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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城方言中的特殊量词及其产生理据

2015-02-20范颖刘东升

关键词:丰城古汉语量词

范颖 刘东升

(湖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1)

丰城方言中的特殊量词及其产生理据

范颖 刘东升

(湖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1)

汉语方言中的特殊量词,体现出不同方言词汇之间的区别特征。丰城方言有一套属于自己的量词系统。丰城方言中的量词,虽与普通话中的量词大体相同,但其中也存在着一些差异较大的特殊量词。这些特殊量词的产生,主要受到了古汉语、认知心理结构和历史地理环境三个因素的影响。

丰城方言;特殊量词;产生理据

丰城方言属于赣方言区的宜浏片。其常用的量词,虽大部分与普通话一致,但仍具有一定的独特性。这种独特性,不仅体现在丰城方言中独有的特殊量词上,还体现在其与普通话共有的常见量词的特殊用法上。丰城方言有量词110个,其中,有91个在普通话中也存在,分别是座、串、身、幅、岁、出、代、股、撮、度、批、帮、张、排、餐、条、只、笔、层、条、堆、块、挂、趟、班、段、面、把、箱、套、粒、壶、双、打、担、架、封、顶、副、支、片、盘、碗、杯、包、捆、匹、袋、盒、句、篇、行、页、门、份、首、家、下、眼、拳、脚、个、种、间、件、服、码、顿、餐、夜、圈、柱、台、滴、根、窝、桌、口、床、扇、回、场、朵、拨、排、节、沓、对、次、批、本;有19个量词为普通话中所无,分别是重、蔸、皮、帔、莝、到、丘、封、坎、坪、秸、搲、觉、拤、满、坨、提、窠、棺。前一类中的有些量词,虽词性和普通话中的量词一致,但其意义和用法,与普通话中的量词相比,有所差异;而后一类则属于丰城方言中较为特殊的量词。这些差异,是不同地区的人,对同一事物取不同的观察角度而产生的,即其看待同一事物时,侧重于不同的凸显特征。例如,与牛、狗、鸡三种牲畜搭配的量词,在普通话中用法不同。当其为单个数量时,其与量词的常见组合形式分别是:一头牛,一条狗,一只鸡。可见,普通话侧重三种牲畜不同的凸显特征:体形较大,条形状,体形较小。而丰城方言在表述此类意义时,却只用一个“只”来指量。据刘世儒研究,个体量词“只”在魏晋产生之初,是称量鸟类的,至唐宋,其强势泛化通用,扩展到指量非鸟类(兽畜),到近代,其称量范围进一步扩大,可指量动物;另外,“只”还可以用来指量成双成对物体中的单个数量,这种用法再扩展为不成双成对的一般性物体。[1]个体量词“只”的内在语义基础具有单独性,而丰城人在观察牛、狗、鸡等牲畜时,凭借其经验直觉和混沌的整体性思维方式,认为它们都是单独的个体,具有独立性,这就将其与“只”的语义基础相联系起来了。

一、丰城方言中特殊量词例释

【蔸】[tɛu33]在丰城方言中作名词和量词都可以。“蔸”本义是某些植物的根和靠近根的茎,例如:白菜个~/禾个~。后来引申以计量带根的植物,相当于“棵、丛”,例如:三~白菜/四~禾。

【皮】[phi33]相当于“片、块”。“皮”本义是指人或生物表面的一层组织,因为其组织特别薄,继而引申指某些薄片状的东西,比如计量树叶、菜叶等似皮的薄片状的物体。在此基础上,再利用物体间意象图式的相似性,使用同一个量词来计量具有相似性质的某一类名词,例如:去园里拤~菜/树上跌下两~叶子来哩。

【帔】[phi33]相当于“条”。在古方言中,“帔”是裙子之义。《方言》第四:“帬,陈、魏之间谓之帔, 自关而东或谓之襬。”郭璞音义:“帔音披。”而后其转用作量词,指量裙子、手巾等织物。在丰城方言中,“帔”作为名词的意义已经遗失,只用作量词。在丰城方言中,量词“条”用来计量裙子,而毛巾则仍旧沿承古代用法,用“帔”来计量,例如:一~手巾。

【坎】[kha213]指抬起一条腿向前迈一大步后,前后两只脚的距离。其还可以用来表示张开的大拇指和中指两端的距离。[2](P7)其本义是指坑、地洞。《礼记·祭法》:“四坎坛,祭四方也。”郑玄注:“祭山林丘陵于坛,川谷于坎。”人遇到坎时,必须用力迈过,“坎”因转而指称动作,继而又用于计量用力迈的距离,或者单手手指伸展的最大距离,例如:该张桌子我量哩,长三~。

【莝】[tsho213]相当于“截”,本义是铡草。《汉书·尹翁归传》:“缓于小弱,急于豪强,有论罪,输掌畜官,使斫莝。”颜师古注:“莝,斩刍。”铡碎的草是一截一截的,故而在丰城方言中,用“莝”来计量铡断的草的若干部分,而后引申于计量一切长条东西分成的若干部分,例如:一~甘蔗/两~木头。

【撮】[tso10]相当于“一小把”,用三根手指头抓取东西的数量。“撮”本来是动词,表示三指取物。罗翙云《客方言·释言》:“今俗语犹谓三指取为撮。”后来其词性进行转换,在丰城方言中可用作量词,即通过“撮”这个动作产出的结果,来体现物体的数量状态,例如:一~糖/两~米。

【坪】[phia31]相当于普通话中的“片、群”。《说文·土部》:“坪,地平也。”本义多指山区和丘陵局部的平地或平原。丰城的农田一般都是平坦的,因此丰城人会说“一~田(地)”,后来引申以计量一切平整成块团状的事物,例如:一~(麦芽)糖/一~人家。

【板】[pan213]用于表示夹子、香烛、药丸等物品成队列包装时,部分合为整体的数量。板,本义是片状的较硬的物体,名词。因包装此类物品后,物品呈现出平整直板的形状,故借用“板”作量词,例如:姆妈要我去街上买~夹子。

【搲】[ua213]人一手抓取物体的数量。本义是用手抓取,表示动作,后借来计量“搲”这个动作所获取的数量,相当于普通话中的“把”,例如:搲一~米去饲鸡。

【拤】[kha35]人一手掐住物体时,大拇指和中指握着的大小。本义是用手掐住,动词,后从动词引申用为量词,计量一手所能拤住的大小,例如:渠个脚好嫩,就是我个手个一~。

【到】[thau213]在普通话中,“到”一般不作量词用,而是作动词用。但在丰城方言中,量词“到”可以作动量词,相当于普通话中量词“次、遍”之义,例如:丰城人种个禾一年作两~,衣裳一般要洗三~。普通话中“道”也表示“次”之义,但它是一个名量词。“到”字的音韵地位是端母号韵去声开口一等,“道”字的音韵地位是定母晧韵去声开口一等。[3](P1262)但在丰城方言中,“到”是端母,而“道”是透母,因此二者不同音,不是同一字。

【觉】[khau213]用来计量睡觉的次数。“觉”本来是一个名词,在丰城方言中,一般跟在动词之后充当宾语,但是,有时也会在中间单独插入一个数词,例如:睏两~。这里,“觉”就是动量词,计量由睡至醒的过程,一个过程就叫“一觉”。[4]

二、丰城方言中特殊量词产生理据

方言量词是体现方言特色的一个重要方面,能够反映不同方言或方言与普通话之间在词汇上的区别。其具有普遍性、灵活性、地域性和多样性等特点,且受到了古汉语、认知心理结构以及历史、地理环境等多重因素的影响。

(一)受古汉语的影响

语言具有继承性。现代汉语方言是从古汉语或者古方言传承而来的,丰城方言中自然有古汉语或者古方言量词遗留的痕迹。丰城方言中有些特殊量词源远流长,历经上下数千年,在历代文献典籍中可见。例如动量词“觉”,从唐代开始,就属于典型的动量词,白居易《天竺寺七叶堂避暑》云:“清宵一觉睡,可以销百疾。”其《何处堪避暑》亦云:“游罢睡一觉,觉来茶一瓯。”从语法上看,前者是动量作状语的“一觉睡”之类的句式,后者是动量作补语的“睡一觉”之类的句式。这可正说明动量词“觉”发展得更为成熟,因为动量后移,有突出中心动词和补充说明的双重效能。总之,与“睡”相组合的“觉”在唐代就是发展成熟的动量词,而丰城方言中动量词“觉”的用法,则明显受到了古汉语的影响。

(二)受认知心理结构的影响

丰城人在认识新事物时,往往会利用象似性原则和隐喻模式的认知心理结构,来为新事物命名。[5]认识新词语的语音形式与认知客体之间的词源结构,是人的一种认知心理结构。从这种结构出发,探究方言词语的词源,就必须分析丰城人的原始思维习惯。原始思维具有直观形象的特点,因此,在认识新事物并为之命名时,丰城人首先会从直观入手,再根据其以往的生活经验,抓住对象直接作用于感觉器官的外部表象特征,或者经由对象的外部表象特征将其概括成一定的意象,然后对“象”加以类化。这就成为其创造新词的理据。在这种认知心理结构的驱使下,被指量的新事物与旧事物之间,往往具有相似性。例如量词“皮”,本来是指人或生物的表层组织,在丰城方言中,后用来计量树叶、菜叶等薄片状物体。其前后两类虽属于不同事物,但因其外部表象特征——薄片状的相似,丰城人便用相同的量词来计量它们。

隐喻是以象似性为基础的。它产生于两类不同的认知领域,但这两类认知领域之间,必须具有相似性。这也是运用隐喻的前提。隐喻思维模式常用一个熟悉的,易把握的,具体形象的认知领域,去表达另一个陌生的,难定义的,模糊抽象的认知领域。丰城方言中一些特殊量词的用法,正由此而产生。例如,丰城方言中的量词“坎”,本来是指一个动作,后转用来指该动作所产生的结果,即以之计量距离。由于男女老少手指的长度不同,难以准确定义,故丰城人在使用该量词时,便由已知的认知领域出发,以之计量其所产生的结果。

(三)受历史、地理环境因素的影响

人们的社会活动总是存在于一定的时空之中,因此,人们的语言也离不开特定的时空。换言之,在语言的发展过程中,历史、地理环境等诸因素,势必对方言词语的产生和发展有着一定的影响,丰城方言也不例外。比如说,丰城方言中的量词“重”的用法,即受到丰城人住所环境的影响,亦即受到丰城人生活方式的影响。我们知道,人们在认识新事物,并为其命名时,往往会考虑运用其日常生活中已知的事物来指称,而丰城人所住之屋,大多为屋脊高、进深大的老木房,故其习惯于用与此相关的词语“重”来计量房屋。此外,丰城方言中量词“坪”的特殊用法,也明显受到了丰城地区地形平坦环境的影响;而丰城方言中量词“秸”的特殊用法,则明显受到了其生活方式的影响。

[1]刘世儒.魏晋南北朝量词研究[M].北京:中华书局,1965.

[2]许宝华,(日)宫田一郎.汉语大词典[M].北京:中华书局,1999.

[3]张玉书,陈廷敬.康熙字典[M].北京:中华书局,2001.

[4]王绍新.从几个例词看唐代动量词的发展[J].古汉语研究,1997(2).

[5]陈建初.汉语语源研究中的认知观[J].湖南师范大学社会科学学报,1998(5).

责任编辑 韩玺吾 E-mail:shekeban@163.com

The Special Quantifiers and the Analysis of Basis in Fengcheng Dialect

FanYingLiuDongsheng

(CollegeofChineseLanguageandLiterature,HunanNormalUniversity,Changsha410081)

The special quantifiers in Chinese dialect embodies the difference between various dialect words.The dialect of Fengcheng owns a quantifier system which is similar to mandarin.Surely,there are some special quantifiers which mainly influenced by ancient Chinese inheritance,cognitive psychological structure and historical geological of factors.

Fengcheng dialect;specil quantifiers;the basi

2015-04-12

湖南省教育厅人文社科基金项目(09B067)

范颖(1990—),女,江西宜春人,硕士研究生。

H175

A

1673-1395 (2015)06-006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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