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吉姆和他的大卷心菜》与成长小说的对应度
2015-05-30
摘要 “成长小说”是以青少年(主要是男性问题少年或叛逆者)为主要人物,表现一个人自幼年或少年至成年、自天真无知至成熟世故的历练过程。如果用这个概念来对应迈因德特·狄扬《小吉姆和他的大卷心菜》,显然这篇情节平淡、感情直白的小说与“痛苦而艰辛的成长”有一定的悖违。但如果转换一下视角、放宽一下“成长”的含义再来看狄扬的《小吉姆和他的大卷心菜》,就会看出其中的“成长”元素,还有其与“成长小说”的契合点。
关键词:迈因德特·狄扬 成长小说 《小吉姆和他的大卷心菜》
《小吉姆和他的大卷心菜》(1962)是美国著名儿童文学作家、国际安徒生儿童文学奖获得者迈因德特·狄扬的代表作,原名叫做《跟卷心菜玩的人是没有的》,是一篇角度独特、情感细腻、颇有成长意识的小说。“成长”作为人生的必然阶段,具有很强的人文特质和文化隐寓特征。在不同的社会条件之下,形成了不同社会成员的“成长”,产生不同的心灵困境,一个个体如何在复杂的社会环境中寻找自己的位置、处理好自身与其他社会成员、乃至与其政治制度、社会风俗之间的关系、并在一种漫长曲折的过程中适应环境重塑内心,其所折射的就是整个社会群体的普遍心声,也是“成长小说”存在的价值。“成长小说”亦称“启蒙小说”、“教育小说”,此创作概念最初源于德国,是西方近代文学中颇重要也常见的一个类型歌德,一般学术评论界把《威廉·迈斯特的漫游时代》当成为这一小说的原始模型。作为一种写作类型,“成长小说”是以青少年(主要是男性问题少年或叛逆者)为主要人物,表现一个人自幼年或少年至成年、自天真无知至成熟世故的历练过程。这类小说以表现人物的“成长”为故事核心,直抵人的心灵空间,情节设置的特点为:因为人物无法与社会融合,而千方百计地离开家乡去寻找一个适合于自己的环境,所以小说的情节呈现出曲折的、螺旋式发展的特征,最终以到达某种标志的成熟、或是实现了心理学意义上的本我、自我和超我三个层次的转换为目的。在空间、时间的转换中,“成长小说”中的人物人格的渐次完善,那些诸多的磨难与喜悦所形成的人生感悟,往往会给读者带来阅读动力及情感上的共鸣。
从创作理论上来看,亲历的成长历程成为该小说的核心,小说结构一般为从“天真—诱惑—出走—迷惘—认识人生”,其结果必然是主人公经历生活磨难之后,获得了自我的重新定位或心灵重归,或一种令人释然的结局。从这个意义上来看,成长小说所表现的“成长”是痛苦的、艰辛的、坎坷的、悲壮的,而其结果又是相对完美或具有哲学意义的。如果用这个概念来对应狄扬《小吉姆和他的大卷心菜》,显然这篇情节平淡、感情直白的小说与“痛苦而艰辛的成长”有一定的悖违。但如果转换一下视角、放宽一下“成长”的含义之后,再来看狄扬的《小吉姆和他的大卷心菜》,就会看出其中的“成长”元素,还有它与“成长小说”的契合点。
一 人物命运的动态模式
大部分的“成长小说”都是按照主人公成长过程的动态模式来定性的,在成长小说里,人物的形态不可能是静态的,而是动与静的集合体,并且在人物本身的性格变迁中产生着无穷的变数。正如著名的评论家巴赫金所言:“与此相关,(成长)小說的情节也从根本上得到了再认识、再构建,时间进入了人的内部,进入了人物形象本身,极大地改变了人物命运及生活中一切因素所具备的意义、这一小说类型从最普遍含义上说,可以视为人的成长小说。”巴赫金认为,成长小说中人物成长的动态变化模式赋予小说以力量,推动着小说人物从混沌到达成熟。因此,“时间”和“变数”成了“成长小说”的基本特征。从这一点来看,《小吉姆和他的大卷心菜》完全具备这种时间上的动态力量与情节上的变数。只不过该小说的人物是一个孩子和一棵卷心菜,而在儿童的视阈和心理中,蔬菜也是一种具有人格的“人物”,具备人物的功用,故这棵卷心菜和孩子共同经历的“时光”,就成了故事情节的“变数”。
事实上,在这棵卷心菜的故事里,“时光”正占据着显要地位,是催生出诸多“变数”的基本元素。或者可以说,透过小说里卷心菜的成长,让读者看到了小说里的时光既是含糊的,又是确定的。所谓含糊,是指读者不能从《小吉姆和他的大卷心菜》看到它属于哪个确切年代,作者有意淡化掉这个故事的时代感,因为这样一个人与自然的故事也不需要什么时代背景,它适合于任何一个人类的发展进程。所谓确切,是指卷心菜所经历的每一个事故,都与季节相关联,季节是事故产生的必然因素。如在春季万物复苏的季节里,“田垅上的大豆全部从地里把圈背顶至地面上来”;“在大家睡觉的时候,轮到玉米发芽了,早晨一看,玉米的芽长出来了,冒出来的尖尖像个小矛枪,看着就像绿色的小士兵,握着绿色的长矛排列在那里”。而在这个蔬菜最娇嫩的时间段里,才会发生一只狗把骨头埋在花椰菜地里的灾难,还有两只猫在菜地里打架的、把菜芽毁坏殆尽的事故。
二 成长的历练、艰辛与喜悦
评论家马列斯在对“成长小说”的定义中,有意识地淡化了叙事手法与人物的关系,而强调人物所经历的坎坷与艰辛,以及这些亲历所带来的心灵震撼。马列斯所强调的是人物对于生活经历的新鲜体验,这些体验的深刻程度取决于客观环境加于这个个体身上的灾难的轻重度。在漫长的、艰苦的、渐进、变化的时间之链中,“成长”的艰辛给予一个人的精神价值显现的机会,并对个人成长具有提升作用。因此,在《小吉姆和他的大卷心菜》中,作者给卷心菜每一步的成长都安排了特定的坎坷:在春季种子发芽时,有狗狗和猫咪的骚乱引发的灭顶之灾;小苗长高一些时,又有了一群鸡的入侵,彻底将所有的菜苗都吃个干净;当唯一幸存的卷心菜长大的时候,毛毛虫又成了卷心菜的大敌。
伴随着这些灾难,小吉姆正在和卷心菜一起成长:为了应付猫狗,小吉姆和爸爸设下了围栏;为了应付母鸡,小吉姆又设下了铁丝网;为了应付干旱和虫子,小吉姆学会了怎样给卷心菜浇水、捉虫、培土、覆盖。这就是一种生存的挣扎和智慧,是人类与自然界之间的抗争与较量。当然,更重要的是,小小的吉姆在这种抗争与较量里收获着“成长”,他看到卷心菜一点点长大,最终与其周边的环境达成一种和谐的共存,此时的小吉姆,开始感到成长的“喜悦”。
“喜悦”来自于大卷心菜所形成的潮湿、隐蔽、有充足食物的天然条件,和这种条件所引来的愿意与卷心菜共同生存的小伙伴:一只蜗牛、一只癞蛤蟆、一群蝴蝶、一只小兔子。特别让小吉姆惊喜的是,卷心菜甚至可以蔽护一只小兔子,它让小兔子躲在下面,逃脱了野狗的追击。这是卷心菜的生存力量,也是小说人物的命运转折点。当一个个体生命从弱小转为强大时,它的正能量就会不断地发挥出来,进而影响到自己周边的生物环境。卷心菜作为这片小荒地的生物领袖,当其经历过艰辛的成长之后,卷心菜的生命从此有了转机,进入了和谐自主阶段,它不仅可以自主生存,还可以蔽护更弱小的生命群体,这就是“成长”呈现的阶段性成果,小说螺旋式的结构亦就此形成。
小说中以小吉姆和癞蛤蟆的关系凸显着提升着这种“成长喜悅”:癞蛤蟆依赖着卷心菜所制造的良好环境安心地居住下来,并开始为卷心菜捉虫子,还成了小吉姆的玩伴:“吉姆把手掌放在蛤蟆的肚子上,他觉得癞蛤蟆的肚子在手里一鼓一鼓的”;“吉姆像抚摸狗那样抚摸着癞蛤蟆的背……吉姆实在惊讶,癞蛤蟆喜欢人家摸它的背”。故事发展到这时,“成长”过程的粗砺正在削弱,而转变为一种温暖氛围。从创作理论来说,该小说的情节已发展至良性阶段,人物在经历了艰辛与苦难之后,出现了心志上的成熟,也学会了与他人(也包括他物)的和谐共处,“成长”呈现出正座标的方向。
三 人物性格上的改变与提升
通常,成长小说所展示的内容是:青年或少年经历了切肤之痛的事件后,或改变了原有的世界观,或改变了自己的性格,或两者兼而有之。这种改变使他摆脱了童年的天真,并最终把他引向一个真实而复杂的成人世界。《小吉姆和他的大卷心菜》中的小吉姆和卷心菜正是在经历一系列的由狗、猫、鸡、毛毛虫和风雨所造成的切肤之痛后,开始体悟到生命的坚强和生存的勇毅。生存是一个复杂的课题,自然界中的万物都必须在诸多的考验之后才能够获得生存的资格,完成了“成长”。这个具有普适性的道理,却是小吉姆在与卷心菜共同经历了复杂的成长过程之后才弄明白的。
作为小说里的核心人物,小吉姆话语不多,但却具有一般孩子所不具备的耐心、细心、观察力以及对生命的惊喜与呵护的爱心。在呵护卷心菜的过程中,小吉姆一次次用自己的智慧和毅力给卷心菜争取到成长的机会,也让自己看到了生命的艰辛与细腻,了解了更多生存知识。例如,在植物发芽时,小吉姆观察到杂草比蔬菜长得更早更快,“玉米、胡萝卜、大豆、花椰菜还没有长出来,它们倒先长出来了”,于是小吉姆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拔草的方法:“他看着袋子上面画的嫩芽来对照地上长的东西,样子不对就是草,他作另一只手的姆指和食指拔掉了”。当爸爸、妈妈、哥哥、姐姐都违背了诺言,没有人来帮助小吉姆处理菜地上的麻烦事时,小吉姆独自一人担起了照顾卷心菜的责任:“如今它真的变成小吉姆的菜地了,因为所有的事情全都由他自己干。”对于小吉姆来说,他与卷心菜共处的日子,也促成了他的心智成熟和品质彰显,完成了小吉姆与大自然的融合。小吉姆观察到第一棵嫩芽出土的样子:“小嫩叶对着夕阳张开,夕阳柔和地照着大豆,大豆也好像尊重夕阳似的”,并由衷地为之惊喜。一棵简单的蔬菜身上,竟有那么多有趣的事情,这是以前的小吉姆压根就无法了解到的。所以,在小说的结尾处,当小吉姆培育出的“漂亮的卷心菜放在电灯下面的桌子上,它大极了,映着电灯,发出绿油油的光。”这棵“漂亮得简直不敢让人相信的大卷心菜”面前,小吉姆也幸福地说出“我在我的菜地里长大了”的饱含哲学意涵的话。
综上所述,可以看到狄扬的《小吉姆和他的大卷心菜》中与“成长小说”在创作概念上的对应,亦可以看出《小吉姆和他的大卷心菜》中对生命的顿悟价值。成长是人类发展的动力,20世纪的美国,作为一个新生的民族,在没有文化根基、缺少悠久的传统、没有民族归依的状态下,更需要坚定的自我意识,需要每一个个体的成长与历炼,去勇敢地追求他们的美国梦想。因此,美国作家更关心青少年的励志教育,他们把更多的注意力放置于“成长”的文本上,以阳刚气十足的态度,塑造具有公众教育意义的开拓者形象,创作出诸多的如马克吐温的《哈克·费恩历险记》和麦尔维尔的《莫比·迪克》的颇具影响力的励志人物。这些美国成长小说往往带有个人成长与民族成长的双重特质,表达着美国公众社会学意义的成长观,闪烁着多元化的美国精神和宽大的历史维度,被美国评论界称之为“男孩子喜欢的书”、“令人神往的书”。狄扬的《小吉姆和他的大卷心菜》正是产生于这样的社会语境中,“自强不息”“追求成功”就成了该小说的主题诉求,虽然小说里没有刀光剑影和历险冒险,也没有大悲大喜的人生变故,但一棵普通卷心菜的成长同样光彩夺目,同样诉说着生命成长的极端性质。
参考文献:
[1] 巴赫金:《小说理论》,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
[2] 芮渝萍:《美国成长小说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年版。
[3] 孙胜忠:《美国成长小说艺术与文化表达研究》,安徽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
(王丽,长春师范大学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