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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唐代文学研究推向深入的创新力作——评卢燕新《唐人编选诗文总集研究》

2015-03-29

关键词:总集唐人辨析

刘 亮

(海南大学 人文传播学院,海南 海口570228)

唐代文学研究一直是中国古代文学研究的热门领域,学术名家众多,优秀的学术成果也多。也正因为这样,唐代文学研究的“难度”也显得越来越大,想找到一个理想的选题、开拓一片新的疆土,确实很不容易。所以,当卢燕新先生《唐人编选诗文总集研究》一书出现在笔者面前时,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这个题目选的太好了。从唐人编选的诗文总集入手,分析其篇目、体例、诗评、文化背景、文献传播等,进而归纳唐人的选评标准及文学观念,这无疑是一个非常独特而又可行的研究视角。

《唐人编选诗文总集研究》一书给人印象较深的有三个方面。

一是对于传统学术观念的突破。如“总集”一词,过去给人的直观印象应该是收集了很多作家的很多文学作品的集子,然而却鲜有学者对这个词进行过深入的辨析,也没有真正认识到对其进行辨析的意义和价值。在这本书里,卢燕新先生紧紧抓住“总集是和别集相对而言”这个关键,通过对唐人唱和送别结集中部分集子“收录诗歌不过二三首”这一现象的考察,得出“凡是收录诗文作者在二人以上者,皆应当归于总集之列”的结论(绪论)。这对于传统的学术观念无疑是一个大的突破。再比如“唐人选唐诗”的概念,过去大家受到上个世纪50年代末中华书局出版的《唐人选唐诗(十种)》的影响,往往会认为就是指唐代人选唐代诗。然而卢燕新先生通过对学界已有的两种不同认识的梳理,指出“唐人选唐诗”有“狭义”和“广义”两种不同的理解,对应的分别是“唐人编纂的仅仅选唐诗的总集”和“唐人编纂的选有唐诗的总集”,而这本书选取的就是“广义”(绪论)。这样就可以将诸如《西汉文类》、《东汉文类》等以往容易被学界忽视的唐人编选文集也作为研究对象,既扩大了研究范围,也提升了研究的全面性和科学性。

二是既有宏观的学术视野,又有微观的细致考察,整部著作显得大气而不空疏。卢燕新先生师承傅璇琮先生,在治学方法和路径方面也与傅先生相似。这部《唐人编选诗文总集研究》同样体现出学术视野宽广的特点。这种“宏观”体现在三点上:第一,研究范围包括了所有唐人编选的诗文总集,研究对象既清晰又丰富,收到了“一网打尽”的效果。第二,将唐人的编选工作放到整个学术史的背景上加以考察。书的第一章先从《尚书》、《诗经》说起,重点分析了《文章流别集》、《晋元正宴会诗集》、《文选》、《诗苑英华》等唐前诗文总集对唐人编选诗文总集的影响,这样就不是把唐人编选诗文总集仅仅作为学术史上一个孤立的现象加以研究。第三,重视编纂者的“仕途状况”和“心态”对唐代诗文总集编纂的不同影响。书中指出,若以入仕与否为标准分析,唐代诗文总集编纂者可以归为“低级官吏、未入仕途及辞官退隐者”、“贬迁官吏”以及“京官等上层文士”,其对应的编纂心态分别是“立言心态”、“传情、自适与求名心态”和“入世求功心态”(第一编·第三章),并进一步分析了不同心态对编纂诗文总集产生的积极影响和消极影响。这样的研究思路就将士风与文风、社会风气与文学创作密切联系起来。这不禁让我们想到傅先生在《唐代科举与文学》一书对唐代举子风情与科场文学关联的精彩分析,看来卢燕新先生确实已经尽得傅先生真传。第四,研究范围不局限于中国境内,还涉及到域外汉学领域。书的第五章“唐人编选诗文总集与文献传播”专门列出“唐人编纂诗文总集的域外传播——以朝鲜半岛、日本为重点考察”一节,不仅考察了唐人编纂诗文总集域外传播的五个特点,还总结了传播对域外文化的影响。这种世界化、全球化的研究视野是符合当今文学研究发展总体趋势的。

除了宏观的大视野,《唐人编选诗文总集研究》一书也不乏微观细致的考察,在书中精彩的个案研究俯拾皆是,特别是对《续诗苑英华》、《翰林学士集》和《珠英学士集》的深入分析,得出了很多带有原创性的结论。如通过对《续诗苑英华》的分析,作者指出:“慧净诗学观对唐代文学之影响可以与魏徵《隋书·文学传序》、令狐德棻《周书·王褒庾信传论》等并论,这或即是有唐建国以后,有远见卓识之士在面对浮靡的诗风时共同的心声。换言之,在唐代这种积极进步的文学思想的形成过程中,慧净之功是不可湮没的。”(第二编·第六章)又如通过对《翰林学士集》职官题名的考辨,作者认为:“由诗集中不准确的职官题名所占比率分析,部分题名的职官应是编撰人添加或是在所依据的编著材料的基础上改动所得,再联系诗集中选诗遗漏及其他改动迹象分析,此集编撰当有祖本。从其诗下职官误题的比例看,此集当不是许敬宗本人编撰。”(第二编·第六章)这些结论都可谓发千古之覆。

三是在研究方法上的创造性,能够将传统的考据法与现代的数据统计法、比较法等完美结合,从而得出更科学、更令人信服的结论。细致深入的考据辨析本来就是傅璇琮先生治学的一大特色,卢燕新先生的这部著作显然也发挥了这个优势。包括对唐人选编诗文总集的辑考,对史料的辨析,对各种典籍中误收、重出现象的考辩稽证等,都显示出作者深厚的学养和极为扎实的基本功。如就王应麟《玉海》卷五四《唐七十五家集·总叙》中所说的昭明《文选》、许敬宗《文馆词林》“皆集文”这一说法,作者征引《旧唐书·经籍志》、《通志·艺文略》、《宋史·艺文志》等文献记载,指出“据此等知是集并载诗文”而非“皆集文”(第一编·第五章)。又如就《新唐书·艺文志》中有两处分别著录张楚金《翰苑》三十卷及张楚金《翰苑》七卷的问题,作者通过对《金石录》、《六艺之一录》、《江西通志》等文献的检索辨析,指出“《新唐书·艺文志》总集类著录张楚金《翰苑》三十卷与类书类著录张楚金《翰苑》七卷者当为重收”(第一编·第五章),其结论令人信服。

除了传统的考据辨析,《唐人编选诗文总集研究》一书还吸纳了接受美学、传播学的相关理论,采用了数据统计法和比较法等客观而科学的研究方法。如作者通过对唐代诗总集、文总集和诗文合集数据的统计,发现“唐代编纂者接受诗文的状况不尽相同。……参与诗总集编纂者为文总集编纂者二倍有余,展现了有唐编纂者对文体选择的倾向性”。(第一编·第三章)又如关于《极玄集》对王维诗歌的选录与评价问题,因为《极玄集》在选诗次序上以王维为第一,所以明代的高棅认为:“姚合《极玄集》以此篇(《观猎》)压卷。”(《唐诗品汇》卷七四)此说对后世影响甚深,几成定论。然而卢燕新先生通过对《极玄集》选诗三首以上诗人、诗什情况的统计及诗人小传的汇录,指出“《极玄集》亦未以遴选诗人艺术成就为序”,“《极玄集》选王维诗三首,虽然序列为第一,但不能就此证明姚合极为注重与推崇王维及其诗歌”。(第二编·第九章)其结论扭转了学界长期以来对《极玄集》选诗先入为主的认识,可谓有功于学术史。

卢燕新先生《唐人编选诗文总集研究》一书是在其“全国百篇优秀博士论文”的基础上完善形成,全书结构严整,文献基础坚实,无论从选题、研究方法等方面来说都有很高的学术价值,在中国古代文学研究领域也具有填补空白的意义。笔者在这里只是粗略谈谈自己的一些浅显感受,难免有挂一漏万之嫌。相信这本书在学术界的影响将会日益彰显,对唐代文学研究也一定会起到深入推动的作用。

最后还想说两句,已故北大汤用彤先生曾经说过:聪明人要用笨工夫,这样才能做出一流成果来。卢燕新先生无疑是个聪明人,但正因为他下了足够的“笨工夫”,才能给我们呈现这样一部出色的学术著作。这也算是给各位学界同仁的一个启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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