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文明建设与影视题材创新
2015-02-21于晓风
■于晓风
生态文明建设与影视题材创新
■于晓风
中国生态文明建设的总体思路日益清晰,除却制度、法律保障,尚需影视传播助推,抵制消费主义倾向,扩大生态主义影响。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态文明的科学内涵和理论资源可以有效缓解当前我国影视创作存在的问题。其与影视题材创新的内在关联,预示了革命历史题材、古代题材和现实题材影视作品在情境介入与理性反思、资源聚焦与精心阐释、技巧附加与异位解读上的生态文明创新方向。
生态文明;影视传播;题材创新
伴随着人类社会由“游牧”到“后工业”的时代变迁,西方发达国家上百年工业化过程中渐次出现的环境问题在我国集中爆发,损害国民健康,危及国家形象。党的十七大报告对生态文明已有言及,十八大报告更由之前寥寥百字的论述扩充至千余文字的独立章节,将建设生态文明视作“关系人民福祉、关乎民族未来的长远大计”,提升到前所未有的“五位一体”新高度。中国生态文明建设的总体思路日益清晰。
除却制度和法律保障,生态文明建设尚需亲民性极强的影视媒介作为有力推手,抵制消费主义倾向,扩大生态主义影响,培育国民“绿色情商”。题材创新,决定一部影视作品基于艺术立场的独立品味、基于意识形态立场的引导力度和基于商品立场的收益效果。探讨生态文明建设指导下的影视题材创新,其必要性可见一斑。
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态文明的科学内涵及理论溯源
生态文明以尊重自然为前提,强调人与自然的相互依存和促进,凸显人、自然、社会间和谐共生、良性循环之文化伦理,是工业文明深刻反省的逻辑必然,也是继物质文明、精神文明、政治文明之后的又一重要的人类社会文明形态,标志着现代社会文明体系的建成。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设,旨在实现国家富强、民族振兴、人民幸福的“中国梦”,内涵深远:其一,是坚持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公正平等的价值观,尊重自然,珍惜生命,爱护环境;其二,是坚持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和谐健康的发展观,着眼未来,科学循环,永续进步;其三,是坚持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协调有序的实践观,尊重规律,合理配置,实干兴邦。其内涵在理论层面具有坚实依据,着重体现在马克思主义生态观、中国传统文化和西方环境美学三个层面。
1.马克思主义生态观
马克思主义生态观是自然和人文的统一。其对中国特色生态文明建设的指导依据,集中体现于马克思、恩格斯的唯物实践存在论和以戴维·佩珀(David Pepper)为代表的生态社会主义理论两个方面。马克思和恩格斯共同创立的唯物实践存在论突破了“人类中心主义”框范,主张“人的内在尺度”应建立在自然主义与人道主义相结合、人与自然和谐统一的前提下,通过论证人与自然的对立统一关系,提出发展循环经济的伟大构想;通过反对异化劳动产生的异化消费,倡导适度消费模式。诞生于20世纪中后期的生态社会主义理论则继承了传统马克思主义生态观与资本主义生态危机的研究成果,批判当今社会人与自然的异化关系,运用唯物史观分析和探寻当代生态危机的根源及其解决途径。代表人物戴维·佩珀主张根除生态危机势必要颠覆资本主义,通过规约资本逻辑克服经济主义,通过超越消费异化摈弃物质主义,通过构建社会正义实现社会和谐,最终通过推进马克思主义与生态学、生态正义与社会正义的结合来构建生态社会主义社会。
2.中国传统文化
中国传统文化包含了博大精深的生态审美智慧。儒家的生态智慧中,孔子主张“天人合一”,对自然之天适度敬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①,对自然之美向往期许——“四时行焉,百物生焉”②,对生态平衡予以保护——“钓而不纲,弋不射宿”③,坚持和而不同,倡导人与自然交融、相关而一体的关系。《周易》则秉承“生生为易”之诗性思维,阐释宇宙万物之生命环链,并视地为母,“至哉坤元,德合无疆”④,颂扬其伟大贡献和高尚道德。
道家思想凸显生态存在观。“道法自然”是典型的非主客二分存在论命题,说明“自然”即与“人为”相对的自生自灭、自然而然,“无须外力、无劳外界、无形无言、恍惚无为。”⑤其以“道”为“天下母”,认为包括人类在内的宇宙万物诞育生成的根源是一个同一的“道”。“万物齐一”论则宣扬万事万物具备固有地位和价值,身份平等,不分高低贵贱,应被同等看待,“非人类中心主义”立场鲜明。
佛家的生态智慧蕴含于其基本教义和宗教实践之中。“佛性缘起论”说明人与自然万物难以割舍的因缘际遇;“善恶业报论”以善待自然生态的“五戒”⑥为律,因果循环;“众生平等论”认为一切生灵具有平等“佛性”;“善根果报论”意指众生赖以生存的大地家园;“修行解脱论”反对无休止求取于自然;“西方净土观”则描绘出秩序井然、水草丰茂、鸟戏虫游、风和日丽的生态理想。
3.西方环境美学
兴起于西方20世纪的环境美学,肯定以自然为对象的审美体验在情感与认知层面的双向含义,从而彻底颠覆了西方古典美学的一切范式,有力批判和反驳了工业革命与启蒙运动以来“人类中心主义”以及与之相辅相成的“艺术中心主义”的独霸天下。它虽非西方美学之主流和本体,但对我国生态文明建设借鉴意义显著。代表人物有约·瑟帕玛(YrjöSepänma)、艾伦·卡尔松(Allen Carlson)、罗尔斯顿(Holmes RolstonⅢ)和阿诺德·伯林特(Arnold Berleant)等。
约·瑟帕玛曾任第13届国际美学学会主席和连续5届国际环境美学学会主席,他坚持环境成为审美对象的受众选择结果和动植物的权利不能被损害的现代生态伦理学标准,重点是将生态审美原则推行于现实生活,使人们掌握并以之为态度去对待自然;艾伦·卡尔松是西方环境美学的奠基人之一,主张将恰当的自然审美鉴赏与科学知识最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的“自然环境模式”⑦,以克服传统美学理论中的“人类中心主义”倾向;罗尔斯顿是国际著名生态哲学与生态伦理学的开拓者与奠基人,主张人类作为地球上唯一具有理性的生物,理应承担维护生态稳定的责任;阿诺德·伯林特曾任国际美学学会主席、国际应用美学咨询委员会主席、美国美学学会秘书长等职,强调审美的文化向度和感知审美中所混合的记忆、信仰和社会关系等,主张“若使我们在地球上的存在更人性化,就是在所有景观中弘扬家的价值。”⑧
二、生态文明视野下的我国影视题材创作审视
无论基于主体意图宣泄还是受众心理接受,影视作品都是唤醒国民生态意识的有效途径。电影和电视剧具备艺术性与大众性的媒介特征,使之成为主流意识形态辐射下最为普及的大众传播载体。尽管生态主义立场提供了崭新的题材选择视角,然而当前我国影视创作中,仍然存在悖离生态思维、违背生态伦理的“生态不文明”现象。
1.创作短视导致资源难继
生态主义谋求永续发展,首先反对的,就是只顾眼前利益、不顾未来、不计代价的短视行为。当前,打着所谓“创作需要”或“追求视觉效果”等幌子,对自然景观、人文景观和非物质文化遗产进行商业化、超容量、破坏性开发之影视创作屡见不鲜。例如,为拍摄一部影视剧而损毁植被、污染河流、屠戮动物的行为,毫无疑问对取景地极为珍贵的人文生态景观和自然资源造成无法挽回的消耗和损毁。更为严重的是,由于国内制片方的不良示范作用和巨大的商业利益诱致,国际影视制作机构也纷纷参与其中,而我国相关立法又尚未健全,缺乏保护。在此情势之下,这种由创作短视导致的“杀鸡取卵”式影视生产,已然造成我国文化资源和生态资源难以为继的破化性后果,成为时下来自影视创作领域最为严峻的生态和文化双重威胁。
2.雷同复制导致个性缺失
生态主义核心价值观,是尊重物种平等存在,鼓励人、自然、社会间的公正有序、健康和谐。在影视创作领域,这一要求集中体现为多种题材的多元化存在和创造性生长。反观时下我国影视市场,从进口题材,到港台题材,再到国产题材,将有商业价值的同类作品不加创新、毫无节制、重复推出的雷同化操作行为不在少数。例如一些“系列题材”,就是制作方由于首部的高票房或高收视,接二连三推出的雷同产品。“系列”创作,原为受众可以从相同或相近的故事中读解出不同的视角和新鲜的含义,某种程度上,其创意难度远胜重新创作一部作品。而这些“新瓶装旧酒”“换汤不换药”的续集,却由于先天缺乏诚意和耐心,往往在创意层面乏善可陈。这种把题材类型当作赢取票房或博得收视之“噱头”的雷同复制,主题开拓拼凑而盲目,叙事手法单一而直白,情节设置夸张而出位,人物塑造“脸谱”而俗套,文化意蕴单薄而肤浅,出卖的是本可持续开发或深度挖掘的题材内涵,丧失的则是影视作品作为艺术的独立个性与话语权力。而形式化、表浅化、空洞化的镜头表现对影视艺术个性原创性与真实性的遮蔽与漠视,最终换来的,无非是“越拍越烂”的口碑和丧失殆尽的声誉。
3.专注盈利导致消费误区
生态主义秉承理性适度的消费观,拒斥物质主义的异化劳动和异化消费。而上述影视题材的同质化复制,除却创作本体的立意错位或投机思维,另一要因,即专注收益的急功近利初衷。
如火如荼的文化体制改革,带给中国文化产业前所未有的生存压力。在市场环境尚未完全成熟的残酷竞争之下,传播消费文化,成为市场化传媒赢得产业收益、谋求生存空间的不二之选。电影和电视剧的传播过程,将人物形象、画面场景、音乐品类等一众信息推送给受众,作为可供解读的符号性商品激发受众的模拟兴趣和消费欲望,从而满足制作方直接的票房、收视收益,间接的广告收益,以及后续的衍生产品收益等诸多产业盈利初衷。这一初衷显然使出品单位希望自己产品产出的消费收益呈递增趋势,因而过度渲染便在意料之中。于是放眼望去,大小银幕便充斥推杯换盏、豪门夜宴、歌舞升平。但是,这种专注盈利的单一目标,表达的却是渐已远去的工业文明竭力推崇的消费主义诉求,无形中悄然形塑着奢侈炫耀、过度购买和享乐展示的社会氛围,造成巨大资源浪费的同时,还消磨了底层人群的存在感,诱激不良情绪,无利社会和谐,从根本上悖离了生态文明建设的逻辑路线。
4.娱乐至上导致责任消解
正如罗尔斯顿强调的,义不容辞的责任承载,是生态主义一以贯之的文化伦理。作为大众传播重镇,当代中国影视艺术义不容辞地肩负着官方舆论场域宣传主流意识形态和民间舆论场域展现民生民意民情的责任。然而,专注功利的消费主义却使“娱乐”堂而皇之、大张旗鼓地作为影视传播、为受众消费的目的。纵然制片方可以归咎于产业竞争的生存困境,可以辩护以“愉悦受众”的功能阐释,但无法回避的是,在“翻拍剧”屡现、“穿越剧”横行、“宫斗剧”扎堆、“抗日神剧”风起云涌中,娱乐至上的影视作品黯淡了品味的余地与审美的空间,模糊了历史的沉重与理想的尊严,更诓论民族复兴梦想之表达和社会人生或艰辛、或幸福、或悲苦、或喜悦之再现。“娱乐至上”不仅消解了当代中国影视艺术自身的责任,还消解着受众对于“责任”的理解和担当。制片方日益趋向创作雷同的影视题材模式,受众也逐渐被培育起不求甚解、不假思索、过目即忘、一笑了之的欣赏习惯。与之伴生的,则是不敢面对挑战,不会解决问题,不再关心社会,不愿放眼未来的心态。可见,在娱乐至上织就的短暂狂欢盛景之下,影视作为传播媒介,无论对其自身还是受众的责任消解,均难辞其咎。
三、生态文明建设与影视题材创新之关切
就“内容为王”的影视传播而言,题材决定命运。缓解当前我国影视创作“生态不文明”乱象的根本,在于贯彻生态伦理观,将影视题材创新与生态文明建设紧密结合。另一方面,生态文明建设同样需要符合接受规律和受众心理的影视媒介,施以切实有效的传播。二者之间,存在相因相生的内在关联。
1.生态文明观:影视题材创新之价值取向
价值取向是影视题材创新的关键。生态文明为影视题材创新的思路和模式构筑起一个全新的评价标准。以生态文明观指导影视题材创新,有助于多样资源和多重效益的耦合互动与良性共生,促进影视产业整体的健康有序发展。
坚持生态文明观,可以解决影视题材资源开发与保护的矛盾。影视题材创新的资源弥足珍贵。经济利益驱动下的影视创作,往往导致文化基因谱系的断裂和多样性的消失,造成毁灭性灾难。以生态文明为导向规划和协调影视创作,就是将持续创作与有效保护相结合,观照其题材资源赖以生存的文化生态,通过合理攫取,在满足受众消费需求的同时,延续影视创作自身的积极成长态势。
坚持生态文明观,可以协调影视题材创新的多重效益,经济层面增加创意产值,社会层面提升国民素质,文化层面继承、积累、再生资源。仅仅追求经济效益而忽视社会效益和文化效益的影视创作,必然导致雷同模仿、创作乏力、不良竞争。以生态文明指导影视题材创新,则倾向以经济、社会和文化生态三种效益相融合为目标,服务人、激励人、培育人,谋求全面发展的生态文明价值追求。这一过程融汇着多重效益的有机统一。
2.影视题材创新:生态文明建设之必然要求
生态文明与工业文明的区别,在于由工业主义到文化主义的转向,由自然资源到文化资源的开发。影视创作取之不竭的创意源泉,正是浩若烟海的文化资源,影视题材创新也就顺理成章成为生态文明建设的题中应有之义。
一方面,亟待走出工业时代“自我毁灭”发展模式的生态文明建设,势必要求转变经济增长方式,摆脱对物质财富增长的依赖。影视题材创新有助于影视产业发展。而后者具有物能消耗低、空间占用少而产业附加值高的特点,相对于其他产业,能够有效减轻传统模式经济发展固有的资源依赖程度,其巨大的产业融合功能和溢出效应还有助于推动产业升级和结构优化,可谓生态文明的匹配产业形态。因此,基于影视产业整体发展的影视题材创新,就成为生态文明建设的一个必然要求。
另一方面,如同其它创新一样,影视题材创新也需要资源作为创作素材储备和产业驱动要素。文化资源是影视题材创新的基础,它蕴藏于历史文化传承的脉络之中,折射于自然社会发展的表层,贯穿于人类物质生产和精神生活的全部过程。它是可感的物质符号,又是无形的思维智能,具有极高的催生孵化新型影视题材可塑性。而将文化资源作为题材创新要素,经过挖掘、整合、创作产出影视作品,再藉由市场化配置、协同化运作、多渠道发行、在地化传播完成由影视产品向影视资本的转化,正是生态文明建设提升文化软实力的现实路径。因而,影视题材创新在提升软实力层面生成了生态文明建设的又一必然要求。
四、我国影视题材的“生态文明”创新方向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设,已经为我国影视题材创新指明了方向。然而创新不是“喊口号”,仅凭一腔热情无助实干兴邦。我国影视题材的“生态文明”转向需要的是有益传播的理念、内容和策略,以此捍卫生态主义伦理价值,传承中国传统文化精髓,彰显生态文明时代中国之于世界的独特地位和声誉。而创作这样的影视题材,需要重回马克思主义生态观、中国传统文化和西方环境美学的理论源头,寻找创作实践与生态文明的恰切接口。
1.革命历史题材:情境介入与理性反思
革命历史题材是主流意识形态在我国影视传播中的典型表述,承担着反映马克思主义核心价值观、弘扬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媒介责任。无论从生态文明理念的传播,还是中国影视艺术自身的发展规律来看,革命历史题材都是我国影视创作的主流表征。“每个时代都必须通过掌握和解释的新努力重新唤起对过去的回忆,以免……失去历史生活的根本。”⑨波澜壮阔的革命记忆总会搅动人们风和日丽的现实生活,勾起言说的冲动,作为一种独特的精神慰藉,拥有历久弥新的欣赏魅力,是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设首先面对的话题。
革命历史题材影视创作的“生态文明”转向,需要进行深刻的情境介入与理性反思。“革命虽已谢幕,但其……形成的矫枉、再造和制衡机制永远不会过时。”⑩革命历史事件联系着具体时代和情境,影视创作绝不能脱离相关背景,仅作主观臆想或情感宣泄。例如《北平无战事》(2014)中铁血救国会的政令沉疴实则呼应了时下的贪腐之巨、反腐之艰,作品所建构的影视语言,应该打通史实真相与受众接受之间的障碍,筑起一座回顾历史、映射现实的桥梁。如同《老农民》(2014)对长久以来“农民”作为主角而非对象的话语回归,作品所建构的影视语言,还应体现独立思考,在“道德”“阶级”“权力”等概念的客观正视中,反思民族文化心理和个体生命关怀,完成历史和现实双重维度下对于事件动机、过程、结果和性质的理性把握,从而实现革命历史事件在影视领域的建设性阐释。这种基于马克思主义生态观辩证唯物立场的创作路径,不仅可以避免消费主义对宏大主题的稀释,还可有效缓解受众对于“主旋律”的逆反惯性,更为重要的,这也是当代中国主流意识形态影视作品走出国门、走向世界的通途。
2.古代题材:资源聚焦与精心阐释
古代题材是我国传统文化在影视传播层面的集中展现。其深植源远流长的传统文化,以古代神话、民间传说和古典文学名著为创作蓝本,张力充盈而浪漫洋溢,是民族立场对世界范围内中国当代影视艺术本土身份的强势坚守,也是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设任重道远的话题。
关于文明的表达,每一个民族都拥有独特的话语,形成了丰富多彩的民族传统和地域文化。捍卫文化的多样共生和多元存在,是生态主义始终秉持的信念。绵延五千年的华夏文明,无疑是中国传统文化立于世界之林的强大支撑,于影视创作而言,既是身份,也是资本。影视传播期待新奇的声画体验,回望遗珠遍野的我国传统文化资源,《山海经》《搜神记》《三言两拍》《西游记》《封神演义》《聊斋志异》……先秦两汉以来,可以带来新奇体验的优秀叙事文本唾手可得。这些灿若星辰的文化遗产,构成了古代题材影视创作的绝佳资源。
古代题材影视创作的“生态文明”转向,需要聚焦资源,精心阐释,释放中国传统文化博大精深的内在意义,向全球广泛传播。聚焦,意味着专注深入而持之以恒地挖掘,绝非生搬硬套,抄袭模仿;阐释,意味着脚踏实地而匠心独具地解读,绝非“恶搞”式的粗制滥造和“穿越”式的拙劣改编。例如《甄嬛传》(2011)对《诗经》《楼东赋》等古体诗词的细致推敲,将作品打磨得风格淳朴而文韵典雅,最终远销北美;又如《叶问》(2008)对中国传统武术流派——咏春一代宗师成长之路的深挖,以及打斗场面铺排对古典名著《水浒》“舒气杀势”之巧借,将作品锻造得叫好又叫座。解决古代题材影视创作“羸弱之症”的济世良方,在于回归传统,面向经典文本展开深入探究和精妙分析。惟其如此,方能在传统文化与影视艺术的完美融合中,诞生真正伟大的本土艺术作品,并以此宣告华夏文明的生态主义立场与声望。而这一转向的内在逻辑线索,正是西方环境美学遵循的审美之文化向度。
3.现实题材:技巧附加与异位解读
现实题材影视作品是当下之镜。其烛照社会,描摹人生,以艺术精神真实、客观地再现生活图景,以强烈的责任感尖锐、深沉地针砭时事弊病,作为“为人生的艺术”,流淌着强烈的人文思考和时代关怀,是现实主义传统扎根影视媒介的硕果,也是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设无法漠视的话题。
现实主义题材影视创作,讲求将独到的见解和感悟融入熟悉而周知的现实。要想唤起信息泛滥的消费时代受众之新鲜感和观赏欲,除了丰富的人生阅历和深入的切身体验,表现技巧的铺陈和叙述角度的变换至关重要。著名电影理论家巴赞曾将银幕上充分展示现实的一切表现体系和叙事手段,都纳入现实主义的麾下(11)。标榜现实主义身份的现实题材影视创作,未必拘泥于惯用方法。如《盲井》(2003)的纪实美学、《叶落归根》(2006)的公路叙事、《疯狂的石头》(2008)的“黑色幽默”、《钢的琴》(2011)的浪漫主义、《Hellow,树先生》(2011)的魔幻现实主义等,一切有望拯救这个时代日渐沉沦的现实主义精神之工具,皆可奉行“拿来主义”。而这一点,恰恰暗合了倡导交融、相关而一体的中国传统生态智慧。
现实题材影视创作的“生态文明”转向,需要尝试多种结构技巧和解读视角。在影视创作中,“事件只是因素……通过个性塑造、主体重复、观点变化、描写选择等情节编织的技巧,才变成了故事。”(12)不同叙述技巧的运用,会令同一事件的呈现效果大相径庭,而利用现实主义、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等多种视角对同一事件展开观察,则能够再现故事本身的多重面貌。具体而言,在影视创作实践中,同一现实事件既可以“工具化”为主流意识形态的载体,也可以“资本化”为满足消费与娱乐的商品;既可以“理想化”为社会人生的回忆与想象,又可以“文本化”为创作主体的才华与个性。不同角度建构的同一现实生活主题,传达出不同的文化立场和价值取向,归根结底,回应的是生态文明多元共生的伦理观念。
五、结语
文明不断承续,不断发展,于是行至“生态”之境;文明可以涵养,可以形塑,因而有了“建设”可能。
生态文明建设指导下的影视题材创新,不是仅仅追求消费盈利的GDP制造,不是一味强调征服自然的主题先行,更不是简单暴露问题、招致恐慌的无所适从。如果说中国目前正在进行的产业升级和去工业化,是国家行政层面尊重自然本体,敬畏人格力量,践行和谐发展的生态主义努力,那么作为公众接受最潜移默化的传播载体,电影和电视剧所能够身体力行的,其实可以更多。
注释:
①②③④ [清]纪昀等:《论语·季氏》,《四库全书》(第一卷),线装书局2007年版,第116、120、64、296页。
⑤ 曾繁仁:《生态美学导论》,商务印书馆2010年版,第236页。
⑥ “五戒”,指不杀、不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见《宗教辞典》,第282页。
⑦ [美]艾伦·卡尔松:《环境美学——关于自然、艺术与建筑的鉴赏》,杨平译,四川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第28页。
⑧ [美]阿诺德·伯林特:《环境美学》,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2006年版,第89页。
⑨ [德]卡尔·洛维特:《世界历史与救赎历史》,李秋零、田薇译,三联书店2002年版,第26页。
⑩ 陈明明:《革命后社会的政治与现代化》,上海辞书出版社2002年版,第260页。
(11) [法]安德烈·巴赞:《电影是什么》,中国电影出版社1987年版,第284页。
(12) [美]海登·怀特:《作为文学虚构的历史文本》,见张京媛主编:《新历史主义与文学批评》,北京大学出版社1993年版,第163页。
(作者系山东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讲师)
【责任编辑:李 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