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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电影《狼图腾》看狼性精神

2015-03-21张桂琴

昌吉学院学报 2015年2期
关键词:狼图腾狼性意象

张桂琴

(大连广播电视大学文法系 辽宁 大连 116021)

电影《狼图腾》于2015年大年初一在全国进行公映,这部非主流、非娱乐、非商业性影片,意外地成为一匹黑马,在“上映首日票房累计过亿,成为七雄争霸的春节档中上座率最高的影片”[1],各个影院几乎一票难求,在“电影《狼图腾》的官方微博下基本都是关于增加排片的呼吁声,有网友甚至自发组织前往院线微博下方联名呼吁增加排片”[2]。毫无疑问,《狼图腾》的确是足以载入中国电影史的一部恢弘巨制,自然的鬼斧神工与电影工业特效两者间绝佳契合而出的视觉观感,影片所传达的“人-自然-狼”三者之间相互制约与平衡的生态美学思想,以及电影中的绝对主角——“狼”所体现出的英勇、执著、团结等等“狼性”特征,都对受众产生了强烈的思想刺激,促使受众开始重新思考如何客观地看待“狼”形象,如何构建人与自然的和谐,去消除人与物(包括植物与动物)之间的隔阂,尤其是文化上的隔阂。

《狼图腾》可以说是中国电影史上第一部真正的以动物作为主角的大电影。影片以狼的生存作为主线,抛开了历史的拘囿,打破了占统治地位的狼性的负面形象,深刻地挖掘出了狼性性格的内蕴及其凶残、狠毒性格的成因。在对狼的生存状态、生存环境的历史变迁中对狼性的一种展示,同时也是在对狼性的观照中对人性的展示与深层思考。

以人与狼之间的相互对立、相互映衬为题材的影片在此之前已为数不少,然而此前的作品中大多以狼作为人性伟大力量的映衬物,居于从属、次要位置。然而在《狼图腾》中,狼是以主人翁姿态出现在作品中,而人类反而成为其配角。这是对创作方法的一种颠覆,是对飞速发展的工业社会的一种颠覆与解构。

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之后,随着社会的飞速发展、科技文明的不断进步,与之同步而来的是人的欲望的极度扩张与放纵,是对大自然资源与财富的毫无节制的破坏与掠夺,是人的道德沦丧与精神失落。在个人的私欲得以局部满足的同时,是自然物种的不断减少与灭绝。当作为邪恶化身的狼因现代工业车轮的碾轧而不断的失去栖息地以及人类的大量猎杀而导致数量骤减而成为国家保护动物后,有人开始反思,开始对人类的生存的困境有了一种深深的忧虑与恐惧,开始对社会、对现实、对自然、对人生表现出了一种更深层次的关怀。

狼与人之间的关系构成了《狼图腾》各种意义的源泉,其他意义都由此漫衍而来。影片开始之初,蒙古族牧民与狼在草原上和谐地生活了若干年。虽然彼此间也有矛盾与摩擦,但淳朴的蒙古族牧民总是按照“腾格里”的指示索取适度,保持着物种间的平衡。然而当“外来人”对草原予取予求时,草原原本的平衡开始打破,人与自然间的矛盾开始突显,而狼为了基本的生存也开始与人类产生了矛盾,互相威胁着彼此的生存。沉溺于贪欲的“外来人”为了满足个人的口腹之欲,将狼赖以过冬的黄羊抢掠一空,导致狼为了自身的生存而攻击蓄养的羊圈;被金钱利益蒙蔽了双眼人们,开着汽车、拎着猎枪,为了一张狼皮,“锲而不舍”地追逐着最后的几只狼。这时,狼变成了人,而人则变成了狼。狼死了,人也“死”了。狼的死亡,导致生态的失衡,导致自然对人类的惩罚。狼的死亡,是狼作为自然存在物悲剧的结束,同时也是人类的悲剧也开始了。《狼图腾》泼洒出一派对世界、对人类、对人类未来的悲情。而在这悲情的背后,隐藏的是影片更为热烈的对世界、对自然、对人类、对动物的前途和命运的忧虑与关怀。

文学评论家白烨在评价电影底本《狼图腾》时曾经说过:“姜戎笔下的草原狼,是生物的狼,也是人文的狼;是现实的狼,也是历史的狼。因之,这是一部狼的赞歌,也是一部狼的挽歌。”[3]此评论不仅仅适用于姜戎笔下的狼,同时也可适用于让·雅克·阿诺镜头下的的狼。电影通过对狼意象的剖析,可以从中体味出许多令人深思的人文话语:狼作为自然物种,其身上所体现出的勇猛、顽强的生命本能以及由此而派生出机智勇敢、团结合作、耐心等待等等精神,都是我们在社会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因素。但是现在,在滚滚的商品大潮的推动下,狼没有了,人的英雄、人的顽强、人的进取、人的忍性也没有了,人的美好品格和崇高的精神只能作为一种怀想而存在了。狼的赞歌,狼的挽歌,最终很可能成为人类自己的一段赞歌,一段挽歌。所以,我们的社会是需要狼的存在的,既包括自然意义的狼,也包括人文意义的“狼”。

狼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往往是贪婪、狡诈、阴险、狠毒的代名词。提起狼,人们脑海中涌现出的往往是厌恶的情感,中国近现代以至当代的文艺作品很少有狼的正面形象的出现。然而姜戎的小说《狼图腾》以及由此改编的电影开始摘下传统文化的“有色眼镜”,揭开狼性片面狭隘的历史外衣,欲洗涮千百年来狼性所蒙受到不白之冤,以客观公平的看待狼性。

狼作为大自然的物种之一,自种群的角度而言,与人类有着天渊之别。然而,从“齐物”的视角而言,狼与人类也可以说是自然界的平等物种,应该与人类一样,享有同等的生存的权利,并折射某种同人类相近的品性的光辉。

电影《狼图腾》囿于时间的限制,在对狼物种所具有的风采的揭示相较于原著小说来说相对篇幅较少。但是从有限的篇幅依然可以看到物种狼形象所折射出本性的风采。这种风采甚至具有一种人性的品德,这与某些丧失了人性而表现出负面“狼性”的人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狼是团结合作,具有团队精神的,在围捕猎物时,群狼合拢三面而留一口,以诱惑猎物出逃,从而最大限度的获取猎物;狼是勇猛无畏的,当狼群落入狗阵时,群狼破釜沉舟、孤注一掷,终于置之死地而后生;狼是聪慧的,在与对手的较量中,狼充分地利用气候、利用地形,将对手置于不利之处,以最大限度的保护自己或者族群;狼是高贵而充满尊严的,在面临死亡无所逃遁时,狼不屈不挠、视死如归;狼也是充满母性的,为了小狼崽的安全,独自出去将猎人诱入远方,这种伟大的亲情何逊于人类?正是这种以前文艺作品中很少涉及的狼性的美好以及浓墨淡彩地刻划出的狼性的不同风貌,使人耳目一新,精神为之振奋,从而产生感情上的共鸣与精神上的提升,展现出狼形象的多重内涵,使人们对狼性有了全新的认识。

其实狼性中的美好内蕴并非是本电影以及原著作者姜戎“发现的新大陆”。在我国传统文化典籍和西方文学中早有载录。《诗经·豳风·狼跋》以狼之形象赞誉周公“闻流言不惑,王不知不怨,终立其志,成周之王功,致大平”[4]。《礼记·玉藻》:“君之右虎裘,厥左狼裘”,以狼形象象征着英勇、神猛与力量。只是后来随着游牧民族对中原地区的不断侵扰,才使得中原地区的农耕民族对游牧民族产生反感,进而以游牧民族的图腾——狼,指代游牧民族,来宣泄他们的愤恨,使得狼在历史的传承中形成诸多负面意象。实际上,在如今的许多少数民族中,狼依然具有神圣的属性。如柯尔克孜族至今还有许多关于狼的信仰,他们认为狼是圣物,它的肉可以保佑妇女生育,它的拐骨挂在孩子身上,作为护身符,可以保佑平安;维吾尔等民族的日常生活中也保留着许多崇尚狼的习俗,如远行时要将狼骨带在身上作为护身符;产妇分娩后躺在新剥来的狼皮上;将狼的踝骨挂在婴儿摇篮上用以避邪,并希望婴儿能成长为勇敢的人;在木勺、乐器等器物上雕刻狼头等。塔塔尔族相信狼有非凡的超自然能力,至今乐于珍藏狼的后踝骨[5]。满族和达斡尔族、鄂伦春族、哈萨克族等一些萨满教也有崇敬黑狼的信仰,认为它是英勇无敌、嫉恶如仇、除恶祛暴的萨满护神与助手。

而在西方文学作品中狼性的神勇、英猛、健硕的意象更是一以贯之地得到了承传。从罗马神话中机敏、仁慈的哺育罗慕洛(Romulus)和勒莫(Remus)的母狼形象到杰克·伦敦《热爱生命》中狼与人所共同的对生命极限、韧度、顽强所展现出的震撼心魄的魅力到前苏联作家艾特玛托夫的《断头台》中所刻划的一对苦苦求生却连连不断地失去它们的“乐园”的草原狼顽强执著、不到最后决不放弃的求索悲剧,狼意象始终是以积极健康的形象活跃于文艺作品中。

电影的成功首先在于独特选材视角,避开了当今影视创作中选材过于集中、过于烂熟的范围,选择了一条较为冷僻的蹊径,打破了人们惯常的思维定势,吸引了人们追求新鲜变化的猎奇的眼球。然而这种冷僻又并非曲高和寡,让人在冷僻中感受到熟识。同时作者又在这种冷僻的熟识中注入人文的思考,加深了作品的主题内蕴。《狼图腾》多角度、多侧面地展示了狼意象的丰富性,使受众在产生情感上的互动与共鸣,并部分地改变了中国文化中狼意象较长一段历史时间上的单纯内涵,是值得进行深入思考的艺术现象。

首先,电影《狼图腾》颠覆了狼形象在普通受众接受美学中的原有意蕴。在汉民族的美学接受范围内,狼意象往往带有极为强烈的贪婪、凶狠负面色彩。与狼相关的词语大多呈现出贬义内涵,诸如“狼狈为奸”、“如狼似虎”、“鬼哭狼嚎”、“狼主”、“狼藉”、“狼外婆”等等。《狼图腾》颠覆了受众长期以来形成固有模式,从不同侧面,较为真实客观自文化人类学再现了狼作为一个自然物种所具有的种种自然属性以及所附加的历史学、文化学属性。正如评论家孟繁华在评价小说《狼图腾》时所指出的,这“在当代中国文学的整体格局中,是一个灿烂而奇异的存在:如果将它作为小说来读,它充满了历史和传说;如果将它当作一部文化人类学著作来读,它又充满了虚构和想象。作者将他的学识和文学能力奇妙地结合在一起,这就是作品的独特性。它的具体描述和人类学知识相互渗透得如此出人意料、不可思议。”[6]“横看成岭竖成峰”,从不同的角度进行关照《狼图腾》,可以得到不同的内核,狼意象及其所蕴含的文化也得到了全面而细致地反映。

其次,《狼图腾》由于其主题的多义性,题材运用的多样性,使得不同层次的受众可以得到不同的启迪与感悟。正如鲁迅所说:“一部《红楼梦》,道学家看到淫,经学家看到易,才子看到缠绵,革命家看到排满”。不同的受众看《狼图腾》可以看到不同的内容:动物学爱好者可以看到狼的生活、习性;植物学爱好者可以看到草原植被的变化;生态学家可以看到自然环境的恶化;文化人类学家可以看得到人性、狼性的异同;商业学家可以看到经营的谋略与章法等。海尔集团董事长张瑞敏曾经说过,“读了《狼图腾》,觉得狼的许多难以置信的做法也值得借鉴。”[7]歌唱家腾格尔则认为:“《狼图腾》是献给《天堂》里伟大母亲最美的情感、最柔弱的衷肠、最动人的恋曲……”[8]电影版《狼图腾》同样如此,不同的受众在观看影片时,根据个人的审美风格可以获得不同的审美感受。

最后,《狼图腾》展示了草原文化、游牧文化所具有的旺盛的生命了,唤起了受众在更深层次上的文化思考,在对狼形象的展示中“直逼儒家文化民族性格深处的弱性”[9]。《狼图腾》的主要拍摄场景是内蒙古大草原,这里世世代代生活着纯粹的游牧民族,从远古的羌族、犬戎、匈奴,直到现代的蒙古族,他们世代以狼作为民族图腾,作为民族精神的象征。这样的民族信仰形成了蒙古族强悍、进取、粗犷的性格特征。这些性格特征在历史的发展过程中随着民族的融合渗透在了中华民族和中华文明的骨髓中。然而,与游牧民族相比,儒家文化依然显得较为柔弱,正如影片中毕利格老人所说:“你们汉人骨子里就是怕狼,跟羊一样”。这话虽然有些绝对,但客观上来说也是有一定道理的。《狼图腾》所展示的游牧民族和草原狼身上所具有的勇猛、团结、执着等等特点,都是受众在思想上受到了一定的洗礼。当今在社会经济快速发展时期,竞争、合作、创新、团队,已经成为当今人们的共识。草原狼之所以在一次次的物竞天择中存留下来,其中最为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就有极强的“团队”意识、刚毅性格等。这是他们的取胜之道,也是当今“狼”现象引发人文思考的重要原因。

[1][2]http://www.chinadaily.com.cn/hqcj/xfly/2015-02-20/content_13262062.htm.中国日报网:《狼图腾》公映首日票房累计过亿网友抗议排片少.

[3]春秋.畅销书:趋于理智和平静[J].全国新书目,2005,(12):15.

[4]王志.周代诗歌制度与文化[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2:206.

[5]富育光.萨满教与神话[M].沈阳:辽宁大学出版,1990:19.

[6]汤哲声.中国现当代通俗小说赏析[M].苏州:苏州大学出版社,2011:196.

[7]杨林.团队精神[M].哈尔滨:黑龙江科学技术出版社,2011:2.

[8]姜戎.狼图腾[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04:封底.

[9]姜智芹.中国新时期文学在国外的传播与研究[M].济南:齐鲁书社,2011:2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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