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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世界的王

2015-04-30王婉丽朱璞

北方文学·下旬 2015年1期
关键词:文化意义

王婉丽?朱璞

摘 要:关于“盲人形象”的文化解读被有些学者称之为“瞽蒙文化”,这种“瞽蒙文化”在西方文学中是广泛存在的,二十一世纪的今天,我们对盲人形象的深入发掘,是对现代人生存状态的关注与探索。通过探究古代西方文学中典范的盲人形象可以引起人们对盲人形象的建构与重塑:他们不再是生存在无光世界里被美好放逐的麻木之人,早已成为用自己透彻无暇的内心去寻找虚幻世界中真正光明的可贵之人。

关键词:盲人形象;西方文学;文化意义

纵观西方文学史,盲人形象是值得我们注意的一个普遍存在,也是一个特殊存在。从古至今,盲人形象几乎在任何一个时代的文学作品中均有出现,而他们在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教育等诸多方面也都担任着某种独特的、甚至非常具有权威的角色。因此无论他们的行为还是思想等都蕴藏着丰富的历史内涵和厚重的人文气息,而盲人形象也以其自身独特的文学形式构成了一种值得现代人重视和研究的文化现象。

盲人形象,表面上的缺陷和“病态”并不代表他们精神世界的残缺,世人用明目看不清的世事和真相在他们这里往往大彻大悟、了然于心。光明的世界难以避免“视觉陷阱”,而盲人的黑暗世界亦不缺乏光明,在超现实的世界中,他们或许就是王者。

一、视觉陷阱

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在《理想国》谈论到:“有一些人从小就居住在洞穴中,头颈和腿都被束缚着,不能运动也不能转头,只能向前看,看洞穴的后部”[1],很多时候,人类只能看到事物的阴影部分,而我们只有在走出心灵的洞穴并在太阳照耀下才会找到真理的身影,否则那部分阴影将会使我们陷入“视觉的陷阱”之中。视觉的陷阱似乎从生命的最初就相伴于我们每个人左右,只要我们目光所及的存在都会进行自我确证。但在这个过程中,作为主体的我們往往因为视觉所看到的表象,而忽视了客体对象的本质特征。

如柏拉图所言:“相信每个人的灵魂里都有一个知识的器官,它能够在被习惯毁坏了迷信之后重新被建议的这些学习除去尘垢,恢复明亮。(维护这个器官比维护一万只眼睛还重要,因为它是唯一能看得见真理的器官。)”[2]就个人观点来看:虽然柏拉图在他的文章中并没有明确地指出什么是“知识的器官”,但是我们可以从他的字里行间体会到:他并没有刻意强调“视觉对一个人的重要性”,相反地是他特别重视存在于我们每个人灵魂深处的,能够使我们获得真理之光的知识器官。与一般人相比,盲人是生活在黑暗世界的人,他们只能是依靠身体接触和想象来获取外界信息,所以他们是生活在精神世界里,内心最丰富的群体,他们可以成功躲避“视觉陷阱”的干扰。

二、西方盲人形象的原型

在我们所了解的“二希”文化中,大多数先知都是以盲人形象出现在各类文学作品中,他们拥有预知一切的强大能力,在一定程度上成为掌握人们命运的决策者。他们也因此获得了国家乃至社会的敬畏和尊重,盲人形象早已是古代西方人们文化活动过程中一股不可缺少的神秘力量。

根据荷马史诗的记载,每当希腊人要采取重大行动,总要先请盲人先知前来预测成败,经常出现在人们视野中的就是忒瑞西阿斯。古希腊三大悲剧家之一的索福克勒斯的《俄狄浦斯王》中,当所有的人们都对灾难诚惶诚恐时,只有“瞎眼的先知忒瑞西阿斯”明了所有原由,他曾告诫过俄狄浦斯,指出他无视自己处境的实际情况。我想忒瑞西阿斯的真正目的是,提醒俄狄浦斯不要过于相信自己的眼睛,视觉并不能使他看到真相。俄狄浦斯解开了斯芬克斯之谜,却对自身之谜一无所知。命运总是那么不可理喻,俄狄浦斯清楚地知道那杀父娶母的神谕,但却在命运的泥潭中越陷越深。

与俄狄浦斯不同的是,先知忒瑞西阿斯是个盲人,“忒瑞西阿斯通过感知贯穿人类社会的各种符号,能使刻在那里的缺乏的命运标点浮现出来,而且能够读出被隐藏的意义”。[3]面对“富贵成乞丐,明目变盲人”的可怕预言,俄狄浦斯对忒瑞西阿斯说:“你的头脑、耳朵和眼睛都是瞎的。”忒瑞西阿斯答道:“你有眼睛,你却看不到自己罪在何处,看不到自己生活在哪里,也看不到自己和谁生活在一起。”由此我们看到了一个最为鲜明的对比——有眼睛的国王盲目无知,失明的预言家洞悉一切,当然也感受到了最强烈的讽刺!

最后俄狄浦斯惊呼“忒瑞西阿斯不是瞎子,忒瑞西阿斯是个眼睛明亮的人!”面对命运的捉弄,俄狄浦斯掉入了视觉陷阱,苦苦挣扎在命运边缘。最后当真相大白于天下,他却选择了刺瞎双目,自我流放。德国著名哲学家马丁·海德格尔在《形而上学导论》中说俄狄浦斯“自行刺瞎双眼,即把自己置身于所有的光之外”。我想他之所以自毁双目,无非是想获得一种内在的视觉,从而彻底地断绝视觉的蒙蔽。

在古希腊神话里,底比斯国王就是因为拒绝忒瑞西阿斯的劝说与警告,迫害了还未进入神系的酒神狄奥尼索斯,结果遭到了报复性惩罚。忒瑞西阿斯还曾准确地预言了国王克瑞翁将在七将攻忒拜的困境中因献祭儿子而获胜;大力士英雄赫拉克勒斯将在未来完成大功勋等。先知们的神谕表面上看起来荒诞不经,但是一旦预言被知晓,人们便绞尽脑汁甚至不惜一切代价避免灾难,而往往最终难以逃脱命运的魔咒。

三、盲人形象的发展

西方近现代文学继承、发展了古代“二希”文化中的盲人形象,使其真正的原型意义和文化价值得到了充分的彰显。文艺复兴的开展使许多陈旧的文学形象被赋予了崭新的内涵,而且在作家们的深入探索中,盲人身上所蕴藏的时代精神也得到了完美的诠释。

1、文艺复兴时期

文艺复兴时期,莎士比亚创作的《李尔王》中,大臣葛罗斯特受到私生子爱德蒙的欺骗,把无辜的大儿子爱德伽当成逆子将其放逐,直到因私生子爱德蒙的诬告使自己被挖去了双眼,他才“看”清楚真正爱他、尊敬他的孩子究竟是谁,他沉痛地呼喊:“我没有路,所以不需要眼睛;当我能够看见的时候,我却失足颠仆。……啊,爱德伽,好儿子,你的父亲错恨了你,要是我能在未死之前,摸到你的身体,我就要说,我又有了眼睛啦。”葛罗斯特的眼睛瞎了,却终于看清了世事真相和亲情的真伪,更看清了自己的愚昧。也许有的时候我们内心中真正的人性之光是要以外界光明的失去为代价,我相信这些神话故事对于我们每一个人来说都是值得深思的。

2、18世纪

德国著名诗人歌德在《浮士德》中,也塑造了一个为了追求崇高的精神世界不惜把灵魂出卖给魔鬼梅菲斯特最后失明的浮士德形象,正是在双目失明之后,他才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被上帝派出的天使们抬向了天国,得到了永恒的光明。

3、19世纪

19世纪英国唯美主义作家王尔德的童话《快乐王子》中,刻画了一个活着的时候住在逍遥自在的王宫里,每天欢愉地在花园里玩耍、在大厅里跳舞,从来不知哀愁的快乐王子,在死后被塑成雕像高高地耸立在城市上空—根高大的石柱上面。他浑身上下镶满了薄薄的黄金叶片,明亮的蓝宝石做成他的双眼,剑柄上还嵌着一颗硕大的灿灿发光的红色宝石。当他看到人民的凄苦后,为了帮助他们而奉献了自己的一切包括美丽的双眼。最终上帝因着把他的善良把他接到天堂,让快乐王子在自己黄金城堡中尽情地赞美自己。

4、20世纪

法国现代主义荒诞派剧作家塞缪尔·贝克特的悲喜剧《等待戈多》中也有相似的情景——两个老流浪汉最后等到的是瞎子波佐和由他牵着的哑巴勒基。莎士比亚和贝克特这两位不同时代的戏剧大师都用盲人角色来表达人生的虚无和人性的荒诞。这里,戏剧成了思想与智慧的载体,而“盲人”则成了构成现实生活和人生真想的绝妙道具。

四、盲人叙事

在許多描写“盲人”形象的文学作品中大多数作者都常会将“盲人”本身作为故事的讲述者或参与者,这样的构思使我们作品的在叙事层面完成了一次有效的现代转化。

文学作品中对“盲人”形象叙事方式的把握一般有两种不同的手段:第一、叙事者是“盲人”自己,文章主旨也是“盲人”思想意志的直接表达。《浮士德》全文便是浮士德个人奇异经历和内心挣扎的自我表达。第二、在其他叙事者之外插入“盲人”视角,例如索福克勒斯的《俄狄浦斯王》,作者在描写俄狄浦斯个人为摆脱命运的枷锁盲目抗争的同时,掺杂了忒瑞西阿斯看似怪异但却洞悉一切的神秘能力。再《李尔王》,莎士比亚在叙述过程中穿插了葛罗斯特双眼失明前后看待事情清醒与否的不同认知。在现在看来无论哪种方式,作家们都是为了更深层次地突显“盲人”独特的观察视角和超理性的生存态度。他们似乎有一种透视世界本质的天赋,能对真理进行“去伪存真”式的揭示,与传统叙事方式比较体现出难能可贵的超越性。

在世界文学的发展中非常需要一种新鲜独特的的叙事手段,“盲人”式的叙事角恰好能弥补这一缺憾。因为盲人的身份非常特殊,他们观察与感受世界的方式与常人迥异,表达思想情感的方式也与众不同,许多在传统叙事方式中难以展开的形式能在“盲人”的叙事视角中得到完美的刻画,“盲人”的叙事视角可以让人们以不同的眼光重新定义“真实”的意义。

五、结语

纵观世界著名的文学作品,我们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任意寻找到盲人的足迹,他们以自身独特的感知能力立足于社会各个领域,他们拥有比一般人更加高远的眼光和精神自由,他们在你我无法感知的神秘领域开创属于他们的别样天地。“盲人”的叙事视角可以让作者和读者获得洞悉真理的“高超视力”,它既可以无限扩展想象力,又可无限浓缩触觉效应,这些超越传统的艺术魅力是独特“盲人”叙事视角的效果,也最终决定了这类作品的真实感。

西方文学中刻画的盲人形象是人类探索精神道路上的智者,他们是“得天独厚、能够认识奥秘的、深刻的、常人无权知道的真实世界”[3]的人,他们用残疾的双眼审视世界,为迷茫的人们指清道路。

参考文献:

[1][2]郭斌和著张竹明译.理想国[M].上海:商务印书馆,2002:272,292.

[3]福原泰平著王小峰等译.拉康——镜像阶段[M].河北: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292.

[4]倪正芳.尘世的盲视与心灵的洞见——西方文学中的瞽矇文化解读[J].延安大学学报,2004(2):107-110.

[5]刘玲.能指中心主义与“盲人”形象叙事的辩证依存关系[J].西南民族大学学报,2005(5):255-260.

[6]丁燕燕.论“怪人”形象的现代意蕴[J].南华大学学报,2013(12):107-111.

[7]杨丽贞.盲人眼中的世界——《推拿》的叙事视角分析[J].绵阳师范学院学报,2010(10):63-65.

作者简介:王婉丽(1992—),女,河南周口人,就读于山西大学商务学院文化传播系汉语言文学专业;朱璞(1983—),女,山西运城人,山西大学商务学院文化传播系讲师,研究方向:比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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