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词对汉儒文化的继承与发展
2015-03-21蒋苏苓
蒋苏苓
(常州工学院,江苏 常州 213022)
纳兰词对汉儒文化的继承与发展
蒋苏苓
(常州工学院,江苏 常州 213022)
纳兰词内容多哀婉、感伤,有南唐后主的遗风,其中悼亡词最具代表性。纳兰词由真切自然到哀感顽艳,其风格的形成是由多种因素引起的,它包括词人的家庭身世、情感经历、花间词派的感染、李煜词风的影响等。可见,纳兰词不仅继承了汉儒文化,还丰富和拓展了词的境界。
纳兰词 哀感顽艳 汉儒文化 继承
纳兰性德的父亲纳兰明珠受到了汉文化濡染,他兼通满汉语言,崇尚风雅,是个重视子女教育且有远见的满洲贵族。纳兰性德出生时,满族入关建立新政权不久,纳兰性德籍隶满洲正黄旗,纳兰性德学习汉文化,正是在官方提倡攻读儒家经典,鼓励士人参加科举考试的大背景下进行的。纳兰性德成年之后,又先后结识了众多江南名士,诸如陈维崧、姜宸英等,在与他们的交往中,逐步感染了汉族文人风气,具备了汉族文人的气质。纳兰性德喜欢对月怀人、赋诗言情,因而纳兰词表现出对汉儒文化的继承和发展。
一、纳兰词的风格特点
纳兰在表现内容上是多姿多彩的,有写爱情的,有悼亡妻的,有歌颂友情的,有抒写自己厌世心绪的,还有怀古、咏物、描写边塞风光的。纳兰词在艺术风格是自然标格,别样清幽。王国维赞纳兰性德道:“纳兰性德以自然之眼观物,以自然之舌言情。此由初入中原未染汉人风气,故能真切如此。北宋以来,一人而已。”纳兰性德的词以真切自然、哀感顽艳为主,除此之外,纳兰性德的部分词作中也体现了浓郁香艳这一特性。
(一)真切自然的率真之性
纳兰性德的真性情赋予了他的词纯真率直的特点,“真切”与“自然”构成了纳兰词的重要特征,有此特征才能使他的词纯正性灵,纤尘不染。正如黄天骥先生所说的那样:“表现其‘自然之情’,是纳兰性德创作的立足点,正因如此,尽管他有时文心周折婉曲,立意新颖精巧,但人们依然感受到他感情的真朴,依然能够透过绮丽的衣装,看到诗人跳动着的赤子之心。”如“东风不解愁,偷展湘裙衩。独夜背纱笼,影著纤腰画。爇尽水尘烟,露滴鸳鸯瓦。花骨冷宜香,小立樱桃下”。纳兰性德的这首《生査子》写得轻灵跳荡,率真自然。尽管有些哀愁但还是让人感到欢悦。
(二)哀感顽艳的悲凉之情
纳兰词,在风格上凄婉又不失雄浑,在艺术手法上自然白描又不失其工巧,由此而高标清初词坛,被晚清四大家之一的况周颐评为“国初第一词人”。纳兰性德以词闻名,他本人十分欣赏李煜,他的词作也受到了李煜的影响,哀感顽艳的风格特点在他的词中表现得格外明显。在纳兰性德众多的词作中,最哀感顽艳的要数他的悼亡词,如他的名篇《蝶恋花》,纳兰性德对亡妻无法忘情,这份痴情,这份刻骨铭心,让人为之动容。纳兰性德用情太深,深深体现在他的悼亡词中,沉哀欲绝,令人不忍卒读。
(三)浓郁温软的香艳之风
纳兰词以凄婉幽艳、真切自然为主,但是细读纳兰性德词作,可以发现,在他哀伤悲戚的词作中也蕴含着艳丽温软的香艳成分。如描写闺中温馨融洽的场景:“泪湿红笺第几行,唤任娇鸟怕开窗。却更闲过好时光。屏帐伏看金碧画,罗衣不耐沉水香。偏翻眉谱只寻常。”这首词是纳兰性德回忆与爱人在闺房玩鸟、赏画、描眉等场景,词人将其描绘得惟妙惟肖,让人不禁可以感受到其甜蜜、温馨的生活。再如:“相逢不语,一朵芙蓉著秋雨。小晕红潮,斜溜鬟心只凤翘。待将低唤,直为凝情恐人见。欲诉幽怀,转过回阑扣玉钗。”这首《减字木兰花》不仅描绘的是与心爱之人相逢却不能言语的遗憾,而且将恋人那种娇羞婉转的风情传神地表现出来,色彩浓郁香艳。
二、纳兰词风形成的因素
贵族出身、帝王近臣、坎坷情路,奠定了纳兰词的悲情基调。此外,纳兰词受中唐以来文人词偏于多愁善感的传统的影响,从晚唐到两宋尽管每个词人的人生经历和个性不同,但他们的词始终保持着一种忧郁的特质,弥漫着“刻意伤春复伤别”的感伤基调,总是在倾诉着一种无常、无望,却步而又无告的人生痛苦和生命忧患,这一传统影响着醉心于词的纳兰性德。
(一)复杂坎坷的人生经历
纳兰性德的感伤悲愁与他家族的盛衰兴亡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清朝皇室与叶赫一族之恩怨,沉重的家族史对纳兰性德乃至他的词作都产生了很大的影响。纳兰性德出身豪门,但他二十一岁就进入宫中,伴随皇帝劳顿奔波,内心深处他厌倦官场和侍从生活,写下了许多痛彻肺腑,叫人读后怦然心动、恻然生哀的作品。纳兰性德的初恋纳喇氏,因选秀入宫侍奉君主,从此与纳兰性德天涯相隔,纳兰性德只能发出一声长叹:“一生一世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纳兰性德二十岁时,迎娶卢兴祖之女为妻。那时,卢氏十八岁,两人十分恩爱。只可惜,成婚三年,卢氏便亡于难产。这对纳兰性德来说,是极为重大的打击,令他伤情彻骨。其后纳兰性德的词风为之一变。其所谓“悼亡之吟不少,知己之恨尤深”。在悼亡词《青衫湿遍》中,惆怅、悲伤、孤寂、哀怨和凄凉纠缠在一起,难以割舍,令人黯然神伤。
(二)婉曲幽深的花间词风
纳兰性德自幼喜读《花间》词,一生钟爱《花间集》,他的词作也在潜移默化中受到花间词风的熏染。从风格来说,以温庭筠为代表的“花间词”在艺术上主要呈现两种特色:色调的软媚香艳和意境的婉曲幽深。两者相比较而言,花间词在人物心理揭示、意境境界塑造方面的特色,对纳兰词的影响更为直接和深刻。如《浪淘沙》:“清镜上朝云,素篆犹薰。一春双袂尽啼痕。那更夜来孤枕侧,又梦归人。花底病中身,懒画湘文。藕丝裳带奈销魂。绣榻定知添几线,寂掩重门。”这首词以客观的描写为主,以景寓情,含蓄而又风致,和花间词在意境塑造方面有着相通之处。
(三)烟水迷离的李煜词格
很多学者都将纳兰性德和李煜的词进行比较,尽管两人相隔七百多年,但是两位词人却有着很多相似的人生经历。他们都经历过国家或民族的战乱兴亡;都有着深厚的文学修养和敏锐的内心感触;都身处高位却渴望自由,偏爱天然;都选择用词这一文体来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和李煜一样,纳兰性德也时常采用借景抒情的艺术手法,如他的代表作《忆江南》:“江南好,怀古意谁传?燕子矶头红蓼月,乌衣巷口绿杨烟。风景忆当年。”烟雾缭绕处,诉说千年物是人非的光阴流转。他曾说:“《花间》之词如古玉器,贵重而不适用;宋词适用而少贵重。李后主兼有其美,更饶烟水迷离之致。”他充分吸收了李煜词的优点而形成了独特的词风。
三、纳兰词对汉儒文化的继承和发展
纳兰性德能够了解和学习汉儒文学,与他所处时代的特定环境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他出生在顺治时期,成长于康熙初年,这一时期朝廷推行“崇儒重道”的国策,提倡恢复经学、注重礼学,由此形成了一种提倡汉文化、重用汉族文人、促进满汉文化融合的良好风气。这一特定的时代氛围,为纳兰性德接受汉儒文化营造了良好的社会环境。纳兰性德对博大精深的汉文化情有独钟,他大量搜求、阅读、学习前辈词人的创作成果,自唐五代以来诸名家词皆有选择,但他更倾心的是“好观北宋之作,不喜南渡诸词家”。许多学者都认为纳兰性德受李煜影响最深,这不仅表现为他们有近似的风格,而且体现在纳兰性德极力推崇李煜词的“烟水迷离之致”,李煜词对纳兰性德词风的形成是有深刻影响的。
(一)题材类型丰富多样
纳兰词在表现自己的悲欢离合上题材丰富,有赞颂爱情的,有悼念亡妻的,有歌颂友情的,有抒写自己厌世心绪的,还有怀古、咏物、描写边塞风光的,等等,纳兰词题材类型的多样性与其所受的汉儒文化的影响是分不开的。早已暗淡的宋词在经历了明朝和元朝以后,却在纳兰性德的笔下焕发了新生,出现了“中兴”的局面,纳兰性德更是被称为“清词第一人”。这与他身上深度融合的满汉文化是分不开的。正因受到汉儒文化的熏陶,又兼有游牧民族的率真天然,才有了题材丰富的纳兰词。
(二)抒发真情高秀通脱
纳兰性德的词作笼罩着一种凄美的色彩,带有一种悲情的美丽。他的悼亡词哀感缠绵,沉痛欲绝;边塞词悲壮苍凉,清新婉怨;咏物词有的感叹繁华易逝,有的感叹身世的暗淡;即使赠送友人的词作也多写与失意文人的交往,饱含着凄苦悲愁之音。浓浓的悲音除了词人个人的身世、爱情等因素的影响外,纳兰性德对汉儒文化的继承也是不可忽略的重要因素。以悲为美成为中国词学的一种传统,更是一种审美追求。经过长期的积淀,汉文学逐渐形成了一种品味感伤、抒写悲愁的传统。
(三)艺术手法自然多元
纳兰性德所处的社会、文化氛围和个人的身世、经历等因素,形成了纳兰性德特有的崇尚汉文化心理,而这种文化心理结构的构成及其特质,又决定了纳兰性德的情感方式、价值取向和审美理想,决定了纳兰性德对既有的汉族文化的认同和接受。纳兰性德词作的残缺意象、以悲为美的艺术心理、真挚凄婉的艺术风格,受到了汉儒文化的影响。纳兰词尽管还存在香艳温软的色调,但更多摒弃了《花间集》旖旎华丽、绮靡侧艳的一面,而取其含蓄深婉、清丽疏淡之风。《饮水词》哀感顽艳,有南唐后主的遗风,而清代人周稚圭更直截了当地说纳兰性德是南唐后主李煜的后身。其实,纳兰词不仅继承了李煜真切自然、凄凉哀婉的词风,而且借鉴了晏几道、李清照等词作的特色,自成一格。
[1]纳兰性德.纳兰词[M].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
[2]刘红麟.浅论纳兰性德词风的形成[J].满族研究,2005(4).
[3]黄天骥.纳兰性德和他的词[M].广东人民出版社,1983.
[4]陈水云.清代词学发展史论[M].学苑出版社,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