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传》中女性形象思辨
2016-05-09武娜
武娜
摘要:古典名著《水浒传》不仅刻画了大批鲜活的梁山好汉形象,还塑造了个性鲜明的女性形象,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对女性形象的把握,也引起了很多学者的关注与讨论。大多数学者认为《水浒传》的作者是蔑视、轻视女性的,从而将《水浒传》看做是一部反女性的著作。笔者对此不是完全赞同,认为书中体现的妇女观有一定的复杂性,特提出一些看法与大家商榷。
关键词:《水浒传》;女性形象
【中图分类号】:I206【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5)-24-036-02
据统计,《水浒传》共有七百八十七个人物,但是“《水浒传》(百二十回本)共写了76个妇女,其中略为提及不作具体描写的有47人”,实际作描写的只有29人。由此可见,女性形象在《水浒传》中并不是主要刻画的对象,但是所刻画的女性形象都给读者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一、女性形象男性化
《水浒传》里塑造了顾大嫂、孙二娘、扈三娘三位女英雄的形象。但是三人与中国古代传统女性生活内容截然不同,她们不是足不出户,操持家务,也不是温柔贤淑,恪守为妇之道。而是泼辣凶猛,富有江湖豪侠之气,学得一身武艺。由此,很多人都认为“是把她们当做男性来塑造”(《试析(水浒传)中暴露出来的女性偏见问题》),没有女性特点的。
首先,女性的男性化这种提法就并不科学,女性男性化本就是对女性的一种贬低。为什么就不允许女性有那种阳刚的性格,难道女子生来就只能是娇滴滴的性格?还是我们本就是站在大男子主义的视角上评判,女子就应该“生来拈针线”,舞刀弄枪就不是女性?不管她长的怎样,性格再怎样,她终究是个女性。我想施耐庵在这里足不是为了颠覆人们对女性的定向思维,塑造出这三位有性格的女英雄,也是对男权社会的反抗。我们今天在谈到80后女生男性化时,从女性挑起生活的重担等等加以阐释,那么我们在而对《水浒传》里三位男性化女性的时候,为什么不可以说是作者表达了一种在男权时代,女性可以做到和男性一样事情的宣言?
其次,顾大嫂、孙二娘和扈三娘之间的性格对比很明显,扈三娘虽然作战英勇,但是在生活中却很软弱,她一家都基本被杀光,还要委屈的嫁给王英,她是一个没有反抗的女性。同是女英雄,性格对比如此明显,作者显然是不赞成扈三娘这种软弱的性格,软弱只能导致女性命运的悲剧,而像顾大嫂、孙二娘那样的性格却能改变女性的命运。我们可以看到,文章没有在这二人身上体现“男尊女卑”,在顾大嫂和丈夫孙新的夫妻关系中,顾大嫂“有时怒起,提井栏便打老公头”,这在男尊女卑的封建时代是不敢想象的;张青夫妻款待武松时,“武松便让两个公人上而坐了,张青、武松在下而朝上坐了,孙二娘坐在横头”,这孙二娘没有回避陌生人,而且张青还坐在下而。作者在这里表现出了性格决定命运这一命题,他更希望女性要通过性格上的自强来改变命运。
二、女性的反抗
程朱理学的观点是女性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女性没有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力,而且妇女主动提出离婚的话,官府就可以判刑(“诸女擅去(其夫),徒二年”),那个社会大力倡导的是“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女子要从一而终的封建伦理道德观。于是我们可以看到在很多作品里,烈女被推崇,作为榜样。很多女性在没有爱的婚姻里耗尽了生命。
在《水浒传》里,潘金莲、阎婆惜、潘巧云被当做“淫妇”,因为她们违反了封建道德观念,但是我们应当追问为什么她们会违反封建道德观,因为她们受到封建社会的迫害。她们所谓的“淫”,不过是对生命最原始的需要(“食色,性也”),只不过在那个受迫害的社会采取了不正当,但也是唯一可能的方法。用我们现在的视角去看,她们确实是荡妇,杀之而后快。但是读一部作品,我们应当从当时社会的视角去看问题,这样才能看得真。虽然我们可以看到作品里几位女性而对社会的反抗,但作家的思想感情和审美观念总是要受他的阶级立场、经济地位以及他所生活时代社会状况的制约,因此尽管施耐庵是他那个时代思想比较进步的作家,却也摆脱不了礼教的束缚。所以作者虽然塑造出了几个敢于斗争的女性形象,却摆脱不了社会的枷锁。作者在这几个女性身上体现出来的对“情欲”的追求,已经远远超出了那个社会,已经带有资产阶级女权的味道,是超现实的,所以不可能为那个社会所接受,所以作者不得不安排了斗争死去的结果。她们虽然死了,但她们是斗争着死,而不是苟活着。
潘金莲的出身是个“使女”,因不肯依从大户的调戏,才被强迫嫁与武大。她可以说是从一开始就带有反抗精神,不肯与大户苟合,说明了她并不“淫”,但是嫁给武大可谓是断了她追求自己爱的路,武大虽然能满足物质上的温饱,但是精神上带给潘金莲的只有空虚,而对长得帅,又有钱,又会哄女人的西门庆,很多女性都会动心,何况正处在不幸婚姻中的潘金莲?但是后来在“长做夫妻”诱惑下毒害武大引起了人们对她的申讨,这种盲目、极端的追求爱情的方式是不可取的,但是也正写出了她反抗的决绝性。
阎婆惜是被当做感恩的礼物送给宋江的,但是宋江“于女色上不十分要紧”,只爱学使枪棒,根本没把她当回事。而对她与张三偷情,更是这般寻思,“又不是我父母匹配的妻室,他若无心恋我,我没来由惹气做什么。我只不上门便了。”嫁给这样的男子,有哪个女性受得了?张文远的出现,使阎婆惜走出了反抗的第一步,而发现招文袋的秘密让她做出了更大的反抗,借此提出了要宋江休了她,任她改嫁。索要黄金,则带有贪婪、仇恨、报复的味道,有点像现在的青春损失费。
潘巧云倒是嫁了个“好表人物”的杨雄,可是“一个月倒有二十来日当牢上宿”,平日也只顾应酬官府。可怜一个刚刚新寡的潘巧云虽然又嫁,可还像守寡一般。“一竹竿打到底”已经不可能了,当然要追求一下情感的归宿,对比杨雄的冷漠,而对裴如海的热情,她自抵挡不住。
在《水浒传》的语境中,“情欲”成为这三位女性对现实反抗的手段,片而的表现为欲望对封建伦理的僭越,这在当今看来有很大的局限性,但在当时男权社会里无疑是走出了一大步,使她们成为有个体意识的女性,只是这种模糊的主体性被具体化为情欲。她们的生活态度己显现出与传统观念的悖逆,同近代以来妇女解放思想有很大程度上的契合。
三、潘金莲、阎婆惜、潘巧云的死
很多读者认为潘金莲、阎婆惜、潘巧云死的场面过于残忍,从这里出发谈到作者对女性的随意践踏,贬低。《水浒传》被定性为现实主义文学,而现实主义文学很大程度是就是要反映现实,在封建时代,女性是没有地位的,生杀予夺皆由别人掌握。这里三个女性的惨死,让读者触目惊心,不正揭露了那个时代对女性的残忍,更加深了读者对那个时代的批判?如果轻描淡写,反而没有了这样的效果。
另外,潘金莲、阎婆惜、潘巧云她们的死,既反映了封建社会对女性的迫害,又构成了几位好汉上山的诱因。这反映了农民起义的不自觉性,纵观整个古代史,没有农民起义是自觉的,他们基本都是被迫的,更多的是迫于生计,不得不而为之。在倡导“忠”的封建社会,没有愿意主动去造反的人,何况是还当着或大或小官的几位“英雄”,如,宋江、卢俊义、林冲、武松、杨雄。所以在《水浒传》里几位主要人物如何上山就是施耐庵必须认真考虑的问题。“官逼民反”在这里行不通了,他们自己就是做官的;自己主动落草?也说不过去,怎么办?作者不得不借助于当时处在生活最底层的妇女们来推动情节的发展。这样既反映了女性受迫害之深,又使几位英雄得以“成功上山”,可谓一石二鸟。
纵观《水浒传》一书,作者在对女性的问题上所体现出的思想观点,既有消极保守的一面,也有积极进步的一面;既有封建伦理道德的糟粕,也有新的人性自由、解放的民主观念的萌芽。作者在女性观上的这种二重性,是受到很多因素的影响造成的,作为封建时代的文人,其著作体现的封建性是难以避免的,但其中又体现了一些新思想,所以《水浒传》中体现出的妇女观有一定的复杂性,甚至对立性,因此不能简单的将其定性为反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