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李贺诗歌的冲突性美感特征
2015-04-17苏罗密云南省普洱学院云南普洱665000
苏罗密(云南省普洱学院,云南普洱, 665000)
论李贺诗歌的冲突性美感特征
苏罗密
(云南省普洱学院,云南普洱, 665000)
摘 要:李贺的诗歌极大地突破了中国的传统美学原则,以新奇荒诞的艺术述说,通过强烈的冲突性去撕扯、撞击着读者的心灵,带给读者一种前所未有的审美体验。在情调与色彩上,李贺诗歌幽冷而秾艳;在情调意境与内在精神上,李贺诗歌绝望而热诚;李贺诗歌的精神内涵具有诡幻而真实的冲突性美感特征。总之,李贺以充满个人色彩的生命视角淋漓痛快地呈现了人类生存的处境:生命的有限性与生命意义追寻的无限性,也即生命的残缺与美好的冲突性。
关键词:李贺;冲突性;美感特征
在唐代诗坛上,李贺是一位诗歌风格极其鲜明独特的优秀诗人,作为一个古代诗人,其诗歌中却透露出了某些现代气质。中国的古典诗歌美学历来是注重温柔敦厚、中和之美的,而李贺的诗歌却极大地突破了这种美学原则,力求以新奇荒诞来进行艺术述说,通过强烈的冲突性去撕扯、撞击着读者的心灵,带给读者一种前所未有的审美体验。本文试从以下几方面就此特点加以分析。
一、幽冷而秾艳——李贺诗歌情调与色彩上的冲突性特征
李贺诗歌敷设色彩追求浓重富艳和神秘诡异,唐代诗人张碧说:“尝读李长吉集,谓春拆红翠,霹开蛰户,其奇峭不可攻也。”[1]其诗歌语言在色彩方面最大的特点,人们常常用“冷艳”来概括。近人罗根泽评曰:“‘冷如秋霜,艳如桃李’,‘冷艳’二字,确可为贺词评语。”[2]“冷艳”这一词语本身描述的就是一种对立统一的美感特征:幽冷而秾艳。李贺诗歌在色彩运用上常常是以浓艳绚丽为特色的,但他又总是刻意晕染上阴寒幽冷的情调,造成强烈的冲突,带给读者一种富有尖锐性的美感体验。如在《长平箭头歌》中他写道:
漆灰骨末丹水砂,凄凄古血生铜花。白翎金竿雨中尽,直余三脊残狼牙。
我寻平原乘两马,驿东石田篙坞下。风长日短星萧萧,黑旗云湿悬空夜。
左魂右魄啼饥瘦,酪瓶倒尽将羊灸。虫栖雁病芦笋红,迥风送客吹阴火。
访古汍澜收断镞,折锋赤璺曾刲肉。南陌东城马上儿,劝我将金换簝竹。a本文所引作品皆出自李贺《昌谷集》(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078册),台湾商务印书馆1983年出版。
开头写久埋地下的古铜箭头沾着人血,漆灰的黝黑,骨末的苍白,丹砂的鲜红,而凄凄古血和铜发生蚀变生出点点的斑驳在诗人笔下竟如同花朵,还有白翎、金竿、黑旗、芦笋红等等。诗人笔下的色彩鲜艳繁复,对比度极高,营造出一种奇绝诡异的氛围,自然而然将读者引入了另一个时空,仿佛“左魂右魄”就在身旁“啼饥瘦”,凛凛迥风吹在我们脸庞,幽幽阴火在眼前忽明忽暗。鲜艳繁复的色彩与幽暗厚重的历史氛围交融,形成了极大的艺术张力,透露出了诗人内心的浓重感伤。又如《残丝曲》诗人用缤纷灿烂的色彩描写了一幅暮春宴游图:
垂杨叶老莺哺儿,残丝欲断黄蜂归。绿鬓年少金钗客,缥粉壶中沉琥珀。
花台欲暮春辞去,落花起作回风舞。榆荚相催不知数,沈郎青钱夹城路。
深绿的垂柳、哺儿黄莺、黄蜂、绿鬓少年、金钗女子、青白色的壶、琥珀色的酒、惹人遐想的落花、青色的榆钱各种意象纷乱错杂,让人目不暇接,烘托出一个非常热闹的行乐情景。可同时,诗人又接连用了“垂”“老”“残”“断”“欲暮”“相催”等一系列引人意绪低落的修饰词语,再加上春辞人散,落花舞风,满地榆钱等种种景象,渲染出了一种浓重的萧索感伤之气。再如《河南府试十二月乐词·四月》一诗明明描写的是春逝之后的残景,但诗人却在诗中反复铺陈了金、碧、红、绿等多种色彩意象。还有凭吊诗《王浚墓下作》抒写的是吊古伤今之意,但诗人却把白草、红藜、黑石、青铜以及金菊、枯蓬、青松、翠柏等多种意象组合在一起,显得五彩斑斓。所以,读李贺的诗,不能仅仅满足于其表面的绚丽色彩。这种绚丽的表面和萧索的意绪相结合,越发衬托出一种异样的凄凉。这样一种强烈的冲撞,在有违于我们的欣赏习惯的同时,必然会引发读者更深入地去回味和揣度诗人的内心。
李贺诗歌这种幽冷而秾艳的摹绘特征常常直接表现在词语构成上,他善于运用出人意想的词语来对描写对象加以形容、修饰。如“细青”“颓绿”“空绿”“凝绿”等,本来是极易让人联想到生机活力、蓬勃丰茂的青绿色系列,李贺却用一些细、颓、空、凝这类字眼加以形容,造成了一种幽眇空茫的意味。又如“老红”“愁红”“衰红”“幽红”“冷红”等,本来是热烈灿烂、温暖明亮的红色系列,李贺却常常用老、愁、衰、幽、冷这类字眼来形容。还有一般在人们印象中轻盈的鱼、活泼的兔、流利的黄莺、矫健的蛟龙,在他笔下都变成了“老鱼”“老兔”“老莺”“瘦蛟”。这种描写完全突破了人们惯常的审美视角,产生了极大的反差,给读者带来感官上的强烈刺激。诸如此类还有“凉光”“娇狞”“香涩”“幽明”“老景”等等,本应温暖的光是清凉的,本应娇柔的歌声又是坚狞有力的,本应缥缈的香气却是滞涩郁结的,有光而又幽暗,有美景而又残破。这种种看似不和谐的描绘,会让读者心里产生一种尖利感,可意外之后,又总是觉得妙不可言。另外如“斫取青光写楚辞”(《昌谷北园新笋四首》其二)、“荒沟古水光如刀”(《勉爱行二首送小季之庐山》其二)、“青狸哭血寒狐死”(《神弦曲》)、“一双瞳人剪秋水”(《儿歌》)、“金虎蹙裘喷血斑”(《梁台古意》)等等,诗人将寻常的词语组合成不常见的意象,其遣词造句与意象结构的新奇古怪也常常产生强烈的冲突性美感。正如美国新批评主义学者布鲁克斯通认为诗者“他用的词不断地互相修饰,从而互相破彼此的字典意义”。[3]李贺正是用这样一种新奇的构词方式创造了全新的审美体验,打开了人们的又一只眼,赋予了其笔下文字新鲜的生命。
在李贺诗歌中多种感觉的交汇也常常形成尖锐的冲突,他非常善于运用通感的手法。由于诗人独特的心灵体验,在其笔下各种感觉、经验、情绪常常用意想不到的方式相互组合,视觉、听觉、触觉、嗅觉各种感觉界限完全打破,颜色、声音、气味互相交融,产生一种奇异的审美回味。如“东关酸风射眸子”(《金铜仙人辞汉歌》)、“依微香雨青氛氲”(《河南府试十二月乐词·四月》)、“银浦流云学水声”(《天上谣》)、“羲和敲日玻璃声”(《秦王饮酒》)、“冷红泣露娇啼色”(《南山田中行》)、“缸花夜笑凝幽明”(《河南府试十二月乐词·十月》)、“芳径老红醉”(《昌谷诗》)等等。风是酸的,雨是香的,歌声是春草露,流云发出水声,太阳敲出玻璃声,红花在幽幽哭泣,灯花在夜色中轻笑,这些景象皆超出常情,表现出诗人独特的艺术思维,给读者的心灵带来强烈冲击,也把读者带入到诗人那个极其个人而又令人迷眩的精神世界。
二、绝望而热诚——李贺诗歌情调意境与内在精神上的冲突性特征
李贺被称为“诗鬼”,其诗常常抒写鲜血、哭泣、死亡等内容,尤其是善于摹写鬼的意象,总体上流露出一种感伤幽凄的意绪,宋人严羽称其诗为“鬼仙之词”。[4]明人王思任说他:“喜用‘鬼’字、‘泣’字、‘死’字、‘血’字,如此之类,幽冷溪刻……”[5]诸如“冷红泣露娇啼色”(《南山田中行》),“神骓泣向风”(《马诗》),“光露泣幽泪”(《昌谷诗》),“杜鹃口血老夫泪”(《老夫采玉歌》),“老兔寒蟾泣天色”(《梦天》),“衮龙衣点荆卿血”(《昌谷外集·白虎行》),“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秋来》),“竹黄池冷芙蓉死”(《河南府试十二月乐词》),“九节菖蒲石上死”(《帝子歌》),“身死千年恨溪水”(《老夫采玉歌》)“嗷嗷鬼母秋郊哭”(《春坊正字剑子歌》),“鬼灯如漆点松花”(《南山田中行》),“鬼雨洒空草”(《感讽五首之三》)等等。李贺诗作还常常可见苦血青狸、寒狐、彩虬、老鸮、碧火、衰灯、秋坟、幽圹等诡异幽冷的意象,常常渗透出死亡的气息,传达出诗人对于自己脆弱生命的忧惧,更透露出诗人内心深深的绝望孤凄。李贺是满怀壮志的,可是却因避“父名晋肃”之讳而不得参加进士考试,这一无端的打击莫名而又让他无力反抗,所以在他的笔下,常常表现出暗沉郁塞的情调。这种绝望在《开愁歌》中表现得尤为突出:“……我当二十不得意,一心愁谢如枯兰。……壶中唤天云不开,白昼万里闲凄迷……”诗人用“枯兰”来形容受自己忧伤绝望的心,可谓奇诡而又鲜明妥帖。以品质高洁的兰花自比,透露出了诗人对于生命的美好追求,而“兰”的枯干却传达出诗人生命追求遭到摧折的极度无奈。诗人呼天天不应,白昼又暗沉如夜,完全看不到希望。诗人似乎很沉醉于这种极端的生命体验,他不知疲倦地穿梭于形形色色的语词中,挑拣着,玩味着,构筑着自己独有的奇诡天地。我们无法从其诗作的文字表面直达他的心灵,但是循着这个语词的通道,我们却会渐渐窥视到其柔弱而执拗、偏执而丰富的内心。
在抒写绝望的同时,我们在诗人内心更深处其实还可以感受到另一种隐秘而强烈的涌动——对生命的热诚与执着。如《苏小小墓》:
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草如茵,松如盖。风为裳,水为佩。油壁车,夕相待。冷翠烛,劳光彩。西陵下,风吹雨。
诗作通过景物的描写幻化出一个痴情哀怨的女鬼形象,显得迷离惝恍、凄怨哀婉。读完诗作,仿佛可见一婉媚鬼魂飘然而至,又愀然默立,衣袖、长发随风起舞,散发着一种撼人心魄的美。生时爱情是失落的,死后也只能在“风吹雨”中徒然空守,女主人公痴守着一份明知无望的爱情,透露出一种深沉的无奈。诗人有意选用了许多美好之物如花、草、松、风、水等来衬托主人公的美好多姿,尤为让人难忘的是主人公那种越绝望却越不舍,虽死而不息的执着追求与对真爱的期待。这种热烈挚诚的生命情志与凄冷阴森的氛围尖锐对立而又奇妙交融。这样的“鬼”,看似缥缈无力却又坚定深情,不正是诗人自我的生动写照吗?在《雁门太守行》这种冲突性的美感也非常突出: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诗人用油画般浓墨重彩的笔墨,并调动多种感觉,将黑色的云、金色的阳光、灿烂的秋色、胭脂色与紫色交融的塞土、红色的残旗等各种色彩及光影缤纷交织成一幅紧张悲壮的战斗场景。和众多有志之士一样,诗人也满怀保家卫国建功立业的壮志热诚,所以他笔下的画面极绚丽斑斓,但背后传达出的却是诗人对战争的一种敏锐而准确的把握:战争既使人热血沸腾,又是无比残酷冰冷的,这是一个无法调和的尖锐矛盾。这种矛盾赋予了诗作悲壮的内质。
李贺用奇情幻想、光怪陆离的摹绘创造出了幽凄诡异的世界,在“表面看来似乎是如此颓废、悲观、消极的感叹中,深藏着的恰恰是他的反面,是对人生、生命、命运的强烈欲求和留恋。”[6]由于对现实充满无力感,诗人眼中所见、心中所感都发生了扭曲;而又由于对生命的坚定意念,这种扭曲透露出的并不是简单的沉沦与颓废,而是深沉的觉察与不甘。诗人运用卓绝的艺术手法把这种巨大的反差巧妙地统一在其诗作中,产生了巨大的内在张力,给读者带来了心灵的强烈撞击。
三、诡幻而真实——李贺诗歌冲突性美感的精神内涵
“长吉之诗,世以为奇险。”[7]李贺诗歌风格奇险诡幻,主观化倾向非常突出,人们对其诗作的思想性常常评价不高。李贺处身于一个走向衰落的时代,有皇族血脉却又没落疏远,有强烈的政治抱负却又诗人气质浓厚,有出众的才华却又过早遭遇无端挫折,身世遭遇的诸多方面促成了其敏感忧郁而又热烈坚定的独特个性。一方面,是青春的渴望,生命力的充盈;一方面,是悲怆忧戚,精神的早衰。这种矛盾的交融,凝为李贺特有的心理素质和审美追求的基础。有人认为李贺的诗歌是为了维持自己困乏的身心而幻想出来的一片乐土,因为他不愿面对苦难现实。而我认为,李贺对于自己所处的苦难现实其实是具有清醒认识的,正因为他接受了这样一种无力改变的现实,所以他绝望。而这种无力的清醒和绝望使得他只能在梦境与想象的幻境里去寻求慰藉,去试图用幻境的光彩穿透现实人生的阴霾。这种对现实的绝望体验与对人生的热诚眷恋构成了李贺内心无法消解的矛盾冲突,进而使得诗人对现实的反映与摹绘发生了相当程度的扭曲。“是他病态的心理和绝望的情绪使他的想象总是十分奇特而带有孤僻的色调。”[8]他越是执着于人生的追求,就越是敏感于现实的残酷;他越是清醒于理想的绝望,就越是沉迷于想象的无羁;他越是眷恋于生命的美好,就越是不舍于鬼域的窥探。我们可以看到,李贺是一个真诚的诗人,他对于自己的精神处境也许没有非常清晰的自觉,但他对于自己的现实处境却表现出了清醒而深刻的觉察。某种程度上,正是由于对现实的绝望,使得李贺把身心完全托付给了诗歌,把他无从实现的人生追求完全倾吐于诗歌,也把他对生命的深情关注完全袒露于诗歌。所以,他的诗歌中才会充满种种极度无奈与极度热切交织的矛盾冲突,形成诡幻而又极具魅力的艺术特色。这种诡幻色彩、病态美既能给人们带来新奇的艺术回味,又会对人们深入理解其内在情思造成极大的阻碍。
顾随说:“平常人写凄凉多用暗淡颜色,不用鲜明颜色,能用鲜明的调子去写暗淡的情绪是以天地之心为心。——只有天地能以鲜明的调子写暗淡情绪,如秋色是红、是黄。以天地之心为心,自然小我扩大,自然能以鲜明色彩写凄凉。”[9]李贺正是立足于其个体的生命体验,生动映现出了在自然与社会沉重压抑下的人的存在处境。其诗歌中的阴冷色调表现了他人生情怀中消极低落的一面,但那种“鲜明的调子”却透露出其深层的生命意识其实是热烈而美好的。这种尖锐的冲突性美感在一定程度上恰恰映现出了人生的荒谬性:沉重而美好。人生有时就是一场无可逃避的救赎,你得背负、承受,在无端的命运中咀嚼生命。怯弱的个性使得李贺在无端的命运中抑郁感伤,其无法在现实中尽情倾吐的生命热情郁结在胸,烧灼着他的灵魂,锻造了他异样的甚至是偏执的审美视野。他对于人世间的痛苦与不和谐极其敏感,在他的眼中,世间万象呈现出一种扭曲诡异的姿态,连他自己也是残缺羸弱的,时时处于煎熬纠结之中。在诗作《公无出门》中他甚至劝告世人“不要出门”:
天迷迷,地密密。熊虺食人魂,雪霜断人骨。嗾犬狺狺相索索,舐掌偏宜佩兰客。……毒虬相视振金环,狻猊猰貐吐馋涎。……
在诗人眼中,世间昏暗凄迷,九头毒蛇“熊虺”在食人魂魄,狂厉的霜雪冻断了人的筋骨,恶犬狂吠着舔着爪子在寻找“佩兰客”做食物,“毒虬”“狻猊”“猰貐”等怪兽一个个在虎视眈眈准备吃人。这一幅图景阴森可怖,充满神话色彩和原始野蛮的气息,人间已然变成了地狱。而那个被怪兽视为美食的品德高洁的“佩兰客”不正是诗人自己吗?可见,现实人生加之于诗人身上的压迫是何其沉重!在社会生活中的李贺是无力反抗的,在自然规律面前的李贺依然是徒然无奈的。其《苦昼短》中说:“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一个“煎”字真切传达出其生命体验的尖厉纠结。
身处于封建时代的李贺并没有成为一个直面惨淡人生的勇士,但可贵的是他并没有放弃生命的憧憬,也许可以说他是一个孤独的人生梦游者。明知道黑暗的现实容不下“佩兰客”,他却仍然不舍对于高贵人生的追寻。他一方面在强大的时代压迫下难以喘息,一方面却执拗地踽踽独行于自己的心灵世界,追逐着点点星光。正是这暗夜中的点点星光,让我们触摸到了生的意义和诗的美好。所以,某种程度上李贺诗歌在诡幻奇峭中,恰恰触及了人生的真实本质,他以艺术家的直觉把握、诗人的敏锐,生动准确地将生存的尖锐性展现了出来。其笔下的诗歌意象充满虚幻荒诞色彩,但其生命感受的坦露却是真切深沉的,这种对于生命的真诚情怀,实在令人唏嘘动容。
总的看来,李贺诗歌所表现出的冲突性的美感特征首先表现出了对中国传统审美追求的一种突破:他一反温柔敦厚的诗教,不再遵循中和之美的原则,他的艺术创作是逸出常轨、不合常俗的。但正是这种另类抒写激发了人们对于其诗歌更丰富的审美回味。同时李贺以其充满个人色彩的生命视角淋漓痛快地呈现了人类生存的处境:生命的有限性与生命意义追寻的无限性,也即生命的残缺与美好的冲突性。这种富于现代气息的特色成就了李贺诗歌的独特气质,把读者引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审美领域。
参考文献:
[1]计有功. 唐诗纪事(卷四十五)[M]. 北京:中华书局,1965:6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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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李泽厚. 美的历程[M]. 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4:91.
[7]王琦. 李长吉歌诗汇解·序[M]//王琦,等. 李贺诗歌集注.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2.
[8]葛兆光. 想象力的世界[M]. 北京:现代出版社,1990:77.
[9]顾之京. 顾随:诗文丛论[M]. 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95:132.
(责任编辑 潘旭君)
教育·教学
The Conflict Aesthetic Feature of Li He’s poems
SU Luo-mi
(Pu’er College,Pu’er,665000,China)
Abstract:Li He’s poems have obtained a great breakthrough on the aesthetic principle of Chinese tradition with an absurd art style,which brought strong confliction to tear and impact the hearts of readers and brought an unprecedented aesthetic experience to readers.On the sentiment and color,Li He’s poems are characterized by the style of remote,cold and resplendent.In the mood and inner spirit,Li He’s poems are characterized by the passion of despair and fervent.The inner spirit of conflict aesthetic feature of Li He’s poems distinguished itself as a character of fantastic and true. Li He with the perspective of life full of color presents the situation of human survival with great eloquence,which are the conflict between the limitation of life and the infinite of the meaning of life,namely,between the incomplete of life and the beauty of life.
Key words:Li He;confliction;aesthetic feature
作者简介:苏罗密(1971—),女,云南普洱人,云南省普洱学院中文系讲师,文学硕士。
收稿日期:2015-06-05
中图分类号:I207.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2082(2015)04-0102-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