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说岳全传》的传播媒介
2015-04-09杨秀苗
杨秀苗
(齐鲁工业大学 文法学院,济南 250014)
试论《说岳全传》的传播媒介
杨秀苗
(齐鲁工业大学 文法学院,济南 250014)
文学的每一个进步都与传播媒介的发展相关。《说岳全传》的传播也经历了不同媒介的变迁过程。在《说岳全传》的传播历程中,传统的文本、戏曲、曲艺传播是最重要的传播媒介;随着时代的发展、科技的不断进步,广播、电影、网络等传播媒介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传播媒介在每一传播阶段也起着不同的作用。
《说岳全传》;传播;媒介
传播媒介是信息由传播者到达受众时所必须凭借的手段和工具,广义的传播媒介既指传播工具,也包括传播方式。《说岳全传》是岳飞故事的集大成之作,其成书后产生的各种文艺形式的说岳故事绝大多数是从《说岳全传》中取材加以改编的。从清中后期到整个20世纪以《说岳全传》改编的岳飞故事蔚为大观,并通过各种传播媒介和传播形式在民众中间流传开来。《说岳全传》的传播媒介可谓多种多样,除了传统的文本、戏曲、曲艺媒介,还有广播、电影等电子媒介,以及互联网时代的网络媒介等。这些传播媒介既呈现出时代发展的特点,又互相交叉、相互影响、相互渗透,共同促进了《说岳全传》的传播。
一、文本媒介
文本传播是小说传播最基本、最常见的方式。文本借助印刷工具可迅速大量印制生产,读者可以自由决定阅读的时间、地点、速度和方式,且可以长期保存,流传久远。由于文本传播具有其他传播媒介无法比拟的优势,所以无论是广播、影视等传统的电子媒介还是网络传播等新的媒介形式,都不能完全代替文本传播。
(一)《说岳全传》的翻刻版本
《说岳全传》最早刊本为清初金氏余庆堂本。《说岳全传》成书不久便遭到查禁,《清代禁书总述》记载江西巡抚郝硕以“有指斥金人语,词多涉荒诞”为由奏缴,乾隆四十七年(1782)七月十三日奏准禁毁[1]。清初的文化专制政策对于《说岳全传》的刻印传播自然有很不利的影响,但读者对它的阅读兴趣却不能得到阻止,乾隆后《说岳全传》仍有多种刊本问世。现存较早的版本有北京师范大学藏嘉庆三年(1798)刻本,英国博物院藏嘉庆六年(1801)“福文堂藏板”本,天津图书馆藏清初大文堂刻本,大连图书馆藏锦春堂刻本;[2]另据大冢秀高《中国通俗小说书目改定稿》,日本东京大学东洋文化研究所双红堂文库尚藏“以文居藏板”本等。
清代中期以后,随着政府政策的放宽,民间印刷业的重新繁荣,《说岳全传》坊间翻刻本越来越多。这时民间印刷作坊分布很广,其中以江浙一带最为发达,《说岳全传》的版本亦多是江浙一带刻印,如天津师范大学图书馆藏道光二十三年(1843)金陵奎壁堂刻本、北京师范大学图书馆藏同治三年(1864)维扬(扬州)爱日堂刻本、(日)大冢秀高《增补中国通俗小说书目》记载武林(浙江杭县)三益堂刻本、同治九年(1870)上洋(今福建境内)务本堂刻本、首都图书馆藏同治年间上海席氏扫叶山房刻本、浙江省图书馆藏奎元堂刻本等。[3]
清末随着西方列强的大肆侵入而传入中国的石印、铅印等机械化印刷术开始广泛应用,中国的有识之士开始利用西方先进的印刷技术来发展自己的印刷工业。这一时期,为数众多的新型印刷出版机构纷纷建立,它们通过采用和改进先进的技术和设备,大规模印制出版书籍、报刊等。清末印刷业的发达,为这一时期《说岳全传》的文本传播提供了强有力的传播媒介基础。另外内忧外困的时代最能激发民族意识,触动英雄崇拜情结,进而引发受众对英雄传奇类作品的普遍接受。《说岳全传》正符合了人们强烈要求抵抗外敌、保家卫国的心愿,遂成为出版的热门书。
《说岳全传》在清末民初这一段时间只有一个刻本:光绪二十八年(1902)泉城郁文堂刻本(国家图书馆藏),石印本、铅印本有十几个:
光绪三十一年(1905)上海书局石印《精忠说岳全传》,天津市图书馆藏
光绪三十三年(1907)上海广益书局石印《绘图精忠说岳全传》,首都图书馆藏
光绪年间上海文宝书局石印《增订绘图精忠说岳全传》,复旦大学图书馆藏
宣统年间上海天宝书局石印《增订绘图精忠说岳全传》,国家图书馆藏
民初上海文贤阁石印《说岳全传》,吉林大学图书馆藏
1912年上海锦章书局石印《说岳全传》,吉林大学图书馆藏
1912年上海海左书局石印《增订绘图精忠说岳全传》,北京大学图书馆藏
1922年江南印刷局石印《说岳全传》,四川省图书馆藏
光绪三十二年(1906)上海商务印书馆铅印《说岳全传》 见胡士莹《中国通俗小说书目补》(载《明清小说论丛》第四辑)
民初上海尚古山房铅印《精忠说岳》,北京师范大学图书馆藏
民初上海珍艺书局铅印《绣像精忠演义说岳全传》,天津省图书馆藏[4]
20世纪20到40年代,《说岳全传》出现了“新式标点”本。《说岳全传》故事情节曲折、英雄遭遇奇特,具有强烈的感情色彩,使用一系列新式标点可以把或激烈、或紧张、或悲愤、或豪壮的场面和感情表达得更酣畅淋漓、形象生动,从而使故事具有更强的感染力,更加调动读者的阅读兴趣,促进文本的传播。这时期《说岳全传》的新式标点本有:1925年上海文明书局标点校阅《说岳全传》;1931年上海广益书局《精忠说岳全传》(绣像仿宋完整本),1946年2版;1935年上海世界书局(足本)《说岳全传》;1944年江西文学出版社《精忠岳飞全传》(上下)等。
建国后《说岳全传》的文本传播又出现了一次高潮,这时最为通行的是上海古籍出版社印本。此书1979年第一次印刷即印了15万册,1980年改为横排更加符合当代读者的阅读习惯,传播更加广泛,仅在1980年一年就印刷四次,印数达253万册。《说岳全传》这时广受欢迎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文革造成的图书匮乏,另一方面十年浩劫造成了无数冤狱,终于平反,人们除创作了大量描写现实的作品外,还借古人的酒杯来浇自己胸中的块垒,抒吐长期以来积郁在心底的闷气,岳飞的故事与人们的心情正相符合。
80年代中叶之后,文化出版事业迎来了又一次高潮,出版社遍及全国各主要城市,90年代一直到21世纪,《说岳全传》的出版都极为繁荣,每年都有多种版本问世,而且形式多种多样,各种注释本、校点本、插图本、经典珍藏图文版等等,不一而足。文本的大量出版及丰富多彩为《说岳全传》在大众中的传播与普及奠定了良好的基础,但形形色色的版本也存在着良莠不齐的情况,有些文本印刷质量低劣、内容错误百出,给读者的阅读带来了困难甚至造成了一定的误导,因此读者在阅读时一定加以选择。
(二)《说岳全传》的删节改编本
《说岳全传》除全本之外还有各种各样的删节改编本。删节本主要是把书中关涉因果报应、封建迷信及妖异斗法、神怪搭救等内容和岳飞攻打农民起义军的情节删掉或改写。如邹仁达选辑《岳传精华》(上海文明书局1931年出版)、周振甫节编《岳飞 说岳全传节本》(通俗文艺出版社1956年8月出版)、陈杰改编《说岳通俗演义》(吉林人民出版社1981年出版)等。还有的节选本是选取《说岳全传》中的精彩故事片段,例如,上海商务印书馆1935至1936年出版《爱华山》《校场比武》《朱仙镇》《青龙山》四个说岳节录故事;上海中华书局 1948年《岳传节选》收入《中华文库 民众教育》第一集;湖南人民出版社1956至1957年出版《王佐断臂》《陆登坚守潞安州》《梁红玉击鼓战金山》等说岳故事。这些节选本由于篇幅简短,情节引人入胜,所以更贴近读者,为《说岳全传》的传播、普及做出了很大贡献。
版本最多、内容最为丰富多彩的是由《说岳全传》改编的各种儿童读物,如河北少年儿童出版社1993年出版的《说岳全传精彩故事》浙江古籍出版社1996年出版的《彩图说岳故事》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96年出版的插图少儿读本《说岳全传》、少年儿童出版社1998年出版的《说岳全传故事》等。这些儿童读物针对少年儿童的阅读能力和阅读兴趣,选取原著中的精彩章回和段落,用通俗的语言编写成一个个既独立成篇又有一定关联性的故事,或加以拼音,或冠以插图,图文并茂、通俗易懂、情节生动,尽管也存在良莠不齐的情况,但大都受到少年儿童的欢迎。这些由《说岳全传》改编的儿童读物既可以丰富少年儿童的课余生活,有助于提高他们的文学修养和阅读能力,同时也扩大了《说岳全传》的影响,对《说岳全传》的传播、普及做出了很大贡献。
二、戏曲媒介
戏曲是民众喜爱的民间文艺形式,与小说文本相比,其娱乐性、普及性更强,更容易为广大文化水平较低的民众所接受。戏曲传播历来是说岳故事重要的传播方式,《说岳全传》成书之初由于清政府的查禁,说岳戏也消沉了一阵子,但清中叶之后,随着政策的宽松、民间戏曲的逐步繁荣,《说岳全传》的戏曲传播也很快繁盛起来,并与曲艺传播一道成为民国直到80年代中叶《说岳全传》最重要的传播方式。
(一)清末的说岳戏
清末,说岳戏已成为戏曲舞台上盛演不衰的剧目,《京剧二百年概观》记载,同治、光绪、宣统年间,京剧舞台上常演的剧目中取材于《说岳全传》的说岳戏数量上仅次于搬演《三国演义》《隋唐演义》《水浒传》《东周列国志》的剧目,而比演《杨家将演义》《西游记》《封神演义》的为多。各地方戏曲如豫剧、徽剧、川剧、汉剧、秦腔、河北梆子等中也都有内容丰富、数量众多的说岳戏。[5]各说岳戏中多为短篇折子戏,或选取小说中的精彩片段加以改编,或从长篇本戏中摘出来某一片段或某一场,大多是全本戏中最精彩的部分,特别是经过演员不断加工改造,在结构和表演上比其他部分更完整,且内容精炼,在唱腔和表演上也都有精彩和独到之处,深受观众喜爱。《挑滑车》《八大锤》《岳家庄》《枪挑小梁王》《疯僧扫秦》《胡迪骂阎》《战金山》《潞安州》《风波亭》等等都是舞台上畅演不衰的经典剧目。
这一时期流行的说岳戏多是动作戏,在舞台上久演不衰。究其原因,一方面观众们是去欣赏戏剧外在的“形式美”, 去玩味那些诠译剧本的唱、念、做、打、舞;另一方面,清末阶级矛盾、民族矛盾加剧,人民武装反抗斗争日益激烈,而剧作常常能“借古喻今,借他人说自己,具有很强的针对性和极大的现实意义”[6]舞台上反映武力斗争的“武戏”也更加受到人们的欢迎。
(二)民国时期的说岳戏
民国时期说岳戏曲的演出达到空前繁荣的程度,无论是京剧还是地方戏,其演出的兴盛程度与前一时期相比都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这一时期的社会动荡及清末民初的戏曲改良运动和“五四”运动使人们的戏剧观发生变化,更加强调戏曲的社会职能和作用。说岳戏曲的改编,也根据社会思潮及政治斗争的需要被赋予了不同的时代内涵。
“九一八事”变之后梅兰芳编演的京剧《抗金兵》,以韩世忠、梁红玉抵御金兵侵略的故事,揭示了反抗侵略的主题。其中梅兰芳特别强调了激发人民觉悟和揭示群众力量的思想。《抗金兵》第五场梁红玉有这样一段台词:“据我看来,金兵自入侵中原,我国将帅俱都各自为战,不相呼应,以致屡战屡败。那金兵看我朝中无人,因此又大举南下。如今,若不同心协力,共图破敌之策,只怕到那唇亡齿寒之时,就悔之晚矣!”在第十场中,通过四个更夫的对话,也强调了全军上下大家齐心,一致抗敌才能取得胜利的群体思想。写人民觉醒,揭示群众力量的强大,正与“五四”时期的社会思潮相一致,也是这一时期创作上演剧目的重要特征之一。
“五四”以后,讲求男女平等、妇女解放也成为时代的大潮,反映在戏曲改编上,一批反映妇女走向社会,强调妇女作用的作品应运而生。1937年欧阳予倩编演了京剧《梁红玉》,突出的塑造了巾帼英雄梁红玉的动人形象。在外族侵略的危急时刻,不让须眉,挺身而出,辗转疆场,奋勇杀敌,显示了中华民族热爱祖国,保卫家乡的勇敢精神。当金兀术派军师哈密蚩到宋营谈判要求割地时,梁红玉义正词严的说:“什么?要我们让出这一带土地?自古以来,那里就是我们中国的领土。身为武将,守土有责,寸土不让。”这正表达了抗日军民的心声。[7]
抗战时期编演的宣扬抵抗侵略、保家卫国的爱国主义情感、鼓舞士气的岳飞戏尤多。1939年田汉创作的大型京剧《岳飞》,舍弃岳飞故事中的悲剧性内容,以正剧形式着重表现岳飞一生中辉煌的阶段,从岳母死后,岳飞练兵鄂州奉诏讨贼,直到朱仙镇大捷为止,揭示了以民族英雄岳飞为代表的正面力量在反侵略斗争中节节胜利的场面,用浪漫主义手法突出渲染抗金将领昂扬的民族精神和豪迈的英雄气概,演出后产生了令人鼓舞的艺术效果。1940年西安夏声剧校徐筱汀改编的《陆文龙》,在原有《八大锤》基础上,增加了乳娘含辛茹苦抚养陆文龙成长的过程,以及陆文龙痛斥汉奸秦桧的场面,借古喻今,寓意深刻。1944年1月在重庆首场演出即引起轰动,剧情进入高潮时,红色的后幕上出现“还我河山”四个粉白的正楷大字。这时,观众抑制不住爱国热情,不约而同的呼喊起“收复失地,还我河山!”“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等口号。全剧演完,帷幕在全体演员合唱的《满江红》歌声中徐徐降下,观众一起站立,掌声雷动。
(三)建国后的说岳戏
新中国成立后,国家高度重视文学艺术的发展,20世纪50年代中叶,文化部又多次召开全国戏曲剧目工作会议,要求扩大和丰富传统戏曲上演剧目,于是全国各地掀起了挖掘、整理传统剧目的高潮。说岳传统剧目在整理改编中也得到了进一步的继承和发扬,京剧中许多经典剧目经整理改编后重新上演,如中国京剧院改编上演剧目《岳母刺字》《扯旨破金》《朱仙镇》《牛皋招亲》《挑滑车》《八大锤》等,反响良好。各地方戏曲中说岳戏也都有所创新。
文革结束后,说岳戏的演出又出现了复苏与繁荣的局面,全国各省市都有说岳戏上演,改编、新编说岳戏也仍有许多。较有影响的有1981年李逸生所编丝弦剧目《宗泽与岳飞》。文革后,尊重知识、尊重人才以及如何选拔人才成为当时的热门话题。《宗泽与岳飞》根据《说岳全传》中宗泽选拔岳飞与张邦昌进行激烈斗争的情节引申改编,表现了选贤问题中存在的“用人唯贤”与“用人唯亲”的斗争。
80年代中叶之后、电影、电视等新兴娱乐方式的勃兴和随之而来的大众审美习惯的改变,使得传统的戏曲渐受冷落。说岳戏曲虽然仍有部分继续在舞台上演出,但已经局限在小范围之内,对说岳戏曲的改编更是很少,较有特色的是1999年王乃兴改编的大型民族舞剧《满江红》。《满江红》将这一时期张扬个性、关注个体情感的现代审美情感融入其中,将数百年来人们心目中的“神”还原成普通人来写,通过“父女情”、“母子情”、“将士情”等亲情的展现,使岳飞这个人物栩栩如生,使观众感到“英雄”可亲、可信。
三、曲艺媒介
曲艺是中华民族各种说唱艺术的统称,它是由民间口头文学和歌唱艺术经过长期发展演变而形成的一种独特的艺术形式。清代以前,说唱岳飞故事已有久远的历史,但至今未见有作品流传下来。《说岳全传》成书之后,被改编为多种形式的曲艺节目,有评书、子弟书、扬州评话、苏州评话、京韵大鼓、河南坠子、道情、快书、弹词及南词小引、八角鼓、五更调等,在民众中影响很大。
清代曲艺作品多为民间艺人所为,主要用来表演谋生,且都以抄本流传,所以文本能够完整保存下来的并不多,其中长篇石派书《风波亭》、《精忠传弹词》具有较高的文学造诣。石派书《风波亭》叙述岳飞身后故事,主要情节为“隗顺盗尸”“施全行刺”“疯僧戏秦”“胡迪骂阎”“何立入冥”等故事内容,述说因果、劝善惩恶是本作品的主旨。作品叙事态度鲜明,情绪激烈,颇有民间大胆泼辣之风,如众位功臣祭奠岳飞,遭受奸贼王俊的阻挠,武烈候王德大怒,痛打王俊,“单臂一扬加劲打,皮开肉绽血流红”,“头晕眼花冒金星,一连又是十数下,鼻青脸肿尽皆平”,很长一段描述痛打情景,酣畅淋漓,大快人心。另外作品细部刻划生动传神,极富生活气息,想来在当日说书场上,这是颇为吸引观众的地方。如描述秀才胡迪自言自语、咕咕哝哝,摔掉了鞋、跑岔了气,刻画出一幅耿直、穷酸、迂腐的书呆行状,细节既多、刻画又细,是历来胡迪骂阎故事中刻画胡迪形象最生动成功的一次。[8]《精忠传弹词》作者周颖芳是秉持儒家传统道德的女性,《精忠传弹词》在金戈铁马、英雄好汉的战事中,增添几许旖旎的女性色彩,《说岳全传》中有岳飞之女银瓶小姐投井事,但描述简略。《精忠传弹词》则铺衍详尽,篇幅增大,写了银瓶夜晚写本,欲伏阙上书,以身代父,最终因为秦桧的防范严密而不果,悲痛愤恨之余,抱父赐八角银瓶投井自尽。歌颂了银瓶小姐的文武双全、忠孝道德。[9]对女性形象、女性典范的专注描写体现了作品的女性创作特色。《精忠传弹词》长达50多万言,言词优美、笔触细腻,以弹词写英雄杀伐征战事,兼有大江东去的豪迈和浅吟低唱的柔婉,令人叹服。
除《精忠传弹词》外,由《说岳全传》改编的长篇《精忠传》在评书、评话、西河大鼓、河南大鼓书、渔鼓、河南坠子、道情、内蒙古乌力格尔书目(蒙古族曲种,汉译为“蒙语说书”)等曲艺中均有曲目,名字又有《说岳》《精忠说岳》《岳飞传》《岳传》等,明目、版本的众多可以看出《精忠传》的受欢迎程度和传播之广泛。这些文本大都删去了开篇结尾大鹏鸟下凡、女士蝠、赤须龙转世的设置,或从岳飞进京、枪挑小梁王开始或从金兀术二进中原开始,结束有的到“风波亭岳飞遇害”止,有的到“笑死牛皋、气死兀术”止,尽管种类不同、长短、细部描述有所差异,但主要情节都与《说岳全传》大略相同。
在众多的长篇曲艺作品中,最负盛名的当属20世纪70年代评书表演女艺术家刘兰芳演说的《岳飞传》。1979年刘兰芳演说的《岳飞传》首先在辽宁鞍山广播电台演播后,在广大听众中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后有17个省市62家电台相继播出,一度出现了每当电台播出评书《岳飞传》时,人们纷纷回家打开收音机听刘兰芳说演的盛况。
除长篇之外,岳飞故事说唱作品还有许多短篇,多截取岳飞故事的一个片断,其中“疯僧扫秦”、“胡迪骂阎”两类故事占据了大部分,并且名目、种类、版本众多,如快书、牌子曲、子弟书、梆子腔、京韵大鼓等等都有《疯僧扫秦》《扫秦》《全扫秦》《谤阎》《胡迪骂阎》这样的故事,仅快书《谤阎》就有《胡迪骂阎》《胡迪谤阎》《谤阎醒劝》共四个不同的名字,这些现象说明了在岳飞故事的民间流传中,“疯僧扫秦”、“胡迪骂阎”两类故事最受欢迎,也最为普及。
“疯僧扫秦”、“胡迪骂阎”同属岳飞死后故事,均涉及鬼神现身、善恶报应之事,二者广受欢迎的原因有二:一方面,民众对世事不公的不满,借助鬼神报应、神佛戏弄甚至胡迪的痛打阎王得以发泄,在文艺想象中,在快意的嘲弄、肆意的讽刺中,历史的遗憾、心中的不平都得以弥补。另一方面,鬼神、地狱的出现迎合了文化水平不高的民众对于死亡、对于未知世界的想象,“人们一直把那些已经逝去的先祖,当作依然有魂灵的人来看待”。[10]并且情节中吸收了许多在民间流传已久的幽冥观念,与民众的审美趣味正相吻合。如《风波亭》中地狱的场景有“鬼围村”、“幽冥鄷都城”、“鬼门关”、“幽冥地府门”、“金桥”、“银桥”、“奈何桥”“血海”、“孟婆亭”、“森罗殿”等,这一整套的幽冥设施,来源于民间地狱观念。而地狱中的诸刑狱名目,有“火焰山”、“寒冰”“刀山”、“拔舌”等,相比起佛家经典的众多说法,也是简单化、通俗化了的更易为民间接受的地狱观念。
其它曲艺作品还有很多,如《十二金钱弹词》、石派书《岳武穆》、鼓词《五鬼分尸奸秦桧》、河南鼓子曲《岳武穆奉诏班师》、南词小引《岳武穆》、八角鼓《精忠》、《精忠四季山歌》、《岳飞五更调》等。[11]这些作品大多篇幅短小,内容简略,简言概括岳飞一生事迹,歌颂英雄,指斥奸佞,抒发不平感慨,这些不同种类、不同题材作品的出现说明岳飞故事流传范围广泛,影响极大。
四、电影媒介
电影是19世纪末出现的新的大众娱乐形式,这种新的娱乐形式诞生之后很快风靡全球,电影的受众数量大大超过了小说。电影能多层次的向大众传播,懂艺术和不懂艺术者,文化高者和文化低者都能从中获得自己的一份信息,对它能有不同程度的理解。电影的立体化、综合化表现手法,也促成人们对它稳定的注意、持久的兴趣。
岳飞故事被拍成电影主要是在抗日战争时期的上海和五六十年代的香港。1936年当时上海电影界三大公司之一的明星影片公司拍摄了有声黑白动画片《少年岳飞》。上海“孤岛”时期,部分进步爱国电影工作者利用极其有限的条件拍制出一些比较优秀的抗战影片。取自说岳故事的有1940年新华影业公司拍摄的黑白片《岳飞尽忠报国》(又名《尽忠报国》),主要情节写岳飞与牛皋等五虎将向周侗学艺,岳飞考武科枪挑小梁王,后金兵入侵,岳母以“尽忠报国”四字刺其背,并激励众人直捣黄龙、恢复中原。岳飞遂率众慷慨就道。1940年艺华影业公司拍摄的《梁红玉》,主要叙梁红玉擂鼓助阵、协助韩世忠大败金兵的故事。1941年民华公司还拍摄了京剧电影《古中国之歌》,片中包括《水淹七军》《朱仙镇》和《王宝钏》等折子戏,戏曲电影是中国传统戏曲与电影艺术手段相结合的产物,是中国独特的电影类型。这些影片在特殊的孤岛时期,采用了特殊的表现手段,借古喻今,积极地宣扬了爱国抗日的思想。[12]
五六十年代香港的电影发展进入“繁荣时期”,其中最为流行的是粤语戏曲片,取自说岳故事的影片也以粤语戏曲片居多。1958年东方影片公司、大成影片公司拍摄了粤语黑白戏曲片《梁红玉击鼓退金兵》。同年国贞影业公司、大成影片公司拍摄了粤语彩色戏曲片《泥马渡康王》。1961年权华电影公司、世界片厂拍摄了粤语黑白戏曲片《梁红玉血战黄天荡》。另外1962年宝宝影业公司、星光公司和华艺娱乐制作公司拍摄了胡鹏导演的粤语黑白历史片《岳飞出世》。
文革以后即从1977年到1987年中国戏曲电影出现了第二个高潮期。这一时期戏曲电影主要是新编和重新改编历史故事,在新编和重编过程中一大特点是赋予历史故事较强的现实针对性。1984年北京电影制片厂拍摄了彩色戏曲片《岳云》,在这部古代英雄戏中,既继承了古代英雄观念的一些积极传统如反抗外族侵略,又增添了新的时代精神,如英雄的平民性,岳云的母亲岳夫人一见儿子习文就高兴,一见他练武就不高兴,生怕他早早离家出征,这正是一个普通母亲的心理感受。另外在叙事形态、电影技巧的运用上,也都有了新的发展,程序化动作、舞台化特点减弱了,剧情上升为第一位,生活化形态加强。
五、其它传播媒介
(一)绘画传播
《说岳全传》的绘画传播有连环画、门画、年画、条屏字画、瓷板画等多种样式,其中最为重要、作用最大的当属连环画。中国的连环画艺术渊源流长,早在战国、两汉时期就已有连环画的雏形,到明清时期已比较完整地把图画和文字结合在一起,或上图下说,或左图右文,形式上接近今天的连环画。最早定名为“连环图画”的是1925年上海世界书局出版的《连环图画西游记》《连环图画三国志》《连环图画封神榜》《连环图画岳传》《连环图画水浒》五部函装套书。这几套书出版后引起很大反响,受到读者普遍欢迎,之后将“图”字省略,约定俗成为“连环画”。《连环图画岳传》由朱亮基编辑、书画名家陈丹旭绘图,全部3集,每集8册,图画细腻古典,人物形象传神,极具欣赏价值。1939年上海世界书局又出版新文字连环图画《岳飞》,陈鹤琴编、邢舜田绘图。1941年成都铁风出版社出版梁又铭编绘连环图画《岳飞》,共14幅,是民族英雄史画的第一种。
新中国建立后,连环画艺术创作迎来了一个空前的发展高峰,连环画表现内容越来越丰富多彩,表现技巧和表现质量日益精进。这一时期由《说岳全传》改编的连环画有:1955—1962年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和新美术出版社出版的《说岳故事选》5册,共有图477幅;1958—1963年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的《岳传》15册,共有图1700余幅。除连环画套书外还有单册发行本,如人民美术出版社1953年出版的《王佐断臂》、1958年出版的《牛皋扯旨》、辽宁美术出版社1959年出版的《牛头山》等。
20世纪80年代《说岳全传》连环画创作达到顶峰。1980—1982年河南人民出版社、郑州中州书画社出版《说岳全传》8册,1982—1985年辽宁美术出版社出版《岳飞传》10册,福建人民出版社出版《说岳全传》15册,1981—1982年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岳飞》上下册。岭南美术出版社、吉林人民出版社、安徽人民出版社、江苏人民出版社、黑龙江人民出版社、河北美术出版社等也出版社都出版了自己的说岳连环画套书。另外还有多种单册本出版。这些连环画所绘人物、景象栩栩如生、活泼生动,文画交融、相辅相成,深受广大读者喜爱。绘画本身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和收藏价值,同时也促进了说岳故事的传播。
除连环画外,《说岳全传》中的人物和故事还是年画、门画、条屏、年历画等民间绘画艺术所喜闻乐见的题材。另外像瓷版画、动漫、壁画、邮票、电话磁卡等都见有说岳人物或故事的身影,可以说,《说岳全传》的绘画传播存在于多于以往任何一个时代的传播介质中。
(二)网络传播
从20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个人计算机迅速普及,以互联网为代表的全球网络迅猛发展。网络这一全新的传播媒介为古典小说的传播提供了更为广阔的空间。许多网站不仅有《说岳全传》的电子文本供读者阅读或下载,而且还有各种各样关于《说岳全传》的评论及改编的戏曲、曲艺、电影等等各种信息。爱好《说岳》的网友还设立了专门的网站,不仅收藏有许多珍贵的资料,而且提供了读者相互交流的平台,大家可以自由发表自己的见解。《说岳全传》在网络还被变换成许多新的形式,如某软件开发商制作的战棋游戏《岳飞全传》,画面清晰,颜色绚丽,大部分游戏剧情忠实于《说岳全传》原著,以游戏的形式,再现了那段悲壮的历史。这是古典小说与现代商品社会中的大众趣味相结合的结果。网络传播既可以像其它传播媒介如广播、电影一样,跨越地域、时空的限制,在时间上又和广播影视的“一次过”的传播方式不同,网络上的资源是历时性与共时性统一的存在于同一空间,受众可以根据自己所需,随时通过网络的查询、搜索功能方便快捷地浏览和查阅信息。如在百度查询系统的查询框里键入“说岳全传”四个字,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查到几万个有关“说岳全传”的网页,这一点体现了网络特有的魅力。可以说,网络作为传播媒介,大大提高了读者阅读的自由性和自主性,体现出无可比拟的快速性和开放性。
任何文学作品只有经过传播,被接受者接受之后才算最终完成。文学传播的发展历程显示,文学的每一个进步都与传播媒介的发展相关。《说岳全传》的传播也经历了不同媒介的变迁过程,从文本媒介到戏曲、曲艺的舞台演出,继而是广播、电影等传统电子媒介,直到当下以互联网为代表的新媒介。不同的传播媒介,其受众的审美趣味和阅读取向也有所不同。拉斯韦尔在《社会传播的结构与功能》中概括了传播媒介的三个重要功能:监视功能、联系功能和教育功能,后来社会学家赖特又补充了一种——娱乐功能。传播媒介的这四种功能在《说岳全传》的每一传播阶段都存在,但它们所起的作用又有所变化。在清末、民国这样内忧外患、民族矛盾异常尖锐的历史年代,《说岳全传》中所表现出来的勇于斗争、不怕牺牲、精忠报国的爱国主义精神正是人们所热情歌颂的,这时传播媒介更多地发挥着团结人民、激励鼓舞人民同仇敌忾、保家卫国的巨大作用,也即教育功能发挥着巨大作用。建国初期与“文革”结束之初是刚刚从民族灾难中解脱出来的时期,媒介的联系功能上升到突出的地位,各种传播媒介成为人们宣泄情感、表达心声的重要渠道。民众对国家民族的灾难记忆犹新,对异国、异族及祸国殃民者的警惕依然存在,《说岳全传》所表达的精忠报国的精神和忠奸斗争依然是大家念念不忘的主题。这时娱乐功能也发挥着一定的作用,它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释放人们的心理压力、满足民众休闲娱乐的需要。
20世纪80年代中叶之后,中国进入了和平与发展的新时期,随着经济体制的改革与随之而来的思想文化领域的变化,追求自我价值、张扬个性、追求娱乐消费逐渐成为普遍存在的大众文化心理。传播媒介在商业化浪潮中将娱乐功能放在了首位,经典文本被解构,传统的价值观念受到了冲击。具有强烈民族情绪,体现着传统文化价值观念的岳飞故事,也就无法再像以前一样得到民众的青睐。但文学传播的脚步不会停歇,时代在不断向前发展,新的传播媒介也会不断出现,《说岳全传》在传播媒介的类型、功能等方面必然会出现新的传播特点。在新的历史环境中,如何利用好有利因素的积极作用,更好地传承民族文化精华,应是文学传播中重要的研究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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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孙书平)
On the Communication Media ofShuoYueQuanZhuan
YANG Xiu-miao
( College of Humanities and Laws,Qilu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Jinan 250014, China )
Every progress of literature is related to the development of media, The spread ofShuoYueQuanZhuanhas also undergone the transition of different media.Among the spread media ofShuoYueQuanZhuan, traditional text and drama transmissaon form are the most important ones. But along with the progress of the times and development of technology, new media such as movie, broadcast, network, etc are playing an increasingly important role. The function of media in each stage of communication also plays a different role.
ShuoYueQuanZhuan; Spread; Media
2015-09-08
杨秀苗(1978-),女,山东章丘人,讲师,博士,主要从事中国古代文学、明清小说研究。
I246.4
A
1008-7605(2015)06-0016-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