒:山髙。慈 切。”

《诗·小雅·信南山》:“信彼南山，维禹甸之。”郑笺:“信乎彼南山之野，禹治而丘甸之。今原隰垦辟，则又成王之所佃。言成王乃远修禹之功，今王反不修其业乎?六十四井为甸，甸方八里，居一成之中，成方十里，出兵车一乘，以为赋法。”《释文》:“甸之:毛田见反，治也。郑绳证反，六十四井为甸。”又郑笺可知，“绳证反”是为“乘”字注音。

《论语·微子》:“逸民:伯夷、叔齐、虞仲、夷逸、朱张、柳下惠、少连。”《释文》:“朱张:并如字。众家亦为人姓名。王弼注:朱张字子弓，荀卿以比孔子。郑作侏张，云:音陟留反。”“陟留反”是为“侜”字注音。《集韵》:“倜侏: 也。《太玄》:物咸倜倡。或作侏。”内部证据，“侜:本或作倜，同。张留反。”又，“侜:陟留反。侜，张诳也。《说文》云:有壅蔽也。”

《诗·小雅·何人斯》:“尔之亟行，遑脂尔车。壹者之来，俾我祇也。”鄭笺:“遑，暇。亟，疾。盱，病也。女可安行乎?”《释文》:“祇:祈支反，毛病也，郑安也，一云:郑上支反。”“上支反”是为“禔”字注音。《广韵》:“禔:福也，亦安也。是支切。”内部证据，《易·习卦》:“九五:坎不盈，祗既平，无咎。”《释文》:“祇:音支，又祁支反。郑云:当为坻，小丘也。京作禔，《说文》同，音支，又上支反，安也。”

《诗·豳风·东山》:“有敦瓜苦，烝在栗薪。”郑笺:“古者声栗裂同也。”《释文》:“栗薪:如字。郑音列。韩诗作蓼，力菊反，聚薪也。”从郑笺可知，“音列”是为“裂”字注音。

《礼记·王制》:“屏之四方，唯其所之。”郑注:“《虞书》曰‘五流有宅，五宅三居’是也。”《释文》:“有宅:王肃注《尚书》如字，郑音知嫁反，惩艾也。”“知嫁反”是为“咤”字注音。内部证据，《尚书·顾命》:“王三宿，三祭，三咤。”《释文》:“咤:陟嫁反。字亦作宅。”

《易·屯》:“卽鹿无虞，以从禽也。”《释文》:“以从:如字，郑、黄子用反。”《礼记·曲礼上》:“欲不可从，志不可满。”郑注:“从:放纵也。”“从”是借字，“纵”是本字。“子用反”是为本字“纵”注音。《广韵》:“纵:放纵。子用切。”

《诗·小雅·祈父》:“祈父，予王之爪牙。”郑笺:“此司马也，时人以其职号之，故曰祈父。《书》曰:若 圻父。”《释文》:“ :此古畴字。本又作寿。案孔注《尚书》直留反，马、郑音受。”“音受”是为“寿”字注音。《广韵》:“寿:寿考。殖酉切。”《集韵》:“寿:久也，古作 。”

《诗·大雅·抑》:“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郑笺:“屋，小帐也。”《释文》:“屋:如字，或云:郑於角反。”“於角反”是为“幄”字注音。《广韵》:“幄:大帷。於角反。”《集韵》:“幄:亦作屋。”

《诗·小雅·南有嘉鱼》:“田车旣好，四牡孔阜，东有甫草，驾言行狩。”《释文》:“甫草:毛如字，大也。郑音补，谓圃田，郑薮也。”“音补”是为“圃”字注音。《广韵》:“圃:园圃。《说文》:种菜曰圃。”

《易·晋》:“晋如，愁如，贞吉。受兹介福，于其王母。”《释文》:“愁:状由反。郑子小反，云:变色貌。”“子小反”是为“愀”字注音。《广韵》:“愀:容色变也。亲小切。”《集韵》:“愀:子小切。色变皃。或书作愁。”

《诗·大雅·皇矣》:“王赫斯怒，爰整其旅，以按徂旅。”《释文》:“斯怒:毛如字，此也。郑音赐，尽也。”“音赐”是为“澌”字注音。《广韵》:“澌:尽也。斯义切。”

《诗·大雅·公刘》:“笃公刘，于京斯依。”《释文》:“乃依:毛如字。郑於岂反，笺云:或扆字。”“於岂反”是为本字“扆”注音。内部证据，“依:本又作扆，同。於岂反。注同。”《广韵》:“扆:户牖闲也。於岂切。”“依”是借字，“扆”是本字。

《诗·小雅·斯干》:“哙哙其正，哕哕其冥。”《释文》:“其冥:毛莫形反，幼也。郑莫定反，夜也。”《广韵》:“暝:夕也。莫定切。”“莫定切”是为“暝”字注音。内部证据，“暝:本亦作冥，莫定反。”

《诗·大雅·下武》:“昭兹来许，绳其祖武。”郑笺:“来，勤也。”《释文》:“来许:王如字。郑音赉，赉，勤也。”“音赉”是为“勑”字注音。《说文》:“勑，劳也。”《广韵》:“勑:劳也。洛代切。”《集韵》:“勑:洛代切。《说文》:‘劳也。’亦作来。”

《尚书·洛诰》:“旁作穆穆，迓衡不迷。”《释文》:“迓:五嫁反。马、郑、王皆音鱼据反。”“鱼据反”是为“御”字注音。《广韵》:“御:侍也。牛倨切。”内部证据，“御之:五嫁反。本亦作讶，又作迓，同，迎也。王肃鱼据反，云:侍也。”

《诗·小雅·小宛》:“人之齐圣，饮酒温克。”郑笺:“饮酒虽醉，犹能温藉自持以胜。”《释文》:“温克:王如字，柔也。郑於运反，藴藉也。”“温”是借字，“蕰”是本字。“於运反”是为本字“蕰”字注音。《广韵》:“蕰:习也。俗作藴。於问切。”

［1］陆德明．经典释文［M］．中华书局，1983．

［2］丁度．集韵［M］．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

［3］陈彭年，邱雍．广韵［M］．中华书局，1984．

［4］许慎．说文解字［M］．中华书局，1963．

［5］阮元．十三经注疏［M］．中华书局，1980．

［6］岳利民，姚青琳．《魏晋南北朝字音研究》音义匹配指误［J］．长沙理工大学学报，2011(2)．

［7］岳利民．《集韵》某某读讹误例释［J］．中南大学学报，201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