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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军长征与川西北少数民族地区的社会变迁

2015-03-20刘永国

长春教育学院学报 2015年14期

刘永国

刘永国/四川阿坝师范学院思政部副教授,硕士(四川汶川623002)。

红军从1935年4月到1936年8月在川西北少数民族地区转战、留驻长达16个月之久。在此期间,红军领导川西北少数民族地区群众创建了川西北根据地,进行了艰苦卓绝的军事斗争,开展民族工作,深入广泛宣传、动员群众,建立苏维埃政权,实行土地革命,发展经济,这无疑对发展缓慢的川西北少数民族地区的社会进步产生了巨大影响。本文试图对该地区的社会变迁作一探讨,以求深化对红军长征史和川西北少数民族地区发展史的研究。

一、红军入境前川西北少数民族地区的社会状况

由于自然环境恶劣,交通条件落后,迷信盛行,尤其是旧中国历代统治者对少数民族地区采取民族歧视政策,疏于推动社会进步,导致川西北少数民族地区政治、经济、思想文化、社会生活各方面的发展都非常缓慢,尚处于封建制或封建农奴制阶段。

(一)政治状况

红军入境前,川西北少数民族地区由“四川松理懋茂汶屯殖督办署”管辖,但基于地域、自然、历史等因素,政治发展极不平衡。在羌区和部分藏区,如汶川、茂县、理番、懋功以及松潘的东部、南部地区,由于清末就废除了土司制度,同时受到汉族地区文化影响较大,虽在基层普遍实行了团甲制,但仍然存在土司制度的残余。在过渡地区实行屯守备制,如懋功、绥靖、崇化、抚边和理番、松潘的部分地区,守备是全屯的最高统治者,屯的基层组织以村寨为单位,设有寨首,管理寨内事务。[1]在藏族聚居区,封建农奴制依旧实行世袭等级制和政教合一的土司制,建立起“土司—头人—小头人—寨首”一整套政治管理体制,对农奴实行世袭的残酷统治。由于封建地主阶级和封建农奴主阶级垄断了政权,各族群众被剥夺了参与政治的权利,政治地位非常低下,生活形同马牛,[2]毫无民主、自由可言。

(二)经济状况

在川西北少数民族地区,主要有封建地主经济和封建农奴经济两种经济形态,土地高度集中于封建地主阶级和封建农奴阶级手中。如,在红军来之前,汶川全县土地的百分之七十被藏族索土司和豪绅地主占有。[3]产业结构以农牧业为主,有少量手工业,商业不甚发达,商品交换不多,在一些藏族聚居区甚至是原始的物物交换。农牧业的生产力极其低下,农业生产刀耕火种,农耕地多种鸦片,粮食产量严重不足,亩产仅一百斤左右。[4]在牧区,牧民随畜迁徙无常,逐水草而居,过着游牧生活。[5]总之,川西北少数民族地区的经济完全是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现代产业是一片空白。

(三)思想文化状况

由于经济凋敝,交通不便,文化教育落后,川西北少数民族地区严重缺乏与文化相对发达的地区文化交流的物质基础。同时,传统形成的根深蒂固的迷信与偏见及严重的精神奴役,使川西北各族群众普遍处于闭塞无知、愚昧麻痹、对土司头人的诚惶诚恐之中,[6]对民主、自由、翻身求解放更是闻所未闻。更由于旧中国历代反动统治者实行民族歧视、民族压迫政策及国民党军阀的欺骗宣传和挑拨,川西北少数民族地区各族人民对共产党、红军的政策、主张几乎不了解,政治尚未觉醒,从而加深了对共产党和红军的隔阂。

(四)社会生活状况

封建军阀和地主、土司对各族人民的残酷统治,使川西北少数民族地区成为民族矛盾和阶级矛盾的焦点,其中既有汉族农民与汉族地主之间的矛盾,又有藏族下层百姓与上层统治者之间的矛盾,还有少数民族与推行民族歧视压迫政策的地方军阀势力—屯政当局之间的矛盾。[7]在这些矛盾交织的情况下,社会上袍哥码头林立,土豪横行,[8]长期陷于战火连绵、械斗不休、抢劫层出、仇杀不断的悲惨境地。[9]再加上烟毒遍地,疫病流行,各民族人民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挣扎在可遭任意杀戮与饥饿、疾病的死亡线上。[10]

二、红军在川西北少数民族地区的主要活动及引起的社会变迁

红军除了进行军事斗争外,还创建了川西北根据地。在根据地内,红军开展民族工作,深入广泛宣传动员群众,建立苏维埃政权,实行土地革命,发展经济等。红军上述各项活动,引起了川西北少数民族地区的社会变迁。

(一)政治变迁

1.中国共产党首次在川西北少数民族地区开展活动。红军长征进入川西北少数民族地区后,开始了党在该地区的历史。此间,党和红军先后建立并开展实际工作的有中共西北特委和川康等3个省委、中共茂县县委等14个县(特)委、数十个区委。同时,在格勒得沙共和国境内还建立了藏族历史上第一个革命政党—格勒得沙革命党。各级党组织在建立政权、动员群众,开展土地革命,进行武装斗争中,发挥了核心领导作用,使川西北少数民族地区第一次有了深入社会基层的现代政党组织,有力地促进了该地区民主政治的发展。

2.建立新政权,确立民主政治制度。在川西北根据地内,红军帮助各族群众建立了省县区乡村五级苏维埃政权,尤其是建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省级少数民族政权—格勒得沙共和国以及其下的各级人民革命政府,摧毁了代表封建地主阶级和封建土司利益的、实行团甲制和屯守备制的地方政权和土司制度。根据地各级苏维埃政权代表各民族群众的利益,取消一切剥削和压迫,实行民主政治。各地苏维埃政权的成员,必须通过召开工农兵代表大会讨论、提名、选举产生,必须是贫苦的工人、农民、红军代表才有被选举的资格。工农苏维埃特别强调自身的阶级性、纯洁性,曾明确提出:“苏维埃要穷人当委员”![11]苏维埃政权的建立和民主政治的实行,完全取代了封建农奴主和封建地主势力的统治权,使根据地人民群众第一次有了代表自己利益的政权,第一次实现了当家做主的政治愿望,第一次掌握了自己的命运,第一次有了表达自己意愿的权利和机会。

3.镇压反革命,打击封建政治势力。为巩固川西北根据地,红军帮助苏维埃政权开展打击土豪劣绅、镇压反革命的斗争。其政策,一是对反革命头目与现行犯必须严厉镇压。二是地主、富农参加革命活动者,必须遵守苏维埃法令,接受群众的监督。三是反动首要分子缴枪投诚并能破坏反动组织者,可免除死罪或免刑,主动者有赏。凡反动军官、团总、队长和反革命侦探等缴械投降,在火线上倒戈或擒获反动长官,携其机密和物品来降或口头揭发者,准予免罪并加以奖励。四是凡穷苦工农被反革命头目威胁欺骗参加反革命组织但没有积极行动者,可改过自新,仍旧享有公民权利。五是凡白军的下级军官和士兵以及白色团防队成员缴械投降者,一律免罪并予以奖励。并强调,对那些民愤大、作恶多端的土豪劣绅、惯匪、恶霸,要严厉惩办。[12]根据这些政策,各地有力地打击了封建势力,树立了苏维埃政权和人民群众的权威。如,红军和苏维埃彻底废除了茂县境内土司的一切封建特权,把残存的土司制度连根拔除,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从此,再也没有人敢在茂县恢复土司制度了。[13]

(二)经济变迁

1.实行土地革命,变革土地所有权。各地苏维埃政权为了摧毁封建势力的社会基础,满足各族群众对土地的要求,发动群众开展了土地革命。基本做法是,先划分阶级成分,分为赤贫、贫农、中农、富农、地主;然后,没收团总、地主、土司、头人以及一切反革命分子的土地和财产,按照实有人口平均分配,土地分配后确认土地所有权。随着土地革命的深入发展,川西北根据地的大部分土地所有权转移到了各族人民群众手中,使他们成为土地的主人。如,茂县黑虎乡羌族贫民余元配、白成钢、白成明等户,都分得了一斗多用种量的土地(相当于十多亩);[14]汶川县耿达乡的王运清分得土地二十五亩。[15]

2.发展现代产业,改变经济结构。为保证军需和民用,红军在转战、留驻川西北少数民族地区期间开办了一些工厂,主要为部队生产弹药、枪支和被服,修理枪械。

在茂县,红军在马蹄溪设置兵工厂,生产刀矛、子弹、手榴弹和维修枪械。苏维埃在二木若乡建立小型工厂,组织羌族皮匠30余人,为红军缝制羊皮褂千余件。红军没收了张家的“易生庆”货栈以及拥有300余名工人、数十台机器的民生工厂,动员了30多名工人复工。该厂为红军纺线、织袜和绑腿,开工50多天就生产了毛袜4000余双、毪子绑腿1600余双。

在理番县,红四方面军总部设有兵工厂,制造步枪、子弹、手榴弹和“六0”迫击炮弹。红四方面军各部队在通化、甘溪、薛城等地设有兵器修理厂和手榴弹装配厂。在薛城,红四方面军设有某部被服厂和缝纫厂。

在大小金川根据地的绥靖,为了解决军需给养,安排好人民的生活,红军开办了金川历史上的第一批工业:在老街陕西会馆办起了“炸弹炸药厂”;城隍庙办起了“军械、军备修理厂”;湖广会馆办起了“制鞋、被服厂”;沙耳办起了“土盐厂”;在城厢乡安顺村马永平处办起了小型“发电厂”;老街办起了“制币厂”等。在崇化地区还办起了“军械修理所”。[16]

红军和苏维埃政权建立的工厂,虽然都是为军队服务的军工厂,而且规模都不大,但这些工厂的出现,表明川西北少数民族地区开始有了一些零星的工业生产,改变了长期以来单一的农牧业经济结构。

(三)思想意识变迁

1.消除民族隔阂,认同红军主张。经过政治宣传和教育工作,少数民族群众消除了对红军的隔阂。他们亲身体会到红军是真心诚意为人民群众办好事的队伍,红军与少数民族群众是一家,很多人对红军的态度更好了,喜欢接近红军,常和红军指战员们谈话,问这问那,毫不拘束。[17]进而,在各级苏维埃政权的组织下,各族群众以各种途径开展了声势浩大的援军活动,帮助红军顺利实现了出川北上的战略目标。随着民族隔阂的消除,社会交往的扩大,少数民族群众打破传统习俗愿意与红军干部、战士通婚。“中共大金省委”书记邵式平和宣传部长李中权等六位负责同志带头与当地藏族姑娘杨秀英等人结婚,克基与妇女独立团警卫连唐连长结婚。[18]

2.民主意识高涨,积极参与政治。苏维埃政权的建立和民主政治的确立,为川西北少数民族群众参政搭建了平台,同时,政治宣传和教育唤醒了他们的民主政治参与意识。以金川地区三个县级苏维埃政权机构组成人员的统计为例,说明少数民族群众参与政治的情况。绥靖县苏维埃政权机构共17人组成,其中,1人为红军干部,其余16人为本地人,占总数的94%;妇女7人,占总数的41%;崇化县苏维埃政权机构共8人组成,全是本地人,妇女2人,占总数的25%;周山地区苏维埃政权机构共8人组成,全是本地人,妇女2人,占总数的25%。[19]以上数据说明,民主政治参与意识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激发,政治参与的积极性空前增强。

(四)社会生活变迁

红军在创建川西北根据地的过程中,除了建立各级党组织和政权外,还建立了游击队等地方武装和农会、农会、妇女会、青年团、少共先锋队、儿童团等群团组织。在金川时期,组建了喇嘛教改进会、番民联合会以及格勒得沙姐妹团。这些组织除了支援红军外,主要是负责维护地方秩序、组织群众和移风易俗,使根据地内社会生活井然有序。如,在金川,各级组织的建立结束了绥靖、崇化地区恐慌和纷乱的局面,穷人扬眉吐气,斗志昂扬,整个局面初步打开。[20]在懋功,游击队、妇女队、儿童团等革命团体有力地维护了贫苦人民的利益,维持了全县社会治安。全县出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社会风尚,人民群众第一次尝到了“自己当家做主”的甜头。[21]

综上所述,红军长征为川西北少数民族地区带来了一场翻天覆地的社会变迁,注入了现代性因素。虽然,随着红军的北上和根据地的消失,川西北少数民族地区又回复到旧的社会局面,但红军长征所引起的社会变迁,为后来川西北地区的解放和社会进步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1]中共阿坝州委党史研究室.中国共产党阿坝州历史(1935-2006年)[M].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2011.23.

[2][8][16][18][19][20]中共阿坝州委党史工作委员会办公室:阿坝州党史研究资料第11期(内部资料):红军长征过金川[C].1984—09.5,6,40,42,90-92,39.

[3][15]中共阿坝州委党史资料征集小组办公室:阿坝州党史研究资料第1期(内部资料):红军长征过汶川[C].1983—05—01.21,21.

[4]中共阿坝州委党史工作委员会办公室:阿坝州党史研究资料第8期(内部资料):红军长征过马尔康[C].1984—03.3.

[5][9]中共阿坝州委党史资料征集小组办公室.阿坝州党史研究资料第7期(内部资料):红军长征过阿坝县[C].1983—12.2,8.

[6]陈学志,范永刚.红军长征过阿坝论文选编(内部资料)[C].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文物管理所编印,2007,169.

[7][21]中共阿坝州委党史工作委员会办公室..阿坝州党史研究资料第12期(内部资料):红军长征过懋功[C].1986—08.6,42.

[10][11][12][13]中共阿坝州委党史资料征集小组办公室.阿坝州党史研究资料第5期(内部资料):红军长征过羌寨[C].1983—10—20.2,40,44,45.

[14]中共四川省委党史工作委员会.红军长征在四川[M].成都:四川省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86:375.

[17]中共阿坝州委党史工作委员会办公室:阿坝州党史研究资料第10期(内部资料):红军长征经黑水 翻越雪山去草地[C].1984—05—23.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