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生增长下政府支出结构、税收与居民消费——基于省际面板数据的分析
2015-02-13贺俊,王展
贺 俊, 王 展
(中国科学技术大学 管理学院,安徽 合肥230026)
一、引 言
自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增长迅猛,年均GDP增速超过9%。然而,我国经济的高速增长主要是依靠粗放式的投资和出口增长带动,居民消费对经济增长的贡献较低。2008年的全球经济危机更是暴露出我国当前经济发展模式的弊端与脆弱,依靠内需尤其是居民消费带动经济增长,已成为学术界和政府的共识。近年来,我国政府实施了新一轮的财政和产业政策,旨在通过积极财政政策带动居民消费,改善经济发展模式。另一方面,政府有意减缓经济发展速度,实行结构性减税政策是必然的趋势,这将会导致政府财政收入减少,政府收支矛盾会逐渐凸显。由于财政政策对居民消费的影响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财政支出结构与税收结构,因此,如何合理配置公共支出结构和税收结构,以最大程度的提升居民消费水平成为本文研究的重点。
Bailey首先提出了财政支出与居民消费的问题,之后国内外许多学者通过理论和实证分析对此进行了研究。现有研究成果认为政府公共支出对居民消费的影响结果主要分为两类:挤出效应和挤入效应。部分学者如Bailey、Marattin认为政府支出增加,会使得政府增加税收,导致居民收入降低,产生财富负效应,使得居民增加劳动,减少消费[1][2]。而另一部分学者则引入内生增长理论、凯恩斯主义价格粘性模型、拇指规则等理论进行分析,认为扩大政府支出,会增加社会总需求,使得居民实际工资增加,进而促进总体居民消费水平的增加,即政府支出对居民消费具有挤入效应[3][4]。较具代表性的学者有:Barro和Monacelli。
国内学者主要利用实证分析方法对政府支出与居民消费关系问题进行研究,较具代表性的研究有:张治觉认为用于基本建设和用于改善民生的支出会提高居民消费水平,而政府行政经费支出则对居民消费产生挤出效应[5]。方福前则认为政府支出会对居民消费有挤出效应,并且随着国家经济条件变化而有差异[6]。王玉凤认为政府生产性支出会挤入居民消费,而消费性支出会挤出居民消费,政府支出对居民消费的挤入或挤出效应取决于这两种效应的比较以及政府的生产性支出比重和税负水平[7]。
针对政府财政支出与居民消费的关系的研究,国内外学者虽然取得了一些有意义的成果,但仍然存在一些不足:首先,现有文献更多是从政府支出总量上考虑对居民消费的影响,少有考虑政府分类支出的文献,略显笼统和不合理;其次,由于财政支出与税收之间存在着某种内在关联,而现有文献普遍孤立地分析政府支出和税收对居民消费的影响,结果不可避免的会产生误差。
本文试图弥补以上研究的不足。首先,将我国财政支出划分为经济建设类支出、社会性支出和一般性支出三大类,其中经济建设类支出主要包括基本建设、环境保护等支出,社会性支出主要包括科教文卫体及社会保障支出等,一般性支出主要包括外交、国防及行政管理等支出,在内生增长理论框架下,将政府支出、税收、居民消费纳入到一个模型中考察,并进行实证检验和分析;其次,在研究政府公共支出对居民消费的基础上,考察不同类型的税收对居民消费的影响,并引入三类公共支出与消费税和所得税两种税收的交互项进行实证分析,考察变量间的交叉影响。
二、理论框架
本文借鉴Devarajan,Swaroop和Zou的分析方法[8],在Barro的基础上[3](P109),将单一类型的政府支出划分为三种类型:经济建设类支出、社会性支出与一般性支出,并纳入到生产函数,同时考虑消费税和所得税,综合研究均衡增长路径下的公共支出结构、税收与居民消费问题。
1.生产函数
假设生产函数由四部分构成,私人资本存量k,三种类型的政府支出g1、g2、g3,则生产函数可以表示为:
其中,A表示技术进步率,g表示政府人均总公共支出,g1、g2、g3分别表示经济建设类支出、社会性支出和一般性支出,α>0,β1,β2,β3>0,α+β1+β2+β3=1,且:
公式(1)中,生产要素均符合边际报酬递减规律,满足fk>0,fgi>0,fkk<0,fgigi<0,厂商均衡条件下的资本和劳动的边际价值如下:
2.家庭效用函数
假设经济是由连续同质具有无限寿命的家庭组成,家庭通过选择消费c以最大化其福利水平:
其中,ρ为时间偏好率或者折现率,且
消费者的消费决策必然受到他自己的预算约束,假定消费者的收入由工资和资本收入组成,因此在分权经济条件下,代表性消费者的预算约束可以表示为:
其中,τk表示对消费者征收的所得税,包括资本收入税和劳动所得税,τc表示对消费者征收的消费税,r表示资本的边际收益,w为工资率,n为固定的人口增长率。
3.政府预算约束
假设政府年度预算收支平衡,总支出g由总税收来保证:
4.竞争性均衡求解
综上所述,建立在人均消费水平c上的代表性消费者的决策是一个如下的动态最优化问题:
根据式(8),我们可以将平衡增长路径上的最优消费增长率γ表示为模型各参数的函数,即:
并且τk*+ατc*=1-α。
根据以上分析发现,居民消费增长率的变化不仅取决于三种类型的公共支出的产出弹性,还取决于其在总支出中分别所占的份额,并与消费税和所得税有着密切关系。
三、实证分析
1.模型设定
根据实证研究需要,本文建立以下计量模型:
其中,i和t分别表示省份和年份,c表示居民消费支出。本文对所有变量进行了对数化处理,以减少异方差影响。另外,考虑到财税政策对居民消费的影响需要一个过程,本文将本年和其后两年的居民消费支出的平均值作为因变量,cit,t+2即表示第i个省份第t年、第t+1年和第t+2年的居民消费支出之和的平均值,εit为扰动项。
Xit表示影响居民消费的变量,包括当年GDP(用gdp表示);地方固定资产投资(i)、人口总抚养系数(zfyxs)。人口总抚养系数指被赡养人数(14岁及以下人口数+65岁及以上人口数)/劳动力人数(15~64岁人口数)。
Yit表示政府公共支出、税收中的自变量,包括表示第i个省在第t年的经济建设支出占财政总支出的比重表示第i个省在第t年的社会性支出占财政总支出的比重表示第i个省在第t年的一般性支出占财政总支出的比重;tcit表示第i个省在第t年的消费税收入;主要包括消费分摊的增值税、消费税、筵席税、屠宰税以及农业特产税。tkit表示第i个省在第t年的所得税收入,主要包括个人资本收入所得税、个人劳动所得税、资本分摊的增值税、企业所得税、营业税等。
2.数据来源与实证分析结果
本文采用2002~2012年我国31个不同省份的统计数据,数据主要来源于《中国统计年鉴》、《中国财政年鉴》,部分数据来源于省统计年鉴。
(1)单位根检验
为了避免回归分析中可能存在的伪回归问题,本文首先对各变量进行单位根检验。本文综合采用LLC、Fisher-ADF、Fisher-PP检验方法来确定各变量的平稳性,通过观察各方法统计值所对应的P值来判断变量是否平稳。只有当这三种检验结果的P值都小于显著性水平时,才认为拒绝原假设,即变量是平稳的;反之,变量是非平稳的。检验结果如表1所示。
表1 方程的单位根检验
据检验结果可知在水平序列下所有变量都是不稳定的,但所有变量的一阶差分都在1%的显著水平上拒绝了原假设,即所有变量都是一阶单整,均为I(1)。
(2)协整检验
为了验证各变量之间是否存在稳定的长期关系,本文采用Pedroni检验和Kao检验,检验结果如表2所示。
由检验结果可以看出,各统计量都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拒绝原假设,即各变量之间存在长期均衡关系。
表2 总样本的协整检验结果(滞后阶数由SIC准则确定)
(3)实证结果分析
本文7个方程的Hausman检验的W值都显著,因此可以拒绝原假设,采用固定效应模型。实证分析结果见表3。其中方程1以全国各省份为样本进行回归,综合考察两种不同类型的税收和三种不同类型的公共支出规模对消费支出的影响。在此基础上,我们分别引进经济建设类支出、社会性支出、一般性支出与消费税和所得税之间的交互项,形成方程2至方程7,用以考察消费税和所得税在政府支出结构对居民消费的影响机制中的作用。
根据表3各方程的回归结果可知:
(1)消费税对居民消费支出存在负效应,而所得税则对居民消费支出存在正效应。消费税主要针对消费收税,这显然不利于增加居民消费。2009年税制调整之后,将增值税由生产型转变为消费型,使得增值税变为税收理论上的以消费为税基的广义消费税类型,进一步减弱了居民的消费行为。而所得税主要包括收入所得税和财产税,对投资和所得征税,一方面可以减弱居民的储蓄动机,促进居民消费需求;另一方面通过转移支付等方式增加低收入者的收入,从而进一步刺激全社会的居民消费需求[9],因此所得税会拉动居民消费。
表3 我国地方财政支出结构、税收与消费增长的实证检验结果
(2)经济建设支出和社会性支出对居民消费支出存在较强的挤入效应。近年来各级地方政府大力投资发展基础设施建设,这些公共资源具有正外部性,会刺激居民进行消费,如公路、桥梁建设促进汽车消费、园林景区建设促进居民旅游消费等。另外,经济建设短期内可以提供更多就业岗位,增加居民收入,从而对居民消费起到间接的刺激作用。
相对于经济建设支出,政府社会性支出对居民消费的拉动效果更为直接和有效。社会性支出与社会民生息息相关,政府社会性支出越多,意味着居民的教育、医疗、养老和社会保障等问题的改善,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了居民由于不确定性而进行的预防性储蓄行为,使居民敢于消费。以我国事实为例,由于社会保障制度不够完善,农村居民的消费支出还是以满足基本的生活保障为主,如果能改善农村社会保障条件,对提高总体居民消费水平有着非常重大的意义。
(3)政府一般性支出对居民消费支出存在挤出效应。一般性支出主要包括外交、国防、公共安全以及行政管理方面的支出,一般认为,政府一般性支出对居民消费支出应具有正外部性,这部分支出的增加,可以更好的满足私人部门的公共需求。然而本文的结果与以往理论研究不同,这在一定程度上表明当前我国行政部门工作效率低,提供的公共品和服务还不能满足居民需求,甚至挤出了私人消费。
(4)消费税和所得税作用于政府公共支出对居民消费支出的影响机制,产生不同结果。如表3所示,方程2和方程3的交互项系数为负,表明较高的消费税减弱了政府经济建设支出和社会性支出对居民消费的促进作用;方程5和方程6的交互项系数为正,表明征收所得税,使政府经济建设类支出和社会性支出对居民消费支出的促进作用得到增强。这是因为较高的消费税会显著抑制部分居民的消费倾向,使居民减少甚至取消预期消费,从而弱化了政府经济建设支出和社会性支出对居民消费的促进作用。较高的所得税则会降低居民的储蓄和投资倾向,在基础设施建设和社会保障制度较为完善的条件下,会刺激更多的居民选择当期消费行为,从而强化了经济建设支出和社会性支出对居民消费的拉动作用。
方程4和方程7的交互项系数为正,表明较高的消费税和所得税加强了政府一般性支出对居民消费的抑制作用。原因可能是当前地方政府一般性支出中的补助支出、招待费等使个人减少私人开支,对私人消费具有替代作用。税收增加会使得政府收入更多,从而有更多的财政支出预算,进一步挤占了私人消费。此外,政府一般性支出增加,容易导致政府官员腐败,滥用政府职权破坏市场秩序,更加抑制了居民消费增长。
四、结 论
本文研究发现,地方财政支出结构和税收规模是影响各地区居民消费的重要因素。从总体上看,政府经济建设支出和社会性支出对居民消费具有较强的挤入效应,而一般性支出则对居民消费存在一定程度的挤出效应。消费税对居民消费存在较强的负效应,且减弱了政府经济建设支出和社会性支出对居民消费的促进作用,而所得税则会在一定程度上刺激居民进行消费,并在一定程度上强化了经济建设支出和社会性支出对居民消费的促进作用,但这个强化作用小于消费税的弱化作用。另外,消费税和所得税都增强了一般性支出,对居民消费的抑制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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