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多丽丝·莱辛作品的后殖民主义解读

杨炤宇

摘 要：本文尝试从后殖民批评视角，解读多丽丝·莱辛小说的代表作：《野草在歌唱》和《金色笔记》，从而探索其中的后殖民语境。莱辛的这两篇小说中描绘了在非洲大地上白人与黑人的生活，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映射了两个种族不同的文化身份和价值观。通过揭示白人与黑人的矛盾与混杂的复杂关系，本文作者试图体现出后殖民主义批评理论中的自我与他者、文化身份和混杂性理论。

关键词：《金色笔记》；《野草在歌唱》；后殖民；文化身份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5）-26-90-02

二十世纪90年代始，中国文论界引发了省悟与重构思潮。赛义德、斯皮瓦克、霍米巴巴等为代表的后殖民主义理论的译介和批评，对中国文论界的觉悟产生了重大影响。中国是第三世界的国家之一，它将如何以积极与不断进取发展的姿态参与世界性话语，从而使中华民族话语边缘区走向话语中心带成为当下国内文论界关注和热议的话题。伴随着后殖民理论评介视角的不断扩大和文学界后殖民批评话语的悄然出现，话语权利与民族身份、民族觉醒等问题成为当代文学家与思想家们的热议话题。近年来对多丽丝·莱辛小说解读的文章逐渐增多，这些解读与研究观点对后殖民主义理论产生了广泛而深远的影响。本文将从后殖民主义的视角解读莱辛的两部代表作品，对给人与白人的身份矛盾混杂关系做逐一分析。

英国籍女作家多丽丝·莱辛曾对战后英国文学的发展做出过巨大贡献。她在2007年凭借小说《金色笔记》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她的处女作《野草在歌唱》（1950）揭示了黑人民族的话语权在殖民地非洲因种族压迫和种族歧视而丧失。这部小说在21世纪的当今学术界还被多位学者从民族身份、民族觉醒、女性主义等多个视角进行研究。本文试图通过后殖民主义理论解读莱辛的《金色笔记》和《野草在歌唱》两部小说，并对黑人与白人的矛盾与混杂关系进行逐一分析。

1.“间质”空间——非洲

《野草在歌唱》是莱辛在1950年以非洲为创作背景、殖民白人和黑人的生活为素材而写成此部代表作。同样，小说《金色笔记》也以非洲（多丽丝·莱辛童年生活所在地）生活场景取材，这些都与莱莘在非洲的童年成长经历密不可分。莱莘的两部代表作《金色笔记》和《野草在歌唱》中都强调白人和黑人都具有自己独立的文化和生活圈，但由于共同生活在同一个间质空间非洲，白人与黑人之间的矛盾冲突对立也就在所难免了。这正如后殖民主义专家霍米巴巴所说，在一种“间质”空间里的生活，不同文化、不同语言在这个空间里交汇碰撞。非洲这片古老的大地在被欧洲列强统治之前就有着悠久的历史和灿烂的文明，但被统治者奴役后，殖民下的非洲在宗主国实行统治下饱受着贫穷、干旱、暴力、霸权、政治动荡、军事独裁以及严重的道德堕落。但从另一层面上看，在非洲这片土地上，宗主国的统治也给非洲带来了某些益处，例如不同部落之间的矛盾斗争得到缓解，欧洲统治者在非洲兴建铁路、公路、港口等相应的基础设施，开办学校、教会和医院，引进粮食新作物，发展药物研发技术并有效控制牲畜疾病，使古老的非洲在帝国主义列强的欺凌下也获得一定的益处。白人与黑人的文化思想价值观在不断地碰撞与交汇，使得这一切发生的首要条件即是白人与黑人有着共同的生活和工作的间质空间——非洲。

2. 黑与白——“自我”与“他者”的矛盾与混杂

多丽丝·莱辛的两篇小说《野草在歌唱》和《金色笔记》的主题都围绕着白人对黑人的统治和种族歧视而展开。莱辛笔下的白人群体又可以分为两大类，一类是来自英国的白人祖先，第二类是已在非洲大陆上定居的白人后代。白人是帝国主义的代表，即殖民统治者，代表着“自我”。正如爱德华·赛义德在《文化与帝国主义》中提到，在西方殖民者看来，世界的边远地区没有文化历史可言，离开了西方他们只会奢谈所谓的独立和完整。因此，白人统治者们在强烈的安格鲁撒克逊民族的优越感下残忍地奴役着黑人，即非洲的土著原住民，他们被后殖民理论家们称作殖民地的“他者”。

在小说《金色笔记》中，欧洲白人的代表人物是保罗·布莱肯郝思特，一位皇家空军飞行员。他自视甚高，常以帝国主义的世界观审视周围的一切，骨子里充满了安格鲁撒克逊民族的优越感。保罗把黑人看作奴仆，视他们为牛马，他甚至还对布斯比太太说虽然黑人与他们一起经历了数世纪的演变和进化，但他们仍是一群黑猩猩。表面上保罗和黑人厨师杰克逊关系亲密，实际上他们的友谊纯属虚有。保罗只是众多白人角色的典型，白人凭借自己的优势意识无视黑人的政党权利，不断蚕食着非洲大地，使黑白关系充斥着紧张与对抗。

同样，在《野草在歌唱》中，多丽丝？莱辛通过悲剧人物玛丽的故事，描述女性在这特定時空的生存困境，更叫读者看到了非洲殖民地时期，种族隔离与种族歧视下的社会现状。小说女主角玛丽来自贫寒而欠缺家庭温暖的白人移民家庭，为了摆脱拮据的经济环境，玛丽嫁给了一位农场主人。可这一段说不上两情相悦的婚姻生活并不如意，懦弱 老实的丈夫由于不懂得投机取巧，始终惨淡经营着无利可图的农场，令家庭无以摆脱贫困生活。女主人公玛丽虽处于白人世界的边缘地带，但她在处理与黑人奴仆摩西关系时仍无法逃脱西方的逻各斯文明规约，她以白人统治者的身份挑剔、压制、用皮鞭虐待黑奴。

但黑人与白人的关系也不仅仅只是对抗，他们双方也在被对方影响、吸引并通化着。黑人被逼至社会的边缘但却没有能力彻底推翻白人的统治和奴役，因为他们在被白人殖民的过程中他们自己已被强加上了白人的价值观。在拥有了白人价值观的黑人眼里，白人是他们的主人，只有白人才是社会的精英阶层，这样的观念使他们对白人及与白人相关的一切文化都产生了憧憬。比如《金色笔记》中的代表人物杰克逊，一位马雪比酒吧的厨师，作为一名黑人，他已习惯性地被白人边缘化，思想已被殖民，他不得不把自己客体化，以白人审视的目光来看待自己，进入被规定的角色类别。小说中杰克逊表现出对英格兰的爱慕和渴望，连别人口中所叙述的伦敦的一些细枝末节都不愿错过。这种西方中心主义的文化价值观已被内置于杰克逊的灵魂深处，他是“他者”，他以白人的眼光来审视自己的一切，以致他对白人文化主导性的认可和对非洲殖民地多元文化的某种认同变得麻木。又比如在《野草在歌唱》中，玛丽这位被白人边缘化的女主人公，也逐渐在与黑人奴仆的相处中使自己原本的白人价值观念和审美角度发生了转变。尽管玛丽心存种族偏见，但她内心深处最终还是被黑佣摩西的男人魅力和他身上的好品质所吸引。之后，玛丽甚至让黑人摩西为自己梳妆打扮，为自己宽衣解带。当玛丽心境苦闷至极而在黑人男仆面前痛哭吋，她枯燥如死水的生活也突然吹起波澜，在那黑人男仆的关怀下，她不自觉地对他产生了微妙的感情变化，她对那黑人男仆有着某种渴望，却又充满鄙视，她一方面和他关系暧昧，一方面因为种族差异和雇佣关系。黑奴摩西的心理也因与玛丽这位白人主子长期相处而发生着变化，摩西的身份已由原来的佣人转变为女主人的“贴心保姆”，他无微不至地照顾着玛丽的生活起居，甚至从外面采来野花插在茶杯里放在玛丽吃饭的桌上以赢得女主人的芳心，直至最后终于与女主人发生了亲密关系，之后却又让玛丽被一种无名的恐惧感包围着。

由此可见，白人在奴役压制黑奴的同时也顾虑自己摇摇欲坠的殖民统治地位，从而担心黑人们的民族意识会被唤醒，也许他们会变得不再沉默却选择奋起反抗争取民族独立，一举推翻白人的统治。从另一个角度上分析，黑人一方面憎恶白人，渴望摆脱白人的统治枷锁并取得经济政治自由，但另一方面他们内心里也崇拜白人的高尚与文明。因此，白人与黑人间的关系不仅仅是对抗，其中也存在着相互依存。

3. 白白之间——自我之间的矛盾与混杂

殖民地白人移民虽然和欧洲本土白人同属一个种族，但是白人移民在移入殖民地居住多年后，他们的价值观和生活习惯难免会发生变化并很难再与母国的习俗保持一致。欧洲白人也就无法认同殖民地白人的观点，因此白人移民与欧洲白人之前也存在着排斥与对抗关系。比如在《金色笔记》中，欧洲白人代表保罗就十分瞧不起定居在非洲的白人移民，更瞧不起他们的后代，甚至还称他们为“土著人”。他曾经利用结交黑佣杰克逊向白人移民挑衅，甚至还在非洲对一个打扮时髦的白人女孩说：“你的这套装束三年前我就在英國的赛马大会上见过，”以此暗示女孩穿的镶荷叶边花布衣服已是欧洲的淘汰款式。又比如在《野草在歌唱》中，刚从英国回来接管迪克农场的年轻人托尼·马斯顿在玛丽家里住过一段时间，他亲眼目睹了玛丽和迪克夫妇过的是与当地黑人一样寒碜的生活，无论是家里的装饰和布局，其质量、料子和档次无异于黑人家里的劣质家居用品。年轻的英国小伙托尼甚至还开始对玛丽迪克夫妇家里这些带有异国情调的玩意儿充满新奇，因为在托尼眼里，迪克玛丽白人夫妇的身份和地位是卑微的，甚至没有资格被归属进“白人世界”。由此可见，像玛丽迪克这样成长于非洲大陆的新一代殖民者，他们与成长于欧洲背景下的白人已产生了不可逾越的文化、思想、经济等差异。总之，“自我”也是矛盾统一的自我，两种白人之间既有矛盾也有混杂。

本文探讨了多丽丝·莱辛的相关作品中诠释的后殖民主义下的自我与他者的对立与统一、混合性以及文化身份的理论思想。莱辛以自己对生活客观而又理性的观察审视着人类生存状态，探寻着个人在现代社会如何寻求完整人生道路，从种族、民族、边缘与主体的差别。后殖民主义作为一种文学批评理论，它所侧重探究的是不同文化间的矛盾性与依赖性。《金色笔记》与《野草在歌唱》中的欧洲白人、殖民地白人和非洲黑人，因自身不同的文化身份导致了他们间的对立而又统一的复杂局面。这正如马克思主义的辩证主义思想观：世界是处于时时刻刻的联系之中的，矛盾中依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非洲大陆上的白人、非洲土著黑人和欧洲白人最终将打破“自我”和“他者”、内部和外表的堆成和二重性，在非洲这一“间质”空间里相互碰撞、交汇、融合。

参考文献：

[1]Bhabha， H K. 1994， The Location of Culture， London： Routledge.

[2]Doris Lessing. The Golden Notebook. London： Fourth Estate， 2011：10.

[3]爱德华·赛义德.《文化与帝国主义》.李琨，译. 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3：56.

[4]宋金玲.从后殖民主义角度解读多丽丝·莱辛之《野草在歌唱》.通化师范学院学报，2009年第3期.

[5]杨晓宁.白皮肤却是黑人命运：后殖民主义解读《八月之光》中乔·克瑞斯默斯的身份问题，2007年厦门大学硕士学位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