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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上海包探的社会形象研究

2015-02-22徐笑运

常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5年5期
关键词:工部局租界职业

徐笑运

(安徽师范大学历史与社会学院,安徽芜湖241000)

“包探”一词原多现于侦探小说之中,呼于市井小民之口。清末民初,文风日盛、报社兴起、小说渐繁,作为现实产物的包探群体,由于自身职业及角色的复杂性、另类化,成为社会专案新闻及坊间侦探小说中频繁出现的人物形象。最早对包探进行研究的是,晚清侦探小说的拓荒者周桂笙,在本土化侦探小说的创作中,“致力于刻画中国‘包探’与西方侦探之别”[1],倾注更多文学形象的塑造。而对包探社会形象的研究,学界尚未有所深入,包探职业来源及其特点为何?如何游刃于警民之丛,奔走于华洋之间?时人对该职业又持怎样的看法?诸多问题值得探讨,笔者仅从社会文化的视角,对其做若干窥见梳理,以期对上海租界史的研究起弥补之效。

1854年沪上西人,组织成立自治行政机构公董局,俗称“工部局”, “英美二界,合为一局,法界别设”[2]362-363,各工部局建立独立的警察、法庭、监狱等机构,进行市政建设、征收赋税、治安管理等行政活动,成为实质上的租界市政府。工部局下设警务处,管辖巡捕房和侦探队。作为执法勤务机构,巡捕头目由租界内洋商公举产生,“分派各种职司,如修填道路、巡绰街市、解押人犯、救火卹灾等事”[3]77,捕员任职后,便从事社会公益事业,行使警察职能,起到管理社会治安、维护租界秩序的作用。包探作为一种特殊的警员职衔,俗称“包打听”,为工部局雇用,是巡捕房雇作专探消息、搜集线索、协助破案的侦缉群体,不仅为巡捕房特有之角色,而且为上海租界独有之群像。

一、“用个人为包打听”——职业来源与形成

(一)西国警务体系的仿制

在采用整套西方管理机制的租界中,巡捕房制度的创设,发挥着警卫租界治安、维持社会秩序的功能。为了协助破案,提高侦缉效率,工部局套用西法,雇用包探侦查案情。时文有记:“西国有所谓包探焉,凡一切幽隐难明之事件,离奇诡异之案情,一经包探之手,无不立破者。”[4]6020—6021包探这一特殊的警员群体,在西国警务系统中已是不可或缺,规模既成。而效仿西法管理建构的租界,自然将这一套警务体系仿制而来,因此,包探便成为租界时代下的新式之物。曾受聘担任《申报》主笔达二十余年的黄协埙有记:“包探专司缉访租界内事”[5]441。旅沪多年的文人葛元煦亦有“包打听专探各事”[3]113的记载。可见,包探作为一种新式职业,取法西国,专为缉查探访租界内案情消息而设,因专探各事,故俗语呼作“包打听”,这一称谓由之而来。

(二)旧式衙门捕快的演化

包探职务虽仿制西国,但其职员组成,却与中国旧时衙门里的捕快有很大关系,时论有记:“中国向无包探,旧有者惟捕役。”[4]6021中国本来没有包探一职,租界管理下,工部局或是聘用外籍侦探,或是选调旧式捕快,训练演变为这种特殊身份的警员,故上海租界内的包探具有西方侦探本土化的特点。寓居沪上多年的袁翔甫,索性界定为“包探原来捕快同”[6]251。旧日衙门里的捕快,除了身负缉捕犯人、送交衙署、关押入狱等职责,还兼有刺探案情之长,职能而言,两者存在明显的共同点。李默庵《申江杂咏》中言及包探,亦有“吾忆前朝刺事人”[6]186的记载,道出包探具有捕快传统特点的部分事实,旧日捕快是在衙门里当差,而今为工部局雇用,职属机构虽发生转变,但职责权限仍有所保留。《上海杂志》中对包探有过详实记载“包探即中国之捕快也,有西人有华人……向来华人之承充此役者仅数人,今则英、法、美各界不下数十名”[7]44。包探之职类似于旧时衙门中的捕快,巡捕房制度虽是效仿西法建立,但在雇用西籍侦探的基础上,还招募华人捕员,发展至后来,雇用华人之数有渐长趋势,可见包探阶层在本土扩充之现象。

比较两者,捕快系县衙编制,包探则为工部局雇用,皆为职司人员,且均具备刺探案情、协助破案的职能。但两者又有明显的区分:首先,表现为职业的隐匿与公开化程度,捕快均着统一号服办案,与百姓身份以示区分,包探既身为耳目与眼线,出入公共场合,应着便服与民无异,这就是包探与捕快办案作风上的差异;其次,在执行缉查任务时,相较旧日衙门里的捕快,包探的权限更为宽泛,《老上海》中有记“包探等上差时,亦一律给予手枪”[8]74作防身或缉捕之用,可见包探出勤时荷枪实弹,戒备意识森严,比之旧日捕快,其独立办案的作风更为显著;而最为不同的是,两者社会地位的区别,时人有论旧日衙门的捕快,“其业最贱,专缉贼盗,不与他事,裨益于地方社会者甚微”[4]6021,亦如俗语“捕快多为贼出身”所言,旧式捕快社会地位的微贱,文人多流露出不齿之态,而逐随租界而生的包探,因其职司工部局,仰仗洋人威势,不论其工酬薪金抑或社会地位,均居衙门捕快之上。

(三)租界治安秩序的维护

租界中盗风猖獗是包探群体产生的现实原因。华洋夹居、五方杂处的租界既是文明新风之标,又为藏污纳垢之所,三教九流之徒,无赖拆梢①之党遍布市井,不难想象“沪为五方杂处之区域,作奸犯科之宵小胥以此为逋逃薮”[6]24的情形。竹枝词对此有记载,“杂处华夷夹渭泾,拐人盗物渺无形”[6]441道破租界之中,奸贼盗窃、坑蒙拐骗等案件层出不穷的现象。时人甚至讥评道“无奇不有是洋场,妙手空空着实忙。挥霍尽从扒字出,绅通会串像文章。”[6]13足见租界内盗风日盛,而“申江扒手最猖狂,镇日途中攫物忙”[6]251直接描绘出光天化日下小偷小摸窃案之猖獗。巡捕房为了破获此类案件,安插包探于市井闹街、巷里楼内,用作探听各事的眼线与耳目。竹枝词中“幸亏巡捕房方便,用个人为包打听”[6]441一语,言浅意明地肯定了包探职业设定的必要性。

以缉查各事为名,协助办案为实的包探群体,虽取法西国,但其人员组成结构,除了有工部局雇用的洋籍侦探,还包括旧式衙门中的捕快,故包探职业既具备西方侦探的特点,又有传统捕快的色彩。于特定历史条件下,在维持租界内的治安与管理中,该群体发挥着重要的特殊作用。

二、“日坐街头消息通”——职业行为与特点

(一)公开场所中隐匿身份

包探们游走于警署民里之丛,出入于华民洋员之间,其职业活动最大的特点是,公开场所中隐匿身份、包探各事。辰桥《申江百咏》对其职业活动特点,较为形象地作诗叙实:“‘日坐街头消息通,包探隐匿在闻风。穷乡僻壤人难至,万事皆操掌握中。’自注:包探,为此业者每日在茶肆酒馆中探听消息,无论何事,一经包去,无不水落石出。”[6]173为达到破案的需要,包探多隐匿在街头闹市、茶楼酒馆,乃至穷乡僻壤等场所,探听消息、布下耳目、广搜线索,无论大小案件,一经包探涉足受理,定能破获。有捕房耳目之称的包探,专探各事是其职业本能,时人所言:“若包探必施其入虎穴得虎子之手段,以穷其源流。”[4]6021这种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活动特点,使得盗贼窃党防不胜防。能够于公众场合中隐匿身份、探听多方消息,既是包探职业最为显著的特点,也是其本领自强的一面。

《老上海》中有详记沪上俗语一节,提及巡捕房中的包打听及暗差巡查等职业,沪上人皆谓之“摆路头”[8]56,顾名思义,包打听的职业活动就如日坐街头一般,为公开场所中隐匿身份。《申报》刊登了大量描述包探现场办案的新闻,如1875年10月8日刊登一则《自称包探》[9]的专案新闻,游手好闲之徒在茶馆中闲坐喝茶,一时兴起,自称是法巡捕房的包探,自鸣得意吹嘘“凡有公事均由其经手”之余,“不防法捕房新用包探在旁,闻言不解、趋而询之”,包探将此人当众识破后,随即将其押送捕房查问,经审此人果然冒充包探,最终判其押禁三日后释放。这则新闻中可见,包探擅长隐匿真实身份于公开场合,其踪迹遍布租界市井、路头巷里。凡茶馆酒楼、烟肆戏园、客栈码头、商行店铺等大众集中之处,易生衅端之所,几乎都能发现包探的活动踪迹。

故包探职业最为显著的特点,便是藏身匿名于聚众活跃之场所,探听诸事,捕捉线索,这种办案风格,发挥着耳目与眼线的侦缉作用。

三、 “起居阔绰衣裳美”——职业活动获利颇多

《上海杂志》对英捕房中各级别捕员的薪水有一概介,“包探头目一名,职责似副捕头,亦西人为之,薪水同经管马路副捕头、经营车辆副捕头,每月薪水一百八十元、二百元不等,因能通华语,每月加洋四十元”[7]42。至于西探,所设成员有五名,“每月薪水百元有零,通华语者酌加”[7]42,而华探人数与薪水则是“华探三十四名,每月薪水三道头②三人各廿五元,其余十八元内,有数人只十五元”[7]42,相较洋人探员,虽低其很多,但是与人数众多的普通捕员相比,“华捕六百余名,三道头二十余名各十五元,其余八元、十元,尚有二道、一道则十一二元”[7]43,具备特殊职能的包探,收入也就不低了,就当时的购买力而言,包探一行的薪水相较于其他各业还是丰厚的。

因包探工作性质的内隐性与重要性,其薪酬待遇明显优厚过人,以致达到令人眼红的程度。葛元煦对此较为公正评价道,“职司刺探而衣裳华丽”,当然“缘其辛工亦丰厚焉”[3]113,袁翔甫《沪上竹枝词再续》中有记“包探原来捕快同,地分英法不相通。衣裳华美忘身份,茶肆烟间聚一丛。”[6]251当然也是行业职责特殊性的需要,倘若没有与其出入场所相匹配之衣物,反而引人怀疑、惹人注目,对其暗中探听消息、协助办案也会造成不必要的困难。但包探自身的露富行为也引起纷纷议论:“包探由来有卯名,如何势焰太凶横。起居阔绰衣裳美,鱼肉乡愚过一生。”[6]593包探职业,视其劳动报酬本就不菲,更何况暗中捞财不断,热衷显富露财,难免遭受时人议论。

四、 “摘奸发伏倍神通”——时论包探职业所长

专探各事的包打听缉探查案、涉揽甚广,《上海杂志》中记其职业特长,“承充者眼明手快,朋伙极多,专探失窃、剪绺③及盗贼、拐骗等案。一经请缉,则其踪迹便可十得八九”[7]44,包探不仅擅长打探消息,同时亦罗织了庞大的朋伙关系,这样的特长,无疑为其稽查偷盗失窃、坑蒙拐骗等案件,起到搜罗证据、打探消息的作用,有助于提高破案效率。李默庵曾作竹枝词云:“鬼蜮情形缉访真,摘奸发伏倍通神”[6]186,便是对包探职业所长的肯定,包探所涉租界中的案件包括盗贼奸恶、坑柺行骗、拆梢寻衅、邻里纠纷等。不论是轰动一时的重大案件,还是诸如失窃剪绺等琐案,均交任包探查缉。其职业涉揽范畴之广,缉查案件之细,在破案过程中发挥的作用更为突出。

包探办事之精、破案之速、效益之高,颐安主人《沪江商业市景词》中,对其办事能力给予很高的评价,“捕房稽察唤包探,立界分司北与南。办事精明开赏易,一经威吓破奸贪。”[6]265英法两租界有各自巡捕房,巡捕中均用包探,在其缉查作奸犯科之事中,办事精明、破案功高的包探,在警卫署门中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而正是得益于包探这样的办案高手,才有“公门中拿获要犯,亦全赖此辈为羽翼”[6]173的美谈,可见巡捕房对其依赖程度,包探也就博得时人“皆能发奸探伏,故案无不破”[2]313的赞美。

《申报》所刊捕房破案之新闻均涉包探,探听消息仅为其最基本、最重要的职能,缉拿嫌犯,送审讯问亦是职权范围,报刊中对其办案成效多有刊载。1874年11月20日《申报》有记《窃箱解案》[10]新闻一则,捕房接到一只外国皮箱失窃的案件,派包探访查破案,包探利用其广罗网织的人脉关系判断并锁定嫌疑人,将其拿住查问、解交公堂,但嫌犯矢口否认,一再强调搜查家中并未发现失窃皮箱,没有确凿证据将其定罪,捕房便着“包探严缉真赃,并查同党之人,到案再核”,无奈,只能将嫌犯释放。11月27日此案破获后继续登载《皮箱案缉获》[11]一文,“昨为包探查得其同伴曾将皮箱押钱票据”交在嫌犯处所,嫌犯供认不讳告知同党即主谋。短短七天,案情便有重大突破,可见,包探办案效率与侦缉能力是昔日捕快所不能及。

公门捕房视包探为访查破案的左膀右臂,而盗贼团伙视包探为眼中之钉。包探办事之精明,却也有遭人诬陷之情况,《申报》于1874年12月9日,刊登一则《贼诬包探》[12]新闻,讲述烟馆内发生的一起盗窃案,当时人赃俱获,包探将犯人转交公堂,经审判责六十大板后释放,不想犯人不甘心,再次到巡捕房告发包探受贿,审理官痛斥犯人不思悔改、诬蔑包探,于是又重责犯人六十大板。摘奸发伏的包探固然是办案高手,却也有蒙受盗贼窃党诬蔑之冤,游刃于警民之丛,出入华洋之间的包探群体,本身交织的是是非非已是不休。

五、 “包探人人逞虎威”——时人诟病职业黑幕

租界因有独立的管理机构,故有“国中之国”之称,工部局的各董事均由西商公选产生,不受华官制约。竹枝词有记“租界延袤卅里长,泰西世界好风光。可怜赫赫苏松道,不敢驰奔马路旁。”[6]12连苏松太道这样的地区高级长官也不敢轻易得罪洋籍官员,更不必说市井百姓、升斗小民,对洋官洋署有何触犯。工部局雇用任命的包探,因其倚仗官署姿态与洋官气焰,更是有嚣张跋扈之势。

老上海方言的记载中,有“捉落帽风”的详释: “捕房有时特派探捕,就沿途拘拿流氓若干名”,且是“不问姓名罪案,但涉疑似,统送公堂讯办”[8]58,办案风格可谓孟浪草率。在探听消息、捕捉线索之中,一旦认定涉案之嫌疑人员,都实施抓获、扭送捕房。《申报》中对于租界公堂琐案均有大量记载,如1876年1月14日刊登的一则《改常被责》[13]的新闻:“法包探某在小东门某客寓获得窃贼裘庆倌送公堂请究”,令人难以信服的原因是“包探禀称见裘在客寓,身穿女人裤,并有包袱一条,疑其来历不明”,便将嫌犯拿获送交讯问,而最后盘问结果是嫌犯仅因贫困无奈,故着女裤,会审官基于“男穿女裤,实属无耻,定非好人”的判断,打当事人二十板结案。又如《并非窃贼》[14]一案,“徽州人汪文卿在招商局某轮船上行走,法包探见其情节可疑送案讯问”,见其形迹可疑便自行逮捕,而后跟踪报道却表明,这纯属误会,最终将嫌犯无罪释放,好在没有酿成冤案。包探当众执行公务之时,多凭主观臆断,如此草率举动往往会制造冤假错案。

游走于警民之丛的包探,作威作福、强钻空子、以公谋私又是其职业劣性一面,名义上专门缉拿作奸犯科之徒,暗地里却有蛇鼠一窝之嫌,刊登于1874年《申报》的竹枝词,时人讽刺包探曰“夕阳西下暮云披,剪绺横冲直撞时。失窃若寻包打听,任从窝匿自能知。”[15]时人认为包打听徒有虚名,而无其实,反而与盗贼窃徒串通一气,大有包庇之嫌。一则《包探庇赌》[16]的新闻,讲述法捕房中某包探受贿,隐匿赌博,最终会审公堂审理过问,情形为“会审官员及巡捕头大为震怒,以为包探系巡捕所用,凡外间有不法之事,自应立即诉禀,乃非特不告,反有受贿”,会审官终判将追查出的贿金充公而结案,并对同伙包探进行伽示④,包探们为虎作伥、以公谋私,最后受到这样的惩罚也是罪有应得。朱文炳《海上竹枝词》中描绘“包探人人逞虎威,私刑即打不知非。还多华捕欺同种,全仗洋人听指挥。”[6]562指出包探之中作威作福、以公谋私者大有人在,他们滥用私刑,屈打无辜成招,同为华人,却欺负同胞,仰仗洋势、厉欺同类的行为遭人诟病。《晚清奇案百变》中收录的《点石斋画报》,其中就绘有包探滥用私行、对嫌犯逼供屈打的图片,揭发包探令人发指的恶行劣态。并且声言“自通商开埠以来,受其害者指不胜屈,皆慑于捕房威势,含冤负痛,饮恨吞声。”可见包探恶行几至人人侧目,对之深恶痛绝。可怜百姓慑于“包探如虎狼而不敢一发其覆者,以为此其事捕房未必不知之故”,最终“皆付之无可如何,而若辈之胆遂因此愈大。”[17]61—62图中所配文字更是点名道姓指出虹口韦阿尤、任桂生、傅阿金等包探。包探动用私刑、嚣张跋扈的恶行,引起社会各界强烈反对与不满,巡捕房为了平抑众怒,刹住恶风,将那些长久作威作福的包探用枷锁上押,以示众人,此报道题为“枷示劣探”[17]63,一时间人心为之大快。

著名报人编辑、作家文人包天笑在其《钏影楼回忆录》中,对其生平旧事有一较为真实可信的回忆,上海租界中,某报社因刊登爆料出不利于其探长的私事[18]692,包探们便到报社恐吓寻衅、扬言殴打主笔,足可见包探气焰之嚣张。老报人平襟亚回忆上海报界之怪状,有说到包探与兜售黄书的书局联络一气,暗地里到各书局兜揽生意、售卖淫书,表面上带人查抄,事先却给各出版社通风报信, “抄查过后,尽管照常出卖”[19],丑陋尽显。

游迹于鱼龙混杂之丛的包探阶层,利用职权、以公谋私是其职业阴暗无德的一面,时人甚至无奈发出“串通舞弊,因缘为奸,是又多一扰民之蠧耳”[4]6021的叹息。但客观而言,包探之中利用职权为害扰民的现象,与其职业行为活动特点有很大关系,而从事包探一职者本身的道德缺陷,也是造成这种警员机制漏洞百出的重要原因。

六、结语

近代上海租界中的包探群体,职业来源虽取法西国,但就地形成却是旧式衙门里捕员身份的转化,故包探阶层本身具备中西结合式的特点,这种特殊的警员群体,作为上海租界中独有之群像存在,本身具有其合理性与现实性,而包探职群行为活动特点,及社会舆论的双面认知,更是使这一群体的示人面目复杂化、另类化。这种新式群体随租界产生而出现,故终伴租界取消而消失。是非交织的包探,不仅成为报刊文人下笔创作之素材,亦为近代上海租界中世情百态的缩影。

注释:

①拆梢:《淞南梦影录》中记:租界中无业游民,群聚不逞,遇事生风,俗称之谓拆梢,亦谓之流氓。

②三道头:租界里的警察制服臂章上有三条横的标记,故称三道头,亦为警察头目俗称。

③剪绺:《上海杂志》中记:于人多拥挤之时,探窃行者身上佩表、挂件及衣袋中物。

④伽示:即给犯人戴上枷具以示惩戒。阿绮波德·立德《蓝色的国度—外国人看中国》一书中曾生动地描写到带枷这种处罚方式“总之这些人很可怜,脖子上套着重枷,想靠一下都不可能,更不要说躺下了,不管白天黑夜都带着枷,自己吃饭也做不到”。

[1]杨绪容.周桂笙与清末侦探小说的本土化[J].文学评论,2009(5):185

[2]李维清.上海乡土志[M] //甘肃省古籍文献整理编译中心.中国华东文献丛书第75册.北京:学苑出版社,2010: 362-363.

[3]葛元煦.上海繁昌记[M]//沈云龙.近代中国史料丛刊三编第四十二辑.台北:文海出版社,1988:77.

[4]国家图书馆分馆.清末时事采新汇选第六卷[M].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13:6020-6021.

[5]黄协埙.淞南梦影录[M] //甘肃省古籍文献整理编译中心.中国华东文献丛书第73册.北京:学苑出版社,2010:441.

[6]顾炳权.中华竹枝词全编(上海卷)[M].北京:北京出版社,2007:441.

[7]卧读生.上海杂志[M]//熊月之.稀见上海史志资料丛书:第一册.上海:上海书店,2012:44.

[8]陈荣广.老上海[M]//甘肃省古籍文献整理编译中心.中国华东文献丛书76册.北京:学苑出版社,2010:74.

[9]自称包探.申报[N].1875-10-08(03).

[10]窃箱解案.申报[N].1874-11-20(03).

[11]皮箱案缉获.申报[N].1874-11-27(02).

[12]贼诬包探.申报[N].1874-12-09(03).

[13]改常被责.申报[N].1876-01-14(03).

[14]并非窃贼.申报[N].1889-06-04(03).

[15]苕溪洛如花馆主人.续春申浦竹枝词.申报[N].1874-11-04(03).

[16]包探庇赌.申报[N].1875-08-02(02).

[17]卢群.晚清奇案百变[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6: 61-63.

[18]包天笑.钏影楼回忆录续编[M].太原:山西古籍出版社,1999:692.

[19]平襟亚.旧上海出版业之怪状[J].纵横,1997(2):62-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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