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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黑暗的心》中的延宕性叙事

2015-05-09李贝贝

青年文学家 2015年24期

李贝贝

摘要:《黑暗的心》是波兰裔英国小说家约瑟夫·康拉德的代表作品之一,小说讲述了主人公马洛沿着刚果河深入寻找库尔兹的经历。原本简单的事件经过作者独特叙事手法的处理,竞变成一桩混乱不堪的大事,扑朔迷离又耐人寻味。因此本文着眼于小说中叙事结构的延宕性,围绕其框架性叙事,悬念的设置,以及行动的拖延三个方面来具体加以论证。通过对其叙事形式的关注打开通往作品意义的大门,并分析其达到的艺术效果。

关键词:黑暗的心:延宕性叙事;库尔兹;框架性结构

【中图分类号】:I106【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5)-24-060-02

约瑟夫·康拉德是波兰裔英国小说家,曾被评为英国现代八大作家之一。处于二十世纪文学转型期的康拉德是一个勇于革新的文学实验者,他努力摆脱传统叙事方式的束缚,采用一系列新的叙事程序来架构作品,大大突出了作品的文学性,让读者耳目一新。本文以其代表作《黑暗的心》为例,具体分析了延宕性叙事在作品中的表现,并进一步探讨其叙事于法背后的意义与所达到的艺术效果。

俄国形式主义者什克洛夫斯基把延宕,即“阻挠和延缓”看成是艺术的一般规律。他认为:“艺术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唤回人们对生活的感受……艺术的技巧就是使对象变得陌生,使形式变得困难,增加感觉的难度和时间长度,因为感觉过程本身就是审美目的……艺术是体验事物的艺术构成的一种方式。”此即“陌生化”概念的提出,因此延宕的叙事作为作品陌生化的方式之一,无疑增加了读者感知作品的难度和时问,使读者同时沉浸于事件和叙事本身去思考,从而获得更高的审美体验。

在《黑暗的心》中,叙事的延宕性首先表现在框架性叙事即“套中套”的叙事结构上。从整体来看,作者设置了双重叙事结构,第一层是第一人称叙述者“我”向读者讲述在“赖利号”巡航帆艇上听一个叫马洛的人讲述自己的遭遇;第二层是,叙述者马洛向同船的人讲述他的非洲之行,那么第一层的叙述者“我”在第二层中就转换为叙述接受者。由此便造成了两重分裂从而造成了叙事的延宕。首先,由于两层叙事的设置,马洛叙述的统一性和完整性由于既是倾听者又是置身事外的第一层叙述者“我”的存在而被割裂,作者在马洛的叙述中插入了“我”对马洛的观察和其他人对其故事的反应。这样就使得马洛所讲的非洲之行的进展被打断,延缓了故事的叙述,同时使读者跳出故事情境,以旁观者眼光审视故事本身。其次,双重叙事所造成的不同叙述者视角之间的转换,不仅使现实与马洛所讲遥远非洲故事之间的断裂被突显,同时两个叙述者之间观点的不一致,对文本意义的解码起到了延宕的作用。例如,在小说的开始部分,面对泰晤士河,船上的“我”发出感慨,“有什么伟大的东西不曾随着这河水的退潮一直漂到某片未知的土地的神秘中去!……人类的梦想、共和政体的种子、帝国的胚胎”,并对过去时代的宏伟精神加以颂扬。然而当马洛一开口就说到“这个至今也一直是地球上的黑暗的地域之一”。文章开头两者观点的截然相反,便会引起读者的注意和兴趣,去探求事实的真相。于是没有一个权威叙述者的表态,文章的主题只能是读者自己去发现,因此在这个意义上小说的主题也是被延宕的,只能随着事情的发展而一步步被揭开。

其次,在《黑暗的心》中延宕于法还表现为悬念的设置。首先,作者并没有直接把库尔兹形象完全展现在读者而前,而是将其设置成一个谜。在马洛追寻谜底的过程中,我们不断接收到关于他零散的信息片段,这个悬念的设置不仅构成故事向前发展的动机,更调动了读者的好奇心和阅读动力。在寻找的过程中,不同叙述者上场,提供了关于库尔兹的不同信息。总会计师说他送回的象牙数量非常之多,是第一流的公司代理人,前程远大;一位经理说他是“奇才”,是“怜悯、科学、进步的使者”,使得马洛以为他是怀有“道德观念”的人;库尔兹的追随者对其忠心耿耿,他还受到野人的疯狂崇拜;最后库尔兹出现,他足一个陷入了欲望、野心的深渊而堕落成为了贪婪、残暴之人。整个事件缺少一个统治一切的权威“叙述者”,莫衷一是的评论塑造了库尔兹的神秘性。那么库尔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他值得这样一次历尽周折的冒险吗?零散、混乱的信息一点点向读者浮现,读者在惊奇中不断判断、甄别、玩味这些细节,从而加深了印象;在思考中读者还可能得到额外的认知收获,局部细节的意义得到凸显,作者为自己简单的框架填充了丰满的“肌质”,并一步步引导读者参与到事件本身和呈现事件的机制当中,这也是康拉德文学观的一种体现。同时,马洛试图重构故事的完整性,他作为事件的亲身经历者,不仅告诉我们别人对库尔兹的评价,库尔兹自己的话还描述他所亲眼看到的库尔兹等,但是由于库尔兹故事所包含的深刻矛盾、神秘性或者其罪恶本质,使得故事本身是抵抗被叙述的,因此在叙述者和被叙述的事件之问就形成了一种张力。

通常,在以往传统小说中,如果文章的开头提出一个问题,那么在结尾时相应会得出一个确定的结论,然而在康拉德作品中却并非如此。对于库尔兹形象的描述,不同的叙述人有不同的看法,然而他究竟是什么样,作者在最后也没确定表述。他到底有没有过固定的职业,他的最大才能是什么,他过去究竟是做什么的,他曾是一个伟大的音乐家,还是给报紙写文章的画家,还是一位能绘画的记者,还是根本不会写文章,等等这些连他的表兄都无法提供准确的信息。随着情节的进展和不同叙述人的上场,“我”对库尔兹的认识一再被推翻重写,这事实上不仅构成了叙事的延宕,还构成了一种叙事颠覆和被解构的过程,它造成了一种与传统封闭式结构不同的开放式结构,同时也是作者自身怀疑主义思想的体现。

除此之外,悬念的设置还表现在小说的标题中。“黑暗的心”作为小说的标题,对于它意义的解读为我们埋下一条隐性的主题之线,与库尔兹之谜构成双重谜而,拓展了作品的深度。我们随着马洛的足迹进入非洲这片充满原始野性的土地,恶劣的环境,凄凉阴暗的大片丛林、雾霭,频发的疾病,野蛮的原始人,受非洲奴役的黑人……这一切使非洲成为整个世界的黑暗中心;当我们目睹黑人们受到殖民者的残暴统治和非人遭遇,他们只有干活和死的权利,空气中充满痛苦死亡的味道,这揭示了殖民主义者的黑暗内心;当马洛找到库尔兹,发现这个他以为曾经拥有非凡才能和道德观念的人,已经堕落得充满野心、欲望,贪婪而残忍。所以“黑暗的心”也是人性的堕落与黑暗。丰富的审美意义空问随着一明一暗两条主线的展开而不断深化、被解码,随着局部细节的填充而拓宽,随着作者独到匠心的设置而慢慢彰显,让读者在扑朔迷离中回味无穷。

最后,延宕的叙事还表现在马洛出发前行动的一再被拖延。先是沉船事件,马洛的船在他到来前两天被开出去,撞在礁石上沉没了。之后维修过程因缺少铆钉被耽搁,接着预定的铆钉迟迟不到,等汽船终于修好,再加上路上花费时问,当他找到库尔兹时,库尔兹己与外界隔绝一年有余,同时病重的库尔兹还阻止他们找到自己。这除了展现混乱的现实,表达渴望有所作为而不可得的尴尬处境之外;这种阻滞从审美效果方面来说,迟滞了高潮的到来,延长了读者的感受时间,为读者最后参透玄机、审美快感的到来做铺垫。之后马洛回想起来怀疑这是有人刻意安排,从而也展现了人与人之间的阴谋,人心的险恶。

因此,总体来看,康拉德在《黑暗的心》中采取了一种延宕性的叙事策略,这不仅使得统一、完整的叙事被打断,而且因为缺乏一个权威叙事者的存在,事件本身变得混乱不堪,这在一定程度上也起到了使作品“陌生化”的效果。俄国形式主义者尤里·梯尼亚诺夫认为在康拉德的小说《黑暗的心》中,将一件简单的小事发展成意见混乱不堪的大事,“这里的关键在于事物的特殊语义学的结构,在于引导读者去行动的特殊方法”。作者不再赤裸裸地将事件摆在读者面前,而是通过叙事结构的架构,不同叙述者的设置,使事件本身的神秘性、内含的深刻矛盾性和本身的罪恶凸现出来。同时,读者与作者创作的文本之间的互动关系被激活,读者若要获得真正的审美愉悦,应当充分调动自己的感官,积极参与到与作者、文本的互动中,才能更好地获得审美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