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女性穿越小说

摘 要：近年来，女性穿越小说的热潮持续不退，对网民特别是年轻女性的精神文化生活产生重要影响。因此，本文以女性穿越小说类型化的叙事模式为基点，从传播技术、女性心理以及消费时代的文化语境几方面探讨女性穿越小说的流行因素，并对作品背后暗藏的作者的文化心态，以及社会意义进行浅显的分析。

关键词：女性穿越小说；叙事模式；流行因素；文化意义

作者简介：尚群（1989-），女，硕士研究生，海南大学人文传播学院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5）-35-0-02

近年来，穿越小说成为互联网中最为流行的小说题材之一，尤其是女性穿越小说深受年轻女性的青睐和追捧。穿越小说并不是新生事物，但为何在二十一世纪初才迟迟地掀起强劲的阅读狂潮？而新世纪这种“狂欢式”、“游戏性”的阅读现象背后隐藏着怎样的时代契机，反映了读者怎样的心理需求，体现了作者怎样的创作动机和心态，我觉得这些问题都是需要我们为之探讨的。因此，本文以这些问题为立足点，对女性穿越小说进行浅显的分析。

一、女性穿越小说的叙事模式

“女性穿越小说”，是指女主人公由于机缘巧合或其他原因而穿越时空，并在这个异态历史时空中进行一系列活动的小说类型。虽然女性穿越小说的数量庞大，但其实大多数作品已经形成了固定的叙事套路。首先，女主人公往往被设置为年轻貌美或有一技之长的形象。在小说中，女主人公虽然被带入古代时空，但她仍然保留着现代人的价值理念、知识技能，因此，女主人公能够凭借自身的历史知识优势，以及其现代化的思维方式和技术优势所凸显的具有强烈吸引力的“异质性”，在古代生活中如鱼得水。其次，女主人公在穿越之后，必定与众多英俊、身份尊贵且用情专一的男性发生一段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并且，在感情戏的基础上，作者往往给故事设置一个动荡的时代背景，这样就可以增加权力争斗的副线，增加作品的精彩度。

可以说，当下穿越小说只是给原有的女性言情小说披上了“穿越”的外衣，实质上仍是女性言情小说的一种形式，而几乎与穿越时空之类的科幻小说无关。女性穿越小说写手在写作时往往更集中于爱情故事的构思，而忽略了对时空穿越的多样性的挖掘，以至于目前国内大多数的女性穿越小说只是在单一维度的时间轴上来回穿越，形成的基本模式是：以古代的时间分段为中心，以现代的时间分段为辅助，进而展开两个时间分段之间的穿插叙事。作者在描写主人公穿越之后发生于古代时空中的故事的同时，又穿插着主人公对现代生活的回忆。从而把同一时空中的连续性叙事打破，造成时间上的断层，进而使读者避免直线阅读的乏味无趣。

二、女性穿越小说“热潮”的时代逻辑

在新世纪，网络无疑已成为女性穿越小说最重要的生产领域和传播媒介。凭借“草根性”、“数字化”处理方式的优势，互联网在使小说的创作摆脱了作者身份束缚的同时，也使作品的流通摆脱了时空的限制。可以说，网络的出现，为女性穿越小说的走红提供了关键性的技术支撑。而正如麦克卢汉所说，媒介的内容表达是由媒介的外在形式所决定的。作为网络催生的产物，女性穿越小说的创作深受网络时代的思维特质的影响。在传统的纸质媒介时代，人们习惯于认真阅读以及深度思考。而在互联网时代，网络上的海量信息，一方面，激发了大众阅读的欲望；另一方面，在人们试图了解更多更广的信息的心理驱动之下，大众无法做到仔细品读，只能进行忙乱的、一目十行式的略读。因此，基于网络媒介创作的小说，如果想要吸引读者的目光，必须浅显、好读。而女性穿越小说在故事内容上的浅薄性、同质性以及情节上的跳跃性，正迎合了网络时代的阅读口味，吸引了众多读者。

马克思主义的生产与消费的辩证统一原理告诉我们，消费对生产具有反作用，消费可以促进、引导生产。女性对穿越小说的痴迷，无疑使女性成为一个巨大的消费群体，反过来进一步刺激和推动了女性穿越小说的创作。在资本主义生产秩序之下，女性在生理和心理上的特殊性被资本主义的逐利本质所掩盖，她们被贴上“白领”、“工人”标签，承受与男性相同的工作负担。此外，女性还要担负家庭的责任，更要时刻注意保养容颜。因为在一切向金钱靠拢的物欲横流的时代，爱情也已愈来愈功利化，越来越脆弱，女性必须要依靠青春的外貌才能获取爱情上的安全感。女性穿越小说的作者无疑看中了当代女性在如此压抑的生活处境中，试图寻找一个宣泄和暂时逃避的场所的心理需求。以至于在创作中，他们往往把女主人公在穿越之后的形象，刻画为不仅拥有美好的相貌，获取了一份唯美的爱情还能得到尊贵的身份。这无疑满足了当下女性对于爱情、权力以及外貌的幻想，使她们获取一种想象性的解脱。所以，即使现在大多数女性穿越小说之间互相抄袭现象严重，但这并不影响它的销量。因为女性受众对穿越小说的追捧，是试图通过女主人公“穿越”后的形象改变，以一种自我代入的方式来获取欲望性满足和精神性狂欢。可以说，女性穿越小说的经济利润很大程度上是由女主“穿越”之后的类型化形象所带来的。

在一切以市场为主导的商业社会，文化不再是纯粹的精神性产物，而成为一种有利可图的特殊性物质商品。在经济利益的驱动下，为了实现利润的最大化，商家已不满足于穿越小说的网络盈利，而把穿越小说的生产发展成为网络收费阅读、纸质书本出版以及电视剧改编、网络游戏研发这一完整的产业链条。而这些衍生品的发展，在增加商家利润的同时，也进一步推动了穿越小说的生产。因此，女性穿越小说在新世纪的流行绝非偶然，而是与互联网传播媒介的出现、新世纪女性的心理需求以及商业化的生产运营机制密切相关。

三、女性穿越小说承载的社会意义

（一）女性主义的表面彰显

在传统观念中，女性通常是柔弱的、依赖的。而在女性穿越小说中，穿越之后的女主人公，无不独立自主、美貌聪慧。她们不再被动，充分展现自我的才智和魅力，把握自己的人生。并且在穿越小说的爱情叙事中，女主人公成为众多优质男性共同追求的对象，她们可以根据自己的情感和原则，任意挑选钟爱的男士，与其厮守一生。从表面上看，这样的故事设置使男性成为被审视的对象，使女性从原来被挑选、被赏玩的位置转换为主动的、支配性的位置，她们不再是男性的附庸，具有了鲜明的主体性，体现的是作者对于男权社会的反叛，对男性话语权威的消解。但实质上，这些女性并没有获取真正的独立自主以及自由，她们的主体意识依旧被压抑在男性话语霸权之下。比如，作者往往着重刻画女主人公在穿越前后的容貌、性格变化。可以说，女主人公在穿越之后的美貌、肉体的忠贞是她们获取爱情以及成功的基础。作者的创作仍旧没有摆脱男性审美标准以及男权社会中男性对于女性贞操要求的操控。在穿越小说中，很多作者打破传统小说中对女性温婉可人的形象塑造，在作品中有意刻画直率、冲动、敢于蔑视权威的女性形象，但这种设置并没有对男性审美观念形成真正挑战，相反，成为对男性权威的一种新的指认。如：《步步惊心》中，若曦因为拒绝康熙皇帝的赐婚而被贬入浣衣局。若不是十四爷的暗中帮助，皇帝的最终赦免，若曦无法凭借自身的能力走出浣衣局。故，女主人想要摆脱困境，必定要依靠男性的帮助，她们最终无法逃脱被男性拯救的命运。

“正如福柯在《规训与惩罚》中指出，在现代性的权力模式下，人们是更加的不自由。在现代，人们已经具备了自由意识，也在为寻求自由而努力。但是他们看似主动的努力，实质却是被动，是在社会技术控制框架内的一种机制而已。”[1]穿越小说中女性最终获得理想爱情以及身份地位的叙事策略，使现实中的女性沉浸在虚假的小说情境中不能自拔，以这种假想的方式实现真实生活中无法达成的梦想。可以说，穿越小说在为现实中的女性提供一种虚幻性满足的同时，也同样剥夺了女性对社会现实的批判与认知能力。正如西蒙娜·德·波伏娃所说，“女人不是天生的，她是被塑造的。”[2]现实中很多女性对大众传媒所塑造的女性形象缺乏清醒的认知，以至于她们对穿越小说所建构的获得优质男性青睐的必备条件：貌美、有个性确信不疑。从而在日常生活中花费大量金钱来保养、减肥、装扮，以使自己有更突出的外在条件。而这无疑又中了男权社会中消费文化的圈套，消费文化把生产者为女性制造的需求，巧妙地转换为女性自身的需求，并最终使女性确信这是她们自身的需求，从而刺激她们的消费欲望。

（二）对传统精英写作的颠覆

尼尔·波兹曼曾说：“这是一个娱乐之城，在这里，一切公众话语日渐以娱乐的方式呈现，并成为一种文化精神，我们的政治、宗教、新闻、体育和商业中心都甘心成为娱乐的附庸，毫无怨言，甚至无声无息，其结果是我们成为了一个娱乐至死的物种。”[3]在当前泛娱乐化的社会语境之中，女性穿越小说正是通过满足受众宣泄以及寻求游戏性快感的需求来实现它的经济利益。因此，小说写手的创作往往远离深度，更多地关注个体在当前社会生活中的心态和感受。他们不再试图通过宏大的叙事主题来揭示严肃的社会问题，不再注重作品内部应有的深切的人文关怀，也不再希望通过自己的作品激发大众对于社会现实的批判与反思。女性穿越小说的创作更像是一场文字堆积游戏，体现的是对于传统精英文学价值理念的反叛与解构。

对历史细节的想象性虚构是穿越小说的一大成功优势，但同样也是它的软肋所在。为了娱乐大众，增加小说的看点，女性穿越小说的写手在承认历史的结局不可更改的基础上，凭借想象力肆意地对历史细节进行篡改。这种戏说历史的方式，在满足受众的猎奇心、僭越感的同时，颠覆了传统精英文化对历史的严肃性和真实性的尊重，使历史的厚重感不复存在。女性穿越小说的非真实性历史叙述无疑会对受众的历史判断造成消极影响，但我认为更为可怕的是受众对历史更改的无所谓、冷漠态度。如果在历史受到冷落的当下，穿越小说的这种叙事方式能够激发受众关注历史、主动认知历史真相的热情的话，那么我们则不必用一味批判和诟病的态度来看待女性穿越小说戏谑历史的创作原则。

总之，在当今多元文化并存的时代，我们不应该再用传统的文学批评眼光去审视穿越小说，而应以一种开放的姿态去赏析它那些引发大众狂热追捧的审美特质。但不可否认的是，穿越小说给予读者的只是一种自我满足式的臆想，而缺乏正面的价值导向。而在当下功利主义、个人主义盛行的社会语境之中，女性穿越小说作为一种流行的文学样式，对网民特别是年轻女性的精神文化生活产生重要影响。如果女性穿越小说追求的只是纯粹的娱乐，而缺乏积极的价值引导的话，后果是难以想象的。因此，女性穿越小说绝不能成为凌驾于史实之上的、毫无思想深意的纯粹娱乐性产品，而应在利益追求与承载社会责任、揭示历史真相之间寻求平衡。

参考文献：

[1]董胜：《论网络文化视野中的穿越小说》，苏州大学，2010年硕士毕业论文.

[2]西蒙娜·德·波伏娃著，陶铁柱译：《第二性》[M].中国书籍出版社，1998.

[3]尼尔·波兹曼著，章艳译：《娱乐至死》，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