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诗英译视域下中西译者的主观选择指向对比
2015-04-17李志凌
李志凌
(云南民族大学外国语学院,云南 昆明 650031)
汉诗英译视域下中西译者的主观选择指向对比
李志凌
(云南民族大学外国语学院,云南 昆明 650031)
汉语诗歌翻译的系统性问题包含诸多要素,多数都与作品、译者、读者三个核心要素有关,其中,译者以主体之一的身份介入时往往会做出主观上的选择。而在这一点上,中西方译者又表现出不完全一样的倾向,谓之“选择指向”;它们关系到对待译作的选择、读者的定位、译作的价值取向等几个重要方面。通过对比,我们更能看清汉诗英译者在进行文本转译内外所具有的一些文化心理差异,从新的角度对翻译效果的产生依据进行一些规律性的认知。
汉诗英译;译者;主观性;选择指向
在实际的翻译活动中,译者的诗艺关怀首先对翻译主体的目标指向做出确定,帮助译者找到翻译对象,即审美对象(原作)和服务对象(原作、作者、读者),并且还使翻译主体对翻译出来的作品将达到何种反应程度,在被目标语境接纳后将以怎样的意义存在下去,以及翻译活动的整体价值如何等问题做出认真的思考,从而有的放矢地建立翻译策略,实施具体的翻译步骤。所以,译诗之前和实施过程中,译者对几个关键对象做出适当的定位和判断具有牵一发而动全局的重要作用。
1.对象选择指向
无论是中国译者还是西方译者,在开始汉诗英译活动之时通常不会在选译的诗人、诗作上草率而为,而总是以一定的读者(群)作为最终译品的服务对象,否则,整个翻译活动便会失去“前因”之由与“后果”之用,变成无根之木、无宗之流,或成为马赛克式的文字片段,索然无味,难成经典。
1.1 诗品选择
在选择诗品翻译的问题上,中西方译者都奉行译介“名家”、“名作”和“最能代表中国诗学成就、最能反映中国人文化精神气象之作品”的原则,故而在已问世的英译汉诗作品中,绝大部分选译自家喻户晓、盛名久传的中国古代诗家杰作。从现有的资料来看,选译最多的汉诗作品主要来自唐宋诗词和《诗经》。
在西方,译家几乎一致公认,唐诗代表了中国诗歌文学的最高成就,其格律严整的短小篇幅浓缩了极为丰富的文化内涵和深邃的语言信息,是了解中国社会和历史人文的主要渠道;而且,这个时期的诗歌创作呈现出异常鼎盛繁荣的气象,诗坛群星璀璨、佳篇迭出,为翻译鉴赏提供了丰富的资源。笔者根据国内权威史书《汉籍外译史》的记录和介绍,对英语国家主要代表译家和译著作了统计,以英联邦为主的英语国家中在册的著名汉诗英译专家有45名左右,选译唐诗的有33位,约占近80%的比例;而在另一个汉学中心——美国,有记录的汉诗译家有至少50位,在所有有案可寻的英译诗著中,除去少数专译《诗经》(如庞德《诗经》译本)、魏晋南北朝诗人(如富兰克尔译《曹植诗十五首》,哈佛大学教授J.R.海陶瓦与詹姆斯·罗伯特合译的《陶潜诗集》)和宋明诗人作品(如雷克罗斯与林春合译的《李清照集》,J.查夫斯著的《云的远游》)以外,几乎所有涉及中国诗学的译作和专著都把唐代诗歌作为主要译介对象,唐人的诗歌作品和诗学精神成为最具代表性的中国文学名片。
不过,客观来看,西方学者所译的中国古典诗歌因此呈现出一种过于集中,选面相对狭窄,译介对象重叠累现的状况,致使西方读者每谈及中国诗歌文化总局限于李白、杜甫、王维、白居易、寒山、陆游、李商隐等人,这不利于西人对中国文学进行全面的了解。
相比之下,中国译者选译的古诗作品题材更加广泛,诗品类型更加充盈,时代跨度也更大。从最早的《诗经》,到各朝各代的赋、诗、词、曲,甚至近、现代的革命诗、抒情诗都有大批译作问世。多数中国译者都主张“用文学来弘扬民族文化”,所以,在译品对象的选择上往往力推知名人士及经典作品,唐诗宋词这种常识性的卓越的诗歌类型自然成为首选。因而也免不了出现一篇多译,百家争宠的局面,这在某种程度上妨碍了译诗活动的广泛性和全面性。当然,我们并不意指译作必有定本,一译即成终稿,而无需其他译者争鸣出力了,只是寄望于有识之士多把才能贡献于他人所不为和填补文化知识的空缺上面,让更多寒山这样的遁世隐才浮现于世,成为中国文化的使者,走向更远的天地。
1.2 读者定位
在比较中西方译者对诗品的选择取向上,不难发现译者主体的另一个关怀对象,而这个对象的设定会反过来制约前者的好坏弃留,它给译者的思维暗示还会影响到翻译主体的行为表现,并最终决定译诗结果的优劣。这个重要的翻译对象就是译作的读者。明确了读者的存在意义之后,翻译者在译诗活动中该如何进行读者定位呢?在探讨这个问题之前,务须弄清楚汉诗英译的读者究竟是怎样的读者。
英国翻译家西尔多·塞弗瑞(Theodore Savory)根据读者对原文的熟悉程度将他们分为四类:第一类读者对原文完全陌生,他们读译文是出于好奇或是对某种文学特别感兴趣;第二类读者是正在学习原文语言(译出语)的学生,阅读译文主要是一种辅助学习的手段;第三类读者曾学过原文语言,但已遗忘;第四类读者是熟悉原文语言的人,他们或许是学者。由于各类读者的身份背景、学识层次、观点立场等不同,他们阅读译文的目的和要求也不一样。一般来说,不懂原文的读者对于能够自如流畅地欣赏译作的要求较高,译文语言越贴近母语文化生活就越容易受到欢迎(这是西人归化译诗的生成依据)。对于学习源语的读者而言,保留源语特色,传真式地译出文字意义甚至原文的表达法很有必要。译文最宜直译,以帮助学习者领会所学语言的语法结构、表达惯式等。第三类读者容易被唤起对源语文化重新认识的冲动,文化层次一般较高,他们要求译作原汁原味,哪怕有翻译腔也不打紧,关键要能反映源语国家的文化,并模模糊糊地感到像在读原作。第四类读者既能独立了解原作,又精通译语文化,故而主体参与意识强,能借译文索查译者心迹与手法,又自觉或不自觉地充当起批评家的角色,他们对译作所提供的知识信息、审美信息的期待视野更大。研究式的阅读要求使这一类读者的行为模式升级:“阅读”变为了“审读”,“欣赏”也变成了“鉴赏”。
针对不同的读者类别,翻译主体也应采取相应的对策。就汉诗英译而言,翻译主体预设的读者对象会有不同,同时也令他的译诗策略与手段发生变化。大致上,西方的译者在翻译汉诗时以上述第一、第二类读者为对象的情况居多。众所周知,尽管汉语在世界语种里格外重要,但要在西方世界,尤其是跨语系的地区里普及还相当困难,因此,大多数汉诗译本的读者属于对中国语言文化十分陌生或正在初步了解的人群。西方学者之所以投身汉诗翻译的事业,就是想为西方读者搭建认识中国人文风貌的桥梁。正是出于这样的读者定位,西方译者所译汉诗多采用归化译法,使译诗尽量贴近英语诗歌特色和读者的审美习惯,多注重译出原诗的精神和含义而忽略或放弃对文字风格再现的考究。具体来说就是多用散行建篇;意译为主而少作注释,押韵不拘,且多有舍弃;允许改译、仿译与创作成分的加入等等。例如李商隐“巴山夜雨涨秋池”一句,翟理斯(Giles)的译文是:How the rain filled the pools on that night when we met;宾纳(Bynner)则译作:I dream of your mountains and autumn pools;brimming night with the rain.且不论两译存在的理解之误,只在语言文字的处理技巧上便可见西人手法。对于汉语专名“巴山”,两位译者均不太顾及,前译干脆弃避不译,后者则表现不足。而对于“雨”,尤其是能撩拨中国文人情思的“秋雨”,两译均不作特殊搭配,前译简化之,后译分化之,意义勉强保证了完整,但韵味多有遗失。
中国译者心目中的读者似乎普遍地具有较高定位,也就是读者往往被视为知识层次较高,包括具备一定中国文化基础和有着学习汉语文化强烈愿望的西方读者,以及懂得英语的中国知识分子和文化学者。站在西方读者的角度上,依照塞弗瑞的分类法,中国译者的读者身份大致属于第二、第三和第四类,而尤以第二和第四类为主,因为中国译者愿意将更多的努力放在最容易关注和深入了解中国文化的对象人群上。然而,在此不得不提一下一种存在于中国译事中所特有的读者定位现象——即把本国读者作为汉诗外译的一类(甚或主类)服务对象。“中国诗词译者虽声言目的读者为西方人,但客观上却指向通外语的中国读者。”所以,有人把这种“国货变洋转内销”情况称为“读者错位”。当然,这种称谓并不必然包含贬义。国内读者这个特殊群体的产生主要是由于以下几点原因:第一,国内“外语热”的不断升温,使外语爱好者的队伍日渐壮大,外文水平也有显著提高,作为英文版汉诗的读者,其数量远远多于潜在的西方读者。为如此可观的读者群服务,大多数中国译者都会乐此不疲的。第二,中国的外语爱好者因限于知识水平和客观条件,绝大部分无力欣赏外语原诗,当本已熟知或能够理解的母语诗歌被译为英语时,自然会产生浓厚的兴趣,而对于中国读者的这种心态,中国译者比西方译者有着更深切的体会。第三,许多中国译者,包括大批诗歌译评家,他们并不真正了解译入语的诗学规范和诗歌翻译传统,即使译成外语,也无从判断它们是否像诗。只好有意无意地拿译诗将就汉诗,比如尽量使译诗做到汉诗般格律严整,押韵有效。这样的译诗理念恰好迎合了大批中国读者的译诗审美标准和欣赏口味。第四,绝大多数中国译者的译作难以打入西方国家更不能取悦声称的目的语读者,于是就把目光投向国内读者,当然这些译者的态度是严谨的,只是客观上无奈地寻求到这个看似“不正常”但又很“正常”的翻译归宿。
这样看来,如果根据塞弗瑞的提法,中国译者对读者类型的定位可以总结为:(1)正在学习外国语言知识(包括汉语学习者和英语学习者);(2)渴望了解不同民族文化特征和有志于从事异语民族语言文学、文化风貌比较与研究的读者。因此,中国译者在译介汉诗作品的时候更加小心翼翼,追求尽善尽美,尤其注重忠实于原笔原意,不作过多的意创和改写,故而韵体派、格律派和异化笔法者居多,目的即在于令译文同原作的差距最小化,令苛求于二语文本近似度的读者尽可能认可。
通过以上分析可以发现,中西方译者对汉诗外译读者的预设是不完全一致的。西方译者所选择的服务对象几乎完全是西方的读者,英译本的汉诗作品基本上就是第一文本;而中国译者的翻译对象除了要服务于译入语读者之外,还对本母语读者有所期待,所以,原诗很有可能是读者的第一文本,译诗则成为第二文本。所以,西方译者与读者的关系主要是文化输出者与接收者的关系,并以单向行为模式为主;中方译者同读者的关系则要复杂些,除了前者的关系模式外,翻译者还得接受读者严格的“质量检查”,读者不单单是文化信息的接收者,还对译诗有着重大的话语权,具有批判家的角色,译者同读者的关系呈双向的特性。
2.6 微量元素缺乏 缺乏B族维生素、锌元素会影响核酸和蛋白的合成,从而影响味觉素的合成、味觉细胞的更新和唾液磷酸酶的活性,使舌黏膜增生、角化不全,味觉敏感度下降,发生食欲不振、厌食。B族维生素缺乏还可引起小儿味觉功能和胃粘膜消化功能的降低,使小儿食欲和消化能力减弱。曾国章[16]认为血清铁和锌缺乏及血铅升高是厌食症发病的重要因素。
2.译作价值指向
在译者选择和读者需求的双向驱动下,翻译行为开始有目的性地展开,而在此时,确保译诗品质的另一个权衡因素也在行为者的主体意识中形成,那就是要译出什么样的诗品来,或者说,译诗会有或应有怎样的意义?这些问题引导着译者对译作价值形成主观认识,为其主体能动性的发挥起到心理支持和保障的作用。西方有美学家指出:“上好的译文除与原文有几分相似之外,必须有它独创的艺术价值,本身即可成为独立的一部艺术作品”。这就是说,译作的产生必有独立的价值创造的可能性。“译文虽然起始于原文,但必须有自身独创的艺术价值,从而成为独立的艺术品。”当然,单以艺术性来界定译作的价值尚不完整,对译诗作品亦是如此,译作的价值同它的功能性和存在意义是不可分割的。具体来看,汉语诗歌的英译作品有三种价值形式:信息价值、文学价值、文化价值。有时候,三种价值体系是三位一体、相互融合的。信息价值包含了文学、文化的意义,文化价值又是依附在信息价值和文学本色之上的,文学价值又不可能脱离于信息价值和文化价值而孤立地存在。应该说,对于汉诗英译作品而言,信息价值是它存在的基础,文学价值是其根本,而文化价值则是它生命的外延,三者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在实际翻译中,它们果真是一体出现,“等价”而“均效”的么?情况不一定如此。
不同文体的翻译对译作品质的要求会有不同。语言这个载体具有不同的功能,它“可以诉诸于人的感情,也可以诉诸于人的理智”。类似科技、政治、新闻、法律等功用的文体,客观、准确、真实、理性当然是语言的主要特色,信息价值便显得尤其重要,至于文学语言的运用、文化内涵的承载则是相对次要的。文学体裁的翻译则不同,文学语言的功能在于诉诸感情,“主要描写人的形象、人的感受、人的精神面貌和思维活动,以及人与自然的关系等”,因此译作的文学价值、文化价值便更加突出,诗歌翻译的自身价值自然也以这两种为主。
在这一点的认识上,中西译者几乎没有分别,但是,同一部(首)汉诗作品经不同译者处理后,所产生的价值分量是不尽相同的。以西方译者完成的译诗为例,译品的信息价值和文化价值居要,文学价值虽然也受重视,但相对于担负着文化交流任务的翻译而言,略显次要。再拿寒山的例子来说,西人翻译寒山更多的是出于文化心理、精神情感的需要,而不主要是为了学习寒山的文学风格、创作方法。给西方读者传递汉语文化信息,这一点无可非议,但是,有些西方译者兴许由于习惯了科学、精确和理性的思维习惯,以及严谨周密的语言模式,在翻译汉诗的时候过于注重信息的真切性,而忽视了汉语独特的审美表达方式,失去了诗的艺术价值。比如西人对中国诗人夸张的表现手法大惑不解:李白诗云“白发三千丈”,又有“燕山雪花大如席”,怎么可能?不符合自然常识,于是有人将“不合理”之处改译为“three meters”(三米长)、(the snow)“as big as scraps”(雪花大如纸屑)。语言科学了,信息准确了,可诗味却散尽了。有的译者对汉诗的神韵和艺术美感无动于衷,却对“三寸金莲”折合几厘米一丝不苟。当然不可否认的是,西人译诗中也有大量旨在创造文学价值的译品。美国女诗人艾米·洛威尔(Amy Lowell, 1874-1925)与埃斯考浮夫人(Mrs.Florence Agscough)和中国学者Nung Chu一起合作翻译成的诗集《松花笺》(Fir-Flower Tablets),就是旨在把中国古典诗歌与诗的艺术介绍给西洋人而特别推出的作品。这类作品影响了大批西方诗人,推动了他们文学创作艺术理念和风格的革新和发展。
3.余论
中国译者因受汉诗文化影响较深,外译时对汉诗的艺术敏感性相对更强,因而,在译介汉诗的内涵(信息价值)与人文特征(文化价值)的同时,也十分重视传承原作的文学价值。中国译者英译诗歌的过程中很注意再现原诗显性的艺术表征手法和隐性的艺术特质,在保留汉语的诗艺特色上愿意且必将投入更大的心力。从这个意义上说,汉语诗歌的艺术传统要想在世界范围的推广中保持原色而不变质地继承和发扬,恐怕得更多地仰赖中国译者的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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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315.9
A
1006-2831(2015)11-0161-4
10.3969/j.issn.1006-2831.2015.04.046
2015-8-31;修改稿:2015-9-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