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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疲劳》文化因素翻译策略初探

2015-08-15

扬州教育学院学报 2015年2期
关键词:生死疲劳葛浩文原文中

郭 艳 秋

(扬州职业大学,江苏 扬州 225009)

《生死疲劳》是莫言2005 年创作的长篇巨著,约55 万字。小说透过各种动物和人的视角,折射出中国乡村社会五十多年庞杂喧哗、充满苦难的历史。在小说中,一个被冤杀的地主经历了六道轮回,变成驴、牛、猪、狗、猴,最后转生为一个患有先天性疾病的大头婴儿。2008 年,葛浩文翻译成英文的《生死疲劳》——《Life and Death are Wearing me Out》在美国出版,在读者接受方面表现不俗。

一、文学翻译中的创造性叛逆

七十年代以前,中国传统的翻译研究是以忠实于原文为最高标准。始于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文化转向”,引领人们把翻译放到一个更大的文化语境中去审视。翻译行为不可避免要处理不同民族之间的文化差异,而在此过程中,又不可避免地会出现文化信息的失落、改写或添加。韦斯坦因指出:“在翻译中,创造性叛逆几乎是不可避免的。意大利有一句俗话说,译者是叛徒,看来是不无道理。从文学接受的角度看,字对字的翻译在任何情况下(特别是翻译抒怀诗时)都不是无懈可击的。把一首诗从一种语言转换成另一种语言,只有当它能投合新的听众(读者)的趣味时才能站得住脚。”[1]鉴于此,法国文学社会学家埃斯卡皮在他的《文学社会学》指出:“如果大家愿意接受翻译总是一种创造性的叛逆这一说法的话,那么,翻译这个带刺激性的问题也许能获得解决。说翻译是叛逆,那是因为它把作品置于一个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参照体系里;说翻译是创造性的,那是因为它赋予作品一个崭新的面貌,使之能与更广泛的读者进行一次崭新的文学交流;还因为它不仅延长了作品的生命,而且又赋予了它第二次生命。”[2]

二、《生死疲劳》中文化因素的翻译策略

翻译实践表明,“人们赋予文学翻译的目标与文学翻译实际达到的结果之间始终是存在差距的”[3]130,这种差距与文学语言的陌生化功能、语言本身的历史文化积淀、不同语境中原作者和译者的生活经验都有密切的关系。《生死疲劳》中多次运用特殊社会历史背景下的政治术语、经济术语以及大量成语典故、格言民谚、市井俚语等,隐含着丰富的文化信息。它们在丰富作品内涵、增强作品趣味性的同时,也给不了解中国传统文化和特殊社会历史背景的西方读者造成了理解上的障碍。由于译者处于不同于原作者的文化语境中,他对于原文的理解不可能摆脱其所生存的语境的影响,他的翻译会在一定程度上背离原文(或者说作者原意),因此会对其中的文化内容作出一定的调整,形成对原作的创造性叛逆。在《生死疲劳》的翻译中,译者采用多种手段对其中的文化信息进行处理。

(一)舍弃原文中的文化信息

《生死疲劳》中的故事情节跨越了共和国五十多年历史(从“1950 年1 月1 日讲起”,直至大头婴儿蓝千岁千禧年元旦出生),其间多次运用特殊社会历史背景下的经济术语。对于这些经济术语中隐含的丰富的文化信息,译者多采用舍弃的方法,以减少对译入语读者造成的阅读障碍。如下两例:

例1.那时自行车还是紧俏物资,每个大队的支部书记才可以凭票购买一辆。[4]207

文中洪泰岳骑的“大金鹿”是“凭票”购买的,这里的“票”指的是自行车票。计划经济时期的中国,尤其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前,物资十分匮乏,最早实行凭票证供应的是粮食。至于购买大件、贵重的商品,又有自行车票、缝纫机票等。一个单位一年只能发到一两张自行车供应票,这张车票一般是分给厂里的劳模或者单位领导。译者将“凭票购买”译为“were permitted to buy”[5]196,意为“允许购买”,省略了“自行车票”这一富有中国特定历史时期文化内涵的词语。又如:

例2.这是一笔大生意。一下子就使杨七成了万元户。[4]330

万元户这个词是在中国20 世纪70 年代末、80年代初产生的,指存款或者收入在10000 元以上的家庭。那时候米价0.14 元,肉价0.95 元,走亲戚送礼2 元左右,压岁钱0.1 -0.2 元,万元户是那个年代相当富有的人家。译者把“万元户”译为“a wealthy man”[5]245,省略了原文语境中丰富的历史文化内涵。

舍弃文化因素的情况还多次发生在原作中大量出现的成语典故上。成语典故是历史文化的智慧凝结,它简洁的形式里蕴含着丰富的内涵,原作读者对于这些文化内涵心领神会。但是译入语读者由于缺乏类似的文化语境,会对这些文化内涵产生理解上的障碍,更无法产生情感上的共鸣。因此,对于成语典故,译者多采用舍弃文化因素或直接译意的方法。如:

例3.要不是金龙,我今天非死在这个小牛魔王角下不可……[4]108

牛魔王是中国古典小说《西游记》中的角色。其在火焰山与孙悟空一场恶战,直杀得天昏地暗。他是《西游记》全书中为数不多的可凭自身法力与孙悟空匹敌的角色之一。原文在此处用“牛魔王”来形容那头突然发了狂的小牛犊,而译者将其译为“that animal”[5]99,省略了原文中“牛魔王”这个在中国家喻户晓的文化形象。

例4.一个多才多艺的艺术学院学生和一个美貌的农村姑娘恋爱,也许还有可能,但一个二十多岁就当了县级领导干部的人,和农村姑娘结婚的可能性几乎是零,无论她貌如西施还是色比婵娟[4]166。

西施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美女,婵娟也是古代文学作品中对美女的称谓,两者在中国文化中都是美貌女子的代名词,但西方读者未必知道西施婵娟。因此在翻译这一典故时,葛浩文舍弃了原文的文化意象“西施”、“婵娟”,而采用直白的语言进行翻译,把“无论她貌如西施还是色比婵娟”译为“no matter how pretty or fetching she might be”[5]144,意为“无论她多么美丽动人。”

在下面三个句子中都有成语“胸有成竹”:

例5.他胸有成竹地走进了会议室。[4]268

例6.我趴着,装傻,但胸有成竹;观望着,等待着,以静制动。[4]313

例7. 金边成竹在胸地说:有许多,但都是马掌。[4]30

“胸有成竹”原指画竹子前先要在心里有一幅竹子的形象,后比喻在做事之前已经拿定了主意。在例5 例6 两句中该成语分别译为“with a plan”[5]208和“had a plan”[5]237,直接译出该成语的意思“心中想好计划,主意”,省略其中的文化意象“竹”;而在例7 则译为“as if he’d been waiting for the question”(好像他早就预料到(师父)会这么问一样)[5]35,成语本身的意思和其中的文化意象完全被省略。

《生死疲劳》围绕作者莫言所熟悉的高密东北农村、农民生活展开叙述,其间运用大量乡土俚语,格言民谚,还有歇后语、顺口溜等。对于原语读者来说,它们通俗易懂,生动形象,显示出浓郁的地方色彩。而对于译入语读者来说,则需要译者来为他清除理解上的障碍。因此译者多舍弃文化信息,直接译出意思。如:

例8.(1)你可真是石头蛋子腌咸菜,油盐不进啊。[4]22

(2)我知道吴秋香对我哥我姐的感情比较复杂,我们两家人也是那种鸡毛拌韭菜乱七八糟的关系。[4]159

上两例都是歇后语,是由近似于谜面、谜底两部分组成的带有隐语性质的口头用语。前一部分是比喻或说出一个事物,像谜语里的“谜面”;后一部分像“谜底”,是真意所在。腌菜时须把菜放进盐水里,但若是把一块石头放进盐水里,是徒劳的。此处“盐”通“言”,“油盐不进”又指“一言不进”,是借助音同或音近现象表达意思,这是一种“言在此而意在彼”妙语双关的现象。“油盐不进”指某人非常顽固,丝毫不听人劝。译者此处直接译为“you really are stubborn”[5]29。下一句中的“鸡毛拌韭菜乱七八糟”也是如此,实际含义在后一部分,因此译者只译后一部分“乱七八糟”为“messy”[5]138,而省略了生活气息浓厚的“石头蛋子腌咸菜”、“鸡毛拌韭菜”。

(二)弱化原文中的文化信息

《生死疲劳》叙事中涉及中国农村所经历的土改、合作化、大跃进、人民公社、“文革”、改革开放等重大历史事件,多次运用特殊历史背景下的政治术语。对于这一类政治术语,葛浩文最常用的翻译策略是弱化其文化信息。完全翻译出每个政治术语的文化内涵对于译者来说是不可思议的,同时该类政治术语中冗杂的文化信息也会给译入语读者的理解带来沉重负担。

例9.司令不理睬他,对着话筒,怒气冲冲地喊:把牛鬼蛇神押上来![4]134

莫言在小说中多次引用上世纪中国文革时期的政治术语。牛鬼蛇神原是佛教用语,说的是阴间鬼卒、神人等,后成为固定成语,比喻邪恶丑陋之物。在文化大革命中,牛鬼蛇神成了所有被打倒、“横扫”的无辜受害者的统称。由于该词本来词义宽泛,未经严格定义,被借为政治概念,弹性很大,先后经历了许多演变:从过去的右派到文革初期的黑帮、反动学术权威,很快发展到指称地、富、反、坏、右等黑五类,后来主要指走资派、叛徒、特务等。凡是历次政治运动被打入另册的“反党、反社会主义、反毛泽东思想”分子都是,最后蔓延到只要是造反派、当权者不喜欢或认定应要打击的对象,无论出身好不好,哪怕是说错了一句话,都可以定为“牛鬼蛇神”。此处把“牛鬼蛇神”译为“the ox -demons and snake -spirits”[5]120,弱化其历史文化信息。又如:

例10.连四清工作队里那些大学生工作队员也对他颇为欣赏,并与他成了朋友。[4]120

“四清运动”是指1963 年至1966 年中共中央在全国城乡开展的社会主义教育运动。运动的内容一开始在农村中是“清工分、清账目、清仓库和清财物”,后期在城乡中表现为“清思想、清政治、清组织和清经济”。译者在此处把“四清工作队”译为“the Four Clean-ups Brigade”[5]108,并不进一步说明四清是哪四清,从而弱化了原文中的历史文化因素。

(三)改写原文中的文化信息

有时候,译者会改写原作中作者想要表达的意思,比如下面第一例译文中增加了原作并不存在的文化意象,而在第二例中译者添加了自己的主观情感评价,体现了译者本人所在文化语境中的意识形态:

例11.她喊了一声:我来!就像一只红胸脯的小鸟一样飞了过来。[4]143-144

因为“她(黄互助)穿着红格子外套花衬衫”,所以作者觉得她像“一只红胸脯的小鸟”。莫言此处并未提及知更鸟,因为在中国知更鸟并不多见,并不为中国人所熟悉和喜爱。而在整个欧洲和北美州如加拿大、美国,知更鸟(robin redbreast)分布范围十分广泛,这种蓝背红胸的美丽小鸟因其多彩的羽毛和婉转的歌声深受人们喜爱。在英国,知更鸟是所有鸟类中人们最熟悉、最喜欢的一种,系英国国鸟。每天最早出现的就是这种鸟,“早起的鸟儿有虫吃”(The early bird catches the worm)亦出自它。可见知更鸟在西方文化中是一种鲜明具体的文化意象,具有深厚的历史文化渊源。译者把文中“一只红胸脯的小鸟”译为“a robin redbreast”[5]127,改写了原文中的文化信息。

例12.这是一个著名的打狗少年,家庭出身赤贫,是个孤儿,政府免费送他上学。[4]147

狗在中西两种文化中的不同形象在此可见一斑。从中国文化传统上看,虽然人与狗的关系很密切,狗却是低三下四、帮凶、可怜的代名词,许多难听的骂人的话都与狗有关。相比之下,西方人把狗当作朋友,话语中的狗多没有骂人的意味。比如说“I am as tired as a dog”(“我累得像一条狗”),“Every dog has his day”(“每个人一生中总有得意的日子”)。在《生死疲劳》以及莫言其他作品的翻译中,葛浩文对作品中用狗骂人的地方多予保留,如把“走狗”、“喽哕”翻译为“running dog”[5]129,但此处一个形容词泄露了译者对于屠狗这种行为的立场。此处原文作者说“著名的打狗少年”并无贬意,甚至略带赞许,而译文中“infamous dog - killer”[5]130意为“无耻,臭名昭著,恶名远扬”,体现出译者对杀狗人的厌恶和排斥,改写了原文中的文化信息。

(四)增补原文中的文化信息

《生死疲劳》中有些人物名字能体现时代发展的痕迹,如蓝解放、黄互助、黄合作、庞抗美、马改革、蓝开放等;也有些名字富有文化底蕴,独具匠心,暗指人物性格特征,让了解中国古代文化的读者觉得似曾相识。如迎春(端庄秀丽温柔贤慧)、秋香(刁钻狐媚见风使舵)、朱九戒(贪吃肥胖,让人联想起古典名著《西游记》中的猪八戒),对于这些名字,译者采用了音译的方法,省略了其中的文化内涵。而对于另外一些名字,则是采取了音译加解释的方法。如:

例13. (1)背着鼓的是孙龙,敲鼓的是孙虎,打锣的是孙豹,拍钹的是孙彪。[4]136

(2)第二年初春她就为我生了龙凤胎,男名西门金龙,女名西门宝凤。[4]12

如此处“孙龙”译为“Sun Long——Dragon Sun”,“孙虎”——“Sun Hu——Tiger Sun”,“孙豹”——“Sun Bao,Panther Sun”,“孙彪”——“Sun Biao,Tiger Cub Sun”,“西门金龙”——“Ximen Jinlong,or Golden Dragon”[5]121,以及“西门宝凤”——“Ximen Baofeng,Precious Phoenix”[5]20。中国人给孩子起名字时,男孩名字中常含有“龙”、“虎”、“豹”,女孩名字中的“凤”字也一样。因为在中国文化中龙凤是美好的事物,体现出父母对孩子的美好祝福和期望。译者显然注意到了这一现象,把他们的名字音译之后,再加上解释,为译文读者增补出原文中的文化信息。

例14.金美丽老师剪去了长辫子,梳了一个当时颇为流行的“柯湘”头。[4]238

上世纪70 年代,由杨春霞扮演的京剧样板戏《杜鹃山》里的党代表柯湘一角红遍全国。爱漂亮的女孩子,一时间都模仿起了发脚稍带弯曲的“柯湘式”短发,“柯湘头”曾风靡一时。此处译者补充了“柯湘”这一人物的文化信息“heroine of the Cultural Revolution drama The Red Lantern”[5]188,意为“她是革命样板戏《红灯记》的女主人公”。当然,这里译者显然是误把《杜鹃山》当成了另外一部更为著名的革命样板戏《红灯记》。

(五)误译

由于译者对原文的语言内涵或文化背景缺乏足够的了解,有时会有误译情况发生,如:

例15.但距离她被纪委“双规”、“双规”后被检察院立案、最后被法院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已经为时不远。[4]483

“双规”一词出于《中国共产党纪律检查机关案件检查工作条例》中第二十八条第一款第三项:“要求有关人员在规定的时间、地点就案件所涉及的问题作出说明。”是中共纪检(纪律检查)机关和政府行政监察机关所采取的一种特殊调查手段,而在此处,译者把“双规”当成了文中角色庞抗美所犯的罪行,译为“be accused of‘double offenses’”[5]337,意为“被指控犯‘双规’罪”。又如:

例16.椅子旁边,是八仙桌,桌上摆着文房四宝。[4]37

八仙桌,汉族传统家具之一。指桌面四边长度相等的、桌面较宽的方桌,每边可坐二人,四边围坐八人(犹如八仙),故汉族民间雅称八仙桌。而译文中的“octagonal table”[5]41就成了“八边形的,有八角的桌子”,而这并不是中国八仙桌的形象。此处为译者无意误释。但有时候,误译却是译者有意为之,如:

例17.群众静默片刻,仿佛被钳子捏住了咽喉,然后便一片欢呼,几个有文化的小青年乱喊“乌拉”,没有文化的喊“万岁”。[4]146

因为“乌拉”是俄语ypa 的音译,中国人能喊出“乌拉”的,多少是“有文化的”;而“万岁”在中国则通俗得多,没有文化也可以喊得出来。但在译者看来,事情似乎正好相反,成了“Hooray!By the uncultured,Long Life!By their opposite numbers”[5]129,意为“没文化的喊‘乌拉’,而有文化的喊‘万岁’”,这时候译者有意误译则是为了迎合本民族读者的文化心态和接受习惯。

误译当然为传统翻译所不取,但是,“误译有时候有着非同一般的研究价值,因为误译反映了译者对另一种文化的误解与误释,是文化或文学交流中的阻滞点。误译特别鲜明、突出地反映了不同文化之间的碰撞、扭曲与变形。”[3]151造成无意误译的原因是因为译者对原文的语言内涵或文化背景缺乏足够的了解,而有意误译则是译者为迎合本民族读者的文化心态和接受习惯刻意为之。

三、影响译者翻译策略的原因探析

在翻译中,译者当然要试图理解原作者的本意,但是,不管他如何努力接近原作者的思想感情,“翻译都不可能纯粹是作者原始心理过程的重新唤起,而是对本文的再创造,而这种再创造乃受到对本文内容的理解所指导,这一点是完全清楚的。”[6]因此,译者理解的往往不是作者原本想表达的东西,这时候便出现了一种创造性的叛逆。勒弗维尔对于在翻译中影响译者理解原文、主导译者选择的因素,作出了有益的探索。他认为,作为一种“改写”(rewriting),“翻译为接触不到‘现实’的原作的读者制造原作的形象。这一形象与原文大不相同,其主要原因并非译者存心扭曲原文,而是因为他们受到了他们所身处的文化的一些特定的限制。”[7]这些限制因素主要是意识形态、诗学以及赞助人。译者葛浩文不可能摆脱其所属历史、文化语境的限制,其所认同的意识形态和主流诗学不同于莫言所在的中国的主流意识形态和诗学。为使译文能够在西方世界为读者所接受,他对原文中的一些文化信息作出调整和改写。

除了意识形态和诗学,赞助人也是决定译者选择的因素之一。这里的赞助人是在文学系统外部起作用的“促进或阻止文学阅读、写作或改写的各种权力(人或机构)”,“诸如宗教集团、阶级、政府部门、出版社、大众传媒机构,也可以是个人势力”[8]。葛浩文曾在接受采访时说:“美国人本来就不爱读书,就更别提读翻译书了。我看一个作品,哪怕中国人特喜欢,但是如果我觉得在国外没有市场,我也不翻,我基本上还是以一个‘洋人’的眼光来看……我有一个优势,就是已经翻了那么多了,跟出版社保持了很好的关系,所以凡是我翻译的他们还是愿意看的,虽然不一定愿意出。不是因为书不好看,而是卖不出去……我要先翻个一百页左右,要写个很长的介绍给出版社看。如果他们不喜欢,不要的话,就是白做了。这种蠢事已经做过不知多少次了。”[9]很明显,赞助人(即出版社)的因素决定了译者的翻译策略选择更倾向于目的语读者和本土市场。

四、结语

如前所述,翻译是一种跨语际、跨文化的交流。“忠实”不应成为翻译活动的唯一原则,译者要同时考量各种因素如作者原意、译语读者接受度、编辑建议和自己的专业判断。正如大冢幸男指出:“翻译通常是一种‘创造性叛逆’——既不是‘断然拒绝’,也不是‘照抄照搬’。即便是原作本身,读者也往往是‘创造性叛逆’地加以接受的。”[10]105由此可见,译作对读者来说存在着双重的“创造性叛逆”。对于创造性叛逆,“作者应予以尊重。岂但尊重,有时作者简直还得致以谢意。因为它延伸了作品的生命力,扩大了阅读范围。”[10]106而莫言在哥伦比亚大学的讲演中也如此评价葛浩文的翻译:“我的小说的翻译者葛浩文教授,如果没有他杰出的工作,我的小说也可能由别人翻成英文在美国出版,但绝对没有今天这样完美的译本。许多既精通英语又精通汉语的朋友对我说:葛浩文教授的翻译与我的原著是一种旗鼓相当的搭配。但我更愿意相信,他的译本为我的原著增添了光彩。”[11]

[1] 韦斯坦因. 比较文学与文学理论[M]. 刘象愚,译.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1987.

[2] 埃斯卡皮.文学社会学[M].符锦勇,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8.

[3] 谢天振. 译介学[M]. 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99.

[4] 莫言.生死疲劳[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12.

[5] MO YAN. Life And Death Are Wearing Me Out[M].HOWARD GOLDBLATT,tran.New York:Arcade Publishing,2008.

[6] 伽达默尔.真理与方法[M].洪汉鼎,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

[7] LEFEVERE ANDRE. Translation and Canon Formation:Nine Decade of Drama in the United States[C]//EDS ROMAN ALVAREZ,M C VIDAL. Translation Power and Subversion. New York:Multilingual Ltd,1996.

[8] LEFEVERE ANDRE. Translation,Rewriting and the Manipulation of Literary Fame[M]. London:Routledge,1992.

[9] 华慧.葛浩文谈中国当代文学在西方[N]. 东方早报,2009 -04 -05(B02).

[10]大冢幸男.比较文学原理[M].陈秋峰,杨国华,译.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85.

[11]莫言.我在美国出版的三本书[M]//莫言. 莫言讲演新篇.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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