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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郁闷”到“神马都是浮云”——后现代视阈下的流行语分析

2015-03-22王儒年中国药科大学江苏南京210009

关键词:流行语后现代观念

王儒年(中国药科大学,江苏南京210009)



从“郁闷”到“神马都是浮云”
——后现代视阈下的流行语分析

王儒年
(中国药科大学,江苏南京210009)

摘要:近十年来,中国市场经济和消费社会不断发展,衍生出诸多社会现象和社会问题,催生出许多传播迅速而广泛的流行语。这些流行语具有后现代症候,一方面反映社会现实,揭示社会问题,一方面传递民众复杂而矛盾的群体情绪。流行语的广为传布和持续发酵,渲染出民众对现实社会积极和消极并存、悲观与乐观杂糅的态度,进而酝酿出诸多有后现代特征的观念。

关键词:流行语;后现代;观念

由于资本主义自身矛盾而出现在20世纪后半叶欧洲的后现代现象原本离中国很远,但随着我国改革开放的深入和市场经济的持续发展,国际文化交流日益加深,各种观念相互渗透,近年来出现诸多后现代文化症候,发展趋势强劲,表现形式多样。本文拟选定近年来广为流行的语言作为分析视角,剖析后现代文化在中国的表现及文化现象中蕴含的后现代观念。

信息时代文化传播的速度和广度飞速发展,使得每一年度都会有一些字词或语言成为流行语。这些流行语作为一种文化现象,折射出社会问题,蕴含民众的兴趣、情绪、情感及其所持观念。百度、谷歌、搜狗等搜索网站统计了近年来每一年度使用频度最高的热词,并列出十大热词排行榜。通过对这些流行语进行语义学、文字学、解释学和社会学分析,可以洞见后现代文化的诸多症候。

一、流行语的后现代特征

自索绪尔提出语言的四项对立——历时与共时、语言与言语、所指与能指以及系统差异决定语义之后,语言学经历了一场结构主义的科学革命[1]。众多学者对语言结构产生浓厚兴趣并开始持续不断的研究。但事态的发展超出大部分人预料。一场原本欲将语言学科学化的结构主义运动,结果却走向反面。许多学者的深入研究发现了语言结构的脆弱和语义的多歧,由此产生一种后结构的瓦解欲望和游戏风尚,从而引发语言学转向,结构主义由此转入以解构和延异为特征的后结构主义。

由于语言对文化具有普遍意义,语言学很快进入人类学、心理学、文学和史学领域。人文学科和社会学科都受到这一转向的波及,后结构主义衍生出的后现代文化现象得以呈现。鉴于语言学对文化具有的普遍意义,以及语言学滋生出的众多荒唐观念、固执偏见和奇思异想,人们对语言的可靠性产生怀疑,以解构为特征的后现代文化也首先以对语言的戏谑性使用为表征。

首先,无限放大词汇的能指、自觉不自觉地模糊其所指,是当下流行语的特征之一,也是后现代语言文化的现象之一。

2002年前后,“郁闷”一词不胫而走,尤以高校年轻人为甚。“郁闷”是忧郁和烦闷的合成词,系指相对低落的情绪。其使用范围相当广泛,做事不顺遭受挫折称“郁闷”,孤独寂寞百无聊赖称“郁闷”,彷徨无计无所适从称“郁闷”,总之一切和消极情绪有关的状况皆言“郁闷”。在“郁闷”流行近一年之后,一个所指更加含混不清的词——“纠结”异军突起,取代“郁闷”的同时,也揉进更为复杂的情绪。它不仅涵盖“郁闷”表达的不良情绪,更表达出无所适从和无法发泄的苦闷与煎熬。此时,无论“郁闷”还是“纠结”,其能指被无限放大,而所指则相对模糊。使用过程中,其已失去固有意义。表达者和听众因对词汇的理解差异而形成互文性,彼此之间难以通约。

其次,虚化实体事物,颠覆词汇的词性,将所谓的热词安置在语句的随意位置来表述某种情境或情绪,是流行语的又一显著特征。

2009年,“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成为最热流行语之一。这句起源于猫扑网的语言大杂烩,带着自恋和自我否定,以不真实的感觉出现后迅速传播。青年男性无论受到夸奖还是嘲讽都会戏言“不要迷恋哥”;年轻女性则迅速跟风造出“不要迷恋姐,姐只是个神话”“不要迷恋姐,姐也是个传说”“不要迷恋姐,姐会让你流鼻血”等语句。在此期间,“不要迷恋哥,哥只是……”成为一种固定句式。其中“……”是可随意填充的任何物或非物。

与“不要迷恋哥”类似的语句“哥唱的不是歌,是寂寞ϓ”同年广为流行并很快成为一种固定句式,只是这次随意填充的内容变成前半句,如“哥开的不是车,是寂寞!”“哥答的不是题,是寂寞!”“哥喝的不是酒,是寂寞!”等等。这些语句被挂在口头上,写在日志中,发表在QQ空间里,贴在车尾,言必称“寂寞”的年轻群体被戏称为“寂寞党”。哥和传说、姐和神话之间究竟是何关系无法知晓亦无人追究,被虚化的主语、宾语传递的并非具体信息,语句也并非为了叙事,其出现或被创造是偶然的,其功用是要渲染一种无可名状的情绪。

再次,流行语呈现的另一现象在某种程度上更具后现代色彩,即语言的反讽、戏仿及各种谐音词汇的杂糅和拼贴。正如德里达所言:“拼贴与蒙太奇是后现代话语的主要形式。它们内在的刺激性激励那些接受文本或形象的人去创造一种既不可能是单一的又不可能是不变的含义。”[2]

英语的普及让当下年轻知识群体在言谈中不时加入一些外来词汇。计算机拼音输入法时常让现代人的书写出错。各地方言的不同口音经由电脑输入法输出后会呈现意想不到的喜剧效果。年轻人在非正式文本及文字聊天过程中为节省时间和享受聊天的轻松愉悦,任由文本随电脑输入法的选择呈现,继而以更为便捷的字母代替一些常用语。对于电脑输入法呈现的有趣文字,即在后续书写中刻意为之。还有很多游戏词汇被抽取出来,纳入日常语言。种种原因导致当下的流行语言呈现出纷繁凌乱、拼贴杂糅的现状。

“GG(哥哥)”“MM(美眉或妹妹)”“886(拜拜了)”“hold(掌控)”“偶稀饭(我喜欢)”“表酱紫(不要这样子)”“有木有(有没有)”“神马(什么)都是浮云”等是当下常用的网络语言。拼音缩写、阿拉伯数字、英文音译、地方土音混搭在一起,如同琳琅满目无所不包的杂货铺。倘若不在语境中,不了解这些语言的由来和规则,根本不可能理解其含义。还有一些语言甚至完全脱离词汇的本意,表达出一种不相关联的语义,最典型的就是时下学生群体常挂在嘴边的“人品问题”。当有意外之喜发生时,说“人品爆发”或“人品超高”;当事情不顺,没有达到预期或意外发生时,说“人品问题”或“人品不高”。仔细分析,其所言“人品”应为“运气”,但为什么不直言“运气”而说“人品”?是厌倦传统说法还是把人品优劣与运气好坏联系到一起?不得而知。

自2008年一个小学生面对镜头说出“很黄很暴力”之后,排列递进和叠加的语句如“很傻很天真”“很牛很坚挺”“羡慕嫉妒恨”等大为流行,目的在于表达单一词汇不足以表达的复杂情绪和情感的强烈程度。

中国文化的传承和历史积淀曾留下很多具有警示、激励作用的成语、谚语或俗语。时至今日,这些语句也成了流行语反讽和戏仿的对象。如“人是铁,范儿是钢,一天不装憋得慌!”“一失足成千古风流人物”“我的未来不是梦,我的未来是做噩梦。”“真正的勇士敢于正视漂亮的美眉,敢于直面惨淡的单身。”在对经典语句的反讽和戏仿中,原本严肃的话语变成戏谑,固有的判断被瓦解,神圣的观念被颠覆。

流行语在语言层面呈现出规则的混乱、能指和所指的偏差、词性词义的模糊、语法结构的随意、书写与发音的分离等诸多现象,让我们清晰地看到语言结构的脆弱,同时呈现了语言的可塑性和不断更新的内在活力。颠覆传统语法及词性,渐渐背离其叙事、表意等固有功用,成为一种戏谑游戏中的即时性工具。

二、流行语与社会问题

毫无疑问,流行语的出现存在很多偶然因素,其广泛流传与网络的发达、民众的从众心理密不可分,其间不乏猎奇、戏谑、游戏和玩世不恭。考查流行语的背后,会发现存在相关社会问题。简言之,流行语大都由社会问题催生,并透射和揭示社会问题。

随着中国市场经济的逐步完善,市场对于民众的诱惑和影响日渐加深。由市场诱惑激发出来的消费欲望,成为主导民众行为的内驱力。正如齐格蒙·鲍曼所指,市场的“诱惑刺激肯定被传向四面八方,并不加选择地向每位听众发表演讲”[3]。虽则在消费社会“消费者需求越高,消费者社会越安全,也就越繁荣”,但很显然,并非所有的听众都有能力满足由市场诱惑激发出来的欲望,市场便在那些有能力满足欲望和没有能力满足欲望的人群之间划下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让分列两岸的群体相互对立,进而导致许多社会问题的出现。

市场经济乍一兴起,“大款”“万元户”“大腕”“大哥大”“BB机”等新名词成为流行词。这些流行词表达出民众的钦羡和惊叹,及其对物质生活的向往。随着市场经济的不断完善,社会向民众描绘出一幅丰裕盛宴的未来美景,对于物质生活的追求不可避免地成为整个社会的价值追求。为满足消费欲望,追求所谓的幸福生活,各种合法或不合法、道德或不道德的手段在市场经济中各显其能。诸如“苏丹红食品”“三聚氰胺奶粉”“地沟油”等词,正是民众对市场经济中不法和不道德行为的口诛笔伐。

与商业行为相对应,“官倒”“腐败(FB)”“茶水钱”“我是有身份的人”“我爸是李刚”等流行语的出现,同政治领域的不道德和不法行为紧密相关。

不法和不道德行为近年来在学术界同样引人关注。为博取以经济利益为核心的各种名利,制假造假、抄袭剽窃、粗制滥造的学术论文充斥于学术期刊。学界把不诚实、不真实、不规范的学术行为称为学术腐败。学术打假之风随之而起,嘲讽各种学术不端行为的语言也随之传播。“过度引用”和“应用不当”(某学院院长在被发现论文抄袭后学院学术委员会给出的调查鉴定结论)、“常凯申学者”(某大学历史系副主任译著中“蒋介石”翻译成“常凯申”)等正是学术不端的真实写照。

消费社会中民众对于物质生活的追求必然导致官能主义。突破性的种种禁忌,释放欲望本能成为消费社会的必然现象。正如波德里亚在《消费社会》中所言:“性欲是消费社会的‘头等大事’,一切给人看和给人听的东西都公然谱上性的颤音,一切给人消费的东西都染上性暴露癖。”[4]近年来,女性服饰的发展趋势淋漓尽致地诠释了这样的判断。以暴露为特征的洞洞装、吊带衫、无带衫,露脐装、露臀装等肆无忌惮地刺激眼球,毫不掩饰地传递性的信息。暴露性的服饰名称同时成为流行语。

受官能欲望的冲击,当下社会的婚姻领域也出现诸多问题,各种突破婚姻底线的行为成为引人注目的现象。流行语反映并揭示了这些现象。改革开放之初,南方沿海城市最早出现“包二奶”一词,没多久被“小三”取代,特指卖淫女的名词“小姐”也随之出现。“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成为男性津津乐道的流行语。

毋须讳言,市场经济的不断深化和消费社会的到来给原有社会秩序带来很大冲击,由此产生许多不可回避的社会问题。这些社会问题催生了各式各样的流行语,而流行语不仅仅是对社会问题的客观反映,同时还包含民众对这些问题的态度与观念。

倘若民众对消费社会中出现的各种行为保持大略一致的观点,即能明确认定行为的对错,那么我们仍处在现代理性的指导之下——标准明晰、指向明确、意识形态统一。当下的问题是,消费社会的价值追求与追求手段在道德评判上往往是背离的,道德在当今社会的碎化又是一个不争的事实。通往消费社会的成功道路上有太多难以用法律和道德衡量的事件,给民众带来了困惑。在“芙蓉姐姐”“木子美”“流氓燕”“潜规则”等词成为流行语的过程中,民众的好恶已无法甄别,更不能定性与这些流行词汇相关联的事件,唯一能见的就是这些词汇成为流行词汇。

一个不争的事实是:在市场经济中,有人成功了,成为能够满足多种消费欲望的群体;有人失败了,成为没有能力满足消费欲望的群体。成功者的成功并非全靠民众认可的途径获取,失败者的失败也不全是不努力所致。后现代思想家齐蒙特·鲍曼指出,那些合法的非法的、道德的不道德的行径,都是市场经济通往消费社会的必然附属物。即便是那些当下被认定为犯罪和严重不道德的行径(太多的人会一厢情愿地认为它们是市场经济不成熟所致),也不是社会的恶性运行或疏忽大意的结果,更不是社会之外的结果,而是消费社会的合法产品并且是必然产品[3]。不管鲍曼的这一判断是否正确,但可以肯定地讲,当今出现的诸多社会问题与市场经济和消费社会有着密切且内在的联系。

对于消费社会物欲横流、贫富分化的现实,没有能力满足消费欲望的社会群体自然有自己的愤懑和不满,“郭美美”“富二代”“拼爹”“风雨价值”等流行语,揭示出其对彼岸群体资源优势及不劳而获的嘲讽和仇视,而“蜗居”“蚁族”“月光族”“奔奔族”等流行词作为一组对抗性词汇,正是其对自身处境的不满和自嘲。

值得注意的是,在流行语中的两组词汇——针对富有阶层和针对贫困阶层——虽然含有对抗性,但对抗是温和的。毕竟发明和使用流行语的群体虽然处于没有能力满足消费欲望的状态,但他们并非社会的最底层,其处境具有暂时性。市场经济蕴含的社会的流动性让他们存有向上流动的可能性。个别学者因将这一群体定义为“待富者”而遭诟病(这一表达也确实不够准确),但含有部分的合理因素。正是由于这样的现状和存有的可能,流行语表达的更多是嘲讽和自嘲,戏谑成分多于仇恨成分。

市场经济和消费社会的诸多问题催生流行语,而流行语的产生和流布又滋生出自身的影响。流行语在反映社会问题、发泄民众情绪的同时,强化民众的群体认同,舒缓不同群体之间的对抗。当然在此过程中还混淆了民众的是非观念,引起文字、语言、文化的混乱。

三、流行语与后现代观念

后现代观念是后现代状况的重要构成部分。后现代思想家利奥塔多次强调,后现代不是现代之后的一个时期,也不是一个阶段,而是现代性自身的矛盾性所展现出来的另一面[5]。后现代观念则主要来源于对现代性缺陷的迷茫和反思。

历经计划经济时代的中国,在迈向市场经济和消费社会的过程中,民众心理必然出现迷惑、摇摆并不断调试。他们对市场经济和消费社会本身具有的阴暗面更为敏感,批判与抵抗的意识也更为强烈。中国在走向市场经济之初,民众对各种不法和不道德行为的愤怒和敌视,正是以计划经济所包含的美好一面对比市场经济带来的消极一面后做出的正常反应。但必须指出的是,当下的中国,市场经济不可逆转,其带来的积极效果已为更多人认识和接受。没有改革开放,没有市场经济,中国就会长期处于落后贫困状态。在市场化过程中,几乎没有人能够处在市场化结果的两极——完全受益于市场化或完全受害于市场化。基本的事实是,市场化的积极效果和消极效果顽固地粘合在一起,民众在享受它带来的富足、强大、时尚、自由的同时,不得不承受伴生的荒诞、颓废、堕落、冷漠、自我选择、不确定等后果。正是这样的事实,让绝大多数民众对市场经济和消费社会带着难以名状的态度——或爱或恨,抑或既爱又恨。在此时代背景下,催生出的流行语折射社会的后现代特征,同时流行语自身的不断流布和意义的持续发酵更加深了某些后现代症候。

首先,流行语对市场经济和消费时代分化出的不同亚群体具有强大的区分和界定功能。“富二代”“官二代”“土豪与屌丝”“草根”“蚁族”等词汇具有明显的对应关系。当这些词汇在网络与现实中不断扩散流传,每一个接触并接受这些词汇的人都会在不自觉中产生一种自我认同并自觉站队,从而形成一个个亚群体。虽则区分这些群体的标准混同了政治、经济、文化等诸多因素,其界限也模糊不清,但每一个体对自身却有着清晰定位。这样的定位在职业、党团、阶级等固有的身份区分标准之外,多了一个对社会成员进行身份认定的标准。不同的亚群体之间,在情感上形成一些无形的对抗。

其次,流行语作为新生词汇,其新奇、刺激和诡诞会对人们心理产生强烈影响,进而影响情感和思维。比如“官倒”一词,混同政治和商业的概念,迫使人们将政治运作和商业运作并置进行思考,对市场经济早期诸多问题进行立体考查,从而对市场经济有了多维认知。再如“郁闷”一词携裹着多种情绪,它的出现表明当下人的情绪不再是单一的、纯净的,而是复杂的、混合的。心理学上既有概念已难以对此给予清晰表达。“郁闷”一词的出现,既因应了人们表达复合情绪的需要,同时又催生出一种新的情绪——郁闷。至于“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和“哥喝的不是酒,是寂寞”等流行语,一方面是当下民众彰显个性的欲望和努力,同时又是一种对自身现状的不满和由此衍生出的惆怅和无奈。至于“人品爆发”,是否把“人品”的原意——人的品质与“幸运”有意联系在一起,还是一个无法界定甚或是一个永无答案的问题。所有这些流行语,都在挑战理性主宰下的标准、判断。它们模糊了原本明晰的事物界线,在一个原本内涵和外延都很确定的概念中融入更多元素,丰富了概念的内涵,扩大或模糊了概念的外延。它们本身具有突破和创意,同时具有强烈的解构效果。其出现和流行,让人们不得不在相关事物和问题上采用新的思维和理解去对待,结果是改变已有认知,更新固有思维。

再次,许多流行语(如“神马都是浮云”)包含不确定、偶然、虚幻等含义,以及无奈、无为、无所谓的情绪和态度。一个层面上讲,这是对现实社会的写照。当今社会的多元和急剧变化,需要人们更新自己对社会的认知。比如职业的多元化给具有不同天赋和特长的人提供了更多就业机会。通过接受良好教育获取稳定职业的单一就业模式,变成不接受正统的学校教育,只要有一技之长也有谋生之道。许多原被视为是不务正业的行为,在当今世界也纷纷找到市场。依靠金钱衡量个人价值的社会现实,让人们对成功有了更多理解和更复杂的情感。多样的职业,不同模式的成功,颠覆了许多固有观念。勤奋、努力、踏踏实实做人等概念都有了新的含义,一些固持这些概念原意并不断践行的人因为没有得到物质回馈而感觉悲观、失落。“哥喝的不是酒,是寂寞”以及与此类似的“哥唱的不是歌、是寂寞”“哥开的不是车,是寂寞”等语句,是这类人因远离成功而流露出的低落情绪的表达。社会的飞速发展给来不及适应的人群呈现出一幅波诡云谲的画面,也让身处其中的人命运跌宕起伏。原来的显学会变成闲学;原来的热门行业会变成冷门行业;原来端“铁饭碗”的人转眼可能成为下岗职工;今天地位显赫,明天就可能身败名裂;昨日恩恩爱爱,今天就可能分道扬镳。人们再难找到确定无疑的事物,更看不到直到永远的永恒。“神马都是浮云”是对社会的认识,是对现实的感慨,是失败者的自我宽解,也是成功者的自我否定,更是一种直观的人生感悟。另一个层面上讲,市场经济和消费社会本身具有两面性,高速多变的社会节奏和多元冲突的价值观念是其外在特征,而经济模式的不断转变和资本运作的灵活变通是其内在特征。虽则当下的民众生活其中,但由于认识时间尚短,还无法把握其本质特征。他们来不及也无法对迅速变化的社会和因变化而发生改变的境况、际遇、运气等进行归结,只能用一句看似洞彻一切、看破一切的“神马都是浮云”来放下久惑的痛苦。需要指出的是,“神马都是浮云”作为流行语的广泛传播和持续发酵会带来负面影响——由一部分人对现实的认知变成大量人群的共同认知。其所反映的社会现象被放大和虚化,个别被抽象成普遍,部分被放大为全部;让人们对社会对人生不再思考和探索,对未来不再憧憬和努力,甚至不再相信世界的真实,进而陷入虚无主义的泥潭。历史告诉我们,持有虚无主义世界观和人生观的人在现实中要么消极颓废,要么恣肆放纵,不可能衍生出积极的人生态度。

四、结语

流行语作为一种社会现象,是社会现实的写照。但在事件之后的弥散和发酵却脱离事件本身

成为一种自生长的存在。它所传递的信息、宣泄的情绪、滋生出的观念,在某种程度上反映民众对现实的一种心态和生存状态。市场经济和消费社会急剧变化带来的冲击,造就不适人群的焦虑、愤懑、忧虑、不解、无奈等情绪和心态,经由流行语的不断重复转变成一种反讽、戏谑、戏仿的快感。虽宣泄了民众情绪,对社会问题具有缓冲作用,但同时,有可能将部分民众片面的社会认知推演成更多民众的共同认知,进而酝酿出更广泛的社会不良情绪,衍生更大的社会危机。中国近十年的流行语本身具有鲜明的后现代色彩,它由多种语言杂糅混搭而成,传递的信息具有不确定和不统一等特征;其所表达的立场既有正气凛然的社会正义感,也有荒诞不经的虚无感;其所渲染的情绪良莠混杂,喜忧参半,包含的观念积极消极并存。如何正确认识流行语,有效控制或引导流行语导向,是一个值得关注也需要社会思考的问题。

参考文献:

[1]赵一凡.从胡塞尔到德里达——西方文论讲稿[M].上海:生活·读书·新知书店, 2007.

[2]戴维·哈维.后现代的状况[M].闫嘉,译.上海:商务印书馆, 2003.

[3]齐格蒙·鲍曼.后现代性及其缺陷[M].郇建立,李静韬,译.上海:学林出版社, 2002.

[4]波德里亚.消费社会[M].刘成富,全志钢,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 2001.

[5]利奥塔.后现代的状态[M].车瑾山,译.北京:三联书店, 1997.

作者简介:王儒年(1965-),男,中国药科大学社科部教授,博士,研究方向为中国近现代思想文化。

收稿日期:2015-01-10

文章编号:1672-3805(2015)02-0053-05

文献标识码:A

中图分类号:H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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