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超我”与“本我”之间的距离
2015-05-30刁曼云
摘要 《消失的爱人》中男女主人公的相识始于装扮后的“超我”,“本我”暴露后他们的婚姻难以为继,不得不借助“他者”再次回归“超我”。作者描述了纠结在“超我”与“本我”之间的婚姻,洞察了两性之间不堪一击的权利关系,展现了人们在婚姻的激流中何以掌控自己的人生。
关键词:《消失的爱人》 艾米 尼克 精神分析
《消失的爱人》是由美国女性作家吉莉安·弗琳所著,于2012年出版,并被拍成同名电影的畅销小说。这部作品以女主人公艾米和男主人公尼克“惊心动魄”的婚姻故事描述了人们所关注的“爱情、婚姻、人性”等主题。吉莉安利用主人公的婚姻生活与心理描写揭露了婚姻的真谛:婚姻是“超我”与“本我”之间的挣扎。这部小说从表层看是一个简单的悬疑、哥特式故事,男女因相爱而结婚,婚姻生活不如意,丈夫逃避,妻子失踪,丈夫尼克涉嫌谋杀妻子,事实上这些都是妻子对丈夫对婚姻“懒散、不忠”的惩罚;但是从深层结构来看,陷入恋爱时的男女主人公展示的都是对“本我”装扮后的“超我”形象,相互吸引,进入热恋,然后步入婚姻。在婚姻生活中,夫妻撕去伪装的面纱,“本我”面目暴露,相互指责,相互厌恶,男方开始逃避:打游戏,外遇;女方开始实施惩罚:失踪,并有意留下对丈夫不利的证据。如果妻子死亡,第一嫌疑人就是丈夫,婚姻关系就是这么脆弱。吉莉安洞察了两性之间不堪一击的权利关系,展现了人们在婚姻的激流中何以掌控自己的人生。
一 超我、自我与本我
精神分析学家弗洛伊德认为人的心理结构分为本我,自我和超我三个部分。本我是心理结构中与生俱来的无意识部分,代表人的各种欲望,无条件地按照“快乐原则”行动,不受逻辑、理性、道德等外因的约束,是人的无意识行为。自我处于超我与本我之间,是这两者斗争的妥协,遵循“现实原则”,根据现实条件的许可和环境的需要对本我进行控制與压抑,是意识的结构部分。超我则是本我的对立物,处于人格结构的顶层,能够控制自我,代表着控制人的本能与欲望的理性,是道德化的自我,利用理想来确定自身的行为目标,按照社会的规范与要求行动,是人的精神活动的意识部分。人处于“本我/无意识、超我/前意识、自我/意识”三重人格的动态博弈中。在这一结构中,最强大的力量是处于“无意识”潜流的“本我”,其次是代表道德准则的潜意识“超我”,二者从根本上影响处于中间的自我/意识。一个人的“本我”与“超我”如果能够达到平衡统一,那么这个人就是一个健康正常的人;相反,由于斗争过于激烈,矛盾难以调和,那么他就是一个精神失常的人。艾米就是这么一个精神失常的疯子。“本我”的骚动,“超我”的压迫,使“自我”难以生存,也使整个人格处在一种变动的矛盾状态之中。
二 婚姻:超我、本我之间的人格裂变之旅
1 “超我”登场
认知论告诉我们,儿童从模仿和角色扮演开始自我意识与行为,在教育和生活中慢慢多元化,在不同的场合扮演不同的角色,演绎不同的人格,这些角色并不是真实的“本我”。角色扮演在两性关系更是如此,无论是男女对另一方都有着美好的期待,在爱情被商业化、浪漫化、表演化、轰动化的时代,为了使自己成为对方所喜欢的人,人们努力粉饰“本我”,伪装成“超我”的样子。艾米性格温柔,漂亮性感,男人想要她,女人想要成为她;尼克风度翩翩,知识渊博,尊重女性。人们会在某些时刻有意无意地装扮成比“本我”更讨人喜欢的形象。每个人都想做回自己,但又努力沉醉在各种幻象之中。
(1) 家庭的影响
女主人公艾米出身纽约,父母是著名畅销童话系类《神奇艾米》的作者。这套童书以他们的独生女艾米为原型,是对现实中不完美的艾米的完整补缺。每当艾米在现实中把事情弄砸的时候,书中的艾米就会成功地把这件事情搞定,比如现实中的艾米十二岁的时候放弃了小提琴,但是书中的小艾米却是音乐神童。艾米从小就生活在压力下,努力地扮演着别人心中的偶像。演戏的生活使她难以交到知心朋友,因为如果别人太了解自己就会破坏她的完美形象,她需要的是别人的惊艳。尼克来自密苏拉的一个边远小镇,糟糕的、不负责任的父亲也使他努力想做个与父亲相反的人,为了做别人心目中的“好人”而宁愿杀人。艾米与尼克这俩个来自不同而又相似的家庭让他们在相识初期倾情演戏。
(2) 异性的喜欢
在不同的人、不同的时间与地点展示不同的人格面貌是人的本性。当古灵精怪、轻松诙谐、温柔善良、漂亮性感的女性形象流行时,艾米就伪装这样的“酷女”吸引尼克;而尼克也伪装成风度翩翩、风趣幽默、知识渊博、尊重女性的样子。他们把自己变成对方喜欢的人,成为了全新的艾米与尼克。
2 “本我”暴露
本我是一种本能,没有本性。这一部分个人是意识不到的,但它却能影响人的行为。对本我压抑过多,内心的欲望与扮演的角色冲突的比较严重,从而导致神经症的发作,艾米从某个程度来说是个疯子不无道理。
在男女初始的时候,由于荷尔蒙的作用,他们都带着伪装的“面具”,展示给对方最美好的样子。热情褪去,“本我”面目暴露,但是却要求对方保持完美的初始印象,否则就觉得受到了欺骗与辜负。为了保持婚姻新鲜感,艾米设置寻宝游戏,用来回顾这一年的幸福时刻,但这对丈夫却是一种折磨,因为丈夫根本不记得这些“小”事情,妻子所谓的美好回忆在丈夫面前不值一提。妻子先是失望,继而愤怒,渐渐露出“本我”面目,也不愿意再独自伪装下去。丈夫惊恐地发现自己原来心目中高不可攀的女神如今却变成无理取闹的黄脸婆,正如蒲松龄所编的画皮一样:女性的美丽是伪装的,卸掉面具之后则丑陋不堪。尼克用妻子的钱开酒吧,打游戏,泡自己的学生,开始继续寻找快活,变得肤浅懒散,逃避责任。“神奇艾米”在现实中并不神奇,充满魅力的尼克也只是到大城市寻梦的边远小镇的普通人。本我暴露、婚姻分崩离析除了人性如此之外,还有其他方面的原因。
(1) 经济危机
小说全文一直笼罩在金融危机、次贷危机以及社会的发展变化让人们无所适从等社会问题中。经济窘迫的邻居,儿时伙伴以及因为互联网的到来而失业的男女主人公,人们极度缺乏安全感,对未来十分恐慌,甚至自暴自弃。尼克没有和艾米商量就决定从纽约搬回老家密苏拉,名义是照顾生病的母亲,实则是对现实生活的逃避。这个世界变化太快,有谁能够知道哪些技能会在未来的几十年内不被淘汰?经济上的危机带来社会危机、家庭危机,人们对彼此失去耐心与信心:《神奇艾米》走到了末日,我的职业生涯走向了末日,艾米的职业生涯走向了末日,父亲的职业生涯走向了末日,母亲的职业生涯走到了末日,我们的婚姻走到了末日,艾米也走到了末日。
(2) 两性不同
男人是理性的,女性是感性的,小说中丈夫只是叙述事件,而妻子前面全是甜蜜的回忆,后面则是报复的怒火。男性喜欢温柔懂得示弱的女性,女性想要的是男性的在意与理解。步入婚姻的殿堂之后,男人开始漫不经心,女性开始懒散发福,并逐渐撕下了温柔的面纱,他们为了争夺话语权进行着明争暗斗。丈夫不懂妻子在想什么,妻子不懂丈夫为什么这么做。
这部小说也描述了在男权社会中变味的女权主义。在男权社会中,女强男弱也是婚姻不和谐的一个音符。男人喜欢被照顾、被仰视,喜欢简单地生活,而女性看似强大,但还是婚姻的弱者,艾米开始并不想生孩子,后来主动怀孕,目的只是巩固婚姻。“自由,平等,博爱”口号让知识分子女性无法忍受现实中的不平等。尼克出轨,艾米宁选择报复,通过诅咒,牢骚等发泄对两性关系的不满。
3 “他者”介入,“超我”回归
“本我”是人的自然属性,“超我”是人的社会属性,在弗洛伊德开来,人类生活的最大弊端是忘了身上存在着的自然人的属性,过于强调“社会人”的姿态。所以,我们几乎无法从社会人的身份与姿态中挣脱出来。“本我”生活在众多“他者”之中,受到“他者”的束缚,会最终回归“自我”甚至“超我”。
这部小说内容扑朔迷离,妻子失踪,丈夫寻找妻子,结果丈夫被认为可能是杀人凶手;你以为丈夫是杀人凶手,原来这一切却都是妻子计划的;你以为妻子是变态,丈夫是值得同情的,结果妻子出现了,证明自己才是婚姻的受害者;你以为妻子值得同情,却发现妻子习惯性说谎;你以为他们没法再继续了,结果他们照样“疯狂”地过正常的日子。这除了是生活的无奈,但是也有媒体、网络以及大众的功劳。我们对一个人、一件事情的理解仅仅凭借一句话,一个表情,一个动作等就自以为了解了真相,人们会选择他们愿意看到的,愿意听到的结果,这是疯狂的,却也是媒体与大众经常做的。媒体擅长操纵人心,如果你操控了媒体,就操控了大众。媒体的过度解读与操纵,网络的怨怒,大众的愤慨是这一切的幕后推手。人人都是施暴者,人人都是受害者,民意甚至能够左右法庭的判决。所以艾米与尼克才借助民意,左右民意。在媒体的介入与怀孕的情况下婚姻又披上“超我”的伪装,一切又“美好”起来。同时尼克同意回归婚姻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他们有了共同的孩子,无论这个孩子是怎么得来的,但却是最强大的“他者”。婚姻笼罩在“他者”话语权之下。
三 婚姻:“超我”与“本我”的距离
人生本就是一场角色扮演,人们展现在别人面前的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不同形象,呈现不同的自我,究竟是真实的多一些还是演的成分多一些呢?婚姻中,每个人都是受害者,又是施害者,真相就是没有谁可以是无辜的。每个人在相遇初始都掩饰了“本我”,认识的过程就是隐藏“本我”的过程。人类生活中既有相互欺骗,也有自欺欺人,如果能够一直伪装下去,很多人宁愿选择生活在谎言中,活在伪装的完美形象之下,因为伪装之下的那个人才符合我们内心的要求,这应该是人类的幸还是不幸?在婚姻中为了争夺话语权,相互倾轧尊严,在相伴的同时争夺自由。其实婚姻既不是一味地伪装出“超我”模样展示最动人的一面,也不能放纵“本我”无所顾忌。夫妻没有血缘关系,在相爱的时候就是亲密无比的恋人,一旦反目就是仇人,即使两个出类拔萃的人在一起在婚姻面前也难逃魔咒。人类既难以融洽相处,也不愿为自由而孤独终老,人人都渴望自由却又惧怕孤独,为了相伴两个毫无关系的人走到了一起,但是最终难逃孤独宿命。而夫妻之间更是相互忍耐,暗潮汹涌,纠结在“超我”与“本我”之间,是自由与相伴之间的相互妥协。
注: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规划基金项目(12YJA752005)研究成果;河南省软科学研究项目(142400410291)研究成果;河南省高等学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重点项目(2015-ZD-153)。
参考文献:
[1] 祝朝伟、林萍:《人格的动态博弈与译品样态:庞德翻译的精神分析视角》,《外语研究》,2014年第4期。
[2] 秦艳萍:《弗洛伊德精神分析视角的〈红字〉与张爱玲作品比较研究》,《学术论坛》,2011年第9期。
[3] 马元龙:《无意识就是大他者的话语——论拉康的无意識理论》,《中国人民大学学报》,2014年第5期。
[4] 朱立元:《当代西方文艺理论》,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
[5] 吉莉安·弗琳,胡绯译:《消失的爱人》,中信出版社,2013年版。
(刁曼云,安阳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