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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兰波关于信息实践和人的自由研究述评

2015-04-15

关键词:解放自由实践

邬 焜

(西安交通大学 国际信息哲学研究中心,陕西 西安 710049)



康兰波关于信息实践和人的自由研究述评

邬焜

(西安交通大学 国际信息哲学研究中心,陕西 西安 710049)

[摘要]康兰波教授的著作《人的实践本性与信息时代人的自由》是一本探讨人的本性和人的自由的学术专著。其研究选题和视角具有时代性、前沿性、独特性和新颖性。马克思主义的经典理论是要在现实生存和活动的层面最终实现人的解放和人的自由。信息社会文明的到来为人类提供了一种全新的实践形式——信息实践,发展了一种全新的经济模式——信息经济,创建了一种全新的交往方式——网络文化。康兰波教授认为信息时代的这些全新变革深刻而现实地展示了人自身创造自身本质的实践活动的新方式和新特点,进而也开辟了个人和人类获得自由和解放的新方式和新途径。

[关键词]实践;信息;信息实践;自由;解放

康兰波博士、教授的著作《人的实践本性与信息时代人的自由》①该书作为“西安交通大学信息哲学丛书”中的一本,已由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于2013年10月出版。文章引用该书内容时只标注章节。是一本探讨人的本性和人的自由的学术专著。该书的内容清晰地呈现为三个部分:一是对西方古代、近代和现代哲学中关于人的本性和人的自由的相关思想所作的批判性审视;二是对马克思主义的实践观和自由观的理解和剖析;三是基于信息时代人类实践,人类经济、社会和文化的新发展对马克思主义的实践观和自由观的再阐释。通读全书,其研究选题和视角的时代性、前沿性、独特性和新颖性都是不言而喻的。

马克思主义哲学从人的实践本性出发,揭示了人与动物的本质区别,这就是人能够在实践的基础上认识和改造世界,从而在这种认识和改造中获得自由。然而,由于自然和社会的现实条件,人们总是不得不承受着来自自然和社会的双重压迫,人的自由总是倍受限制。这样,自由不仅是人的象征,而且也成了人所追求的目标。作为一种追求的目标,人们总是希望更大程度地从自然的压迫和社会的压迫中解放出来,这也就意味着在更大的程度上获得了自由。

人的自由和人的解放总是一个常议常新的话题,历代学人对此都有很多极为深刻的讨论。在相关讨论中,学者们总是把这一问题归结为两个层面:一个是物质层面的自由,另一个是精神层面的自由。由于物质层面的自由依赖着很多自然和社会的现实条件,往往并不总是通过个人相应的努力便可以满意达到的事情,所以,以往的哲学家们总是倾向于更多关注个人精神层面自由的实现,就是对死的方式的追求也被看作是一种精神层面的自由,所以,有些十分伟大的哲学家最终选择了自杀。精神层面的自由虽然彰显了某种思想的超然境界、展示了某种人格的神圣崇高,然而,它又多少使我们联想起鲁迅笔下的“阿Q”式的精神胜利法。

马克思主义的经典理论和某些西方哲人更多关注对精神层面的自由的追求不同,它是要在现实生存和活动的层面最终实现人的解放和人的自由,并且,他们总是把人的解放和人的自由与下层民众的倍受压迫的生存状态的改变和社会地位的提高关联起来。这就是为什么他们提出关于现实社会中的人的异化的理论的原因。马克思主义者是要以此来揭露阶级和阶级社会的不合理的性质,并主张通过解放无产者,改变其在现实实践中的生存状态和社会地位,进而消灭阶级和阶级社会,最终建立一个合理的共产主义的社会制度,以消除人的异化,使人在现实性上获得最大程度的自由。马克思和恩格斯讲得很清楚:“只有在现实的世界中并使用现实的手段才能实现真正的解放……当人们还不能使自己的吃喝住穿在质和量方面得到充分保证的时候,人们就根本不能获得解放。‘解放’是一种历史活动,不是思想活动,‘解放’是由历史的关系,是由工业状况、商业状况、农业状况、交往状况促成的”[1]74-75。正如康兰波教授在书中正确阐释的那样:“在马克思主义看来,从人的实践本性上看,人是自由的。但这样的自由对于每一个现实人来说,却只是他获取现实自由所具有的巨大可能性。他在实际生活中究竟能够获得多大的自由,最终还取决于他在现实生活中的实践状态。”(《绪论·二》)

把个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看成是人类的全面发展和达到未来理想境界的自由王国的前提,把社会的发展看作是对个性自由程度的不断的解放,这一直是马克思和恩格斯反复强调过的重要思想。马克思曾经指出:“人的类特性恰恰就是自由的有意识的活动”[2]53;未来的理想社会是“以每个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为基本原则的社会形式”[3]649;一切民族最后都要达到“在保证社会劳动生产力极高度发展的同时又保证人类最全面的发展的这样一种经济形态”[4]130。马克思、恩格斯还指出:“代替那存在着阶级和阶级对立的资产阶级旧社会的,将是这样一个联合体,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1]294康兰波教授在他的著作中对马克思和恩格斯的这一思想有一个极为深刻的体悟,她写道:在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实践观和自由观中“深刻蕴涵着他对构成人类的每一个分子——个人的深情关怀,特别是对每个人个性的充分肯定和对每个人实践创造性的深情呼唤。实践既然是人的生命活动,那么在实践中的每个人,其个性越是得以充分、自由发展,其创造性越是得以自由发挥,人的共同性、人的类也就显示得越充分。”(《第三章·第一节》)

马克思和恩格斯关于人的自由和人的解放的具体条件和途径的设想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是随着科学、技术、经济、社会的发展,人类的社会生产力有一个极大的发展,以及由此产生的人们的普遍交往关系的扩大;二是在此基础上建立一个合理的社会制度。

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一书中,马克思和恩格斯强调指出:要消除人的异化,使每个人都获得最大程度的自由和解放的具体条件“都是以生产力的巨大增长和高度发展为前提的”,而生产力的这种发展乃是一种“绝对必需的实际前提”,因为,“如果没有这种发展,那就只会有贫穷、极端贫困的普遍化;而在极端贫困的情况下,必须重新开始争取必需品的斗争,全部陈腐污浊的东西又要死灰复燃”,“只有随着生产力的这种普遍发展,人们的普遍交往才能建立起来”,而“交往的任何扩大都会消灭地域性的共产主义。共产主义只有作为占统治地位的各民族‘一下子’同时发生的行动,在经验上才是可能的。而这是以生产力的普遍发展和与此相联系的世界交往为前提的。”[1]86

马克思和恩格斯认为,要使每个人都获得最大程度的自由和解放,仅仅有生产力的发展还不够,还必须在此基础上建立一个适合于发挥每个人的自由、自觉的创造能力的社会联合形式,即建立一个合理的社会制度。马克思和恩格斯虽然认为个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是人类的全面发展的前提,但是,他们同时又认为,个人的自由和全面发展又必须在人类联合的共同体中才能实现。而以往的作为人类联合的共同体的“国家”只是一种“虚假的”、“虚幻的”或“冒充的”共同体,这样的共同体仅只是少数人获得自由,多数人丧失自由的共同体,仅只是统治阶级压迫被统制阶级的工具,所以,要使每个人都获得最大程度的自由和解放就必须改变这种不合理的共同体的社会制度,建立一种合理的“真正的共同体”,亦即是建立一种全新的社会制度,这个制度便是马克思和恩格斯所设计的,人类将要达到的共产主义社会。

马克思和恩格斯写到:“只有在共同体中,个人才能获得全面发展其才能的手段,也就是说,只有在共同体中才可能有个人自由。在过去的种种冒充的共同体中,如在国家等等中,个人自由只是对那些在统治阶级范围内发展的个人来说是存在的,他们之所以有个人自由,只是因为他们是这一阶级的个人。从前各个人联合而成的虚假的共同体,总是相对于各个人而独立的;由于这种共同体是一个阶级反对另一个阶级的联合,因此对于被统治的阶级来说,它不仅是完全虚幻的共同体,而且是新的桎梏。在真正的共同体的条件下,各个人在自己的联合中并通过这种联合获得自己的自由。”[1]119正是在这种意义上,恩格斯才强调说:“国家无非是一个阶级镇压另一个阶级的机器”[5]13,而马克思和恩格斯则明确地认为:“无产者,为了实现自己的个性”就“应当推翻国家”[1]121。恩格斯则进一步在《反杜林论》中提出了国家将“自行消亡”[5]631的著名论断。

在马克思主义者看来,国家不是从来就有了,而是社会在一定发展阶段上的产物,国家产生的根源在于私有制基础上导致的阶级的产生,以及这种阶级矛盾发展到不可调和的程度。[6-7]正是基于这一看法,马克思和恩格斯才提出了要真正实现每个人的自由和解放就必须首先消灭私有制、消灭阶级、推翻维护阶级统治和阶级压迫的旧的国家,打碎其国家机器,并通过无产阶级专政的“半国家”的形式引导国家走向消亡。恩格斯写到:“无产者只有废除一切私有制才能解放自己”[1]233马克思和恩格斯则强调:“共产党人可以把自己的理论概括为一句话:消灭私有制。”[1]286“共产党人的最近目的是……使无产阶级形成为阶级,推翻资产阶级的统治,由无产阶级夺取政权。”[1]285

康兰波教授在其著作中准确把握了马克思主义的阶级观,国家观和相应的社会革命的理论,她强调说:马克思“将不能使每个个体成员都充分、自由地发挥其个性的阶级社会,看成是人类社会的不成熟阶段,并将人们在这个阶段所结成的阶级关系、国家关系等看成是‘冒充的共同体’或‘虚幻的共同体’。不仅如此,他还认为随着人类实践的发展,特别是随着人们对自身社会关系及其规律的认识,随着被剥削阶级,尤其是无产阶级的觉醒,人们便会通过自己的实践活动,彻底改变这种不合理的社会关系,从而建立起能够充分发挥每个人个性的新关系,以使人的实践本性真正得以最辉煌的全面展现。”(《第三章·第一节》)

显然,马克思和恩格斯虽然认为由科学和技术的发展所导致的生产力的高水平发展乃是人类的获得自由和解放的“绝对必需的实际前提”,但是,他们又同时认为,仅仅有了这个前提,人类的自由和解放还并不可能自然而然地实现,关键的是人们必须在生产力高度发展所提供的相应基础上有效地改变现有的不合理的社会制度,消灭私有制、消灭阶级、消亡国家,从而建立一个合理的人类联合“共同体”——共产主义社会。正是在这样的一种意义上,我们才可以说马克思和恩格斯关于人类自由的理论不同于以往的以及其后的西方学者们的种种脱离社会现实的、抽象的、精神层面的个人自由的理论,也不同于他们之前所流行的种种不触及不合理社会制度的空想社会主义的非现实的理论和局域的实验。马克思和恩格斯是要通过现实的社会革命使每个人都获得最大程度的自由和解放,都获得全面的发展,从而达到实现整个人类自由和解放的目的。这就是马克思主义、马克思主义哲学所真正具有的实践的、批判的和彻底革命的性质。也只有从这样的认识出发,我们才可以真正理解马克思和恩格斯反复强调过的如下一些思想:“共产主义对我们来说不是应当确立的状况, 不是现实应当与之相适应的理想。我们所称为共产主义的是那种消灭现存状况的现实的运动”[1]87;共产党人要实现的目的只有通过“推翻全部现存的社会制度才能达到”[1]307;“在批判旧世界中发现新世界”[8];“对实践的唯物主义者即共产主义者来说,全部问题都在于使现存世界革命化,实际地反对并改变现存的事物”[1]75;“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1]57

在康兰波教授的著作中,对马克思主义上述基本思想的理解和阐释是清晰而明确的。他在转述了马克思和恩格斯的相关的论述之后得出了这样的正确而合理的结论:“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要使‘现实的人’的每一个成员都真正拥有人的本质和尊严,要使异化劳动被彻底扬弃,从而再转化为每个人的自由而有意识的实践活动,最现实的方法不是借助精神的幻想,也不是在思想中消除‘雇佣劳动关系’或‘资本’的观念,而是要借助现实的实践活动,实际地改变存在于现实生活中的人和人之间的生产关系。于是才有了马克思‘在批判旧世界中发现新世界’的科学社会主义理论和实践。”(《第三章·第一节》)马克思主义 “真正找到了人追求、实现自由的现实途径,使人自由解放的远大理想与人实际生活的现实相统一,从而克服了其他一些学说,包括空想社会主义学说的乌托邦性质。”(《绪论·二》)康兰波教授还指出:“在马克思看来,真正能够使个人自由从其本质规定上的可能性转变为现实性,实现符合人本性的自由,只能是在‘真正的共同体’中。但这种‘真正的共同体’的建立却是有条件的,它需要以发达的生产力为基础,需要在社会生活中增强个人的独立性,以扬弃人的依赖关系,从而打破自农业时代自给自足自然经济条件下就沿袭而来的‘虚幻的共同体’。而所有这些条件都依赖于人类整个实践的历史发展,其中工业时代的到来,以及这个时代占主导地位的社会化商品经济的形成、发展,科学技术的飞速发展和普及运用等,都成为获得发达生产力、打破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扬弃人的依赖关系、突破‘虚幻的共同体’等的必经环节。”(《第三章·第二节》)“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共产主义不是脱离了人的现实实践的某种抽象的理想状态,而是人追求成为‘人’的现实的历史过程和人在这样的历史过程中实际获得自由解放的现实内容。从这个意义上说,共产主义是人在实践中自我发展的高级阶段,是人对自身为了生存而不得不以‘物’的方式而存在的异化状态的全面扬弃。在今天看来,这样的全面扬弃,至少应包括对异化劳动的扬弃、对异己社会关系的扬弃和对自然单纯生存关系的超越。任何脱离了人的这些具体发展内容,脱离了现实具体的人的生活幸福,来单纯言说共产主义,都是抽象和空想的。”(《第三章·第二节》)

从马克思主义的阶级观、国家观和社会革命的理论来看,虽然目前还不具有彻底消灭私有制、阶级和国家的现实条件,但是,通过相应的制度设计,在一定程度上缩小两极分化的贫富差距、限制和逐步弱化政府和官吏的权力、对可能的官吏腐败现象进行有效的控制和监督则不仅是可行的,而且是完全必要的。当前,评价某一国家社会制度的合理性的标准并不是看其国家的实力有多强,而主要是看其社会底层的民众是否也能够体面而有尊严地生活。当一个国家出现政府和官吏的权力较少受到限制、官吏和富人的地位极高、官吏腐败严重、贫富差距巨大,而普通民众生活窘迫、地位低下、权力无法保障的时候这个国家的相应社会制度便失去了现实的合理性。

如果从马克思和恩格斯集中讨论相关议题的年代算起①我们上面所引马克思和恩格斯的文献大多集中于——马克思:《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1845年);马克思和恩格斯:《德意志意识形态》(1845-1846年);《共产党宣言》(1847-1848年)等著作。,距今已有160多年了。比起当年来,人类的科学、技术、经济和社会的发展已经有了一个翻天覆地的变革。尤其是随着20世纪下半叶以来,在世界范围内兴起的信息科学和信息技术革命、知识与信息的经济革命、信息社会的变革,已经和正在全面刷新着人类社会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体制,并进而全面改变着人们的生活方式、思维方式及观念模式。正是这一伟大变革的社会浪潮,将一个区别于工业文明的新的人类文明时代——信息社会文明时代日益清晰地展示在世人面前。正是信息社会文明的到来为人类提供了一种全新的实践形式——信息实践,发展了一种全新的经济模式——信息经济,创建了一种全新的交往方式——网络文化。这样的一种全新文明的到来也为人和人类的自由以及人和人类的解放提供了新的方式、新的契机,开辟了新的道路。

正是基于对我们所面对的这个新时代的这样的一种认识,康兰波博士才把“人的实践本性与信息时代人的自由”确立为她研究的主题。她在书中明确地指出:“在人类进入信息时代的今天,人的整个实践活动和以往相比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人们已经清晰地认识到,我们所面对的世界并不仅仅是单纯的物质世界,而是‘物质和信息’双重存在的复杂世界,而生活在这种复杂世界中的人,也是复杂的。在这样的条件下,人要追求自由,首先就应当建立起能全面表现人的这种复杂生活的崭新自由观,以便在新的条件下树立起追求自由的新信念。马克思主义在实践基础上理解人及其自由的观点和方法为信息时代自由观的确立不仅奠定了思维方式上的坚实基础,而且还为自由观的创新提供了方法论启示。”“以往的哲学或者自由观,包括马克思、恩格斯创立的马克思主义自由观,都是在人类没有自觉意识‘信息’的条件下建立起来的,表达和反映的也只是单一物质世界的人及其生活。这些自由观,包括以往的马克思主义自由观虽然对当今人们追求自由仍然有意义,不过伴随着信息世界的开掘和不断扩展,人的生存状态、存在方式,人的整个实践或者现实生活都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当今‘物质和信息’的双重世界比起单一物质世界来说要复杂得多,人的生活、人对自由的追求也要复杂得多。即便是马克思、恩格斯著作中所表现的人,在当今信息时代看来也都不尽全面。在这样的条件下,要树立信息时代人追求自由的信念,就必须对哲学加以创新,使之达到对信息世界、信息世界的人的全面认识。”(《第四章·第二节》)

显然,康兰波博士的这样一种创新意识是基于当代信息哲学关于物质和信息双重存在和双重演化理论的基础之上的。从物质和信息的双重维度上揭示实践的复杂性特征,探讨人的实践本性、阐明人的自由和人的解放的新方式和新途径不仅具有深刻的时代性、现实性,而且还是对马克思主义相关理论的契合时代的新发展。

根据信息哲学的相关理论,人类的实践活动在本质上是信息活动,虽然,实践活动的过程中伴随着物质和信息的双重运动,但是,实践活动的过程却是在人的主观目的性和计划性信息的引导和规范中展开的,而实践活动的结果则是主体目的信息转化为客体的结构信息,亦即是主体目的信息在客体中的实现。另外,从更为一般的层面来看,物质守恒,既不能创造也不能消灭,而信息则并不守恒。所以,人们在实践活动中不可能创造物质,只可能创造信息,当然,信息的创造必须通过改变物质的形态结构来实现,在相应的过程中,相关物质活动的过程、物质形态结构的改变正是相应信息活动和所创生的信息形态的载体的运动。

康兰波教授充分注意并肯定了信息哲学关于实践的信息本质的理论,并在此基础上创造性地提出了“信息实践”的哲学范畴。她提出这一范畴的本意是针对以往哲学家们对实践所采取的物质直观性规定的态度,从而从信息时代的现实出发张扬实践的信息活动的本质,并更为真切地展示实践活动的复杂性特征。

康兰波教授写道:“‘信息实践’是对实践活动所表现出的……信息本质的概括。即实践活动的重要方面更在于人对信息的利用、加工、转化、传递和创生……正因为实践活动更主要的是在对信息的利用、加工、转化、传递和创生,因此它才能摆脱物质实在性在时间、空间上的有限性、广延性等限制,在……信息复制、叠加、衍生、传输中,展现出如此巨大的创造性和历史继承性。也就是说,对信息的利用、加工、转化、传递和创生,构成了实践活动创造性、历史继承性等的内在机理。”“在信息时代,实践对‘信息’的开掘、利用和传播,不仅充分暴露了实践的信息本质,而且也使得信息在实践活动各个方面、各个层次和各个环节中的重要地位得以充分彰显,成为人有意识地收集、创制、储存、传递的东西,并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存在。从这个意义上说,信息时代的实践也更称得上是‘信息实践’。”“以‘信息实践’来表现实践的信息本质,不仅能够突出实践目的、意识的信息导向作用,以及信息复杂性对实践复杂性的巨大影响,而且还能反映出人在意识自己实践活动时已走过的两个阶段,即‘物质阶段’和‘信息阶段’。”“人只有改变对待实践的直观态度、克服自己在存在方式上的盲目性,才能和世界建立起新的和谐关系,从而获得新的自由。”(《第四章·第二节》)

康兰波教授认为:“信息实践”这一概念能够更好地展示人类实践活动的复杂性特征。她写道:“今天,信息科学技术的飞速发展,信息在实践中的主导地位、实践的信息本质等不仅得以充分显露,而且更值得注意的是信息复杂性正越来越直接地贯穿于人的整个实践活动之中,使实践的复杂性越来越成为人不得不谨慎对待的大问题。”“信息的‘不实在’意味着信息复杂性不会受到物质实体广延性的制约。这样,信息之间的非线性相互作用将不再受到物质实在性影响,不同信息在随机叠加中可能会涌现出大量新信息,也有可能相互消解或相互放大,并由此表现出极大的复杂性。”“人将不仅存在于现实物质世界之中,而且也将存在于现实的信息世界,特别是各种信息网络构筑的虚拟世界之中。这样,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将更加复杂、多变,每一个人的生存境遇都将不可避免地被置于极其不确定的状态。”“信息时代,人的现实世界其实正不可避免地成为物质和信息相互作用的双重世界,人自身所包含的矛盾正不可避免地被同时投射到这双重世界之中。于是,与人发生对象性关系的现实世界不仅交织着人自身所包含的自然与超自然、肉体与灵魂、有限与无限等矛盾,而且还缠绕着物质和信息的相互作用,这种相互作用还有可能是非线性的。而信息独特的时空特性却还规定着信息世界本身就是一个实时化、一体化、全球化,乃至全宇宙化的世界。当这样的世界成为人现实世界的主要景象时,现实世界所充满的自然与属人、潜在与理想、主观与客观、必然与自由等种种矛盾就将在极短时间、极广阔的范围被推向更加复杂的境界。”“信息复杂性、人自身的复杂性以及‘信息世界’的复杂性等统统都相互纠缠、相互‘叠加’在了一起。这样的复杂局面使得人的实践活动将成为人自身也无法预料、无法控制或无法把握的超级复杂行为。”(《第四章·第二节》)

康兰波教授提出信息实践概念,探讨信息实践的复杂性的主旨是要更为现实的展示信息时代人自身创造自身本质的人的实践活动的新方式和新特点,进而探讨人获得其自由和解放的新方式和新途径。

在著作的“第五章 信息实践与信息时代人的自由”的“第一节 信息实践将人的自由本质推进到新的境界”中,康兰波教授写了三个次一级的标题:“一、信息实践使人更全面自由地展现其‘神性’”“二、信息实践使人更自由而全面地创造自身本质”;“ 三、信息实践使人更自由地创造属于他的新世界”。从这三个标题中我们便可以看到康兰波教授提出“信息实践”、探索“信息实践的复杂性”的真实而深远的韵味。她其实是在运用信息思维的方法,从人的实践本性出发来揭示和阐明信息时代给个人、人类的自由和解放所提出的新课题、新特点和新方式。

既然实践是人的根本存在方式,是人获得自由的一般途径,而人类的实践活动又具有现实性、具体性、历史性的特征,那么,根植于实践活动的本性,人对自身和人类的自由和解放的追求的活动和具体方式,人和人类所可能达到的自由和解放的程度和状态,也便必然会呈现出不同发展阶段的具体的、现实的、历史的复杂性。

据说上帝最初是按照自己的样子来造人的,所以人便具有了“神性”。随着人类实践活动的不断发展和进步,人的这种“神性”也不断地得到展现、发展和张扬。而这种“神性”就其本质而言便是自由,便是逐步从自然和社会的双重压迫中解放出来。

按照信息哲学所阐释的信息的社会价值理论,“人类的不同文明时代是以不同的信息处理、创制和传播方式为其技术前提的”,信息时代的“网络化的信息处理、创制和传播方式在其形式上具有交互性、平行性、开放性、全球性、多元性、自由性、共享性、平等性和非权威主义的基本特征。”正是信息处理、创制和传播的网络方式的普及性发展给人类的经济、社会、生活、观念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它不仅改变了人类经济和社会的组织方式、发展方式,而也改变了人们的交往方式和生活方式,同时也对一元化体制的国家集权、世界霸权具有一定程度的消解作用。正是在这种意义上,“网络是知识的解放者、信息的解放者、信息创造和传播方式的解放者、社会权利的解放者、人际关系的解放者、人的思维方式的解放者、人的价值观念的解放者、人的生活方式和行为方式的解放者,极言之是人本身的解放者、人类社会的解放者。也许,正是网络化信息处理、创制和传播方式的发展和普及为马克思和列宁早已憧憬的国家集权的消解和个人与人类的充分解放展示了更为宽广的前景。”[9]

康兰波博士从信息实践发展的层面进一步阐释了信息在社会发展中的作用,以及信息时代的新的信息处理、创制和传播方式对人的自由和解放程度的发展所具有的非凡意义和价值。她写道:“在当今信息实践阶段,人的‘神性’却全方位、深刻化地通过他在实践中的信息创造表现出来,意味着人在走出动物界过程中取得了意义更加深远的自由。”“信息实践带来的这种信息消费,并不单是人们对生活信息的消费,而是人对信息本身的消费。这样的消费一方面确实是为了满足人在信息时代的生活需要,包括获得各方面生活信息的需要;可另一方面,人还在创造发布信息,并从中获得心理上的快感、生活意义的确证、精神上的满足,包括他在实在世界中对‘符号’的消费所呈现出的信息。正是通过这样的消费,人不断地在证明自己不同于动物,具有‘神’一般的消费主张。”(《第五章·第一节》)

康兰波博士十分深刻地指出,在信息时代,随着人类信息实践的发展,人创造自身本质、展示自身的自由和解放的舞台也得到了极大地开拓,“多层面、不实在、复杂化的信息世界不仅是他自由而全面地创造自身本质的现实基础、宏大背景,而且还是他展示自己自由创造自身本质的最现实、最真实的空间、手段和工具。”“在信息科学技术支撑下,人创造自己本质的舞台的确扩展了。这样的扩展并不仅仅意味着舞台范围的增大,而是意味着舞台层面的增加。人除了要在物质世界的舞台上扮演自己之外,还可以同时在信息世界的舞台来塑造自己、展示自己、创造新的自己。而信息世界的舞台比物质世界的舞台不同之处在于,它可以将人可扮演角色的种类无限制地扩大,而几乎不受所扮演角色在物质世界实在性的限制。同时,人创造自身本质的手段、方式方法等更是在加速产生并快速更新。而这些手段、方式方法和传统的相比,则成本低廉、操作简单、传播迅速。为人创造自身本质突破了身份、财产、地域、时间等方面的障碍。然而,人本身就是一个集肯定与否定、肉体与灵魂、生命性与超生命性、有限性与无限性、理性与非理性、必然与自由、现实与理想等等对立统一于一身的复杂存在。”(《第五章·第一节》)

康兰波博士著作中的相关思想的深刻之处还在于,她不仅看到了人类信息实践发展的对个人和人类自由和解放的发展所起的积极作用,而且还看到了其可能的消极作用的方面,并且,她还更为深刻而合理的强调,要真正实现信息实践的积极作用,克服其消极作用就有必要在社会制度的层面进行适合与时代特征的全新变革。她强调说:“伴随信息网络的高速发展,网络诈骗、网络诽谤、网络窃密等网络犯罪行为与网络安全危机等与日俱增。这在客观上确实破坏了人们正常的社会生活秩序,也全面伤害着人的自由。但要杜绝这样的犯罪活动与安全危机,却终归不能单纯地寄希望于信息网络技术,尽管这样的技术能够发挥一定的作用。因为任何犯罪和危机终归不是由技术本身带来的,而是由掌握技术的人及其社会关系造成的。”“个人政治地位的提升,不是单靠信息科学技术能够实现的,而是要靠借助信息科学技术的人及其实践活动……那种将一切社会进步、时代变迁、人的自由的捍卫和实现等通通看成是国家或集体的事情,将现实生活中的个人排斥在社会变革之外的观念和作法,那种将个人参与、个人发表意见建议等看成是洪水猛兽、危及社会安全稳定的观念和做法,实际恰恰是工业时代国家集权模式的表现。在信息实践深入发展的今天,如果一个社会的治理者还抱有这样的思想观念和工作态度,那便是背离人民群众的现当代版本。”“信息实践对个人经济地位、政治地位的提升,对个人全面发展的推动,一定程度上的确为人摆脱奴役、获取自由创造了客观条件。不过,在信息实践还没有发展到动摇私有制基础上的资本霸权的程度……人们生产的目的还是为了最大限度地攫取剩余价值,那么不管这个时代的实践怎样有效开掘、推广、利用信息科学技术,最终强化的只是资本霸权和为这种霸权服务的国家集权,最终加深的也只能是资本对人的奴役。”“从这个意义上说,信息实践只有深入发展到一个更新的阶段,即从单纯开掘、利用信息科学技术,到建立能够适应广泛使用信息科学技术的合理社会关系,建立顺应信息时代发展的更加合理的社会制度,信息实践才真正为人摆脱奴役、争取自由开辟出更加广阔的空间。”(《第五章·第二节》)

显然,康兰波博士的这样一些相关论述完全符合马克思主义思想的精髓。只有通过改变不合理的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只有通过彻底变革不合理的社会制度,人所创造的科学和技术才可能全面发挥其积极的作用,才可能最终在科学、技术、经济、社会充分发展的基础上使每个人都获得最大程度的自由和解放,从而使人类本身也最大程度地获得相应的自由和解放。

[参考文献]

[1]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2]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53.

[3]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649.

[4]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9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3:130.

[5]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6]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170.

[7]列宁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174.

[8]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6:416.

[9]邬焜.信息哲学——理论、体系、方法[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381-385.

(责任编辑:言省)

Comments on Kang Lanbo's Research of

Information Practices and Freedom of People

WU Kun

(Philosophy Study Center of International Information of Xi'an Jiaotong University, Xi'an, 710049, China)

Abstract:Professor Kang's book The Nature of Practice of People and Freedom of People in Information Age, is an academic monograph which talks about human nature and human freedom. Its research topics and perspectives are the times, cutting-edge, unique and novel. Classical Marxist theory to the ultimate realization of human liberation and human freedom at the level of real life and activities. Advent of the information society for human civilization provides a new form of practice - information practice, which develops a new economic model - information economy and creates a new way of communication - network culture. Professor Kang believes that these new changes in the information age, profound and realistic show people's new ways and new features to create their own practice activities, and thus also open up new ways for individual and human to get freedom and liberation.

Key words:Practice; Information; Information Practices; Freedom; Liberation

[中图分类号]N03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6973(2015)03-0119-07

[作者简介]邬焜(1953-),男,河北涞源人,西安交通大学国际信息哲学研究中心主任,西安交通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信息哲学、自然哲学、复杂性理论等领域的研究。

[收稿日期]2014-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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