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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李白文化的传奇特色及其审美品格

2015-04-14程宏亮

论李白文化的传奇特色及其审美品格

程 宏 亮

(金陵科技学院人文学院,江苏南京210038)

摘要:李白文化具有传奇性特色,这与诗人奇特的人生经历和“奇之又奇”的诗文作品密切相关。李白文化的传奇性特质蕴含人的本质力量,体现诸多审美品格,如强烈的理想主义信念、天人合一的诗思与情怀、清新自然的语言感染力等。李白文化作为中国文化史上重要的审美对象,带给人丰富的美感体验,具有积极的审美价值。

关键词:李白文化; 传奇特色; 审美品格

收稿日期:2015-02-04

基金项目:江苏省高校哲学社会科学研究基金项目(2014SJD205)

作者简介:程宏亮(1969-),男,安徽巢湖人,教授,博士,主要从事中国古代文学、新闻传播学研究。

中图分类号:I0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3-131X(2015)01-0043-05

Abstract:Li Bai culture has legendary characteristics. The formation of the characteristics is closely related with the peculiar life experience of the poet, and related with “fairly legendary” poems and prose works. In the cultural legendary characteristics there is the power of human nature, reflecting a lot of aesthetic qualities, such as a strong idealism, imagination and feelings of harmony between man and nature, a pure and fresh natural language, and so on. As an important aesthetic object in Chinese cultural history, Li Bai culture has brought us abundant aesthetic experience with a positive aesthetic value.

On the Legendary Characteristics of Li Bai Culture and Its Aesthetic Quality

CHENG Hong-liang

(Jinling Institute of Technology, Nanjing 210038, China)

Key words: Li Bai culture; legendary characteristics; aesthetic quality

李白文化是中国文化史上的壮观景象,其所蕴含的滋育后人的品格十分丰富,诸如诗学理论的创新性、再现生活的还原性、创作方法的典型性、情绪概括的普遍性、人品与作品的传奇性、内容与形式的审美性,等等。本文拟对李白文化的传奇特色性及其审美品格进行探讨。

一、李白的奇逸人生与“奇之又奇”的作品风貌

李白的一生充满着传奇色彩,李白文化的传奇特色一方面通过诗人出处行藏的剧烈变动和仕进命运的强烈反差予以体现,另一方面则更源于诗人令人景仰的人品和惊天动地的作品。

(一)李白的奇逸人生

李白的人生际遇丰富多彩而又波澜曲折,其中蕴含着诸多超越平凡的因素,从而使诗人的生命历程显得奇异而浪漫。李白五岁随家人自碎叶迁居蜀中,自此开始了有迹可寻的人生旅程:蜀地—荆楚、湘赣—吴越—安陆及周边—长安—洛阳及周边—梁园、东鲁、并州、幽燕—金陵、皖南、长江一线—当涂(有些地方在不同时期多次涉足)。在诗人的生命历程中,胡汉民族的文化因子交融其心,神州漫游的经历使其眼界大为开阔,他的独特的思维方式、情感表达和大跨度转换的人生轨迹已非古代一般文人士子所能比拟。李白矢志于“安社稷[1]478”,“济苍生”[1]392,却不走常规科举仕途。他着力求荐、隐居、学道,却能由一介书生承诏入京成为“待诏翰林”[2]338,甚至身享明皇“降辇步迎……御手调羹[1]1445”之礼遇,于皇权腹地“潜草诏诰”[1]1446,“草答蕃书,辩如悬河,笔不停缀”[1]1463-1464。此种现象在中国古代诗人中当为绝无仅有之个案,堪称奇特至极。李白侍奉于皇帝左右,理应毕恭毕敬、俯首听命,然其却平交王侯、傲视权贵,令高力士脱靴,“揄扬九重万乘主,谑浪赤墀青琐贤”[1]377-378,甚至是“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3]83。李白仅为宫中微臣,然有如此纵恣之行为,又有何人敢于伦比。随着人生境遇的剧烈变迁,李白的情感世界极不平静,大起大落、大开大合。亲历盛唐的繁荣,李白豪情满怀而积极事功,遂生“申管晏之谈……使寰区大定[1]1225”之雄心壮志。诗人奉诏入京,喜不自胜而“仰天大笑出门去[1]744”(大喜);赐金放还当是十分痛苦之事,然而诗人强作欢颜,“高歌大笑出关去[4]2902”(大悲);日后长念君王,却又沉重感喟“长安不见使人愁”[1]986。当其洞悉皇权统治已走向腐朽,即给予无情抨击,曾愤怒责备皇帝“弱植不足援”[1]518,爆发出“捶碎黄鹤楼”“倒却鹦鹉洲[1]584”之抗击强音。目睹“安史之乱”之血腥暴行,诗人质问“白骨成丘山,苍生竟何罪”[1]571,曾表示“誓欲斩鲸鲵,澄清洛阳水”[1]599。李白从璘流放夜郎,悲摧欲绝,遂赋“远别泪空尽,长愁心已摧”[1]733。然于巫山白帝城遇赦放还,则欣喜若狂,即吟“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1]1022。“功成身退[1]1315”乃李白奋斗目标的出发点和归宿点,功自不成,身则不退。李白61岁高龄依然希求从军报国,志在扫清叛敌,然“半道病还”[1]740,只能痛抒悲情——“天夺壮士心,长吁别吴京”[1]740。

据以上述,大唐帝国盛极而衰的裂变,诗人政治际遇大起大落的窘困,心态情感剧烈变化的形况,这些都极大丰富了李白传奇人生的内涵。另外,诸如经济上由富至穷(如早年扬州散金三十万,晚年落拓而求助于李阳冰),行为上仗义重情(如“洗骨葬友”),婚姻上四次变化(首尾两娶致仕宰相孙女),行踪上遁迹山林(如匡山学道、竹溪隐逸),这些均为李白的人生增添了浓厚的戏剧性。而民间所传“长庚入梦”“捉月骑鲸”的浪漫神话,尤为李白生平抹上了一道神光异彩。由上可知,李白的生命传奇不同凡响,而其反差鲜明的种种生活形态和超越常情的组合性格尤能反映传奇的特质,且为李白文化的广泛流播筑起了坚实的接受基础。

(二)李白的作品风貌

李白人品、作品的魅力和价值,历代均给予了高度评价,下面仅举数例以详。唐李华《故翰林学士李君墓志并序》云:“夫仁以安物,公其懋焉;义以济难,公其志焉;识以辩理,公其博焉;文以宣志,公其懿焉。宜其上为王师,下为伯友。[1]1458-1459”李华秉持中国儒家文化中“仁”“义”、学识、志向、佐君尚友等传统标准,对李白进行了较为全面而深刻的评价,此论也实为历代读者接受和深入考察李白的坚实基础。唐代诗人对李白评价也极高。杜甫《寄李十二白二十韵》云:“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3]661”韩愈《调张籍》云:“李杜文章在,光焰万丈长。[4]3814”白居易《李白墓》云:“可怜荒陇穷泉骨,曾有惊天动地文。[4]4905”可见,杜甫、韩愈、白居易三大家对李白诗艺才华尤为钦佩且不吝使用惊人之语以抒胸怀,他们的评价堪为终唐一代之确论。宋代虽有名家对李白稍有不敬之词,如王安石、苏辙等,但主流评价依然高扬。曾巩《谒李白墓》云:“信矣辉光争日月,依然精爽动山川。[5]134”曾巩《代人祭李白文》云:“子之文章,杰立人上。地辟天开,云蒸雨降。播产万物,玮丽瑰奇。大巧自然,人力何施?又如长河,浩浩奔放。万里一泻,末势犹壮。[5]135”在曾巩的诗歌中,充分肯定了李白的崇高地位和不朽价值,其成就能与日月争辉,其精神能撼动山川大地。在曾巩的祭文中,以气势磅礴的巨象变动(如天地、自然、长河等)来譬喻李白作品的影响力、原动力和夺人心魄的艺术风貌,其中所揭示的“播产万物”和“大巧自然”则别具慧眼。“播产万物”一语指出了李白作品的能产性,深刻揭示出李白文化现象重构、再生与创新发展的命题;“大巧自然”既揭示了李白的艺术本源问题,也指出其作品的本质特色,并给予精当的评价。宋代苏轼评价李白,重在赞赏其文人情怀和傲岸气节,其《李太白碑阴记》云:“李太白,狂士也……士以气为主。方高力士用事,公卿大夫争事之,而太白使脱靴殿上,固已气盖天下矣……戏万乘若僚友,视俦列如草芥。雄节迈伦,高气盖世。[5]162-163”苏轼列举李白使高力士脱靴、戏言皇帝、藐视权贵的典型个案,揭示李白的“狂士”个性。笔者以为,李白之“狂”当是中国传统文化中固有叛逆性格之典型表现,反映出鲜明突出的民族个性。元明清时期,李白在受众中产生的影响力更为彰显,众多名家,诸如元好问、耶律楚材、方回、虞集、宋濂、高启、高棅、方孝孺、李东阳、王世贞、曹学佺、王夫之、朱彝尊、屈大均、王士祯、査慎行、浦起龙、王琦、沈德潜、黄景仁、龚自珍等,均对其进行过精辟的评价,表达出由衷的钦羡。其中,龚自珍的论述对今人研究李白并弘扬李白文化精神深有启迪。龚氏《最录李白集》云:“庄、屈实二,不可以并,并之以为心,自白始。儒、仙、侠实三,不可以合,合之以为气,又自白始也。[6]1176-1177”龚自珍指出李白的文心来自于中国传统文化道与儒的二源滋育,道与儒本为相对之异质,难以互融并生成新的特质,然而李白在思想上接受了道、儒二源,并在创作中融合演进,创造出“奇之又奇[7]120”的作品。儒、仙、侠实为三种不同的思想意识和行为作风,各自的信仰本源、传承路径、目标指向、处事原则与解决问题的方式方法都大有差异,表现为不同的文化现象,然对李白而言,他却能以盛唐气象为基础,凭借强大的理想情怀、心胸气魄和天赋才学兼容各家思理与法则,以神来之笔、情来之势和浩然正气打通各家壁垒,构筑了李白文化的展示平台和发展基础。龚自珍的论述表明李白文化潜含着丰富的中国传统文化要素,如仁民爱物、崇尚理想、向往自由、兼济天下、负才任气等,而这一切或可说明,在龚氏心目中,李白是中国多元文化的融合结晶,他的作品和行为又是中国多元文化的经典呈现,其聚合型文心与文气在文学创作中独辟蹊径,具有首创精神,当能对中国文学,乃至中国文化的传承与发展产生深刻的影响。

李白的传奇人生为李白文化的广泛传播与接受构筑了社会心理基础,其惊天地、泣鬼神的传奇诗文成为历朝历代高度认同并大力弘扬李白文化的核心根据。

二、李白传奇特质的美学内涵

李白文化现象及其精神要素历来皆为社会生活和艺术实践中的重要审美对象,具有反映人本质力量的深刻内涵,其传奇性特质带给人们丰富的美感体验,具有感人至深的审美价值。李白文化的审美品格体现于诸多方面,在思想意识、内容组织与表达形式等方面都有经典呈现,如基于现实而高扬的理想主义信念、天人合一的诗思与情怀及清新自然的语言感染力。

李白的传奇人生与其笔下所勾勒的心路历程是美的实践,具有美的内容和形式,该审美载体既是真实性和理想性的交融物,也是崇高性和悲剧性的统一体,令人兴发感动而咏赞不绝。“申管、晏之谈,谋帝王之术。奋其智能,愿为辅弼,使寰区大定,海县清一。事君之道成,荣亲之义毕,然后与陶朱、留侯,浮五湖,戏沧州,不足为难矣。[1]1225”这是李白的奋斗纲领和人生终极目标,可概括为“功成身退”,该理想既表现为现世情怀,又体现为传世业绩。“奋智”“辅弼”是古代士人实现人生价值的基本途径和方式方法,具有真实性存在的特点。“事君之道”“荣亲之义”是士人普遍坚守的生活理念,反映出知识分子们的世俗情怀和务实的生活目标。“海县清一”则是士人们远大的政治宏图,它既是指向“现世”的成功理想,也是远播未来的“传世”理想。“申管、晏之谈”是理想的功业期待,“浮五湖,戏沧州”则是传世的美名佳话,诗人的奋斗目标直奔入世与出世两端的高位理想,充满着令人仰止的崇高感。李白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实现崇高目标,然而其人生历程却屡遭重创,如“赐金放还”“从璘系狱”“流放夜郎”“从军未果”等现世性的追求与结果,都为其人生画卷皴染上悲剧色彩。李白《临路歌》云:“大鹏飞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济。馀风激兮万世,游扶桑兮挂石袂。后人得之传此,仲尼亡兮谁为出涕?[1]452-453”该绝笔诗是诗人理想心曲的自陈和悲剧人生的总结,在悲天悯人的咏叹中,隐含着丰富的具有美学经验的崇高性因素,诸如诗人实践行为的正义和伟大、不遇人生的沉重感慨、传世千古的功业自许,等等。

李白的追求是时代精神的体现,李白的悲剧也是具有典型意义的社会性悲剧。将李白的悲剧置于安史之乱国势衰退的时代大环境、大悲剧之中加以考察,其奋斗轨迹和诗文作品无疑传递出振聋发聩的时代强音,尤具崇高性和悲剧感。李白的行为作风和处世方式具有独特的个性,其作品则以表现“普遍化、一般化[8]12”的社会心理情绪为创作基调,此类个性特征与共性情绪特质深度契合后代读者的心灵感受,具有动人的美学感召力。后代读者在李白的世界中多能找到与自身行为举止和精神感受相对应之处。奋斗者的人生经历多不相同,然常具有内在相似性,成功、失败交错前行往往是人们的共有体验。“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1]744”的兴奋,“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1]190”的苦闷,“常时饮酒逐风景,壮心遂与功名疏[1]586-587”的时光感慨,诸如此类的情绪感受,诸多后来者的心理琴弦与之共振。“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1]861”“少年早欲五湖去,见此弥将钟鼎疏[1]913”,此为李白失落时逃避社会的出世心理,诸多后来者处于挫折期之心态也与诗人多有暗合。李白的可贵之处在于其功未成,纵有隐逸之行,也终不退出仕进之途,他的世俗性目标与理想性境界交互融合,呈现出鲜明的矛盾心态,这种兼具当下功利性和深远理想目标的人生理念影响深远。或可认为,李白文化精神与其接受者之间的审美体验多有相通之处,今古相接,李白之美感人至深。

李白的诗思壮浪纵恣,打通天人,沟通古今,其诗境浩淼浑茫,充溢着浪漫主义激情,鲜明地体现出中国哲学“天人合一”的美学意蕴。贺知章于紫极宫访问李白,见其《蜀道难》,“读未毕,称叹者数四,号为‘谪仙’,解金龟换酒,与倾尽醉”[5]54。而阅其《乌栖曲》则叹赏曰:“此诗可以泣鬼神矣。[5]54”贺知章之所以盛赞李白这两首诗,概言之,这两首诗反映出了诗人超世绝伦的诗艺技巧、流贯天宇的浩然正气以及讽谏现实的强大语言能量。就本处探讨的论题而言,《蜀道难》的构思,可谓精致妙绝,《蜀道难》的情怀,可谓豪壮悲天。全诗以悲叹“蜀道之难”为情感线索,将时空之叙事抒情要素绾合起来形成奇特壮观的景象。诗歌以“危乎高”的惊叹起笔,定下了雄壮险峻的基调,紧接着对举“蜀道”与“青天”。“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既为全诗设定了空间背景,也将天之路与人之道勾连起来,天人在此交集,诗人打破常规思维,创设出过蜀道比登青天还困难的非现实理想性逻辑,大有人事超越天理之玄机。“蚕丛及鱼凫”之事,来自苍茫隐约的古代传说,诗人自“尔来四万八千岁”的远古着笔,意在勾连古事与今情,同时也为全诗设置了时间背景。至此,人物和情节的时空背景得到确立,从而为后文诗歌主体部分出现的蜀道险峻图筑起了天造地设的大环境。随后,诗思聚焦于三个空间点,即太白山之鸟道、青泥岭盘旋巉岩之“畏途”、剑阁峥嵘之狭道。诗人立足崇山峻岭,以纵横捭阖之笔穿越时空,在天地人之间周游。时而叙写天宇中“六龙回日”“扪参历井”之幻象,时而描述蜀道真实险峻的地形地貌,更多地则是写身处高拔险峻蜀道中的人。既写传说中天工开道的古人,也写经行蜀道的旅人,更写控扼关塞的征人。诗人在其所创构的天地人互通的诗境中融入了深沉的忧心和愁绪,寄寓着功业难成的慨叹。诗之结尾,依然重吟“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既与段首与段中的原句形成三重呼应,使结构强化,使感情升华,也使人与自然的互通关系更加紧密。至于《乌栖曲》,诗人创造出空间事件与时间意象相斥相背的诗境,借古事以讥刺统治者荒淫误国之行径。姑苏台上,吴王拥西施寻欢作乐,希冀时间凝固而尽享美人美酒、吴歌楚舞。诗境中表现时间推移的物象似都与诗人感同身受,承载着诗人的苦心,对此都充满了怨情,然而又无可奈何。乌栖之时、青山衔日、箭壶漏水、秋月坠江,这些意象寄兴深微,既是企盼吴王节制狂欢的进劝者,又是目睹姑苏台淫乐无度的见证者。诗人在此诗境中,移情于物,含蓄地演绎出天人之际的相应关系。诗人对于沉湎声色、荒淫误国的现实极为沉痛,情深而郁勃,天地自然之物心有灵犀,也为之轮番登场,用自身的符号表达象征性意义以尽曲劝之责。如此精妙的构思和含蓄深婉的涌动情绪足以感天动地,无怪乎贺知章以“泣鬼神”之词赞誉之。

李白作品中反映“天人合一”哲学理念的名篇很多,如《梦游天姥吟留别》、《把酒问月》、《西上莲花山》(古风其十七)、《古朗月行》、《望庐山瀑布二首》,等等。而《望庐山瀑布二首》(其二)融天地人为一体的构思就甚为典型。其诗云:“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1]989”落于九天的飞流如瀑布挂于峰前,香炉峰下光照湖面形成的水烟袅袅升空,上下对流,两者聚合于香炉峰前,形成了天水与地气之间的伟大神合。而这一切都映现于谪仙人李白的眼中。心随物使,物我两合,诗人的情感和意识遂弥漫于天地万象之间。李白这首诗是吟咏庐山瀑布的千古绝唱,苏轼《戏徐凝瀑布诗》曾以“帝遣银河一派垂,古来惟有谪仙词[9]826”予以评价,不仅表明李白诗歌无与伦比的高度,同时也揭示出该诗天地人合一的浪漫构思和审美价值。

(d)The house where I used to live has been knocked down.

李白明确提出崇尚清真的艺术理想。“圣代复元古,垂衣贵清真[1]87”“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1]574”,这是反映李白诗学主张的重要诗句,从中可体悟到李白在艺术创作中追求古朴自然、清新率真的审美趣味。在诗文创作中,诗人自觉地实践了自己的美学主张。李白作品语言不假雕饰、自然流畅,格调昂扬壮大、节奏鲜明和谐,不论默读,还是吟诵,都会获得强烈美感体验。“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1]179,澎湃浩荡,给人壮阔之美;“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1]219,光彻天宇,给人雄浑之美;“两人对酌山花开,一杯一杯复一杯”[1]1074,信手拈出,如话家常,给人自然朴实之美;“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1]645-646,清新澄澈,自然天成,韵致优美充满深情。李白诗文的语言美感,正如王世贞所评“以自然为宗”[10]1005;今人学者瞿蜕园、朱金成在《李白集校注》前言中评价李白七绝时亦云:“工力更深,语言明朗精炼,声调和谐优美。[11]18”李白作品的语言美具有丰富的表现和深刻的内涵,但对于受众来说,所产生的审美感受未必相同,根据接受美学的理论,不难理解个中道理。审美主体们自身的心智水平、社会阅历和个性情趣存有差异,因此他们对于李白诗歌语言美的体验或许不尽相同,然其心灵愉适则是息息相通的。

三、结语

李白文化作为中国文化史上的重要审美对象,具有传奇性特色,蕴含着丰富的美学思想和审美情趣,带给人们诸多美感体验,这些经验对于形塑人们的思维品质、充实人们的审美意识、陶冶人们的审美心灵都具有积极的审美价值。对李白文化的审美品格进行深度考察有助于读者深入体会李白人品与作品的不朽魅力,有助于审美主体从中体验和观照自身,获取积极向上的本质力量,更有助于使李白文化及其精神在当代经济社会建设中得到积极开发和合理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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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刘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