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叛与毁灭——基于女性主义视角的“金金”人物形象分析

张联秀

（ 广西大学 文学院，广西 南宁 530004 ）

反叛与毁灭
——基于女性主义视角的“金金”人物形象分析

张联秀

（ 广西大学 文学院，广西 南宁 530004 ）

《认罪书》是乔叶 2013年发表的长篇小说。小说中的主人公金金，具有强烈的反叛精神。在爱情上，她忠于自己的感情，敢于追求自己的爱情，敢爱敢恨；在工作上，她自立自强，追求自我价值的实现。但就是这样一位具有反叛精神的女性却依然以悲剧收场。文章从女性主义视角出发，剖析具有女性意识的金金为何会与她个人的愿望生活一再相失。

女性主义； 《认罪书》； 乔叶； 金金

《认罪书》［1］是河南女作家乔叶于2013年发表的长篇小说，荣获2013年度人民文学奖“长篇小说优秀奖”。这篇小说延续了乔叶一贯的写作风格：诉说女性的故事，诠释女性的人生，体味女性世界的酸甜苦辣。小说写了金金、梅梅、梅好三“代”女性。小说从主人公金金患病将不久于人世切入，展开其人生故事。来自农村的金金，只身去郑州打拼，在举目无亲的情形下遇到在外进修的梁知，由于梁知的知遇之恩，两人产生恋情。在梁知强行终止两人的感情后，金金怀着身孕赶到了源城，希望借助肚里的孩子挽回梁知。挽救感情失败的她带着强烈的爱与恨，与梁知的弟弟梁新结婚。小说由金金报复梁知的经历引出了与金金外貌酷似的梁知的初恋情人——梅梅的故事，又由梅梅的故事引出梅梅的母亲——梅好的故事。至此，“金金存在的价值已不在于寻回只属于她个体的爱情，而是站在女性角度，探究一个女性为何会与她个人的愿望生活一再相失”［2］143。金金出身贫寒，成长之路饱受屈辱，但她内心十分坚强，不甘低贱，对生活也有追求有梦想，无奈与梁知恋情的破灭打破了她平静的生活。对爱情没有清醒认识的她，陷入与梁知的爱情中无法自拔，迷失自我，这是造成其自身悲剧的主要原因。

一、反叛传统：女性意识的彰显

金金，一位来自农村的“80后”女性，单亲家庭长大的她从小就缺失父爱，年幼的她在与同母异父的哥哥们的争斗中，在乡人的嘲讽中慢慢变得倔强、叛逆、不受传统观念的束缚。在爱情上，金金身上没有传统农村女性应有的礼节和矜持，她敢爱敢恨，肆无忌禅地寻找真爱。在工作上，她有着明确的目标——留在城市工作，并发奋努力，即使后面结了婚，不愁吃穿，她仍坚持要有自己的一份工作，自立自强。女性意识在她的身上得到了充分的显现。

（一）对命运的反叛

命运对金金而言是不公平的，她从出生开始就受尽了耻辱。金金的母亲，在生下金金大哥后成为了寡妇，过着寡居的日子，而后又生下了金金二哥、三哥、四哥和金金。五个孩子五个父亲。作为一个寡妇，丈夫死后还在生育的母亲承受了众多的冷眼流语，作为她孩子的金金也未能幸免。因此，金金从小就表现得异乎寻常，内心充满了反叛与抵抗。她不顾一切，为了有限的尊严而蛮横霸道，“那时候，所有的女生都怕我。那时候，所有的男生都对我敬而远之”①文中引文，除加注者外，均摘于乔叶小说《认罪书》，《长篇小说选刊》，2014，（2）。。在金金念高三的那个寒假，她在走亲戚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已经拖儿带女的初中同学，同学痛心疾首地对她说：“要是考不上个什么学，你就得回家嫁个农民，盖房子种地躲计划生育吃苦受累穷到底，和我一样。”对于来自农村、出身贫寒的女性来说，在当时，考学也许是唯一的出路。同学的一句话让金金醍醐灌顶，回去后立马发愤图强，誓要摆脱一辈子做农民的命运。在县城卫校学习的时候，金金更加明确了自己的目标：留在县城工作，不再回到杨庄，进而努力学习专业知识。出身贫寒的金金对命运进行反叛、挣扎，并最终依靠自己打破了命运的牢笼。

（二）对爱情的追求

在爱情上，金金肆无忌禅地寻找真爱，大胆追求。金金一直崇尚自己是爱情与婚姻的主宰者，遇到自己所爱的就大胆追求。在“青春痘”向她示爱后，她便“以最自然的状态有条不紊地操控起我和他之间地进度：牵手，吃饭，拥抱，亲吻……”，主宰着自己的爱情。在与“青春痘”分手的时候，一句“我永远都不是你的人。我永远都是自己的人”，可以看出金金的独立自主，坚决不做男人的附属品。在爱情的道路上，她遵从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遇到自己所爱的便大胆主动追求。当她形单影只地在郑州打拼时，遇到了在郑州进修的梁知，并爱上了他，认为他是一个值得自己交付身心的男人，于是主动向梁知示爱，最终两人相恋。在梁知强行要结束这段婚外恋，金金挽回失败的情况下，为了报复梁知的负心，她带着强烈的爱与恨与梁知的弟弟梁新结了婚。后来梁新车祸去世，金金为了救治患病的女儿安安，又与梁知走在了一起，完全不顾周围人们的指指点点以及舆论的谴责。总之，在爱情中，金金敢爱敢恨，坚决不做男人的附属品，她忠于自己的感情，即便明知她的爱与伦理道德相冲突，为世俗所不容。

（三）对工作的追求

自从踏进县城的大门，金金便没打算再回到杨庄。在卫校的最后一年，她更明确了要留在县城工作的目标，并为之发奋努力。对待人生的第一份工作，她也十分卖力。在与“青春痘”分手之后，金金被县人民医院辞退。于是她尝试去其他医院求职，哪怕乡镇医院都可以。但是事与愿违，“青春痘”的父亲“通过各种关系，缜密地给全县卫生系统的同行们打遍了电话，一直打到我（金金）毫无立锥之地”。在这种无助的境遇里，她没有妥协，而是决定去郑州打拼。不难看出，金金是一个内心坚强、勇于奋斗的人。到郑州之后，依靠自己的努力，金金做过很多工作：服务员、打印员、小护士等等。与梁新结婚后，金金过上了不愁吃穿的日子，但是她却坚持要有一份自己的工作，坚持“谁有都不如自己有，夫妻有还得隔层手呢”，后在梁知的安排下进了旅游局工作。虽说家里有后台，但金金还是十分认真地对待旅游局的工作，追求自我价值的实现。至此，一位自立自强的女性形象出现在我们面前。

小说中的金金无疑是一个具有自立自强的精神，强烈的叛逆意识，勇于奋斗的人。她忠于自己的感情，大胆追求自己的爱情。但是当她与梁知相爱后，她却逐渐沉浸在这段恋情中无法自拔，迷失了自我，以致最终走向了毁灭。

二、走向毁灭：在爱情中迷失自我

金金敢于反叛传统，坚强、勇敢，是新时代自立自强的女性，但最终却走向了毁灭，以悲剧收场。女性人物的悲剧命运是乔叶小说中最常见的主题。乔叶透过这独特的视角揭示了“女人与这个坚硬的世界相撞产生的疼痛”［3］11。这种疼痛来源于男权文化的压迫。除了揭露男权文化的钳制对女性造成的伤害外，乔叶还花了不少的笔墨将悲剧原因引向女性自身。《认罪书》中，金金自身的性格弱点以及她在爱情中迷失自我是其走向毁灭的主要原因。

（一）男权文化的钳制所造成的女性的弱点

金金是“80后”。20世纪80年代，女性具有与男性平等的法律地位。但在落后封闭的农村，女性仍然受到传统父权文化的影响，仍旧处于弱势地位，她们受到来自社会、历史、文化习俗等诸多因素的束缚和压迫。“和所有的农民在女孩子的学业上的心理一样，母亲对我的期望就是从来不抱什么期望。女孩子么，胡乱认得几个字，不是个睁眼瞎，就成了”，可以看出，在杨庄，男女仍处于不平等的社会关系中。而母亲对金金的这种态度，使得金金长期以来处于放养甚至放纵状态，以致金金从小散漫、率性自为。而金金自己在学校打架、逃学，造成自身文化素质低下、自我道德定位不高，这些都为她以后的悲剧命运埋下了隐患。对于金金的婚姻大事，金金的母亲认为“反正也就是一门亲戚”。在金金母亲眼里，“遍布存在于这个社会里的女性作为与男性相对应的二元存在之一的存在被抹杀了”［4］39，女性成了维系家庭关系的纽带，毫无社会存在感。和金金一般大，却已拖儿带女的女同学的一句“要是考不上个什么学，你就得回家嫁个农民，盖房子种地躲计划生育”，更是表明女性的主要作用即是作为传宗接代的载体。在母亲、同学以及周围环境的影响下，金金逐渐对爱情婚姻有了自己的认识与看法，而她的认识是畸形的、不正确的，这最终导致她在爱情中迷失自我，走向毁灭。

（二）金金自身的性格弱点

金金的自身性格中存在不完善的一面，也是导致金金悲剧命运的原因之一。金金，因身世多难、缺失父爱，在乡人充满鄙夷的目光中而变得“寡恩薄义”、自私冷漠、倔强。在她看来，“这个世界上，除了母亲，没有谁有义务一定对你好”。因此她也从未由衷地对他人好过。直到在郑州认识了梁知，她的世界才有所改变，“就是因为他对我的好才把我对他的好勾了出来”。梁知对她好，但最终又离开了她。金金从最初对梁知的难以忘怀，到向梁知报复，并在怀着梁知骨肉的情况下与梁知的弟弟梁新结婚。在与梁新结婚后，梁新对金金可谓百依百顺，金金为此也动摇过：为了无辜的梁新应该到此为止，安安生生、踏踏实实地和梁新一起过日子，这么生活着也很好。但是她的自私冷漠、倔强却促使她抵抗这种摇晃，让她牢记进到这个家的目的，“对于复仇，我绝不能放弃”。倔强的性格，使金金在命运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最终为了感情而走向了生命的终点。

（三）在爱情中迷失自我

在对待爱情上，金金坚持独立自主，坚决不做男人的附属品。但金金又是一个矛盾体，她虽然宣称“永远是自己的人”，却又心甘情愿地做梁知的情人，并沉浸在与梁知的爱情中无法自拔，最终走向了毁灭。“至于爱情，也许对我来说，世界上并没有这么一种东西，那不妨就去做最实际的生计打算。在我最底的底线处，便是这样一个念头：如果能有一个合适的男人，那做他的外室也无妨。男人都是那么回事，生个孩子再有个房子才是千秋基业。”爱情对于还未遇到真爱、只身到郑州打拼的金金来说只是谋取生计的工具，在她的眼里，生存已吞噬了爱情。如若遇到真爱，她竟愿意放弃自我，依附于男人。对她而言，房子、利益高于爱情，高于一切。在这里，她的爱情观是扭曲的，她应该相信这世界是有真爱的，而爱情关系是“以两性作为独立的‘主权个体’的存在为前提”［5］90，不应掺杂任何利益权衡。在与梁知相知之后，她不顾世俗道德的束缚，主动追求有妇之夫的梁知，并与梁知相恋。随着与梁知越来越多的交往，金金的胃口也越来越大，她“想要完全拥有这个男人。想把这个男人整个儿地据为己有”，并且为了和梁知在一起，甘愿做梁知的“小老婆”。而梁知，他不会为了金金离婚，因此他向金金提出了分手并离开了她。金金虽然大胆追求自己的爱情，但她却不明白爱情是具有互生性的，“作为爱情主体与客体的双方必须施爱同时又受爱于对方，它是两性结合惟一必备的情感基础”［6］16。当梁知不能再爱她要离开她的时候，他们的爱情就已经失去了情感基础，此时金金就应该放下对梁知的爱。而金金却无法割舍这份感情，她不明白“爱情不是生命的全部，而是一种生存策略，它来源于双方间的感觉，是需要根基的，只有两者都具备爱的能力，知道满足对方的情感需求，懂得处理两性间的矛盾，才能自由平等地在爱河里徜徉”［6］15，以致她在爱河里迷失了自我，无法自拔。在她深爱的梁知离开人世后，金金也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最终提前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金金是一个矛盾体。她一方面有着强烈的女性意识，敢于反叛命运，追求爱情，自立自强，认真工作，另一方面却在爱情中迷失了自我，无法摆脱悲剧命运。这其中既受男权文化钳制的影响，又与金金自身的性格弱点息息相关，尤其是她对爱情缺乏清醒的认识。乔叶作为一个女性作家，热切关注现代女性的生存状态，并勇于自省女性自身的缺陷与局限性，以独特的视角探究女性悲剧命运的根源，向读者尤其是女性读者传达一种观点：女人应该自立自强，与男人平等相处，同时也要树立正确的爱情观与道德观，不在爱情中迷失自我。

［1］乔叶.认罪书［J］.长篇小说选刊，2014，（2）.

［2］何向阳.冷漠的罪名［J］.长篇小说选刊，2014，（2）.

［3］张利平.乔叶小说中的苦难书写［D］.济南：山东师范大学，2013.

［4］王凤玲.女性生命意识与男权文化的博弈——乔叶小说《最慢的是活着》解读［J］.名作欣赏，2010，（10）.

［5］刘巍.中国女性文学精神［M］.上海：学林出版社，2008.

［6］太平.论乔叶笔下无法抗拒的女性痛［J］.现代妇女，2011，（4）.

Rebellion and Destruction——Analysis of Jinjin’s Character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Feminism

ZHANG Lianxiu
（ School of Liberal Arts， Guangxi University， Nanning， Guangxi 530004， China ）

Confession is Qiao Ye’s novel published in 2013. Jinjin in the protagonist to the novel has a strong rebellious spirit. Inlove， she showed the loyal to her feelings， had the courage to pursue her own love， and dared to either love or hate. On the job， she was self-reliance and pursued the realization of self-worth. But she was such a woman who had a rebellious spirits till ended in tragedy. The paper intended to analyze Jinjin who had the feminine consciousness why repeatedly lost her desire of personal lif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feminism.

Feminism， Confession， QiaoYe， Jinjin

I106.4

A

1673-9639 （2015） 05-0080-04

（责任编辑 郭玲珍）（责任校对 白俊骞）（英文编辑 田兴斌）

2014-12-02

张联秀（1990-），女，苗族，湖南永顺人，广西大学文学院文艺学专业2013级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文艺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