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道德领域的国际对话

陈涛

中华全国新闻工作者协会（中国记协）作为党领导下的中国新闻界的全国性人民团体，自成立之日起就承担着代表中国新闻界与外国新闻界开展交流的任务。在对外新闻交流中，一个重要的、不可绕开的领域就是新闻价值观的对话。长期以来，中西方就此开展的对话在许多时候都是各说各话，很难在短时间里找到相互理解的基础，更遑论说服对方。然而，近两年我们注意到，新闻道德成为中西方越来越关注的问题，在这方面，双方能够找到更多的共同话题。

中西方应对新闻职业道德问题的举措

1.西方新闻道德危机的暴露促使一些国家反思原有的新闻道德自律体系。在西方新闻道德自律体系建设中起领军作用的英国，由于2011年新闻集团“窃听门”事件曝光后强大的社会压力，不得不开始改革新闻评议机构，试图建立更为有效的新闻道德约束机制。“窃听门”事件促使英国各政党一致要求重新审视新闻媒体职业道德监管制度并改组英国新闻投诉委员会（PCC）。英格兰和威尔士上诉法院资深法官布兰·莱文森爵士接受委托进行调查。2012年11月，莱文森发布调查报告，提出了对新闻道德监管机构审计和认证标准，以期确保新闻道德监管机构能够独立、有效运行。2013年10月，英国枢密院批准了《媒体自律皇家宪章》，对媒体自律机构的有效运行进行监督。2014年9月，英国“独立新闻标准组织”（IPSO）取代英国新闻投诉委员会正式运行。2014年12月，英国“独立媒体监管者组织”（IMPRESS）正式成立。新的机构改革了工作模式，具有了独立调查权、经济处罚权，理论上对媒体的约束力大为增强。

2.中国的新闻职业道德建设近些年迈出新的步伐。与西方新闻界面临的问题一样，中国新闻界当前也存在道德失范的问题，突出表现就是虚假报道和新闻敲诈，这极大损害了中国新闻界在国际上的形象。近两年，在中宣部的组织领导和中国记协的具体实施下，中国的新闻道德委员会试点工作开始起步，相继在全国近二十多个省区市建立了省一级新闻道德委员会，并从2014年起开始探索建立媒体社会责任报告制度。作为新闻道德委员会开展工作的重要抓手，选定《经济日报》、中央电视台、《中国青年报》、人民网、新华网及首批新闻道德委员会试点地区的6家媒体开展试点，目前试点单位已增至28家。按照计划，今年年底前，全国所有省区市都将成立新闻道德委员会。在各地试点基础上，全国性的新闻自律组织——中国记协新闻道德委员会也将成立。

3.中国在新闻道德方面开展国际对话的优势。英国尽管在努力推进新闻自律机构改革，但由于其自身制度的约束，很难解决两个关键性的问题：一是无法对报刊、广电、网络形成全覆盖。目前英国所进行的媒体自律机构改革，仅仅局限在报刊领域。经过改革新成立的两个机构，仅能处理对于报刊业的投诉。这种局面，连许多英国新闻界的人士都承认，不能适应媒体融合发展的趋势。二是无法真正摆脱媒体老板对自律机构的影响。英国新闻自律的发展史，实际上就是媒体老板的利益与公众利益相互博弈的历史。英国新闻自律机制历经多次改革，根本原因就是公众对现行自律机制不满，迫使媒体老板对自律机构进行改革。历史上的英国新闻投诉委员会，就是媒体老板在社会压力下组建的，目前新建立的机制仍受媒体老板相当大的影响。而中国的新闻职业道德建设，具有比西方明显的制度优势。正是有了党的领导，新闻职业道德建设得以真正尽可能屏蔽利益集团的影响，并有效地协调党委、政府、群团各个部门，有望真正形成依法管理、行政管理、行业自律和社会监督四管齐下的综合治理新闻道德失范行为的长效机制。

中外对话对于新闻职业道德建设的启示

去年，中国记协开始与英国在新闻职业道德领域开展对话和交流。去年12月，组派由湖北、山东、河北等新闻道德委员会工作试点省份参加的中国新闻代表团访问英国，走访了独立新闻标准组织、独立媒体监管者组织、新闻道德联盟、英国记联、《卫报》、英国广播公司、伦敦经济学院新闻传播系等单位，对英国新闻道德监管机制进行了调研。

今年7月，邀请英国“新闻道德联盟”主任艾登·怀特访华，赴北京、上海、湖北等地，与当地新闻道德委员会负责人座谈，并在京召开“中英新闻职业道德座谈会”。艾登·怀特曾在英国《卫报》、《金融时报》等媒体工作多年，并担任国际记联秘书长职务长达24年。他从国际记联离任后，于2013年创立“新闻道德联盟”组织，开展国际性的新闻道德研究与交流活动，目前已有欧洲、非洲、亚洲等地区60多家新闻组织、媒体或研究机构加入。艾登·怀特对“职业道德”有独到的见解，他在新闻道德领域提出的很多观点值得我们借鉴。

1.新闻是受价值观和道德约束的，没有绝对的新闻自由。新闻是受价值观和道德约束的，媒体需要受到必要的监督，确保向受众提供准确、独立、公正、人道和负责任的信息。从来没有绝对的新闻自由。新闻职业道德建设需要从三个层面来进行：一是在个人层面，要培训记者，使遵守职业道德和行为准则成为他们的自觉意识和行动；二是在媒体层面，媒体要建立有效处理受众投诉、接受公众监督的内部机制；三是在行业层面，新闻行业要建立受到广泛认可、覆盖传统媒体和新媒体的媒体监管机制。

2.不能仅靠法律来规范媒体行为，要充分发挥媒体自律机构的作用。媒体和记者严重损害公众利益的违法行为必然要受到法律制裁，但只依靠法律来规范媒体和记者行为的做法会非常危险。在媒体和记者的行为规范上，新闻自律和评议机构应发挥更多作用，对没有上升到法律层面的职业道德问题进行规范，更有利于新闻行业的健康发展。

3.要推动网络公共舆论空间建立道德标准。很多国家的网络舆论空间没有建立起道德规范，人们随心所欲地发表自己的观点，网络空间充斥着不负责任的言论。即便是新闻媒体的网站，出现虚假新闻的概率也远大于传统媒体。造成这种网络乱象的原因，一是媒体记者由于受到网络的压力，单纯追求“快”，没有花足够时间对信息进行甄别筛选和核查验证；二是没有受过新闻职业训练的普通民众参与信息传播，在网络公共舆论空间任意发表见解。在这种情况下，一方面新闻行业要注意加强职业道德建设，另一方面还要以之为基础，推动网络公共舆论空间建立道德标准。

4.要重视青年人的新闻道德意识培养。年轻人是网络舆论空间的主要参与者，新闻专业学生与青年记者是未来媒体行业的核心力量，培养这些年轻人的新闻道德意识非常重要。新闻院系的职业道德教育应注重四个方面：一是保持思想活跃、能够独立思考；二是明确新闻道德要素：准确、独立、公正、人性化、责任感；三是充分尊重受众，不传递不良信息；四是认识到媒体拥有强大力量，不滥用这种力量。

5.提倡国际间交流与合作。东西方国家在很多方面存在差异，西方国家内部也存在不同。但在新闻职业道德领域，由于互联网技术、经济利益、地区局势、宗教问题、移民问题等因素的影响，世界新闻行业面临着很多类似的问题和挑战，如虚假新闻、有偿新闻、煽动仇恨的报道等。各国新闻界应在彼此理解、尊重差异的基础上，以开放的姿态就共同关切的问题进行探讨和沟通，推动各自新闻职业道德建设。

在新闻道德领域开展国际对话的路径

1.加强新闻道德领域对外话语体系建设。一是与相关研究机构合作，加强理论研究，形成新闻道德领域的对外传播理论体系和话语体系；二是在既有《中国新闻工作者职业道德准则》和一些主流媒体相关内部管理规定基础上，制作英文外宣版本；三是有选择地将试点媒体社会责任报告翻译成英文。

2.深化与英国在新闻职业道德领域的交流，创办中外新闻职业道德论坛。从交流情况看，艾登·怀特对我地方新闻道德委员会的许多做法，如媒体社会责任报告制度、社会监督员制度等都非常认可，对我加强新闻职业道德建设的很多理念也非常赞同。在进一步深化交流的基础上，考虑与之合作主办中外新闻职业道德论坛，搭建一个国际性的新闻职业道德对话平台，以我为主来设置议题，对外施加影响，掌握新闻道德领域的国际话语权。

3.做好对内对外宣传工作。进一步深化与英国在新闻道德领域交流的同时，做好对内对外宣传工作。对内，从加强新闻职业道德建设、增强新闻评议机制约束力是国际共识和新闻业发展趋势的角度，回应一些杂音和质疑，增强做好工作的信心。对外，从自觉承担社会责任、恪守职业道德、勇于解决突出问题的角度，展现中国新闻界的良好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