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化表达的话语语用身份建构——以MICASE中的or something为例

邓兆红

(安徽科技学院 外国语学院，安徽 凤阳 233100)

泛化表达的话语语用身份建构
——以MICASE中的or something为例

邓兆红

(安徽科技学院 外国语学院，安徽 凤阳 233100)

泛化表达是一种高频使用的多词序列。本文从语用身份出发，以MICASE学术口语语料库中的泛化表达or something为例，分析了泛化表达在语篇特征、话语内容、言语行为方面的话语实践。在机构身份和关系身份相对稳定的学术口语中，泛化表达有助于交际者通过操控话轮转换、修正话语内容和调整言语行为的语力，建构适切的话语语用身份，满足当前语境下的交际需求。

泛化表达；话语语用身份；建构

近年来，基于真实、自然语料的语料库语言学的研究成果使泛化表达这一语言现象得到重视。泛化表达(general extender)是诸如and things like that，and stuff，or something之类的多词模糊表达(multiword vague expressions)，也是一种形式和句法相对固定的高频程式语，分为合取型(以and连接)和析取型(以or连接)两类。McCarthy认为，使用频率最高的泛化表达有and things like that，or something like that等[1]。

在意义建构中，泛化表达不是可有可无的，而是一种策略性的意义建构，可以在交际过程中创建互动意义、指示社交立场、表达细微但重要的语力[2]。合取型泛化表达可建构亲密关系，暗示还有更多信息可以提供，但因交际双方是群内人关系而无需真正说出来这些信息；析取型泛化表达暗示同类中的其他选择余地，或暗示提供的信息未必准确[3-6]。泛化表达是一种重要的语用资源，不仅能标记范畴和标记转述话语的结束，还具有多种人际社交功能，如指示社交立场、缓和话语(尤其是涉及评价的话语)、保留面子、建构主体间性、标记近似性、标记承诺程度、标记对某一群体的归属等[7-8]。

随着身份研究的深入，泛化表达的研究也开始与身份研究结合起来。有学者指出泛化表达使话语具有片段性，但这种片段性话语并非交际的中断，它隐含交际双方具有共享知识或共同经历的假设，标记双方的群内人身份[9-11]。现有泛化表达的身份研究多是从发话人的社会身份出发的，本文则拟从语用身份出发，分析泛化表达在话语交际中的身份建构。

一、语用身份

陈新仁提出了语用身份的概念，并详细分析了其特征、动态选择和话语建构[12]。语用身份是特定的社会身份在语言交际语境中的实际体现、运用甚至虚构，是语境化的、语言使用者有意或无意选择的自我或对方身份，以及说话人或作者在其话语中提及的社会个体或群体的他者身份。如：

(1)(语境：小李因为有事不能参加下午的会议，于是向担任院长的师兄请假)

a.“院长，我家里有点急事，下午的会能不能跟您请个假？”

b.“师兄，我家里有点急事，下午的会想请个假……”

例(1)中的a和b都是由小李发出的，但a和b激活的是不同的身份：a激活的上级与下级的职务身份，是典型的社会或机构身份；而b激活的是师兄和师弟这种同门身份，是典型的关系身份。显然，在选择对方身份时，“师兄”比“院长”更能拉近小李与院长的关系，请假的请求也可能更容易获得批准。当然，无论是“院长”还是“师兄”，都是来源于社会身份的语用身份。

(一)语用身份的特征

与社会身份相比，语用身份具有下列特性：(1)交际依赖性与临时性：语用身份随交际者以话语或其他方式(如眼神、手势等)发出交际而产生，随交际的结束而结束。(2)动态性和可变性：随着交际的推进，交际者可能会随交际目的、需求、情境的变化而调整语用身份。出于交际需要，一个人可能一会儿以其职业身份讲话，一会儿又以其家庭身份讲话，还可能以朋友身份讲话。(3)资源性：在交际中，选择不同的身份会对交际产生不同的影响，这是由身份的社会属性决定的。正因为如此，交际者为达到特定的交际目的而刻意选择特定的身份。从这一点来说，身份是交际者为达到语用平衡[13]、满足交际需要而使用的重要语用资源。(4)主观性和目的性：交际者在特定的交际阶段选择建构什么样的语用身份是一个主观性的决定。这种主观性甚至体现在交际者选择、建构一个未必与其社会身份相符的语用身份。语用身份的主观性与其目的性有关：交际者选择建构特定的语用身份，是为了(更好地)实现其交际目标。 因此在一定的交际场合下，特定交际者对语用身份的选择与建构具有策略性。

(二) 语用身份的话语建构

在Verschueren语言选择发生层次的划分[14-15]和Tracy话语实践的类型[16]的基础上，陈新仁提出了与身份建构相关的话语实践类型，包括语码选择、语体选择、语篇特征、话语内容、话语方式 、言语行为、称呼语、语法选择、词汇选择、语音特征、副语言特征。

其中，语篇特征、话语内容和言语行为的话语实践类型与泛化表达的语用身份建构密切相关。我们将从这三个话语实践类型出发，分析泛化表达对语用身份的建构。此外，有研究表明，or something(like that)(以下或简称or something)在模糊范畴标记中使用得最为普遍[10]，因此我们的分析以or something为例，语料均来自密歇根大学的MICASE(Michigan Corpus of Academic Spoken English)语料库。

二、 MICASE中or something的话语语用身份建构

(一)or something身份建构的话语实践类型

作为实现语用身份的词汇表达之一，or something与语篇特征、话语内容和言语行为有紧密的联系。

1. 语篇特征

语篇特征是指提示自己或对方身份关系的语篇或会话组织特征，如话轮转换行为等[12]。泛化表达or something常常作为话轮转换标记，出现在话轮转换关联位置，提示对方提供会话反馈或接过话轮，这在疑问句中尤为明显。如：

(2)(语境：12位学生和1位老师在讨论能量梯度线的计算方法。S1是教师，S3是学生)

S3:isn’t this that you want a, minus E-two over um...?[S1: well yeah ]①change in X or something like that?

S1:right but that’s the energy slope…

S3的机构身份是学生，S1的机构身份是教师，从机构规约来看，S3处于弱势。但我们从例(2)中可以看出，在S3说话的过程中，S1曾试图通过well yeah获取话轮，但未能成功。出于将自己意思表达完整的的交际需求，S3作为学生的机构身份让位于话轮控制者的话语身份，因此没有让出话轮，而是继续说下去，在最后以or something like that这个话轮转换标记提示话轮结束，对方可以接过话轮。

除了作为话轮转换标记进行话轮的交接之外，or something还经常用来进行会话修正，多表现为说话人在同一话轮中对信息的清晰度、精确度、连贯性、适切性进行自我修正[17]。例(2)中的说话人除了用or something like that进行话轮转换之外，也同时在对其前话语内容的准确性进行修正，表明对自己的话语命题或change in X表达的不确定(S3话语中的um...也表明了他对自己话语命题的犹豫)。

2. 话语内容

话语内容是指提示自己或对方身份的话语内容，如话题、信息、观点、预设等[12]。泛化表达常常与话语内容配合，凸显话语内容提示的在线话语身份。如：

(3)(语境：一群学生正在讨论SongofSongs一书中we rejoice and delight in you we will praise your love, more than wine这句话的的含义)

S10：I’ve also heard an interpretation that um, the Song of Songs was, like, about God’s gift of like love and sexuality and marriage to, to people…this whole theme and i- and i i don’t know one interpretation is just that, it was in there to show that, it was a gift for us or something.I don’t have references for that though.

说话人S10在阐释we rejoice and delight in you we will praise your love, more than wine的含义时，引用了她以前曾经听说过的一种理解。在以heard an interpretation 表明自己是在转述他人的解读后，又以or something表明自己对转述内容的不确定，进一步凸显了自己此时的转述者身份。

3. 言语行为

言语行为指提示自己或对方身份的言语行为，如批评、表扬、建议、宣告等[12]。or something往往用于表述类和指令类言语行为，主要为描述、断言、预测、猜测、转述、建议、请求、阐释等，用以在话语层面调整这些言语行为的语力，建构适切的语用身份。如：

(4) (语境：S2是教师，正与学生在咖啡馆中讨论他们写的论文。S2为学生S1的论文提出修改建议：将Crawford的论点作为某一部分的开头或结尾)

S2：... , right? this ties together the family, the old people, why there are, restaurants why there are, movie theatres right? that, malls are designed, to be social centers tied to, places where you buy things. so you really wanna look back at Crawford’s argument about, malls as sort of fantasy lands, um, to stimulate, consumer desire, right? and you wanna, use that, maybe to introduce this section, or to conclude this section or something. cuz that′s a really important argument.

建议是一种指令性言语行为，具有威胁对方消极面子的特征。建议言语行为一方面要最大程度地让对方受益，另一方面又要求说话人尽量减轻对听者消极面子的威胁。因此，要想达到交际目的，必须根据具体语境，采用合适的语言形式和恰当的礼貌策略[18]。例(4)S2表达建议的话语内容实现了他帮助学生的机构身份：教师；但与此同时， or something使他的建议更具有商讨性口吻，弱化了建议的强加程度。同时，or something也与前面的maybe呼应，表明S4在当下对于把Crawford的论点究竟是否作为开头也不确定，因此or something提供了另一个选择余地。这样，在照顾听话人S1消极面子的同时，S2扩大了自己建议可能被采纳的空间，维护了自己的积极面子。通过or something，maybe以及you wanna等表达，S2凸显了“建议提出者”的在线身份，而且将学生S1的身份建构为一个“意见寻求者”和“意见决策者”，而不仅仅是“学生”和被动的“建议接受者”。

(二) MICASE中or something建构的话语语用身份

MICASE是由密歇根大学开发建立的学术口语语料库。学术口语是一种机构话语，交际者的机构身份和关系身份相对稳定，但机构话语也具有日常会话的特征[19]。学术口语中，交际者的话语身份具有明显的语用特征，泛化表达的高频使用即是学术口语中交际者身份选择的词汇表现。本节我们以MICASE中一个含有or something的多话轮片段为例，分析其在话语交际中对语用身份的动态建构。

(5)(语境：密歇根大学的四个本科生正在Espresso Royale咖啡屋讨论他们的论文。S2告诉大家Frank Erikson已经看过了他的论文，S3于是说她要与自己的导师联系一下，看她夏天是否在密歇根；如果不在，不知是否能让Frank评阅她的论文。于是问S2 Frank夏天是否在密歇根)

1 S3:well, I mean,do you think it’s okay if i wa- t- were to do a paper that didn’t have an advisor? like she didn’t end up reading it or?

…

2 S2:could y- could you email it to her?or something?

…

3 S2:yeah that’s what he’s been saying a lot is?[S3:right]?that like?it’s gotta be like h- kinda hands-on?or something[S3:right?]like that.so,[S1: yeah ]i mean, she’s really hard to work with like she was just like y- i m- she’s just very vague and like you can’t pin her down…

4 S1:are do you think that your um, like your research packet is gonna be like useful to these businesses too? like you might want to give them a copy of it or

…

5 S2:…maybe like the final cumulative results will be given to them or something.[S1: yeah]but for example like the thing i wrote last year, it was given to this, Eastside Industrial Council that included most of the businesses we interviewed so they inadvertently got it.

例(5)中，说话人S1、S2和S3的机构身份都是学生，且关系身份都是同学，但随着话语交际的展开，当前语境的交际需求发生细微的变化。为了满足这种动态变化的交际需求，S2使用了三个or something (like that) 来微调话语身份。

说话人的身份选择与建构是由其当前语境下的交际需求驱动的。互动情境中的交际者具有至少下列交际需求：行事需求、人际需求、美学需求、省力需求。其中，行事需求和人际需求对语用身份选择的影响最为明显[12]。

在第2行，S2既要回答S3提出的问题(行事需求)，又要顾及听话人S3和说话人自己的面子(人际需求)。为了满足这两个交际需求，S2通过提出建议委婉地否定了S3的想法，此时其话语身份是问题回答者和建议提出者。但正如我们在分析例(4)时所指出的那样，建议是一种威胁面子的行为：一方面，建议干预了对方的行动自由，可能威胁对方的消极面子；另一方面，如果建议被拒绝，就会威胁说话人的积极面子。面对这一人际需求，S2适切地在建议之后加上了or something，为通过电子邮件联系导师提供了其他选择的可能性，将究竟用何种办法联系导师的决定权交给S3，这样，S3的身份就由被动的“建议接受者”微调为主动的“行动决策者”了。同时，由于选择余地扩大了，建议被拒绝的可能性也就相应降低，说话人的积极面子也更有可能得以保留了。

第3行中， S2在向同学抱怨与导师合作过程中遇到的困难。这里的or something like that对话语内容加以修正，后面的话语修正标记语I mean，以及I mean后面更为明确的描述，如hard to work with，just very vague，can’t pin her down，使得or something like that前面对导师进行描述的话语意义更加明确。此时，S2的话语身份是一个描述者，但or something like that和I mean及后面的修正内容也凸显了S2的另一个语用身份：话语内容精确性的评价者。

第5行中， S2在回答S1关于研究结果是否提供给相关企业的询问。由于S2是跟导师一起做的项目，在满足回答问题这一行事需求的同时，S2又同时受到无权决定是否能够将研究结果提供给相关企业这一现实的制约，促使她在对项目结果的处理方式作出判断时，以or something这一语言形式表明该事件可能发生，但她不确定。从for example后面的话语内容也可以验证，S2是在根据以往经历的类似事件的结果加以推测，建构的是评估者的身份。需要指出的是，or something往往反映了实施某一行为的权利、某一事件发生的可能性和偶发性等社交因素对说话人的制约，说话人也会通过词汇选择凸显自己这一受制约的身份，S2话语中的maybe与or something即凸显了这种无权决定项目研究结果的语用身份。

通过对例(5)的分析，我们可以发现同一个说话人S2的多种身份：她的机构身份是学生，她与交际对象之间的关系身份是同学，而她建构话语身份则呈现出动态的多样性，有问题回答者、建议提出者、描述者、评价者和评估者。这些身份的建构过程中，or something都起到了协调和凸显相关身份的作用。

四、结语

在话语交际过程中，or something等泛化表达在话语实践层面可以操控话轮转换、修正话语内容和调整言语行为的语力。同时，泛化表达有助于说话人根据实施某一行为的权利、某一事件发生的可能性和偶发性等社交因素的制约，微调自己、对方或他人的身份，建构适切的话语语用身份，满足当前语境下的交际需求。

[注 释]

①方括号及其中话语表示来自非话轮掌控者的反馈语及其获取话轮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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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Construction of Conversational Identities with General Extender——A Case Study of or something in MICASE

DENG Zhao-hong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Anhui Science & Technology College, Fengyang Anhui 233100, China)

General extender is a kind of frequently used multiword sequence. Basing on pragmatic identity, this paper uses or something in MICASE as an example to analyze the conversational practice in terms of textual features, related content, and speech acts. It is found that in academic spoken English, where institutional identities and relational identities are relatively stable, general extenders can help to construct conversational identities dynamically, slightly adjusting communicators’ existent identities in order to satisfy the goal of situated communication.

general extender; conversational identities; construct

2014-12-11

安徽省教育厅人文社科重点研究项目(SK2013A055)。

邓兆红(1973- )，女，安徽六安人，安徽科技学院外国语学院副教授，从事语用学研究。

H315

A

2095-7602(2015)03-0072-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