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译研究的生态翻译学范式

张 媛，王 敏

（滁州学院 外国语学院，安徽 滁州239000）

口译活动是人类最为古老和复杂的活动之一，它随着人类使用不同语言的交往而存于世，但是口译作为一个正式的职业是从巴黎和会的召开才确立的。虽然口译活动早于笔译，但是对待口译的研究远不如笔译研究早，研究的深度和广度也不及笔译。口译研究主要有释意理论的研究范式，该范式强调口译过程中个人的经验和直觉，对口译内部的思维活动研究，强调“意义对等”；认知处理的研究范式侧重从认知角度研究复杂的口译过程中，译员如何应对多重任务信息处理和有限的大脑注意力资源占有的关系，分析译员的认知心理机制；后来随着德国功能主义成为翻译研究的重心，出现了目标文本研究范式，该范式研究围绕口译的目的性进行口译行为的过程性研究；随着交际理论的兴起，口译研究又出现了对话语篇互动范式，强调口译活动是所有参与因素之间的相互参与、协调和妥协的结果。应该说，以上各种范式从不同的角度探讨了口译的特征、过程和本质，极大地丰富了口译研究的宽度和深度。翻译研究的生态学转向，也为口译研究提供了新的视域。

一、生态翻译学理论范式

生态翻译学是一种跨学科的翻译研究范式，它借鉴生态学的某些本质特征，从生态学的视角来对翻译研究进行整体性观照。库恩的范式理论认为，范式指的是一个共同体成员所共享的信仰、价值、技术等的集合。胡庚申认为，范式是学科共同体要共同遵循的理论假设、研究方法、研究模式、价值标准和形而上的原则，是一个学科具有的共同的诗学、方法论和价值体系的共同体［1］。他认为生态翻译学的核心理论是“翻译适应选择论”。胡庚申多年浸淫于生态翻译学的研究，最终完成了《生态翻译学：建构与诠释》著作。在该著作中，他指出生态翻译学把翻译看成是“一个整合一体、和谐统一的系统”，系统中的各要素之间相互作用、互利共进、交融整合，最终形成“多元统一”的生态翻译系统［2］。胡庚申的研究侧重于围绕译者中心论，利用生态学和翻译学的交叉点，围绕翻译的本体论和生态环境论进行研究。许建忠把生态学研究成果和翻译研究关联起来，从生态学角度对翻译进行生态学阐释［3］，把翻译学置于生态学范畴，翻译外围因素的影响机制。因此，笔者选择胡庚申的生态翻译学作为理论框架，从生态学视角对口译活动和现象进行阐释。

二、生态翻译学视域下的口译本质

口译研究是翻译研究的一个重要分支，口译和笔译研究具有很多相通之处。虽然口译存在有别于笔译的特殊之处，但是从本质上看，翻译是语言游戏中的一种特定形式的游戏，无论是笔译还是口译都具有家族的相似性［4］。因此，从生态翻译学视域诠释口译是可行的。口译过程也经历理解与表达两个基本过程。Seleskovitch把口译划分为三个阶段：理解阶段、脱离原语言外壳阶段和表达阶段［5］。理解阶段包含两个层面：一是对源语的语言层面理解；二是通过语言外知识对源语信息的认知理解。脱离源语言外壳阶段是通过非感性形式的认知阶段。表达阶段是译者运用语言知识、认知知识和非感性知识对原文意义的重构和再现。不难看出，他也强调译者的主体地位。生态翻译学也从译者的“适应”与“选择”的视角来审视翻译过程，强调译者的不断自我适应，优化选择。此时的译者身份是动态的双重身份。一方面译者受到翻译生态环境的选择和制约，另一方面又作为翻译生态环境中的主体身份对译文实施选择与操纵［6］。生态翻译学视角下的口译过程，是以“意义”为核心、以译员为主导的，译员实施口译生态环境的动态适应和译员对以口译生态环境为典型要件的多维度选择过程［7］。由此我们可以进一步推导出，生态翻译学视域下的口译本质是以口译者为主导的口译者适应口译生态环境的选择活动，口译者在口译生态环境中进行多层次、多维度的适应和选择。胡庚申认为语言的转换就是翻译，语言是文化的载体，文化通过交际积淀。由此在生态翻译学的诠释中，他提出了翻译的语言维、文化维和交际维的三个维度适应与转换。下面笔者以《2015年两会李克强总理会见中外记者》①见http：／／tv.people.com.cn／n／2015／0315／c393630－26695471.html。张璐口译为例，围绕口译的三维选择与转换进行探讨。

三、口译中语言维适应性选择转换

口译的最基本表现形式是实现语言转换。译者在口译生态环境中首先要准确判断源语信息和语体特征，然后才能准确忠实地传递源语信息。译者在口译生态环境中，要能合适使用翻译语体，在译语的语气、语调、情感等方面要尽可能地切合交际双方的身份。记者招待会是一个非常正式而且敏感的场合，译者需要有高度的政治感和严肃的国家立场，口译时需要在短时间内 “深思熟虑”地再现源语语义和讲话者风格。

例1：比如简政放权很重要的一个目的就是坚决打掉寻租的空间，铲除腐败的土壤，因为很多腐败分子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寻租。……让权力在阳光下运行，受到社会的监督……在这个过程当中，我们既要惩治乱作为，也反对不作为，庸政懒政是不允许的。门好进了、脸好看了，就是不办事，这是为官不为啊，必须严肃问责。谢谢！

译文：Just now I mentioned the reform government to streamline administration and delegate powers.This is to limit the breathing space for corruption including rent－seeking，as rent seeking is actually a common feature of various kinds of corruption....We must make sure that government power is exercised in a transparent way and subject to public oversight...There must be no acting irresponsibly or inaction on the part of government officials.And there is no rule for incompetence，or indolence on the part of government officials.We also need to step up the accountability system.

语言维的适应性选择首先要求译者在语言形式上进行适应性选择，它包括句型结构、语言表达风格、用词等多方面。但是译者通常是翻译活动矛盾的中心，译者需要发挥主观能动性，对语言表达进行选择。张璐在翻译李克强总理的话语时，能够衔接好前文，如利用“Just now I mentioned the reform government”和上文保持连贯性，而不是拘泥于 具 体 的 话 语，用 “rent－seeking”“a transparent way”，表达“寻租”“阳光下”，用“there is no rule for incompetence，or indolence on the part of government officials.We also need to step up the accountability system”笼统地传达了“惩治乱作为，也反对不作为，庸政懒政是不允许的。必须严肃问责”的意思。她没有直接翻译“门好进了、脸好看了，就是不办事，这是为官不为啊”，而是采取略译，以传到主要意义为主。显然，具有中国特色的词语是口译中的难点，译员如果拘泥于特色词汇的字斟句酌，显然是无法适应和满足作为即时翻译需要的。

四、口译中文化维适应性选择转换

由于源语文化和目标语文化之间存在差异，口译者在处理文化问题的时候，可能要进行选择适应，选择两种语言都能接受的话语进行文化内涵的传递。中外记者招待会的记者有着不同的文化背景，所以在信息处理过程中会出现很多文化冲突现象。遇到这种情况需要译者即时调整和选择，尽快能用最为通俗和易懂的译语传递文化内涵和信息。

例2：我想起去年……我去一个地方的企业登记场所，遇到一位已经退休的妇女。……说要办一个婚庆公司，而且她说：“我知道这个地方办婚礼的老礼数，有些家庭希望这么办，我没有读过很多书，但这是我的核心竞争力。”我还到过许多咖啡屋、众创空间，看到那里年轻人有许多奇思妙想，他们研发的产品可以说能够带动市场的需求。真是高手在民间啊，破茧就可以出蚕。

译文：Last year...I recalled that I paid a visit to one of the local venues for business registration and I came across a woman who was already retired....she told me that she wanted to register a wedding service company because she was well versed with the traditional ways of holding such wedding ceremonies.She believed she had competitive edge in providing such services so she wanted to register a company under her name.I also paid several visits to these on venture cafes and makers’spaces，where I see that the young people there－they have brilliant ideas－and when their ideas are put into practice and produce actual products，they actually boost market demand.I believe there are a lot of people with real talents among the people and we must lift all the restrictions so that they can bring their talent to best use.

文化维的适应性选择转换要求译者在翻译过程中重视源语文化和目标语文化的传递与阐释，译者必须发挥主体性作用，对双语文化的内容和实质的差异予以关注，避免歪曲原文，造成文化扭曲现象。上述例句中，有不少中国文化元素，如“老礼数”“真是高手在民间啊，破茧就可以出蚕”，张璐在翻译时分别使用“the traditional ways”，“there are a lot of people with real talents among the people and we must lift all the restrictions so that they can bring their talent to best use”。显然，为了让更多不同文化背景的记者明白李总理的意思，张璐使用释意翻译方法来传递重点意思。口译和笔译所遵从的翻译标准有较大区别，笔译更加强调文化的传递，而不是简单的意思传递。从口译的文化维的生态环境来看，要求译者在翻译时能够根据具体形势，调整适应选择度，主动性地消除文化障碍可能引起的交际障碍，使得源语的信息和文化内涵得到准确的传递，达到最佳的交际效果。

五、口译中交际维适应性选择转换

翻译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实现交际意图，成功的交际离不开接受方对交际意图的辨识，并能准确地接受对方传递过来的信号。口译过程中交际维的适应性选择是要实现源语的交际性，从而实现对交际意义和交际意图的最佳适应和优化选择。交际意图可以分成显性意图和隐性意图。显性交际意图希望传递信息，而隐性交际意图则希望进一步加强联系，增进友谊，促进彼此理解。

例3：我看你的面孔是一个西方人，你的中文说得这么流利，不知道有没有在中国买房？当然，我们是欢迎的。中国还是一个发展中国家，住房既是经济问题，更是民生问题。中国政府要做的就是要为低收入住房困难群体提供住房保障。今年，我们在改造棚户区、城市和农村危房方面还要加大力度，各增加100万套。中国政府有保障群众基本居住条件的责任。

译文：You have a Westerner’s face but you speak Chinese so well.I wonder if you have bought home in China but you are welcome to do so.China is still a large developing country.Housing is not just an economic issue but also one that concerns people’s livelihood.The Chinese government needs to meet the basic housing needs of the low－income people in China.And the government will take more steps this year to rebuild urban rundown areas and the dilapidated homes in urban and rural areas.The plan for such efforts this year is to increase such the building and rebuilding rundown areas and dilapidated homes by 1million units each.The Chinese government has the responsibility to provide for the daily necessity in terms of housing for our people.

交际维的适应性选择转换关注原文中的交际意图是否实现，无论是显性意图还是隐性意图，都能通过合理方式传递出来，促进交流双方产生亲近感。李克强总理首先用轻松的话语拉近和外国记者的距离，让记者产生一种亲近感。张璐在翻译时很好地传递了总理的语言风格，能够让听者感受到一种幽默风趣的氛围。从显性交际意图上来看，张璐实现了总理的交际目的，从隐性交际意图上来看，回答了记者对总理比较尖刻的提问。关于中国人到国外购房的问题，用“我们是欢迎的”来婉转地回应了记者的提问。但是总理并没有回避“中国是发展中国家”这一现实。住房问题是“经济问题，更是民生问题”“为低收入住房困难群体提供住房保障”“改造棚户区、城市和农村危房”“中国政府有保障群众基本居住条件的责任”，张璐的翻译是“not just an economic issue but also one that concerns people’s livelihood”，“to meet the basic housing needs of the low－income people”，“to rebuild urban rundown areas and the dilapidated homes in urban and rural areas”，“The Chinese government has the responsibility to provide for the daily necessity in terms of housing for our people”。这些翻译很好地实现了交际意图，表明中国政府关注民生，并切实采取了相应措施，也从深层次反映了中国政府是一个负责的、为人民服务的政府。

口译是异域语言和文化即时交流的重要手段，是一门跨语言、跨文化的交际艺术。把生态翻译学的相关理论知识运用到口译研究中，有利于我们探讨翻译生态系统中各要素之间的关联性、同构性和类似性。口译者具备了熟练的语言维、文化维和交际维之间适应性选择转换的能力，才有可能具备高超的口译能力。口译者作为整个翻译生态系统中的主体，要能够适应生态环境，合理利用生态环境，发挥译者主体的最佳适应性选择度。通过从生态翻译学视角来描述口译行为和过程，为口译研究提供了新的思路和研究视角。同时也能让读者比较清楚地感受到口译与笔译之间的共同性和特殊性。

［1］胡庚申.生态翻译学：译学研究的“跨科际整合”［J］.上海翻译，2009（2）：3－8.

［2］胡庚申.生态翻译学：建构与诠释［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3：81－82.

［3］许建忠.翻译生态学［M］.北京：中国三峡出版社，2009：3.

［4］刘宓庆.口笔译理论研究［M］.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2003：15.

［5］Seleskovitch D，M Lederer.Interpréter pour traduire［M］.Paris：Didier Erudition，1984：38.

［6］胡庚申.适应与选择：翻译过程新解［J］.四川外国语学院学报，2008（4）：90－95.

［7］陈圣白.口译研究的生态学途径［D］.上海：上海外国语大学，2012：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