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炒凉粉

2015-03-19张君燕

散文百家 2015年2期
关键词:二毛尖儿麻酱

●张君燕

立冬之后,天气转凉,傍晚的街上已少有人行走,只有几个不怕冷的孩子在街上追逐打闹。忽的,就有一声吆喝在微寒的风中传开:“凉粉焦,凉粉焦”……声音沙哑而悠长,每一个字之间都隔着两三个节拍,似一滴墨水在宣纸上慢慢洇染。接着便有一辆亮着昏黄灯光的三轮车远远行来,速度极其缓慢,仿佛好久才向前挪动一点,让我们这些端着碗站在寒风中的馋嘴孩子急得直跺脚。

那时物资匮乏,实在没有什么花哨的零食填补年少的肠胃,炒凉粉则是寒冷的冬夜里唯一的一点温暖和诱惑。我们这里说的“凉粉”,是用豌豆淀粉和绿豆粉做成的。把粉和水按比例调成稀糊,倒入烧开水的锅里,快速搅拌成透明糊状,然后倒入瓷盆中完全晾凉,最后就变成了米黄色的宛若果冻一样的凉粉块。吃的时候,把凉粉切成薄薄的四方方的小块,放在抹了油的平底锅里煎炒,出锅时淋上蒜汁、麻酱,那香味简直是绝了。它横冲直撞,极其霸道地钻进你的鼻孔、耳孔,甚至身上每一个打开的汗毛眼里。仅仅闻着,就是一种享受。

我和小伙伴们最喜欢吃二毛爷爷的炒凉粉,也就是那个把吆喝喊得抑扬顿挫像戏曲一样动听的二毛爷爷。炒凉粉看似简单,但对火候的把握却要求得十分严格。火候不到,凉粉吃起来软塌塌的,没嚼劲;火候过了,凉粉会完全失去水分,味同嚼蜡。二毛爷爷则能炒得恰到好处,吃起来外焦里嫩,特别过瘾。每次听到二毛爷爷拖着长音的“凉粉焦”,我的眼前立刻就出现了淋着麻酱、炒得焦黄的凉粉。

那时的炒凉粉一块钱一份,堆在小碗里高高地冒着尖儿,散发出浓浓的蒜香味儿。每次听到吆喝声,我和小伙伴们就急着往家里跑,拽着大人的胳膊讨来一块钱,顺手拿上一个小碗便冲出来,站在门口踮着脚尖等二毛爷爷慢慢地靠近。闻着空气中隐隐的香味儿,听着二毛爷爷独特的吆喝声,每一分每一秒的等待都觉得是一种折磨。吃的次数多了,我和小伙伴们竟发现了一个“诀窍”:虽然炒凉粉是一块钱一碗,但有的孩子若只有五角,二毛爷爷也会给盛上半碗,这半碗没有一碗多,却也冒着尖儿,如此,两个半碗加起来,要比买一碗还要多一些。于是,二毛爷爷再来的时候,我和小伙伴们便商量好了似的,拿上两个小碗,一个碗里盛五角钱的。二毛爷爷不说话,只是笑着,用铲子把炒好的凉粉盛到碗里,在我们热切的目光中,二毛爷爷往往会多添一点,金灿灿的凉粉便堆得像高高的小山。如此,我们的快乐也似乎一下子放大了好多倍。每每不等回到家,我们就会迫不及待地用手捏起一块丢到嘴里,然后烫得挤眉弄眼,互相大笑着却仍不舍得吐出来。

直到多年后,再回忆起二毛爷爷脸上宽厚慈祥的笑容时,我才明白二毛爷爷当初的善良和仁慈,尽管我和小伙伴还因此在背地里嘲笑过他无数次。如今,二毛爷爷已不知身在何处,曾经那么诱人的炒凉粉也渐渐地淡出了我的记忆。偶尔吃到,却也只剩下鼻孔里的蒜香味儿,嘴里的凉粉再不是从前的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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