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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我们的时代精神

2015-02-21朱光烈

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 2015年5期
关键词:文明道德人类

■朱光烈

寻找我们的时代精神

■朱光烈

进入后现代以来,文明进步的观念被多元主义和相对主义所消解,而大量的事实和数据显示文明确实是在不断地进步。进步是曲折迂回的,利弊互见的。看文明是否进步,需要辩证地分析,需要算总账。旧的进化论强调的是丛林法则,它反映的是原始资本积累时代崇尚残酷竞争的时代精神。现代进化论强调集体进化,反映着信息社会对于合作与道德提升的需求,文明进步是人类整体进步的观念,显示着信息社会新的时代精神。这种时代精神对于当前较为顺利地度过文明大危机极为重要。

多元主义;丛林法则;合作;向善;集体进步

21世纪初,明媚阳光被一片阴霾所覆盖

2000年8月4日,笔者在北京《中国经济时报》发表了一篇题目为《新经济:生产方式的革命》的文章,其中写道:

1999年美国进步政策研究所发表《新经济指标——了解美国的经济变革》的研究报告,将“新经济”定义为:“新经济是以知识和思想为基础的经济”。根据各种关于新经济的报道,笔者认为所谓新经济的构成要素是:第一,以技术为主要推动力,特别是电脑网络技术,在技术层面组织和整合其他技术构成了强大的经济发展动力;第二,以人的智慧(思想、主意和决断能力)统领技术,构成新经济的灵魂和关键;第三,以和谐的关系整合发展是新经济的生存环境。这三个要素是相互联系的,但是不是平行的关系,而是由第一经由第二到第三递进的发展关系,第三个要素是最具有意义的。这方面的发展从信息社会到来之时就开始了,内容十分丰富,诸如企业内部以人为本的管理原则,对员工从物质到人格的尊重,员工普遍地持股,企业外部对消费者的尊重和真诚服务,企业间的广泛合作,以及普遍进行公益事业,道德成为竞争的源泉,等等。新经济新在什么地方?不应当把新经济仅仅理解为网络经济,或者是电子商务经济,在我看来,新经济是一种新的生产方式,这种新的主产方式就表现以上三个方面,而主要是体现在第三个要素方面。不仅新的网络经营在遵循着这种新的生产方式,而且传统的制造业也在奋起构成这种新的生产方式。

……在我看来,美国以及西方发达国家的道德回升,是新经济的生产方式革命带来道德革命。它与旧的道德有着继承性质,但是它更是一种革命。世界正在进行一场空前的生产方式的大革命和道德的大革命。新经济的三个要素,特别是第三个要素,反映着这种革命,而且已经显示出了未来文化社会(文化主义文明)的端倪。新经济正在把人类带入一场有史以来最深刻、最伟大的革命之中,人类正面临着有史以来最根本的转折,我们必须作好充分的准备。①

从1999年冬天开始我一直在写一本书,当时恰逢“新经济”的爆发。“新经济”以雷霆万钧的势头冲击着那个年代,文明呈现出巨大进步的势头,而这种势头是从90年代中期开始的。在这样的冲击下本书的写作首先是从“新经济”问题入手的。当时我看到的是“新经济”所带来的一片明媚的阳光,企业是“以人为本”地进行管理,以客户为中心,并开始承担社会责任的,社会道德水平也有明显的提升。关于道德水平的提升的分析,我当时使用了美国政治学家弗朗西斯·福山等四五位美国学者、记者的文章里提供的大量资料、数据和分析。我把写完的这部分稿件(约4万字)寄给了中国著名思想家李慎之先生看,看后他在电话里对我说,这篇东西很有价值,他看过后对人类前途的信心增强了。他还嘱咐我这些研究成果一定要发表,不发表太可惜。

这一年我把这部分稿件改写成了三篇文章,分别在北京、广州两家刊物和一家报纸上发表,其中之一就是以上节选的那篇文章,还有两篇:一篇是《新经济鼓起道德“重建”之风》,其中包含着的小标题有:《西方道德:从混乱到“重建”》《道德“重建”与新经济同时到来》《新经济建构了企业内部生态关系》《企业与社会之间生态关系的建构》《生活方式革命和价值观念革命》等;一篇是《企业与社会之间生态关系的建构——新经济推动下的生产方式革命与道德革命的分析描述之一》,其中包含着的小标题有:《企业间的合作迅速发展》《客户成为中心》《社会责任的承担和道德成了竞争的源泉》等。这两篇文章都是作为封面文章发表的,其中《新经济鼓起道德“重建”之风》的标题还是经由编者加工的。这里回顾当年李慎之先生的肯定和各家报刊的重视,是想根据我的亲历让读者看到那时人们都感受到了“新经济”所带来的文明的一片明媚阳光。在我看来这是新文明的曙光。

但是这片曙光还主要是技术和知识制造的希望之光,随着2000年3月底纳斯达克股市的突然崩盘,这片曙光迅速被一片阴霾所覆盖。再过七年便爆发了本次金融危机。新世纪的最初十多年还爆发了海湾战争、科索沃战争、911事件、伊拉克战争、阿富汗战争,更有气候变暖严重加剧,已经六七年了,整个世界至今仍未爬出金融危机的陷阱,而且世界上的纷争在加剧,环境危机在加剧,天空变得越来越黑暗。对于大多数人直接影响最大的要算是贫富差距越拉越大。亿万富翁沃伦·巴菲特说:“阶级斗争持续了20年,我所在的阶级取得了胜利。”乐施会总干事戈德林说:“这不仅是平等的问题。世上有人饿死或无法获得医疗照顾。这个问题已经成为生死议题。”②资本主义把它自己开创出来的那片曙光封闭在它的牢笼里。

十五年来差不多每一天我都坐在我的书房里为写这本书敲打着键盘,或读着与写作有关的书、报刊。在这个斗室里我常常感受到好像坐在“过山车”上,有乾坤颠倒的震撼。本书基本上是在“过山车”上写的。大概从2001年开始,我写的文章也从某些报刊较为欢迎的稿件一下子滑落成为“弃儿”,即使预约的稿件也一样。只是那片“新经济”的曙光和春风并没有从我们心头上消失,我相信一切让人不愉快的事情只是道路的曲折与迂回而已,文明是不断进步的,在信息社会里文明的进步已经加速。

一部关于文明和道德进步确定性论述的大书

2013年春天,当我第一次把书稿交给一家出版社之后,老同学蒋迅先生给我邮寄了钱永祥的一篇题为《今天我们更进步了吗?——“道德进步”:一本书与一种历史观》③的文章。文章写道,当代社会对于历史和道德是否走向进步的问题一直讳莫如深,愿意正面肯定和追求道德进步的人还是少数,不过自由主义历史观认为历史和道德是进步的。美国纽约大学教授斯蒂芬·平克就是持这种历史观的,最近他出版了一部新著《人性中的善良天使:何以暴力在降低》,系统地阐述了这种历史观。

钱文与该书指出,粗略地看历史进步观,历史可以划分为几个阶段,前后阶段相比较可以看出生活品质和文明程度都有了进步,求其原因在于“求生方式(生产方式)的不同。亚当·斯密、马克思、维柯、孟德斯鸠、休谟、弗格森都持有这种观念。

平克的论据主要是暴力随着历史的延长线的延伸在不断地减弱,关于这个问题平克提供了大量的、系统的数据。在没有国家组织的远古时代里,暴力冲突导致人口死亡的比例占到15%,20世纪的战争看起来空前惨烈,但是造成死亡的人口只占全世界人口的3%。随着历史的延伸,每一个人的暴力相向情况也在降低,从欧洲的中世纪到今天的中欧社会,凶杀事件的比例从每10万人每年超过100件降到了0.8件;残酷的酷刑和死刑都在显著减少。古代人类设计了各种各样酷刑方法和刑具,各种以人献祭的习俗和猎杀女巫、残害宗教异端等行为曾经盛行了几个世纪,如今都不复存在。至于死刑,在英国亨利8世的时候每周超过了10次,亨利的6个妻子有两个处以死刑。1822年英国法律列出的死罪有222项,而到了1861年只剩下6项,到了20世纪中叶英国完全废除了死刑。这种趋势在大多数国家都可以看到。

在以往文明里,像《水浒传》里的英雄好汉可以随意把人杀死的现象,曾经大行于世,有人甚至把杀人当成取乐的游戏。中国明末农民起义军领袖张献忠就有以杀人为乐的癖好:张献忠军每屠杀一个地方,都详细记录所杀人数,其中有人头几大堆,人手掌几大堆,人耳朵几大堆等记载。他打下麻城后,把妇女的小脚砍下来堆成山,带着他最心爱的一个小妾去参观。小妾笑着说:“好看好看,只是美中不足,要再有一双秀美的小脚放在顶端,就再好也不过了。”张献忠笑咪咪地说:“你的脚就最秀美。”于是把小妾的脚剁下来放到“山尖”上。张献忠说:“不亦快哉!”④

所有这些,还有各种触目惊心的酷刑,如凌迟、点天灯,在信息社会里已经成为难以置信的传说,很多国家甚至废除了死刑,即使保留死刑的国家,处死犯人也会使用无痛苦的和体面的方法。迫害人的极端现象只是偶尔发生。

政治斗争也越来越显得文明起来。在历史上为了夺取政权,兄弟之间相互残杀屡见不鲜,一般的政变更是家常便饭。中国领导人林彪在1966年5月曾经作过一次关于政变的讲话,他说,从1960年到他讲话的时候的六年里,据不完全统计,仅仅在亚非拉地区,发生过61次政变,平均每年有11次,其中有8个首脑人物被杀死。才过去不到半个世纪,这样的政变目前已经很少见了,笔者虽无统计,但是回忆起来,这些年来在全球往往一年都没有一次。

2010年8月5日,智利33名矿工被困在700米的矿井下面,全国总动员,甚至总统现场指挥救援,世界各国都来支持。10月13日所有33名矿工终于全部被救了上来。救援活动惊动了全世界,大约有10亿人收看了电视转播。救援成功使智利全国陷入无与伦比的欢腾之中,一位参加救援活动的中国工程师在自己的微博里写道,看着救援情况,“我被深深感动了,全球人类是一家,我这么对自己说。”

最近十来年发生的印度洋大海啸、“卡特里娜”飓风、恐怖主义袭击和中国汶川大地震这些巨大的灾难事件,以及2011年3月日本发生的引发大海啸和核事故的大地震,都引起过各国政府和广大志愿者的忘我支持。在这些救援过程中,博爱精神得到了从未有过的大发扬。日本救援队员每当挖出一具汶川大地震遇难者尸体都会向他默哀。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

本书还把向善的源头延伸到生物的源头,表示相信人类文明是以向善为主导的。

平克还指出,20世纪后半叶的民权(少数种族的权力)、女权、儿童权力、同性恋权力都有很大的改善。在过去的历史中,动物权力只有在某种宗教里得到尊重,极少在全社会里受到保护;在20世纪后半叶,动物的权力也受到了越来越有力的保护。

钱文还介绍了平克关于暴力不断减少的原因的分析。从没有政府到政府的出现是暴力减少的重大原因,司法力量的提升,经济和贸易的发展都促进了暴力的不断减少。平克还指出文化力量的发展壮大对于人道主义革命的巨大意义,他认为印刷技术的发达、读书人的大量增加和书籍报刊的普及是人道主义不断提升的主要动力。阅读帮助人们设想到他人的经验和感受,也可以理解到他人不一定是邪恶的威胁,从而减少了参与虐杀的意愿。本书收录的资料显示,全世界成年人平均接受教育的年限从1950年的3年,提高到了2010年的8年,即使在发展中国家,成年人人均接受教育的年限也从2年增加到了7年。⑤他还认为,人性中有一些动机会促使人向恶,但是也有一些动机会促使为善,至于实际上哪些动机会发生作用,则往往取决于环境的触发。

我们从钱文里可以看到,平克认为文明是一条不断走向减少暴力的道路,那么这是否就是一条和谐、善良和更加道德的道路呢?当然,文明发展史中还有许多重大的事件值得关注,它们自有它们的价值,衡量文明是否进步有许多尺度,但是暴力所制造的痛苦是一种极度负面的价值,消除它的存在有很高的甚至绝对的必要,随着历史的延伸,减少暴力、减少痛苦不仅已经构成了一种趋势,而且在人们的道德意识中也已取得了越来越核心的地位。

平克还指出,18世纪以来人类的价值观念有了颠覆性的改变,认为谋求日常生活中的幸福,减少身心所承受的痛苦,在道德上的重要性不亚于蒙神赐福或者成圣成贤。这种心态逐步扩大道德关怀的范围,导致了对他人同情的产生,进而产生平等的意识,兼爱的范围逐渐延伸,特别是在以前遭受到排斥的异己也落实到了兼爱的圈子里面。另一方面,关心日常生活利害苦乐可以称之为“道德的日常化”,这种趋势转移了道德关怀的焦点,道德关怀不再是彼岸,像以往宗教所要求的那样,也不再是向往精英式的道德成就,而是日常现实生活,现在普通百姓的日常生活一样受到道德的关注,甚至成为最为迫切的道德关怀所在。这样一来就把道德拉回了现世,拉向弱者、受苦者和无力出声者身上。很显然,这种道德提升正是中世纪末启蒙运动、人文主义的主旨。

平克强调,暴力的不断减少是“人类历史上最重要的一件事”。平克在描述了暴力随着文明历史的延伸而不断减少之后发问: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还要追问这算不算“道德进步”,只能说是不知道道德为何物。

这种道德的日常化还表现在寿命的延长。根据2013年的报道,从250万年前的旧石器时代一直到19世纪初,人类的平均预期寿命一直停止在大约35岁的水平上。之后便迅速提升。根据美国《华尔街日报》网站2014年8月27日的文章报道,目前资本主义发达国家人的预期寿命已经达到了80岁上下,即使全世界也达到了70岁(根据世界卫生组织、联合国人口司和美国人口普查局的数据)。人均预期寿命的大幅增长是人类生存状况的不断改善和卫生医疗条件的不断提升带来的。⑤

多元主义对进步的否定很难成立

钱文写道,今天的读者在多元主义、相对主义、自然主义中浸润已久,他们不承认道德或者文明是进步的。根据钱文的介绍,平克归纳了三种不承认的理由:第一,衡量各种不同的文明是否进步不应当有一个统一的尺度。历史诚然有变化,但是变化的前后状态何以就能说是改善或者进步呢?一方面,改善或者进步预设了某种评价的尺度,这是违背价值多元观念的。如果文明之间要作比较,所预设的比较尺度必然外在于、超越了个别文明,但是由于任何文明都是完整独立的整体,不应该受制于某种外加的普世价值,文明之间焉能有发展先后高下可言?第二,承认历史的进步是一种无法令人接受的历史决定论,它就意味着历史朝着某个终极的文明状态前进,这种历史目的论预设了某种决定在先的目的状态,历史所发生的事情,仿佛都是准备阶段,其意义在于促成以目的状态的生长成熟、获得实现。今天的专业历史学者们很难接受这里所包含的辉煌史观暗流的观念。第三,在所谓进步的同时却带来了大灾难,进步是一种欺骗。20世纪以来技术带来巨大变革的同时,也带来了对人的侵略、压迫和战争,以及对自然环境的不断破坏。这样一来,在许多人眼里进步就变成了一个带有欺骗性的理想了。从这种悲观的历史观看去,20世纪的历史不仅没有进步,还反而只是恶势力的发展精进罢了。今不如昔。于是今天人们对进步产生了强烈的反感,甚至把它看成伪善,所谓启蒙运动也受到了质疑和批判。

所有这些理由我们经常可以在当前的学术话语里看到,如果我没有理解错,大致可以说它们就是当代流行的后现代主义的观念。我以为这些理由难以成立。

关于第一个问题,衡量各种不同的文明是否进步应不应该有一个统一的尺度?多元论者认为不应该。不管是在本文的讨论还是在平克大著里的讨论里,从整个人类文明历史的发展趋势上都不难发现,这个统一的尺度是存在的,即人富裕的物质生活,人性得到保障和尊重,向着自由而全面发展的趋势。我们无论如何设想,也不能得出这样的认识,挨饿、被奴役、被压抑以至于被屠杀是人们所喜欢的,相反正常的人总是希望过得富裕一些、自由一些,能够得到社会的尊重,社会能够更和谐一些,除非是一个由于长期被奴役、被压迫到精神已经不正常的人,任何人都需要这样的生活。这种人类的普遍需求就应当是衡量各种不同文明是否进步的统一尺度,这一点是不能否定的。而正是在这个维度上文明是不断进步的。

关于第二个问题,所谓历史决定论或者对于它的否定都不过是一种观念,而实际的情况是:历史确实一直在不断进步的道路上前进,虽然期间不乏曲折和迂回。多元论者把进步观念说成是预设了的历史决定论,那么按着这种逻辑是不是也可以说,否定文明进步的理论也是一种先验论?问题在于科学是建立在事实和逻辑这两个基础上的,见解只要是建立在这两个基础之上,就不必考虑是否符合流行的观念了。

关于第三个问题是,由于进步的同时带来了灾难于是进步论成为一个大欺骗的问题。持这种观点的人忘记了生物界的进化甚至宇宙的演化,总是会带来某些磨难、某些优势的退化,甚至还会带来某些灾难。所谓“甘蔗没有两头甜”,因为这种情况而否定进步,甚至把进步当成退步,这是对进步机制的不了解所致。当然并不是一切变化都是进步,有些确实是退步。在生物进化中我们可以发现,当一种新的功能出现之后,原有的某种功能会随之消失。当动物生长出肺脏,大幅度提高吸收氧气(从空气中)的功能之后,原来的用于从水中吸收氧气的腮却消失了,在水里呼吸的优势也就消失了。文明进步也有类似情况:从农业文明到工业文明,再到信息社会,人类不像以前悠闲了,自然环境也不像以前那样清洁了,但是人类物质生活水平却有了大幅度提高,人类的自由程度,得到社会尊重的程度,社会的和谐程度都大幅度提高,人类的寿命也大幅度地提高。而且在信息生活里,人类的劳动强度开始下降,环境恶化问题正在开始解决。现在世界上仍然存在着前工业文明,处于信息文明中的人类有几个愿意重返前工业文明?衡量文明是不是进步需要辩证地分析,需要算总账,把进步伴随着各种磨难一起看成无所谓进步甚至是退步的观念,是不是把进步看成纯粹地获得好处的事情?是不是恰恰违反了否定进步的人所强烈主张的多元化思维?反之承认进步所带来的各种不同的后果而又从总体上观察是否进步的思维方式是不是更符合多元论思想?

在不同的维度上看文明的进步

文明是可以从不同维度上观察的。首先,在当前的世界上有许多不同的文明,基督教文明、伊斯兰文明和儒教文明等等。亨廷顿所谓的“文明的冲突”所指就是这种维度上的文明。这是文明在空间维度上的分布。但是文明还存在于时间维度上,在这个维度上学者们把世界上各个不同民族的文明作为一个整体在历史进程的长河里加以观察,发现了不同的依次递进的文明形式。马克思主义和当前的未来学家都是在这个维度上来观察文明的。

空间维度上分布的不同文明之间的价值观是不同的,在实际生活之中不同的人对于它们之间的价值观的评价也是不同的。西方人会把“伊斯兰国”的价值观看得非常低下和恶劣,“伊斯兰国”会把西方的价值观看成是罪恶。这似乎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平克的著作对文明的分析是在时间维度上进行的。在我看来,空间维度上的文明实际上也是时间维度上的文明,从整个人类文明演变的历史来看,像目前的“伊斯兰国”或塔利班和目前非洲的某些民族的文明,都还处在文明的比较初期的发展阶段,历史经验表明,它们也是会不断发展进步的。如果我们把整个人类作为一个文明整体在时间维度上加以观察,很容易发现文明是在不断进步的,也可以区分在目前空间维度上分布的不同文明什么才是先进的,什么才是落后的。进行这样的区分就必须有一个共同的标尺,亦如上所述。这个标尺是人类文明不断进步所展现出来的,是被人们所普遍选择的,不是什么人强加给历史的。

从工业社会开始,人类进入全球化的发展阶段,到了信息社会全球化发展突然提速,各个国家和各个民族越来越紧密地捆绑在一起而无法分开。把整个人类作为一个整体来观察应当成为全球化时代的观念,而到了今天文明面临着气候变暖等许多对于人类文明有极大威胁的问题的时候,把人类文明作为一个整体来研究的意义比过去任何时候更加重大。

或许真的像霍金预测的那样,文明会在不远的未来毁灭殆尽,但是文明曾经不断地进步过仍然是一个历史事实。

从混沌中找出简单的表述

按照钱文的表述,今天的读者在多元主义、相对主义、自然主义中浸润已久,在这种浸润里,似乎一切都说不清了,确定性认识遭到质疑,所谓历史进步、道德进步的观念遭到质疑。我想这种思潮的崛起可能是现代社会发展越来越复杂、越来越混乱的一种思想上的反应。文明发展到今天有两个维度越来越清晰,一个是信息社会带来的空前的进步,一个是当代资本主义带来的种种危机,特别是环境的空前大危机。一喜一忧,两个维度相互交织,相互影响,难解难分。虽然本书作者也注意到了现代社会的复杂混乱,但是却不赞成以多元主义、相对主义、自然主义统领我们的思想。在我们的时代里,科学技术和各类学术活动正以空前的规模和速度继续发展着,这一切都是以某种确定性认识为前提的。

学术研究应当避免简单化、直线化,使我们时刻不要忘记会有各种可能性。但是这种“浸润”却是一种破坏力量。受到这种“浸润”的人们,往往把混沌学作为自己的思想武器。似乎混沌学认为一切都是混沌的,世界不具有确定性,但是混沌学的创始者E·N·洛伦兹在《混沌的本质》一书里却说:

混沌现象“表面上看似随机的,不可预测的,而事实上却是按照严格的且经常是易于表述的规则运行着”。⑥

只是这种规则过于复杂、曲折、交叉和隐秘,不易发现,以我们目前的研究能力还不能搞清楚而已。但是学者不可沉迷于混沌之中,这样你好像很深沉但是却放弃了话语权。学者应当是混沌的穿越者,既要沉入其中又要跳出其外,站在外面发现它尚可“表述”的简单逻辑。我们需要从复杂中找出简单。只是沉醉于“混沌”,好像是深刻,但是什么也没有做。

钱文告诉我们,斯蒂芬·平克被认为是当代世界上最有影响力的思想家之一。现在他站了出来,写了一本八百多页的大书,用大量的数据和分析,“说明道德进步确有其事,人类的历史,的确是一部道德进步的历史,并且指出这种进步部分要归功于启蒙运动、归功于广泛的现代性所包含的普遍主义原则。”

科学技术的发展甚至于文明的进步从来没有走过笔直的道路,曲折、迂回、出岔、甚至蝴蝶效应,退一步进两步是发展和进步的常态。在信息社会里,这种情况越来越凸显,但是我们依然应当相信文明是不断进步的,而且在我正在写的书稿里,主要描述了人类文明正面临着一次空前的、根本的大革命,人类将由物质主义文明跨上文化主义文明的发展轨道,建立一个空前和谐的文明。

或许完全倾向于不确定性的认识也是可以确立的,在某些宗教哲学那里是存在的,比如在古印度吠檀多哲学和佛教哲学那里。但是迄今为止的文明主要不是在这种哲学指导下演化的,而是反映着世俗的意识形态,如果人类都是以吠檀多哲学和佛教哲学来指导自己的行为,很可能的是文明还停留在渔猎阶段,而不会有今天我们讨论文明进步的事情发生。吠檀多哲学和佛教哲学充满着震撼人心的大智慧,未来文明是不是会吸收和发扬这种哲学,这样的问题我是无力讨论的。本书所讨论的主要问题是当下的文明状况,而非未来文明的详细情景。于是本书只能在世俗的眼界里进行讨论,从世俗的眼界看去,文明的进步是确实存在的。

在今天,我们一方面面对着环境破坏的威胁却又可能走向空前和谐辉煌的时刻,我们不应当被不可知的悲情所控制,以利于找出对未来的信心和出路。

任何确定性的认识和任何不确定性的认识,都可能走上片面性和绝对化,学术研究需要使两者互补,相结合。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极为困难的。这是因为,影响认识的因素太多,我们无法完全发现和把握它们,因此我们充其量可以指出一种基本的倾向,学术研究说到底只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建立一个相对的、开放的框架。

未来的大智慧来自于智力大交流、大合作的“社会脑”

17世纪的英国人去咖啡馆不仅仅是去喝咖啡,而且是去读书和探讨最新的小册子、小报上的传闻。有些咖啡馆还专门讨论特定的话题,如科学、政治、文学和航运等。随着顾客的转移,信息还在多个咖啡馆里流传。在咖啡馆里人们不再理会各自的社会地位,顾客们被鼓励与来自不同行业的人们交流。诗人萨缪尔·巴特勒说:“绅士、修理工、贵族和流氓混杂在一起,大家融为一体。”当时很多人指责咖啡馆夺走了人们的正规学习时间,这种情况很像是目前人们对电脑网络的指责。但是正是咖啡馆成为了创造力的源泉。英国开创性的科学协会——皇家学会的成员们经常到咖啡馆里继续他们的讨论,甚至还在那里进行实验,发表演说。

正是咖啡馆里的这种争论促使伊萨克·牛顿写出了现代科学的奠基著作之一《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商人们把咖啡馆作为会议室,这促使了新公司和新商业模式的兴起。甚至于证券交易所的雏形也是诞生在咖啡馆里的。经济学家亚当·斯密是在咖啡馆里创作他的《富国论》的大部分章节的,他把最初的书稿拿给那里的人们传阅和讨论。今天是过去的延续和发展,当前的网络所提供的交流力量是远非当年咖啡馆所能比拟的。

Brothers L1990年提出了“社会脑”理论假设,认为人类(甚至整个灵长类动物)的大脑里存在着一种机制,可以在交往中处理与他人相互作用的各种信息,从而推动对于环境的适应和人类的进化,因此一种所谓的“社会脑”应当是存在的。根据英国广播公司网站2013年6月26日的报道,牛津大学托马什·戴维-巴雷特等人的一项研究成果表明,“社会脑”假设研究得到了计算机模型的支持。相关论文发表在《皇家学会生物学分会学报》上。⑦

根据2009年6月的报道,伦敦大学的一项研究通过基因分析发现,南非地区和欧洲、中东地区初次出现现代人行为的时候,它们的人口密度非常接近。而南部非洲人类现代行为暂时消失的时候,其人口密度可能是由于气候原因出现了下降。这项研究证实了人类硕果累累的创新、发现更多地是依靠群体内部不断地相互交流,而不是个体的智力。现代人的行为起因在很大程度上是人口密度的提高,而不是大脑功能的进化。⑧

以上的历史经验和研究发现不仅可以使我们相信,一方面文明的进步有赖于人与人之间大规模的交流、合作,一方面也使我们可以猜想:技术的发展正在形成新的包括每一个人的大脑以及无数的计算机的“大脑”的超级“社会脑”,将极大地推动社会的交流与合作,极大地提高人类的智力水平和创新能力,很可能对未来文明的发展起到目前我们还无法预测的伟大作用。

“一切智慧与黎明同盟”

很幸运,我的书稿里关于进步的观念与斯蒂芬·平克是一致的,而且与平克一样,暴力不断减少成为我的最重要的根据。

我的书稿提供了很多数据表明二战之后战争发生的频率和烈度不断下降,在信息社会里战争向着和平征服的方向转化,全球化的发展是遏制战争的强大力量,非物质化趋势使战争的必要性下降,庞大的战争机器似乎患上了肌无力症。

本书还整理了一些资料表明,古代人们把使用暴力残害同类不当回事,随着文明不断延伸,人类的行为越来越向善良、合作方向转化。在人类文明的历史上,长期以来劳动者的真正身份是奴隶或奴农,直到20世纪初风行于欧美的“科学管理”还把员工当成自私的、愚蠢的和必须加以管制的奴隶。信息社会的企业管理追求“以人为本”,尊重员工的本性。“以人为本”管理模式取代了“科学管理”管理模式。本书还专设一节讨论了人的独立、自由程度随着文明历史的延伸而不断提升,到了信息社会提升的速度突然加快。在信息时代里,“以人为本”观念大幅彰显,全社会的福利制度普遍建立,人类之间的相互救援演绎了一出出激动人心的话剧。关于这种进步形成的原因,本书引用的解释是一位名叫斯蒂芬·平克的说法:随着生活的富裕人们对生命的评价得到了提高,对生命尊重程度得到了提高,并懂得了博弈的互惠理论,双方合作能使大家都获益,于是对别人使用暴力的行为也就减少了。我猜测本书引用的斯蒂芬·平克就是钱文介绍的斯蒂芬·平克。

我的书稿用大幅篇幅讨论到,经济的不断发展,人类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是历史和道德进步的根源。本书还从系统论角度来解释历史和道德的进步,认为文明系统的不断复杂化必然要求文明不断地走向合作与和谐。

根据众多的研究成果,本书相信人类文明发展历史就是一条不断向善的发展历史,人性也是在不断地表达出合作与善良的一面,而且这种进步到了信息社会突然加快了步伐。

在我的书稿里还专门讨论了人类文明向善的发展规律源于生物进化的问题。

著名灵长类动物行为专家、美国亚特兰大埃默里大学的弗兰斯·德瓦尔曾经做过这样一个实验,一个猴子得到了食物,另一个猴子没有得到,后者表现得十分压抑。在另一段录像里一只老鼠为了帮助另一只老鼠逃出陷阱,主动放弃了巧克力。德瓦尔解释说,这一实验表明,动物之间存在“对等、公平、同情、安慰”的社会友好倾向。⑨

在由生物组成的各种各样的系统中,存在着两种生存法则,一种是自私,它的极端行为是弱肉强食;一种是合作。最近的报道写道,同胞的小象大的照顾小的,同胞的裸鼹鼠大的给小的让路。合作的最高行为是以自杀维护集体的生存发展,譬如南美有一种蚂蚁,在遇到火灾的时候,可以抱成一团向火场外面滚去,外层的蚂蚁被烧死了,而整体却存活了下来。还有的科学家发现,细菌在遇到病毒攻击时会自杀,以保护群体的安全。虽然动物中存在着丛林法则,但是合作、向善才是生物进化的主导力量,不然我们就无法解释生物的持续进化。

人类中有一种慷慨行为,在可能没有回报的情况下,花费财力、物力让他人受益。以往的生物学家认为这种行为不利于适者生存原则,经济学家也认为这是不理性的。但是根据合众社2011年7月26日报道,美国科学家马克斯·克拉斯诺在《国家科学院学报》上发表研究成果指出,如果经济学家的这种理论是正确的,那么慷慨行为早就在世界上消失了,但是研究人员在仔细衡量人们的选择后发现,不管在全球哪个地方,人们的表现都比以往的看法要慷慨得多。即使他们的交往只是一次性的,他们也往往表现得十分慷慨。慷慨不仅是社会压力的结果,可能还是人类的天性。⑩(中国人现在有一种说法,“帮助别人,快乐自己。”)

弗兰斯·德瓦尔2012年在一次大型国际研讨会上也指出,19世纪的托马斯·亨利·赫胥黎认为,道德不存在于人类的本性里,道德只是后天养成的,它只是人的薄薄的一层外衣。这种“人之初,性本恶”的观念一直统治到了12年前。而目前的研究表明,有关人类本性残忍,喜好竞争和攻击的观点是站不住脚的。他说,人类之间具有大量社会友好倾向。⑨

文明是在合作与竞争的相互交织中进步的,而我们有理由相信合作是处在主导地位的。过去的进化论过于看重相互竞争在推动生物进化中的意义,而新的发现更看重相互合作的意义。合作、向善、和谐与道德不断的提升不仅是人类文明发展中的具有更加根本的意义,它的源头来自于生物界相互关系的本性。如果人类和生物界的相互关系不是以合作为主导的,而是以竞争为主导的,那么他们早就会在相互死掐中走向毁灭。

人们曾经把赫胥黎的发现与他生活的那个时代的资本主义社会崇尚残酷竞争联系了起来。科学发现(解释)有时候也反映着时代精神。如果此轮正确,或许可以说,当代科学家这类发现,显示着信息社会新的时代精神:对于合作的需求。科学基本上是对于客观世界的描述,但是有时候也反映着人类自己的需要,这种需要引导着科学家研究的方向。

现代进化论不同于传统的进化理论,这是一种综合进化理论、集体进化理论,这种理论认为,物种形成和生物进化的基本单位不是个体,而是群体。生物进化是以合作为主导的。进化不可能是个体单独进化,而是群体的集体进化。

钱文指出,平克在解释几千年来暴力之所以减少的原因时,完全不诉诸于人心的向善、人性的改良、“道德感”等内在因素,而是寻求外在于人心、人性的几种社会、经济、制度性的外在推力。关于文明的进步在我写的书稿里也在强调人类生存环境改变的巨大意义,但是我的书稿指出,从我所收集到的这些生物进化的资料看来,文明和道德的进步不仅有着人类生存环境改变方面的根据,而且还有生物学的根据。人性是多元的,人类不仅从动物那里继承了相互竞争的行为,而且还继承了合作和向善的行为,而且后者更为根本。没有合作生物就不能存在,更不可能进化。

在许靖华著的《大灭绝》一书的封底印着这样一段以介绍那本书的主要观念的话:

我们该探究的是生物与其环境之间的相互作用,而不是生存竞争。适者生存律可能并没有意义。……如果大多数生物的灭绝是由灾变引起的,那么决定生物生死存亡的将是机遇而不是优越性。我判断的结果发现天择说决非科学,只不过是一种社会偏见,而且是非常邪恶的偏见。它已经严重地干扰了人类清醒地领悟生命历史的能力。(11)

许靖华的话是在20世纪80年代写的,而爱因斯坦在20世纪30年代就曾经这样写道:

达尔文的生存竞争以及同它有关的选择的理论,被很多人引证来作为鼓励竞争精神的根据。有些人还以这样的办法试图伪科学地证明个人竞争这种破坏性经济的必要性。但这是错误的,因为人在生存竞争中的力量全在于他是一个过着社会生活的的动物。正像一个蚂蚁窝里的个别蚂蚁之间的交战说不上什么是为生存所必须的,人类社会各个成员之间的情况也是这样。(12)

根据著名宇宙学家、《时间简史》的作者斯蒂芬·霍金等少数科学家的预测,由于气候变化以及其他可能爆发的大灾难,人类将从地球上消失。而我的书稿试图论证,今后几十年里人类将爆发一次空前的文明大革命,物质主义文明将被文化主义文明所取代,文明和谐程度将大幅提高,但是在这个过程中人类面临着极大的风险,甚至毁灭的风险。或者走上空前和谐的文明,或者走向毁灭,我们必须进行选择。当然还会有中间道路,但是那一定也是非常艰难、必须付出巨大牺牲的道路。对于我们来说,没有什么比选择一条相对安全的文明大革命的道路更为重大的任务了。为此我们需要厘清当前的文明状况,寻找它的历史方位,寻找我们这个时代的发展趋势。文明和道德是在曲折纷乱之中不断进步的,这是文明发展历史的一般规律,信息时代的发展趋势是越来越强劲地走向合作和道德提升。旧的进化论强调的是丛林法则,反映的是原始资本积累时代崇尚残酷竞争的时代精神。现代进化论强调集体进化,反映着信息社会对于合作与道德提升的需求,显示着信息社会新的时代精神。

目前我们正面临着一个矛盾日益丛生、十分纷乱的世界,很可能这种情况还会发展,在文明大革命过程中人类的合作和道德提升一定会受到严重干扰,这是文明大革命题中应有之意。但是我们不应因此而悲观,应当坚信我们时代的发展趋势,坚信我们的时代精神。这样可以使我们头脑清醒,建立信心,有利于我们尽量避免付出太多的牺牲,走向空前和谐的文化主义文明的明天。

美国哲学家、散文作家、隐士亨利·大卫·梭罗写了一本书,书名叫做《瓦尔登湖》,读起来总是让人如醉如痴。它写道:“我们整个的生命是惊人地具有道德性的。……在整个世界中颤动着的竖琴的乐声,正是因为它强调善才使我们为之激动。……虽然青年人最终变得冷漠,宇宙规律却不是冷漠的,而且永远站在最为敏感的人的一边。”它还写了这样一段话:

《吠陀经》说,“一切智慧与黎明同盟。”诗歌和艺术,以及人类最美好最值得记忆的行为,都始于这样的时刻。我们必须学会重新醒来并保持清醒,不是通过机械的方式,而是通过对黎明的无限期待,即使在最沉睡的时刻它也不会抛弃我们。(13)

〔本文系作者根据正在书写的《文明大革命即将爆发》(暂名)一书的《跋》改写的〕

注释:

① 朱光烈:《新经济:生产方式的革命》,《中国经济时报》,2000年8月4日。

② 见《乐施会呼吁给亿万富翁加税》,《参考消息》,2014年11月9日第六版。

③ 钱文载于《南方周末》2013年3月29日。

④ 刘亚洲:《甲申再祭》,http://wenku.baidu.com/link?url=msE7OyBYmmGoc_ekiv0ESc3HDFkeXi2nuRL68-cYP8FkWdFnSexcKt PMkrkEEhbt_dxhbZumxsV5yov_5kXcqzlVG3CVdGg0-YqKAJXxugy,百度文库,2006-08-23。

⑤ 见美报文章《世界正变得更加平等》,《参考消息》,2014年9月4日第10版。

⑥ [美]E.N.洛伦兹:《混沌的本质》,刘式达等译,气象出版社1997年版,序言第1页。

⑦ 见汤姆·斯坦戴奇:《17世纪的社交网络》,原载2013年6月22日美国《纽约时报》网站。见《17世纪“新媒体”咖啡馆证明社交网络是创造力源泉》,《参考消息》,2013年7月4日第12版。

⑧ 见《人口密度决定文明程度》,《参考消息》,2009年6月9日第7版。

⑨ 见《“人之初,性本恶”站不住脚》,《参考消息》,2012年2月27日第7版。

⑩ Max M.Krasnow:《研究发现:“慷慨“可能是人类天性》,http://news.cntv.cn/20110802/115818.shtml,2011年8月2日。

(11) 许靖华著:《大灭绝》,三联书店、天下文化出版公司1997年版,封底。

(12) [美]爱因斯坦著:《爱因斯坦文录》,浙江文艺出版社2004年版,第56页。

(13) [美]亨利·大卫·梭罗:《瓦尔登湖》,王家湘译,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0年版,第150、61页。

(作者系中国传媒大学高级编辑)

【责任编辑:张国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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