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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祖宗元气,立一分人品——蕺山弟子吴麟征家诫思想阐微

2015-02-01张瑞涛李宗双

张瑞涛, 李宗双

(中国石油大学(华东) 马克思主义学院,山东 青岛 266580)

养祖宗元气,立一分人品
——蕺山弟子吴麟征家诫思想阐微

张瑞涛,李宗双

(中国石油大学(华东) 马克思主义学院,山东 青岛 266580)

摘要:明末大儒刘宗周忠孝节义,醇儒正学,开创明末清初时代较有影响之蕺山学派,其弟子百人以上。在刘宗周绝食殉道前后,数名弟子亦因国变而殉道节义,其中事功之大、忠义精神之深著者,则以吴麟征为首。麟征为官以法,治家以“诫”,并以诸通家书为基础编辑《家诫》,谆谆告诫其子弟信命读书、收敛节俭、却名黜利、忠节孝义,以“养祖宗元气,立一分人品”。而且,吴氏家族叔伯子嗣皆清直正气、互相教勉,言传与身教圆融统合,终成就“一门忠孝”之门风。

关键词:刘宗周;蕺山后学;吴麟征;《家诫》

明末大儒刘宗周(1578-1645),字起东,号念台,浙江山阴(现浙江绍兴)人,因讲学于山阴县城北蕺山,被后世学者尊称为蕺山夫子,在宋明理学史上具有重要地位。清代史学家邵廷采《明儒刘子蕺山先生传》曰:“先生之学出许敬庵,已入东林、首善书院,博取精研,归于自得,专用慎独,从严毅清厉中发为光霁,粹然集宋、明理学诸儒之成,天下仰其人如泰山北斗。”[1]539现代新儒家唐君毅认为“蕺山是宋明儒学最后之大师”,[2]牟宗三也说蕺山为“宋明儒学最后之殿军”。[3]《年谱》指出,蕺山通籍四十五年,在仕版者六年有半,实际立朝仅四年,[1]471其余时间多在家讲学修道,授徒传业,从游学者百人以上,形成明末清初时代较有学术影响力的蕺山学派。刘宗周学行圆融,其为学的醇儒性与为人的纯粹性圆融通贯,体现出“皦皦完人”①之高节。另据《年谱》载,光复明朝无望后,蕺山毅然选择绝食殉道,[1]484而其弟子先后殉道者十余人,且多人荣登清顺治皇帝所表彰的“前代忠臣”之榜。②在明末较为有名的几个学派中,惟蕺山学派弟子殉道最多、影响最广,彰显出蕺山学派“崇尚气节、尽忠孝义”的思想特质。而于殉道之蕺山弟子群体,有事功之大、卫国之忠、杀敌之勇数功绩者,则以吴麟征为首。

吴麟征(1593-1644),字圣生,号磊斋,后改確菴、果斋,家居时尝署狮磊、竹田、蜕园主人,[4]8浙江海盐人,万历四十六年戊午(1618)与长兄吴麟瑞(?-1645,字思王,号秋圃)同中举人,天启二年壬戌(1622)中进士,历任江西建武司李(1623)、福建莆阳司李(1629)、吏垣给事(1632)、兵垣给事(1638)、刑垣给事(1640)、吏部掌垣(1643)、太常少卿(1644)等职。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五日奉命守西直门,十八日寅刻,德胜门破,李自成军入皇城,吴麟征弃西直门,入三元祠,二十日酉刻作《绝笔》以及寄兄弟子嗣诸家书,遂投缳自尽,慷慨赴死。弘光朝议谥“忠节”,清朝赐谥“贞肃”。[5]

关于吴麟征与刘宗周交往始末,吴麟征仲子吴蕃昌(1622-1656,字仲木,蕺山弟子)所撰《吴麟征年谱》有记载。是时,崇祯十五年壬午(1642),崇祯启弘政门,诏求公卿直言。谏官熊开元(1598-?,字玄年,号鱼山)、姜埰(1607-1673,字如农,号敬亭山人,宣州老人)上书批评首辅周延儒(1593-1643,字玉绳,号挹斋)弊政,结果被下诏狱,举朝震慄。吴麟征从而拜疏申救二人,并有“皇上御极十有六年,从无以言官付诏狱者,雷霆竟日之怒,臣等可以无言”之语。第二日,刘宗周再次申言救熊、姜,因言辞激烈,亦被诏狱。吴麟征则为刘宗周请求曰:“宗周之忠,群臣百姓皆知之。今与臣等同救言官,而独蒙其咎,臣等何颜以事陛下。”乃免冠叩头谢罪。后,刘宗周被放,读诸救己书,有曰:“诸公言辱相援耳,若吴公者,诚念在国家,真仁人言哉!”于此,吴蕃昌评论曰:“盖先生与大人非有雅故,始为通版交。”[4]145

吴麟征问道蕺山、入门求教之史实在《刘宗周年谱》“六十六岁”条(崇祯十六年癸未1643)有记载:“先生在寺,幅巾布服,道味适然,士大夫以学就正者,络绎不绝,退则掩关著书,不以冰霜辍业,于得失升沉,淡如也。是时问道者为友人张玮、吴麟征、祁彪佳、刘理顺、金铉、陈龙正,门生董标、恽日初、祝渊等。先生各随所问开发之,闻者渐以兴起。”[1]458此外,麟征自己亦曾回忆言及问道蕺山之事。蕺山弟子祝渊(1614-1645,字开美,浙江海宁人)《太常吴公殉节纪实》记曰:“时公两日不食,角巾青衫颈项多缳痕,渊涕泣不能仰视。公笑曰:‘无效儿子女为也。’引酒共酌,具言失国之故,且曰:‘往余问道山阴刘念翁先生,先生曰:“人之初念未尝不善,往往以转念失之受命。”余初念也。’”[6]蕺山弟子黄宗羲(1610-1695,字太冲,号梨洲)《刘子全书序》亦有言:“先师丁改革之际,其高第弟子如金伯玉、吴磊斋、祁世培、章格庵、叶润山、彭期生、王玄趾、祝开美一辈,既已身殉国难,皋比凝尘,囊日之旅进者,才识多不当。伯绳辑遗书之时,其言有与洛闽龃龉者,相与移书请删削之,若惟恐先师失言,为后来所指摘,嗟乎,多见其不知量也。”[1]653-654可见,梨洲是以吴麟征为蕺山高弟子的。蕺山再传弟子全祖望(1705-1755,字绍衣,号谢山,后世学者尊为谢山先生)《子刘子祠堂配享碑》著录吴麟征入祀蕺山祠堂事曰:

海盐吴先生麟征,字磊斋,甲申殉难忠臣也。详见《明史》。初,磊斋未识子刘子。一夕,梦中闻其诵文信公“山河破碎”之句,醒而讶之。及见子刘子讲学都门,因问业。磊斋死国,诸弟子私相语曰:“妖梦得无及先生乎?盍请先生志墓以禳之。”子刘子流涕曰:“固应及耳,何禳之有!”不一年,难作。……以上八先生皆执弟子之礼,而子刘子则但以朋辈待之者如蔡季通例。[1]647

由谢山之言可知,包括吴麟征在内的八人,③虽为蕺山入室弟子,但因蕺山对待他们以“朋辈”之礼,多让他人误以为他们非蕺山弟子。

吴麟征著述文献多于临殁之时焚毁。徐石麒(1577-1645,字宝摩,号虞求)在《吴忠节公遗集序》中指出:

麒痛公之行事不尽闻于时,然而大端见矣。尤痛公之文章不得传于后,则寻恒著撰犹有所憾,如启君裨国,慎重艰大之举,盖不可问矣。呜呼,惜哉!麒闻倪公元璐之死,从容收录其遗文一日;马公世奇之死,捃束以授南归者十二卷。吴公独不然,乃尽发其谏草章议僚友应答之词焚于败祠,左右熟视警惋而不敢请烬。既灭,然后引恨褫服,北面叩头称罪臣以殁,明其言之无益于国为憾也。[7]350

古人立世有“三不朽”原则:立德、立功和立言。吴麟征能立功,亦有立德,虽多有立言之谏草章议,却因不为当世重用而临终焚毁,着实可惜可叹。现存《吴忠节公遗集》则由吴蕃昌裒辑整理而成,唯麟征著述撰作之少部分而已。《遗集》共四卷:第一卷为奏疏;第二卷为笺启书牍;第三卷为殉难书、家书;第四卷为诗、试策和杂著。麟征曾辑古今家人书问为二卷,曰《家鉴》,有感于家庭往来私书可见人之“性行真赝、品格贞邪”而作。[4]118-119同时,吴麟征写与叔伯兄弟诸多家书,且以此为基础编辑《家诫》。其子吴蕃昌则“节辑其语传之当世,名曰《要言》,言言精要”。[8]透过麟征诸通家书可反观其家诫思想,并可还原吴氏家族清直忠节之门风。

按《说文解字》,“诫,敕也”,[9]165而“敕,诫也”,敕与诫互训;敕又为饬之假借,“饬,致坚也”。[9]221即此可言,“诫”是培养人德性品格,达致做人、做事、做学问圆融一体的道德规范和生命感悟。麟征平生忠孝节义,清直廉明,以己之澄明正家人子弟,寓身教于言教,昭彰卓著。而“家诫”之意义,吴麟征于《寄禀伯兄秋圃》家书如是言:“壮儿可在署中否?不敢望其进步,若得养祖宗元气,于乡党中立一分人品,即终身村学究,弟亦无憾。浮华鲜实不特,伤败风俗,亦杀身亡家之本。望大兄谆切教之。”[7]419麟征请求兄长训诫其子吴壮與(1615-1640,字伯载),以使其“养祖宗元气,于乡党中立一分人品”。这就是吴麟征家庭教育视界下,父母长辈对后生子嗣之“诫”的意义和价值。“养祖宗元气,立一分人品”乃“家诫”之本真大义。

在麟征看来,要实现如此之目标和价值,须有特定的家诫要训。透视麟征家书,可以将其家诫思想概括为四方面内容,即:信命读书、收敛节俭、却名黜利、忠节孝义。

其一,信命读书。儒家之德性义理蕴育于儒家经典著述之中,要明白何为“道”,须精研儒家经典,于“读书”中体悟其中内蕴的哲学义理和人生哲理。儒家经典之书是古圣先贤哲学智慧、道德思辨、精神慰藉和实功实行的文字总结,是对过去的思想史、哲学史、道德史、文化史的历史概括。作为追求精神信仰、道德价值、义理规范的儒家知识分子,透视儒家圣贤所著经典文献,可体悟君子、圣贤人格之所在,能促进自我的哲学思辨、道德追求、理想信念的完备和自觉。诚如麟征业师刘宗周《读书说》所言:“圣贤之心,即吾心也,善读书者,第求之吾心而已矣。舍吾心而求圣贤之心,即千言万语,无有是处。”[10]读者要从圣贤书中汲取精华,反思体悟,以形成自己的心得感悟。麟征家书即非常强调读书。《示儿辈》诸家信言:“少年人只宜修身笃行,信命读书,毋深以得失为念”;[7]436“汝辈只杜门读书,学做好人”;[7]437“世变弥殷,止有读书明理,耕织治家,修身独善之策”;[7]439在与弟弟的家书中有言:“第一教训寿儿只要不废读书,人本色与读书人相处便好”;[7]433“遇事触忿,此亦一病,多读书自能消之”;[7]434“读书工夫亦步步紧,一日可当两日也”;[7]434在殉难书中更念念嘱儿辈“后生读书,只明义理,晓事务,且莫就科举食服器用”。[7]434读书明理晰义,所明之理正是儒家之道学精神。麟征《自戒》有言:“多读书则气清,气清则神正,神正则吉祥出焉,自天祐之;读书少则身暇,身暇则邪间,邪间则诸恶作焉,忧患及之。”[7]457多读书则可理会古圣先贤之心思体悟,能将自己的生命感悟与古人之心得体悟圆融结合,从而探赜光明公正的德性之路,实现自我与天道真理的和合通贯。《年谱》“万历四十三年乙卯(1615)条”载麟征二十三岁刻苦读书之情形曰:“尝冬月单襦,雪覆床案,以手温膝,绕室周走,而披诵不休。”[4]24倘无刻苦读书之毅力,便不会融贯古人的德性真理,更不会于现世的政治管理活动中有如此清廉直行的德行。

此外,麟征诫子弟读书当读经史之书。他说:“士人贵经世,经史最宜熟,工夫须逐叚做去,庶几有成”;[7]436“今日儿辈只宜令熟经史、知理路,为善于乡党足矣”。[7]428在明末这个天崩地裂的时代,朝廷内外、国家上下皆在祈求经世致用、实功实行之儒士,且推崇淳德风厉、清廉刚直之仕官;在麟征视界里,史以明鉴、经以正名,熟知经史之学自是探索安民固国之道。他谆谆教诲儿辈子弟之目的,即是风厉他们立德树人、学以正身。同时,吴麟征还指出,读书治学当有要法:“诗书不自就人,人自融结渐渍,久之,乃有得耳。”[4]199也就是说,读书要“自得”,人云亦云不是真读书,真读书是要将被读对象之言语转换为读者的思想感悟,从而由古人的思想言悟转变为读者的生命体悟,站立于新的视角和时代背景演绎古人故事。或许是因袭了明代以来江南社会尚文与重学的优秀传统,读书与学术既是家庭教育的基本目标,也是家族人员的神圣使命。[11]是故,吴麟征告诫兄弟子嗣读书治学便是理所当然、自然而然的了。

其二,收敛节俭。按《说文解字》:“俭,约也。约者,缠束也。”“俭”即“不敢放奢”之谓,[9]659且“俭”与“险”互通,《周易·否卦》之《象》即云:“君子以俭辟难,不可荣以禄。”[13]50则俭可避险,俭即是德,有俭德之人则身安,有俭德之家则无危,有俭德之国家则无乱。麟征《示儿辈》诸书有言:“凡事循省收敛节俭,惜福惜财”;[7]436“事家用不给只是节俭,不可扰乱心绪”;[7]437“今日舍节俭一法,别无可经营”。[7]437与弟家书亦言:“前在莆中间大家子侄俱处馆受徒,今即觅师友,亦要收敛节俭为上。”[7]434谆谆告诫子弟须处处节俭,尤其在乱世之中,豪奢淫逸必遭他人忌恨,甚或危在旦夕:“四方兵戈,云扰乱离,正甚修身节用,无得罪乡人。勿迁视此言也。”[7]440处事生活所开显的各种物质与精神的需要,通过个体的辛勤劳动而不断有所得,得之不易则当爱惜体贴而勿轻易弃之用之,收敛节俭本身即是对自我心智和辛勤汗水的尊重与体贴,大而言之,则是对自我生命价值的尊重和体贴。就个体生命活动所需之各种物质与精神需要而言,每一种需要皆对应特定之物,无物不开显其意义和价值,而“物尽其用”之价值所在则由用之之人所赋予,万事万物皆为特定的“意义存在者”,即便是个体之人,拟或是群体之人,皆有其特定意义。人惟收敛节俭,反思己之所需之物、所行之事“究竟”意义如何,以此用物方可真正地尽物之用;倘若随意而为,泛滥于诸物,不仅于物之价值和意义不尊重,更是对自己作为意义和价值之主体地位的自我轻视。此之可谓“俭以养德”。

麟征清廉家贫,强调收敛节俭,此乃家之法宝,道学之精义。但节俭不是吝啬小气,不是弃礼于不顾,该出手时则定当毫不吝啬。家书有言:“三官亲事,要与陈亲翁说,两家俱各省俭,勿为耳目之观,勿烦婢仆频扰及筐箧无益之费。澹泊是儒门风味,相知联合,好处正在此。毕姻后,回门稍晚,俟我归,不妨三官要教之以礼,要老成人跟随。”[7]438结婚本是大事,各种开销自然不免,但应节俭为上,“勿为耳目之观”,花自己辛苦劳动汗水所得而取悦他人实在无益。但“回门”之礼节不能失,而且要有“老成”人指点引导,正可谓财尽其用、礼尽其能。此外,麟征家虽贫,但能体恤民情,救济民众。他与伯兄家书言:“里中米价日昂,乡民聚众焚掠四起。因商,大姪出所储粟米平粜,弟丐贷转粜以佐之,一城藉以不譁。”天灾之年,救济民众、为善乡民是善事好事,平日之节俭与困时之公义大方更可彰显麟征“俭诫”之意义和价值。不过,他之节用爱民、俭以恤民并不为所有人欢迎,总是有势利小人大发其财:“初意欲铺行接济,合力支撑,嗜利之徒竟不如约,今远近纷纷劫杀,郡邑当道不能制。”[7]421或可曰“人穷志短”,但终究有人“安贫乐道”。“俭”以安身立命,可谓至理名言。

其三,却名黜利。麟征平生不重名利,于家书多有说明。与兄言:“弟于名位二字久已觑破,誓不因人热、群小颇见严惮。”[7]427与弟言:“至生计窘乏,目前诚足忧然,茹荼历辛,自是儒生本色,须打清心地以图大业,万勿为琐屑萦怀。”[7]434与儿辈亦言:“秀才本等只宜暗修积学,学业成后,四海比肩,如驰逐名场,延揽声气,爱憎不同,必生异议。汝之得谤,良亦由是。”[7]438儒家道学强调读书修身、澹泊名利。所谓“名”者,“自命”也,本即“铭”之谓,因有功德,故须铭记:“铭,名也,记名其功也。”[9]99先有功,后铭记其名。名是功绩德业的自然效果,有其功其德,自扬名立万、永垂史册;但一味为名而求名,即便有功绩德业,亦非真“名”。《孟子·尽心上》言:“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性则知天矣”;“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殀寿不二,存心以俟之,所以立命也”。后世理学家便将此演绎为“尽人事,听天命”之道。真正的儒士,敢于直面困境与逆境,敢于求达自我内心的宁静与恬淡,惟尽心尽力从事修身齐家治国之功业,而非欲求、奢求名与利。而“利”往往与“义”背离,重义轻利本儒家一贯主张,“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个体若拘泥于名与利之中,其所作所为本身便成其为过了。诚如蕺山所言:“有善,非善也,有意为善,亦过也。”[12]人心本根,至善性体,无善可着,亦无恶说起,总之是“至善”。这一“善”主宰着人的言行。真正的言行德业当是“自觉”、自在而进行的,但因私欲遮蔽了本善之性,从而表现出“不自觉”、“不自在”,使“善”蒙盖上“人为造作”之义,“有意为善”之“为”亦是“过”。作为真道学的吴麟征,谆谆告诫其子弟勿好名逐利,而当做平淡之人,“澹泊是儒门风味”。

麟征自身虽澹泊名利,但因实功实行,故而能扬名立万。据《年谱》载,崇祯五年壬申(1632),麟征辞福建莆阳赴诏命。是时,群监司大夫“相率戒兵,饬车马,身送大行之行;酒脯鳞列数十席,百姓多为盘榼,具道左右,遮拜千家,连亘百里,它郡传观者几万人”。泊舟江上,与商旅往来过客并集同行。有商人问及,听说是任莆阳司理的吴麟征,乃“推篷召诸贾,焚香谡足而前曰:‘公江闽之神君也,我曹风波老客,渡大公桥屡矣,惟公不受一钱,为不世遇’”,遂进土音,为麟征上寿。[4]71若无任上之廉洁清明,便无安抚民生之力,更无聚攒民心之效,谈何“江闽之神”之赞哉!

第四,忠节孝义。“孝”是人性禀赋之天职。人皆爱惜体贴自我之生命价值和意义,所以便当体贴和爱惜父母之生命价值与意义。就生命之延续传承而言,从当下个体之生命无限推演父母之生命、父母之父母之生命,以至于无穷;推及父母之生命、推及父母之兄弟姐妹之生命,以至于无穷,正是尊祖祭祖之意义所在,是对人之生命的尊重和人之意义与价值的尊重。诚如唐君毅先生所言:“我自觉父母宇宙生我对我之为善行,而肯定此善行;念父母宇宙之能自超越以生我,我即报以我之自己超越,以孝父母宇宙,则为自觉之善行。”[14]《论语·学而》有子即言:“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孝是天经地义之事,是上达于天、下薄于地之举。吴蕃昌《青山孝子祠记》有言:“人受天地之命以立,子受父母之性以生,能通乎父母之性者即达乎天地。达天者,喜怒哀乐可以率天下万物。忠之德刚而其道顺,气近于天;孝之德顺而其理刚,气薄于地。合于天地者,其气可以万国,其神可以万世,天地亦倚人而不穷者。”[15]“合德于天,著义于地”正可谓“孝”之实义。有真“孝”便有精“忠”,居家孝义则为官忠厚,“自古忠臣出孝子”。儒家理想图治“家国同构”的政治格局之中,“君”乃“父”的政治替代,“血亲伦理”之“父子”与政治伦理之“君臣”价值同构。儒家德性修悟之学强调由“修身齐家”而自觉推演为“治国平天下”,血亲伦理之“孝”与政治伦理之“忠”具有同等意涵。麟征《入垣首陈四款疏》即言:“君犹父也,臣犹子也,生杀之唯命,予夺之唯命,而堂陛之间,一叚家人父子之谊则断不可无,朝廷之上,一种疑畏跼蹐之形尤断不可有。”[7]355因此,麟征告诫子弟,人之于家要“孝”,于国当“忠”。他与兄言:“大母舅衰甚,亦坐忧贫。查姐一家做何安顿?每念至焦心。钟氏女颇贤孝,奈何不治生,郎君何?大兄为我好慰之。”[7]421与弟言:“盖我蒙伯父孟佳骨肉之爱,逾于常格,今计所以安其室家以妥地下之灵,即拆骨剜肉不难而作事议,始不得不尔”;[7]431“吾母天性多含忍,即起居食息之间尤须加意体贴。老年疾苦自不能无,要当使时时欢乐,诸疾自去,不在药石也”。[7]434与儿辈言:“文台曾叔祖,可稍分米赡之”;[7]436“二祖母、外祖母、查姑娘及钟姐可为我一候”。[7]437麟征虽远在他乡任职,仍念念不忘故乡的亲人冷暖,孝亲之情溢于言表。实际上,麟征未中进士在家之时,其孝义精神就已为世人所称道了。据《年谱》载,天启三年癸亥(1623),祖父吴靃(1544-1623,号达泉)丧,麟征“持丧毁瘠过礼”,“大人自七岁抵壮,时同卧席,以身温之,侍疾非寒暑变节,未尝解襟带”。麟征长兄《昆陵寄书》亦有言:“吾弟尽劳尽养,已为完人。为孝七尺尚存,何以自赎?闻弟过哀,还祈强饭,更为身世事。”[4]37天启六年丙寅(1626),父司马公吴中任(?-1626,号巨源)丧,“凶问至,大人悬裂衣裳,袒跣奔赴。八月抵丧次,哭泣呕血,扶掖乃起”。[4]46身教胜于言教,而言教不离身教;以身教寓于言教,则可凝练家诫之真精神。

同时,在麟征的孝义世界里,仆人同样是家庭中的一员,亦当受家人的同等关爱和尊重。他告诫儿辈:“处乱世与太平时异,只一味节俭收敛,谦以下人,和以处众。”[7]437“谦以下人、和以处众”的理念,使吴麟征懂得了尊重仆人、尊重他者的重要性:惟有与身边所有人建立起和平友爱的关系,个人的生存才能安全、稳定、和乐。正因为如此,在麟征殉难后,其奴仆不畏艰险,与祝渊、吴蕃昌等冒死扶棺回籍。在《殉难书》中,麟征交待家人须“加意照顾”诸仆人:“王宰跟随最久,文俭忠顺,卜正勤劳解事,三立亦可用,俱善视之,至嘱至嘱。”[7]414麟征在外为官,多亏仆人们照顾,临难一死,亦不忘人情世故。昔时仆人为主人尽心尽力,此时回馈仆人亦属人之常情,更显孝义之情。

麟征为官“以直行行于枉道之世”,[7]425已然彰显其“忠”;国破家亡之际,以死殉难,终不与新朝为伍,其气节更可佳。《殉难书》有言:“主上蒙尘,未卜何向,伤心惨目,岂能北面事人?”[7]414在他躲避三元祠以待“天子真信”之际,“夜篝火倚案凡作五书,纸尽而止。同乡旧僚友多迹至祠,共引潜遁,或以身早降贼,亲诣招致,敦劝百端,大人皆痛骂绝之”。[4]187-190为官有忠义气节,做人亦有民族气节,麟征以铮铮铁骨之身教给子嗣以明明白白之警诫。

吴麟征为人真诚,为官忠诚,在其位谋其政,家诫思想乃其生命感悟之凝结。同时须注意,吴麟征为官为人之历程中,又无时无刻不受家族叔伯兄长之善言善行的教化和启发。

自天启三年至六年,麟征为福建建武司李官。虽不能尽知其为官之政事,但由其家书便可观其受先世教勉之大旨。麟征父亲吴中任有书曰:“清明律己,不可律人;法可求明,不可求尽。”麟征伯父萧县公吴之英(?-?,字心沂)有言:“为官原要清,况司李处”;“凡一事初到手,不觉本棘,久之,渐习渐熟,自然有安静佳境”。麟征伯父司寇公吴中伟(1563-1631,字境虚,号生白)有言:“做官士民一体,绝不可偏执己见”;“清节所以守己,不可以骄人;执法所以爱民,不可以伤士大夫公共之气”;“做官能穷是好消息,阿翁固贫颇能小营活,亦不至仰屋而叹,万勿以衣食动念”;“人情处即是天理,理顺情安,毁誉爱憎,听之耳”;“只求政体大段不错,无求事事胜人”;“是非大较,臧否公评,断乎其不可易”;“愿吾侄放却心胸,高著眼界,虚其心,寔其腹,弱其志,强其骨,以图远且大者。勿区区效无用之老人也。”麟征兄长吴麟瑞有言:“忙处应酬,最易错误,大都极小事,亦须再思求妥而后应,庶免后悔。不然,左右前后皆蛊我之人,视听颦笑,皆其利薮。案牍字句之间,钱谷丝毫之际,关系不小,稍不慎而误我于忙迫者多矣。”[4]46-50长兄叔伯严谨炙热的家教诫言,使得吴麟征自入官为吏伊始便能严于律己、清直廉明,这些构成了他为官行政的基本清规诫律,亦成为麟征教化子嗣的生命箴言。

言传故可促人深思,身教更能激人奋进。吴氏家族为官者多人,但皆为清廉忠义之士,为吴麟征书写精粹人生提供了标杆。吴之英是吴氏家族崛起之第一人。他姿性颖异,学业该洽,万历癸卯(1603)举孝廉,授文林郎,授萧县令,矩则先民,粹然出于正;因不忍以责逋反民,“浩然挂冠而归,归而足迹不入城府,徜徉山水,与先司寇恣友于之乐”。[7]422吴之英至性淳德,乡邦思念如其子弟,人显其德,为之立“去思碑”。[16]1508由吴之英所开吴氏家族的为官风纪,自对吴麟征影响深远。吴氏家族官阶最多最高者则为吴中伟。他中万历戊戌(1598)进士,历任大行南司副、行人司右司副、刑部福建司员外郎、粤东按察司按察使、右布政、左布政、太仆寺少卿、光禄寺卿、大理寺少卿、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刑部侍郎、刑部尚书等职,“凡先后官阶十有七转”。吴蕃昌《先司寇公行略》曾如此评价吴中伟:“公端亮醇和,神深气厚,具圣人之一体,膺天子之重命,出则植政丰时,端纪贞礼;退而行综隐懿,化感国人。尤艳称闻者,义激儒躬,临戎有绩,直鸣闲秩,摧恶方张,嗟公之德,可谓曰至。”[15]麟征撰于甲戌(1634)年的《为先伯考请谥揭》评述吴中伟言行事业之贞吉,有言:“其结念在君父,而惟恐不毕致其忠贞;其实学在经济,而曾不少移情于夷险;其宝惜在节义,而兼能烛几,先于明哲。”[7]390中伟功绩卓著,守正忠义,慈和正直,澹泊名利,以其贞节风厉吴氏家族,必使陈力者企止、兢进者悚惧,而能向慕圣贤、却黜宵肖。麟瑞早麟征三年中进士(万历四十六年戊午1618),历任常州府推官、祠部进司勋郎中、右参议、江西按察司副使、江西参政、江西右布政使等职,为政“以爱民为本,急豪强,宽贫弱”。[16]1533他尽忠职守,真心有实功,远虑图大业,负海内重望,为麟征所尊崇和爱戴。麟征殉国难,麟瑞赋诗痛哭,感愤成疾,而病中犹致书南都士大夫,轸念国事,竹帛清史。

榜样的力量无穷尽矣。叔伯兄长的言传身教能风厉麟征之志节,麟征亦以己之忠义德性风厉子嗣兄弟。家诫是言语的教化,更是身体力行的准则。吴氏家族之子嗣承继先贤尊长之高风亮节,尽情书写吴氏家族忠孝节义、清明正直之门风。

弟吴麟武(1604-1648,字玉书,晚号耐庵)向慕兄长德行,能践行吴氏家族风节。麟武举崇祯十六年癸未(1643)乡贡士后曾授江西布政司理问,乙酉弘光元年题补万年县知县、饶州府通判,监国鲁元年拜兵部职方司主事参江东丞相军事,卸甲归田两载,无疾而终。吴蕃昌《叔父兵部主政府君墓版文》载,吴麟武“仪两兄之良行圣节,以入行己敦其伦,出奉职施于政,终涉变归以节,求无忝于所生”;“读书好观大节,贞恺爽达,以气自任”。[15]他为官重实功实行,乱世以武功治国,终生为明臣,忠心可鉴。是时,麟武曾于鲁王监国时率妻子抵会稽城,谒丞相而涕泣陈国事,并上两兄报国死节状,则授兵主政,为熊汝霖(1597-1648,字雨殷)参军,且诏赐“一门忠孝”帜以敦促戎事。[15]“一门忠孝”正是对吴氏家族忠义风节的最好诠释。

吴麟征长子吴壮與重孝弟,传吴家门风。壮與补崇祯五年(1632)邑博士弟子员第一人,其女嫁于吴蕃昌次子。壮與执居士礼,号无断,二十六岁而卒。幼有神童之颍,嗜古力学,笃于伦义,学佛有悟,奉法殊谨,但虑无所建白于世,故嗜酒如命。后醉酒吐血,羸费多日,郁郁不自得而卒。临殁之日,犹念念以“孝弟读书”诫孤子,气息奄奄。麟征垂泣抚问:“子休矣,于生死道果能了了乎?”壮與对曰:“同条共贯。”[4]113他谨遵家诫,安贫乐道,却名黜利,“性僻洁,不爱钱,患贫。然时招友人数辈,典衣卖桑落”;他好学读书,精研要义,“六经笺疏与程朱之言,无不手自诠定”;“架上书几万卷,子从乱帙,横掣以试,随应如响”;他孝义为先,立真人品,“意致激昂,有志于植人伦、济当世”;“或夜半叩朱子门,芣蒪斗酒,必豪饮极欢,娓娓忠孝语,数日不倦”。[4]113-115有乃父的谆谆诫言与尊尊身教,故有子嗣的凛凛谨守与硁硁践行。

吴麟征仲子吴蕃昌受家诫训示,最显孝义名节。按《先司寇公行略》,吴蕃昌承祧吴中伟宗嗣,但麟征殉国难后,他出入江淮戎马之间,扶匛而还;事嗣母查氏,孝敬尽礼,及居丧,水浆不入口四日;既殡,食粥不茹菜果,寝苫居庐不脱衰绖;比葬,呕血数升,哀毁不怠而病;后弥困,比及小祥,卒于丧次,终年三十五岁。蕃昌虽早逝,但编有《吴麟征年谱》,著有《祗欠庵集》。其从弟吴复本《祗欠庵集·原叙》评蕃昌曰:“先兄仲木幼龄颖异,走笔数千言,十六补诸生,弱冠遭国变,慨然有殉君父之志。伯父责以为人后之义,乃不果。于是杜门谢客,弃举子业,锐志于圣贤之事,发为古文诗歌,皆至性所流,不效儿女软媚态……临殁之日,犹与诸弟讲学不辍,曰:‘吾志在先公《年谱》后叙,行在《阃职三仪》,以不终丧为不孝。戒殓以丧服。三月即葬嗣父母冢侧。凡事悉遵家礼。’无一语及私事。呜呼,兄可为得正而毙者矣,可谓节孝两全者矣。”[15]《适园丛书》主编张钧衡(1872-1927,字石铭,号适园主人)将《祗欠庵集》与祝渊《月隐先生遗集》并刊,“为孝义之准则”。[15]蕃昌有立德,两上南都议郎为父祈封谥,为殉难忠节义士讨名分,为父撰《年谱》,为叔伯祖撰《行略》、《墓版文》,张扬孝义气节。蕃昌有立言,坚守儒家“朝闻夕死”之道学精神,播扬蕺山“诚意慎独”之师说。蕃昌节孝正气,秉承父诫,屏弃举业,一心向学,不辱家门和师门,进一步凸显了明末时代的忠义气节特性。

不仅吴麟征儿子秉承家诫,女儿亦是如此。麟征之次女,生性癖洁,在龀时即羞与兄弟共器饮食,而独辟一桌,去人丈许,且善事父母,节守妇道。她初字海昌沈氏,已受聘礼,而婿早殇,则饮泣弃食,决意殉夫。父母再三劝诫,披展女史图传,乃流连咨嗟,得以少食。后改字武原沈氏,闻而大惊,甚耻再胥,怫郁经年,结帨自尽,年方十九。她平生庄默,寡言语,少轻笑;目瞑之日,欢喜慰藉,如适所期。麟征题其旌曰“清贞勤瘁”,“清贞者,明其志也;勤瘁者,纪其行也”。[4]112-113是年(崇祯十三年庚辰1640),麟征殇一子一女(长子吴壮與与次女)。子承父志,忠孝节义;女儿有清节,贞修节烈。麟征次女掺志立节的故事为吴氏家族的节义精神增添了浓重的一笔。

总之,蕺山弟子麟征为官以法,治家以“诫”,谆谆告诫其子弟信命读书、收敛节俭、却名黜利、忠节孝义,以“养祖宗元气,立一分人品”,而吴氏家族叔伯子嗣皆清直正气,终成就“一门忠孝”之门风。

注释:

①《崇奖明臣刘宗周等饬部议谧上谕(乾隆四十年)》:“又如刘宗周、黄道周等之立朝謇谔,抵触仓壬,及遭际时艰,临危授命,均足称一代完人,为褒扬所当及。”(《刘宗周全集》第六册,第636页。)《明臣刘宗周从祀文廟上谕(道光二年)》说:“宗周籍隶山阴,自壮登仕,历官至左都御史,居官日少,讲学日多。迹其平生事实,忠言党论,守正不阿,屡遭削黜,矢志不移,卒能致命成仁,完名全节。有明末叶,称为曒曒完人。”(同上,第639页。)

②《明史》载:“皇清顺治九年,世祖章皇帝表章前代忠臣,所司以范景文、倪元璐、李邦华、王家彦、孟兆祥、子章明、施邦曜、凌义渠、吴麟征、周凤翔、马世奇、刘理顺、汪伟、吴甘来、王章、陈良谟、申佳允、许直、成德、金铉二十人名上。命所在有司各给地七十亩,建祠致祭,且予美谥焉。”(《明史》卷265《列传》第153,吉林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4513页。) 董玚《蕺山弟子籍》著录刘理顺(1582-1644,字复礼,号湛六)、成德(?-1644,字元修,号元升)、金铉(1610-1644,字伯玉)、孟兆祥(?-1644,字允吉)为蕺山弟子(《刘宗周全集》第六册,第614-615页);全祖望《子刘子祠堂配享碑》著录金铉、成德为蕺山弟子(同上,第648页)。

③其他七位为:金铉(1610-1644),字伯玉;祁彪佳(1602-1645),字弘吉,号幼文,又号虎子;彭期生(?-?),字观民;章正宸(?-1646),字羽侯,号格庵,晚号偁东饿夫;叶挺秀(?-1650),字谦斋,号润山;何宏仁(?-?),字仲渊;董标(?-?),字公望。参见全祖望《子刘子祠堂配享碑》,《刘宗周全集》第六册,第64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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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heriting Ancestral Uprighteousness for Moral Perfection:

Family Precepts of Wu Linzheng as Disciple of Liu Zongzhou

ZHANG Ruitao,LI Zongshuang

(SchoolofMarxismStudies,ChinaUniversityofPetroleum,Qingdao266580,China)

Abstract:As a leading Confucian scholar in the late Ming Dynasty, Liu Zongzhou started the famous academic school called Ji-Shan, with more than one hundred followers. He went on a hunger strike and died as a martyr, and several disciples of his were also martyred lamenting the fall of the Ming Dynasty, among whom, Wu Linzheng was one of the most celebrated figures, with his significant merits and achievements. Wu Linzheng persisted in governance in accordance with rules and laws. Accordingly, to manage a family, he edited Home Commandments based on some letters among the family members, in which, he admonished assiduously his family members and disciples to do good deeds through being studious, frugal, free from chasing after fame and wealth, and practicing filial piety. The Wu family stuck to the commandments and followed the family precepts of integrity and unity, which, eventually resulted in a family tradition featuring loyalty and filial piety.

Keywords:Liu Zongzhou; Ji-Shan school; Wu Linzheng; Home Commandments

(责任编辑吴波)

中图分类号:B248.99;G25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5035(2015)02-0022-08

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蕺山后学文献整理及思想研究”(11YJCZH232);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项目“蕺山后学研究”(12CX02016B)

作者简介:张瑞涛(1977-),男,山东肥城人,中国石油大学(华东)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韩国延世大学国学研究院客座研究员,哲学博士;李宗双(1991-),男,吉林白山人,中国石油大学(华东)马克思主义学院硕士研究生。

收稿日期:2014-05-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