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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诗无酒”与“嵇诗无酒”比较

2015-03-24袁添翼

现代语文(学术综合) 2015年3期
关键词:比较

袁添翼

摘  要:同为竹林七贤的阮籍与嵇康在他们作品中同样的无酒,这相同之余又存在着两人诗酒关系的不同,而造成相异的原因又多元而耐人寻味。

关键词:阮诗无酒  嵇诗无酒  比较

中国古代,酒最早是作为祭祀贡品而存在,或者用于国家重大活动。直到魏晋,饮酒才成为文人消遣享乐的行为。竹林七贤便是这个时代的杰出代表,七人常集于竹林下,酣畅饮酒。阮籍与嵇康作为竹林七贤中最突出的人物,然而在他们的诗歌中,我们却难以寻觅酒的踪影,这应该是值得注意的现象。我们就从阮籍的《咏怀诗(其三十四)》与嵇康的《酒会诗》入手,进行比较。

一、“阮诗无酒”与“嵇诗无酒”的不同

嵇、阮两人的不同其实体现在诗酒关系上的不同,诗人往往是缘事而发,字里行间再现诗人日常品行,或者是宣泄个人情感。

一日复一朝,一昏复一晨。容色改平常,精神飘自沦。临觞多哀楚,思我故时人。对酒不能言,凄怆怀酸辛。愿耕动皋阳,谁与守其真?愁苦在一时,高行伤微身。曲直何所为?龙蛇为我邻。(《咏怀诗(其三十四)》)

阮籍在诗中表现了强烈的愁苦与无奈,大脑完全处于清醒的状态。这应当是他酒醒时的感悟,我们也可以推断出阮籍在醉酒时应当是不创作的,因为饮酒不是自己的本意。

同样的,我们在嵇康的诗文中也很难找到对于饮酒行为的描写,如《酒会诗》:

乐哉苑中游,周览无穷已。百卉吐芳华,崇台邈高跱。林木纷交错,玄池戏鲂鲤。轻丸毙翔禽,纤纶出鳣鲔。坐中发美赞,异气同音轨。临川献清酤,微歌发皓齿。素琴挥雅操,清声随风起。斯会岂不乐,恨无东野子。酒中念幽人,守故弥终始。但当体七弦,寄心在知己。

题虽为《酒会诗》,却不直接对饮酒进行描写,而是着力为我们展示清幽闲适的自然环境,以及对友人的思念与归隐山林的感慨。饮酒之间游乐山林,观赏自然,怀念友人,存心高远。嵇康是竹林七贤中最不善饮酒的,嵇康《家诫》云:“见醉醺醺便止,慎不当至困醉而不能自裁也。”且嵇康也是最讲求仪表的人,山涛云:“嵇叔夜之为人也,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可见嵇康不像其他人那般嗜酒成性。

我们初步可以得出,阮籍沉湎饮酒大抵是被逼无奈,为求自保,饮酒时的放纵超然不是其本性,而是以酒为手段达到麻醉自己蒙蔽他人的目的。酒乃苦酒,便不愿多言。嵇康本不善饮酒,对他来说,饮酒并不是避世自保的最佳手段,而归隐山林,追求自然大道才是人生的理想境界。饮酒为次,娱乐为本。

二、“无酒”现象不同的原因

阮籍与嵇康在其诗歌中虽然都没有对饮酒行为进行直接描写,然而其中缘由却是不尽相似的。造成“诗酒关系”不同的原因也是多种多样的,下面我们就从处世之道、哲学理想、个人秉性等几个方面进行论述。

(一)处世之道的差异

魏晋时期,社会秩序崩坏,文人虽有济世情结,但苦于严峻的社会形势,只能退而求自保,避世成为了当时文人坚守气节的无奈之举。“阮籍找到了‘人清其质而浊其文的护身之道,而嵇康却要清其质又要清其文”[1]。阮籍人生实践注定是坎坷而又矛盾的,一方面追求人格的高洁,不愿堕入俗流,另一方面,生活于动乱时代的他深感生命无常,也就格外珍视现世的生活,即是在夹缝中生存,因而阮籍言行谨慎的同时,纵情豪饮醉生梦死,麻痹自己入世济世的神经,同时呈现给统治者不谙世俗的假象,如此用心良苦,只为求得平和的生活,这是何等的悲哀,所以饮酒对于阮籍来说苦闷悲愁应当多于自由酣畅。

嵇康秉持着“文”“质”统一的处世原则。嵇康也谨慎言行,不论人过,虽比不上阮籍,却始终没有违背自己的初衷,在其文章中也不过多掩饰。嵇康的避世表现为言行的谨慎,对酒也就没有太多依赖性,“嵇诗无酒”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二)哲学境界的差异

在阮籍的作品里,理想世界常常是脱离现实的。阮籍追求的是超越现实的逍遥天地,这又注定了他哲学理想的虚无。实实在在的人生目标在他这里却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境地,足以见阮籍对于生活的绝望与悲观。因而,他对于酒的痴迷与热爱,说是纵情享乐倒不如是生命的虚耗,这样的放荡不羁,任性豪放断然不是真实的阮籍,而是内心愁苦失落的外化。

嵇康的哲学观比阮籍更具现实性。嵇康的哲学境界则是生成于自然万物的,认为属于自己的逍遥天地是可以追寻到的,他对生活抱着相对积极的态度,也就无须宣泄其恨世情绪了,对他来说,有更为明确而充实的目标,生命没有必要在饮酒中白白流逝。

(三)个人秉性的不同

当然,最根本的便是诗人的人格因素,尽管个人人生经历会不断影响其原初人格,然而诗人的秉性存在其内心深处却极其稳定,并决定了诗人最本质的创作风格与创作观。

阮籍生性温润,为人谨慎,同时又不乏文人骨子里正直的济世情结,一柔一刚,使得阮籍性格十分矛盾。一方面文人意气驱使他反对司马氏的残酷统治,另一方面,无奈个人力量的弱小不足以同司马氏抗衡,故选择了妥协。《魏志·王粲传》注引《魏氏春秋》言阮籍“闻步兵校尉缺,厨多美酒,营人善酿酒,求为校尉,遂纵酒昏酣,遗落世事”。阮籍纵情狂饮,拒人千里之外的同时,消除了司马昭的猜忌怀疑。然而我们换个角度看,阮籍醉酒避世,却又主动向司马昭请任官职,表面上是出于对美酒的钟爱,那么其中是否有迎合奉承司马昭的意思呢?这样一来,站在世俗与自身两个角度看,狂饮的放浪形骸,对美酒的痴迷很好地为自己进入官僚体制而辩护,而司马昭对于自身的猜忌也就烟消云散了,表面沉醉实则清醒。阮籍任性又谨慎,不拘礼教却又否定自己,性格上的矛盾性导致了他在创作上“诗酒分离”,各自独立存在,对立统一的关系表现出了阮籍处世的平衡。

嵇康性格刚直激烈,因而采取一种彻底的态度。他提出“越名教而任自然”(《释私论》),“非汤、武而薄周、孔”(《与山巨源绝交书》),嵇康对儒家思想作了坚决否定。嵇康性格则是高亮任性,刚直不阿。就如嵇康自己所说的那样尽管自己试图学习阮籍“守口如瓶”的处世原则,然而始终无法得到内心的允许,现实始终是他最终的归属,因而也无法选择逃避,故不会像阮籍那般纵情狂饮,甚至否定借酒避世的行为。虽然身为竹林七贤的代表,其诗文中却鲜见饮酒情形与醉酒形态。故在那样专制黑暗的社会中,嵇康遭到迫害仅仅是时间问题罢了,祸患的种子早已深埋在其性格中。

“阮诗无酒”与“嵇诗无酒”,作为一个时代典型的文学现象,反映了当时文人身不由己、处境艰难的生存实景,凸显了社会的黑暗。但他们的处世哲学,人生智慧,凝结成为了人类精神史的一曲不朽悲歌,传颂千古,影响深远。

(论文指导老师:周海平)

注释:

[1]葛晓音:《八代诗史》,中华书局,2007年3月版。

参考文献:

[1]房玄龄等.晋书[M].中华书局,1974.

[2]罗宗强主编.魏晋南北朝文学思想史[M].中华书局,1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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