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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的相对主义怀疑论简析——兼与黑格尔辩证法之比较

2015-02-11刘亚明

关键词:辩证法黑格尔

庄子的相对主义怀疑论简析
——兼与黑格尔辩证法之比较

刘亚明

(南开大学 周恩来政府管理学院,天津 300071)

摘要:庄子的怀疑论是相对主义走向极端的产物。一方面,庄子认识到事物之间都相待而生且变动不居,最终导致了对确定性的怀疑;另一方面,庄子并没有为任意一个推理链条设定初始因和目的因,因而导致逻辑上的无穷递归递推,最终陷入怀疑主义。庄子的怀疑主义瓦解了人类依靠理性去把握世界的信念。无论如何,庄子相对主义怀疑论代表着对相对关系的一种处理方法,而这种方法所导向的怀疑主义色彩使得其与黑格尔对相对关系的理性主义处理迥然而异。

关键词:相对主义;怀疑论;黑格尔;辩证法

中图分类号:B223.5;B516.35

收稿日期:2015-07-02

作者简介:黄传根(1987-),男,江西九江人,北京师范大学博士生,研究方向:古典灵魂学说与认知理论。

一、相对主义与自然关照

庄子认为人们对事物评判的标准都缘于偏见,“夫随其成心而师之,谁独且无师乎?奚必知代而心自取者有之?愚者与有焉”(《齐物论》),而且这样的偏见甚至构成了人们日常生活的常识与基础。但世界万物又都是相对的,“此”方是依赖于“彼”方而存在,“彼”方也正是依赖着“此”方而得以生存的,“物无非彼,物无非是。自彼则不见,自知则知之。故曰:彼出于是,是亦因彼”(《齐物论》),而且,与赫拉克利特的“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的理论理解相同,庄子意识到事物的流变之迅速:

“彼出于是,是亦因彼。彼是,方生之说也。虽然,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因是因非,因非因是。”

对立的两极还不可能达到稳定,总是向着相反的方向转化,“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齐物论》)。这种急速的流变导致了“因是因非,因非因是”,有人据此而赞同,也有人据此而反对。同时庄子又把这种流变推向了绝对成为克拉底鲁式的“人一次也不能踏入同一条河流”的理解中,对立的两极甚至不能够对偶而成为绝对齐一的:

“是以圣人不由而照之于天,亦因是也。是亦彼也,彼亦是也。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果且有彼是乎哉?果且无彼是乎哉?彼是莫得其偶,谓之道枢。枢始得其环中,以应无穷。是亦一无穷,非亦一无穷也。故曰莫若以明。”

关于辩论,庄子说:

“若胜我,我不若胜,若果是也,我果非也邪?我胜若,若不吾胜,我果是也,而果非也邪?其或是也,其或非也邪?其俱是也,其俱非也邪?……既同乎我与若矣,恶能正之!然则我与若与人,俱不能相知也,而待彼也邪?”

问题的关键在于没有一个可靠的价值标准能够为辩论的任何一方提供支撑,这是庄子相对主义发展的必然结果。所以最终的解决方法还是“和之以天倪”,即用自然的分际来调和[1]100,不需要辩论,因为“是不是,然不然。是若果是也,则是之异乎不是也亦无辩”,与其如此,还不如忘掉时间和仁义,畅游于无极之境:“忘年忘义,振于无竟,故寓诸无竟”。直到篇末,面对罔两的询问,影子给出的是怀疑主义和不可知主义的答案,它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自己不断的变化。庄子梦蝶的故事则更是走向了人生虚无的极致。庄子的这种相对主义体现了世间万物流变之迅速,但若走向极端的话,势必会导致走向怀疑主义和不可知论的境地。

总之,对立两极的急速流变使得对立的双方几乎难分彼此:“是亦彼也,彼亦是也。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齐物论》)。因而世间也没有一个普遍而统一的判断尺度,这些尺度也都是相对的:

“民湿寝则腰疾偏死,然乎哉?木处则惴慄恂惧,猨猴然乎哉?三者孰知正处?民食刍豢,麋鹿食荐,蝍蛆甘带,鸱鸦耆鼠,四者孰知正味?……自我观之,仁义之端,是非之塗,樊然殽乱,吾恶能知其辩!”

面对物物相对的情况,圣人是“不由而照之于天”的,采取自然关照的超然态度,化解“此”与“彼”的对立,达到“道枢”的精髓:“彼是莫得其偶,谓之道枢”,进而“得其环中,以应无穷”,最终领悟真理,应付这无穷无尽的流变。所以,化解相对的方法便是以自然平静的心态对万物进行自然关照:“故曰莫若以明”。而自然关照的最终结果是达到“举莛与楹、厉与西施、恢恑憰怪,道通为一”(《齐物论》)的齐一境地。因而,通达的人能够“知通为一,为是不用而寓诸庸”(《齐物论》),“已而不知其然,谓之道”(《齐物论》),“顺着自然的路径行走而不知其所以然,这就叫做‘道’”[1]74。“所以圣人不执着于是非的争论而寻求自然均衡之理,这就叫做‘两行’。”[1]75

二、庄子的相对主义怀疑论

在庄子看来,任何的人为界分都是枉然的,人不能够提供一条绝对的区分标准,只能够默默关照于自然,无所作为方合于自然均衡之道。庄子的这种相对主义与其怀疑主义态度相关,因为怀疑主义者们“应用到一切思维到和感觉到的东西上的,乃是一些地道的比方、形式,为的是指出:它并不是自在的,而只是在一种对他物的关系中如此,所以它本身表现出另一个东西,而这另一个东西又表现出它来,所以一般地说,存在的东西只是显现”[2]133。庄子的这种相对主义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一种“消极辩证法”,但黑格尔认为“消极辩证法的这些环节反对真正独断论的理智意识是很有力的,反对思辨的东西则很无力。因为说到思辨理性本身,却不是一个确定的事物,并没有命题中存在的那种片面性,不是有限的,它本身具有绝对的否定面,本身之中具有对立:它本身是圆的,包含着确定的事物和它的对立物在自身之内,自身中包含这种统一性它是暴露在否定的威力的面前的;但是它的本性和实在性正在于立即推动自身,使他作为确定事物又与对立的确定事物统一,组成全体,这个全体的出发点与终止点又合而为一。这一点怀疑论无需再做了。在思辨的东西中本身已经包含了对方。”[2]155由此看来,面对这种分裂与对立的局面,是黑格尔辩证法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当某物被当作它物的它物时,就实现了对立物的和解,分裂和对立,最终归于统一。面对同样的情况,庄子则选择了等而视之,把诸多存在理解视为绝对的齐一。

黑格尔说道:“怀疑论完成了一切知识皆属主观的看法,将认识中的存在都普遍地用显现这个名词来代替。怀疑论是最后的一个顶峰,存在物的形式,以及对存在物的认识的形式,都完全被取消了。”[2]115从这个意义上说,庄子的怀疑论具有解构作用。实际上,庄子这种极端的相对主义解构了现存的一切价值尺度,过度地追求对立两端的“齐一”,泯灭了现实世界的对立和界分,客观上导致了现存世界之理性结构的轰然坍塌,在理性大厦的瓦砾堆上,庄子并没有给人们一个新的构建,而是采取顺其自然的心态,这样势必会导致人们滑向不可知论的深渊,进而背离了人类追求井然秩序和寻觅确定性的本性,因为“我们每一个人(既作为个体又作为特定群体中的一员)都寻求在自然和社会世界里实现自己的计划与筹划。达到这一点的一个条件是,尽量使我们的自然和社会环境变得可预言”[3]131。可惜的是,庄子走向绝对的相对主义和不可知论并没有为最低限度的可预见性留以位置。使得庄子的怀疑论走向了极端:

“予恶乎知说生之非惑邪!予恶乎知恶死之非弱丧而不知归者邪!”并用梦来论证人生的不可知以及可能存在着的虚幻性:“方其梦也,不知其梦也。梦之中又占其梦焉,觉而后知其梦也。且有大觉而后知此其大梦也,而愚者自以为觉,窃窃然知之。”

罗素说:“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休谟)代表着一条死胡同:沿着他的方向,不可能再往前进。自从他著书以来,反驳他一向是形而上学家中间的一种时兴消遣。在我看来,我觉得他们的反驳没有一点是足以让人信服的;然而,我还是不得不希望能够发现比休谟的体系怀疑主义气味较差的什么体系好。”[4]212罗素对休谟怀疑主义的这番评价大抵上可以用到庄子身上,沿着庄子的不可知论,我们无法把认识继续向前推进,但是又没有什么有说服力的证据能击垮庄子的不可知论,也正如黑格尔所说:“自古以来,怀疑论都被认为是哲学的最可怕的敌人,并且被认为是不可克服的,因为怀疑论是这样的一种艺术,它把一切确定的东西都消解了,指出了确定的东西是虚妄无实的……真正说来,对怀疑论是无法反驳的”[2]115。即使这样,出于人类的共有本性(追求井然秩序和确定性的本性),我们仍拒绝怀疑论。

庄子的“齐物论”是与其怀疑主义态度息息相关的,“怀疑的目的,就在于不把一切确定的东西和有限的东西认作真理。自我意识漠然不动,有了自由,便不会失去平衡了;因为执著在某物之上便使它陷入不安。因为没有任何东西是固定的,每一个对象都是变迁的、不安定的……所以怀疑论的目的就在于扬弃这种无意识的成见,扬弃这种执著于自然的自我意识的成见,教人不要役属于这样一种东西”[2]128,“怀疑论则相反,无论对于此,或对于彼,都一律漠然视之;这就是怀疑论的‘不动心’的立场”。可以说,庄子的“齐物论”就是一种漠然的不动心。就像塞克斯都·恩披里可在其评论整个怀疑论的《皮罗学说要旨》(Hypotyposes Pyrrhonianae)一书中所说:“任何一个存在都与它相反的东西具有同样多的价值和效力,因此最后的结论便是:两个都一样,每一个都只是一个现象,这样一来就摆脱了一切心情波动的自由。”[2]131-132

三、庄子对确定性的瓦解

边沁曾说过:“功利原则的正确性是否受到过正式的批驳?它似乎受到过那些不知自己意图为何的人们的批驳。它能否得到任何直接的证明?似乎不可能,因为用来证明其他一切事物的东西,其本身是不可能加以证明的——一连串的证明必定有其发端之处要提供这样的证明,既无可能也不可能。”[6]4与古代的亚里士多德一样,边沁也为自己的学说找到了一个假定的逻辑起点(当然边沁不认为这是“假定”)。边沁认识得很清楚:任何一门理论学说都需要一个逻辑起点,而这个起点无法在逻辑上继续加以证明,只能是个先验的假定,这个起点构成思维和逻辑起飞的跳板。凭借着第一原因,作家们就可以自如地运用自己的逻辑推理能力,形成因果链条,从而避免了陷入不可知状态。从本性上说,人是一种追求确定性而拒绝偶然性的动物。

通过上文的叙述,可以知道亚里士多德认为一个完整的推理链条既不能无穷递归,又不能无穷递推,应该有一个起点(第一原因),也应该有一个终点(目的因),第一原因和目的因合称为“极因”[7]37-39。在逻辑推理方面,庄子似乎不愿意设定第一原因,而是在不停的追问主使者,不断向前追溯,导致无穷递归:

“有始也者,有未始有始也者,有未始有夫未始有始也者。有有也者,有无也者,有未始有无也者,有未始有夫未始有无也者。俄而有无矣,而未知有无之果孰有孰无也。今我则已有谓矣,而未知吾所谓之其果有谓乎,其果无谓乎?”

不像亚里士多德,庄子也不愿意设定一个末项极因“目的因”,同样也导致了庄子的不断递推,所以上好的选择也只能是顺应自然,保持超越态度,不做任何评判:

“既已为一矣,且得有言乎?既已谓之一矣,且得无言乎?一与言为二,二与一为三。自此以往,巧历不能得,而况其凡乎!故自无适有以至于三,而况自有适有乎!无适焉,因是已。”

庄子向前不断追溯,向后不停推演,无穷无尽,最后却得不到结果,只能把这个问题悬置,只能因任自然,遵循“道”这种自然而又神秘的力量,其主要原因在于没有向西方哲学家那样设定“极因”。西方世界自亚里士多德以来就设置了“极因”,虽然属于无奈之举,但却满足了人类追求确定性的心理。以功利主义为例,虽然边沁承认功利作为功利主义的第一原因无法在逻辑上对功利进行论证,但人们对功利主义的这种解释仍感到相当满意:确切的功利能够获得直觉上的接受或来自经验世界的支持。相反,庄子似乎不想“适可而止”,怀有决绝彻底的精神不断向前追溯,不断向后推演,以至于无穷无尽,陷入了彻底的怀疑主义,跌入了不可知论的可怕深渊,以至于最后庄子连自己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也不能确定了:

“今且有言于此,不知其与是类乎?其与是不类乎?类与不类,相与为类,则与彼无以异矣。虽然,请尝言之。”

“齧缺问乎王倪曰:“子知物之所同是乎?”曰:“吾恶乎知之!”“子知子之所不知邪?”曰:“吾恶乎知之!”“然则物无知邪?”曰:“吾恶乎知之!虽然,尝试言之。”

在生死问题上,庄子也表明了自己的不可知态度:

“予恶乎知说生之非惑邪!予恶乎知恶死之非弱丧而不知归者邪!”

陷入不可知之后,巨大的不确定性导致庄子产生了梦一样的幻境之感:

“丘也与女,皆梦也;予谓女梦,亦梦也。”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由此可见,通过相对主义的认识论,庄子陷入了怀疑主义,人类的既定价值体系也陷于崩溃。既然世界不能够理解为一个理性的构造,人类自身的理性能力也就归于虚妄,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秉持漠不关心的超然态度,因任自然,顺应那神秘的力量——“道”。然而这种因任自然,直接关照的态度并不能被大多数人所接受,因为与直接的自然关照和感知相比,人类更愿意理性地把握这个世界,正如麦金泰尔在批评那些社会科学家们时所说的:“如果我们所有的经验都仅仅依靠这种赤裸裸的感觉型描述来界定其特征……那么,我们所面对的,就不仅仅是一个尚未被理论把握的世界,而且是一个永不可能被理论把握的世界。一个具有结构、形状、气味、感觉和声音的世界,但再无任何东西引发任何问题,也无任何根据可提供任何答案”[3]101。于一个对美好生活的观念有着某种理解、对美好生活计划有所践行、对美好生活前景心怀憧憬的人而言,那样的世界我们拒绝接受。

四、黑格尔的辩证法与庄子的相对主义怀疑论

一方面,面对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人类总是力图给予一个合理解释,试图在思维当中理解存在,给现实存在以一个合理解释,进而达到现实与理性的和解,从这个意义上说,黑格尔的哲学算的上一门关于“和解”的学说:“哲学的最高目的就在于确认思想与经验的一致,并达到自觉的理性与存在于事物中的理性的和解,亦即达到理性与现实的和解”[8]43。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黑格尔才说:“凡是合乎理性的东西都是现实的,凡是现实的东西都是合乎理性的”[9]11。另一方面,人类总是倾向于用统一的方式来理解世界,对立与分裂不符合人们的天性。面对这个分裂与对立的世界,人们总是寄希望于一种合理的解释,这个解释能够恰当地涵盖这些冲突与不一致,使得这些对立与分裂得到和解进而最终达到和谐。黑格尔的辩证法就是最典型的代表。

辩证法遵循了赫拉克利特的教义,把一切事物都看成是一种“流”:“花朵开放的时候花蕾消逝,人们会说花蕾是被花朵否定了的;同样地,当结果的时候花朵又被解释为植物的一种虚假存在形式,而果实是作为植物的真实形式出现而代替花朵的。这些形式不但彼此不同,并且互相排斥互不相容。但是它们的流动性却使它们同时成为了有机的统一体,它们在有机统一体中不但不互相抵触,而且彼此都同样是必要的;而正是这种同样的必要性才构成整体的生命。但对于一个哲学体系的矛盾,人们并不习惯于以这样的方式去理解……并不知道要在看起来冲突矛盾着的形态里去认识其中相辅相成的环节”[10]2。事物并不是处于静止状态中,而是处于不断的发展变化之中。而这种变化却是不断回归自身的一种变化,这种变化大抵可以用三段论来加以表达,即正题——反题——合题。反题作为正题的对立物而出现,实则是正题自我规定的一种发展,“每一个规定都要从自身过渡为另一个规定,在自身那里否定自身,并将自身建立为自己的他物”[11]182。

可以说,当说到正题时,其实就潜在地提到了其对立物:反题,“上与下、左与右、父与子等等以至于无穷最琐屑的理智,全都在一个事物里包含着对立。上是那个不是下的东西;上被规定为只是这个而不是下,并且只是有了一个下的情况下才有的,反过来也是如此;在每一个规定中就包含着它的对立面。父亲是儿子的另一方,儿子也是父亲的另一方,而每一个另一方都是这样另一方的另一方;同时每一规定只是在与其他规定的关系中才有的,这些规定之有是一个长在。”[12]67-68总之,任何存在都包含有与自身相关联的否定性:“没有任何东西具有一种以自身为根据并内在于本身的精神,相反,任何东西都是存在于自己以外的一种异己的东西之中”[13]40。

从这个意义上说,正题本身包含反题在内,反题也构成了正题的根据,而反题又本身包含其对立面(反题的根据),进一步的发展出现了反题的反题,即正题(即合题)。至此对整个事物的发展进行了一次辩证的运动后又回到了起点,终点也就变成了起点,形成一个圆圈:“对于科学说来,重要的东西倒并不很在乎有一个纯粹的直接物作为开端,而在乎科学的整体本身是一个圆圈,在这个圆圈中,最初的也将是最后的东西,最后的也将是最初的东西”[11]182。而这个圆圈一方面避免了向传统哲学家对终极原因的不断向前追溯和向后推演的直线式的理解:“开端的规定性,是一般直接的和抽象的东西,它的这种片面性,由于前进而失去了,开端将成为有中介的路线,便成了一个圆圈”[11]56-57;另一方面消解了自在与他在的突兀甚至是对立,当自在可以被理解为一个他在的他在时,我们就可以发现,所谓的对立与分裂就已经不存在了。至此,人类关于对立与分裂的苦恼意识就得到了缓解。其实,黑格尔的辩证逻辑直接否定了形式逻辑中的矛盾律,不仅如此,黑格尔还批评了形式逻辑当中的同一律和排中律[14]75-76。

庄子的“齐物论”则可以算得上是对这种相对关系的逃避和悬置。这种相对意味着一种令人不安的苦恼:通过我的理性考察,发现诸范畴皆为主观规定,这种主观规定又无法摆脱其对立物的纠缠。这种相对矗立在那里,让我的理性莫衷一是,既然我的理性无法让这种分裂与对立达成谐和,那就表明人的理性能力无法与现实取得和解,转而用直觉主义的方式去体悟那绝对自在自为的神秘存在——“道”,即诉诸感性而体悟自然。庄子所面对的问题是康德、黑格尔等面临的问题,康德采用的方式是消极的,在康德看来,把尖锐对立着的悖论推之于人类理性所无法达到的物自体世界,并把德性与幸福的和解推之于至善领域,在至善的领域人们才能达到德行与幸福的完美结合;而黑格尔对采用的方法却是积极的,在黑格尔的辩证法里,对立与分裂被理解成为一个变化的过程,弥合了它们之间的裂缝,不仅对立与分裂取得了谐和,理性与现实也取得了和解。面对令人苦恼的相对存在,庄子没有找到解决它们的办法,只是对理性本身进行质疑,进而弃之如敝履,最终陷入不可知论的深渊。可以说,庄子所面临的这个问题是哲学家们所共同面临的一个难解之题,面对这个问题,哲学家们会给出各式各样的答案,但哪种解决方式也不足以让人类的理性摆脱对立与分裂,从这个意义上说,庄子所面临的问题是人类面临的永恒问题。

参考文献:

[1]陈鼓应.庄子今注今译:上.北京:中华书局,2009.

[2]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第三卷.贺麟,王太庆,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59.

[3]麦金泰尔.追寻美德.宋继杰,译.南京:凤凰出版传媒集团译林出版社,2011.

[4]罗素.西方哲学史:下卷.马元德,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63.

[5]刘笑敢.庄子哲学及其演变.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0.

[6]边沁.论道德与立法的原则.程立显,宇文利,译.西安:陕西出版集团陕西人民出版社,2009.

[7]亚里士多德.形而上学.吴寿彭,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59.

[8]黑格尔.小逻辑.贺麟,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0.

[9]黑格尔.法哲学原理.范扬,张企泰,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61.

[10]黑格尔.精神现象学:上卷.贺麟,王久兴,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79.

[11]黑格尔.逻辑学:上卷.杨一之,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76.

[12]黑格尔.逻辑学:下卷.杨一之,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76.

[13]黑格尔.精神现象学:下卷.贺麟,王久兴,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79.

[14]贺麟.黑格尔哲学讲演录.上海:世纪出版集团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

Brief Analysis on Chuang Tzu’s Relativism Skepticism

——Compared with Hegel’s Dialectics

LIU Ya-ming

(ZhouEnlaiSchoolofGovernment,NankaiUniversity,Tianjin300071,China)

Abstract:Chuang Tzu’s skepticism is produced by relativism to the extreme. On one hand, Chuang Tzu realized that all things are mutually dependent and constantly change, which finally led to his doubt about certainty. On the other hand, he didn’t set the orginal reason and the purpose for any inference chain, which resulted in logically infinite recursion and his skepticism, which disintegrated human belief to grasp the world by reason. In any case, Chuang Tzu’s relativism skepticism represents a method of dealing with relative relations. This method oriented skepticism is completely different from Hegel’s rationalism.

Key words:relativism; skepticism; Hegel; dialectics

(编辑:张文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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