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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价值无涉”思想影响下的乌尔姆设计观

2015-01-19王敏

艺术百家 2014年6期
关键词:设计艺术设计思想

王敏

摘 要:“价值无涉”思想对乌尔姆设计学院的设计观有重要影响,并体现在该学院的专业设置、规章制度甚至理论研究等诸多方面。文章从乌尔姆设计学院的设计主张、专业设置及影响等方面入手,分析了这种思想在乌尔姆设计学院出现的背景及表现方式。揭示了乌尔姆设计学院在注重产品的社会伦理、简洁功能和实用性的表象下,谋求推动社会公共事业发展的一种政治愿景。乌尔姆设计学院强调设计知识的客观性,抵制商业化、风格化和奢靡之风,在设计中以逻辑判断取代价值判断。最后指出“价值无涉”既作为该校奉行的一种设计观的思想基础,也是一种态度和信仰。

关键词:设计艺术;设计思想;乌尔姆设计学院;价值无涉;马尔姆;设计观

中图分类号:J50 文献标识码:A

“价值无涉”(value free)也被译为“价值中立”。德国著名政治经济与社会学家马克斯·韦伯(Max Weber)进一步在英国哲学家大卫·休谟(David Hume)等人的基础上,将此概念拓展为其社会科学研究方法论的核心内容。对于乌尔姆设计学院(HFG Ulm,以下简称“乌尔姆”)的设计观而言,“价值无涉”意味着技术中立而不是价值判断。如果说韦伯阐述的“价值无涉”为的是将(社会)科学从神学的桎梏中解脱出来,乌尔姆所奉行的“价值无涉”则为的是将设计从手工艺设计传统和屈从于商业利益的产业模式下解放出来,面向新的设计领域(公共交通等设施),服务于整个社会而不是私人或某个(特权)阶层。因而,乌尔姆一方面潜心探索新的设计领域和科学设计方法,并在教学和设计实践中予以检验;另一方面,又不可避免地要通过参与创建新的工业文化来实现自身的社会主张和价值。从文献来看,这所学院是想“作为一种文化的促进剂。”[1](P.118)在1953至1968年短暂办学时期,乌尔姆不仅在培养方法上形成了独有的“乌尔姆模式”,也重新诠释了“优良设计”概念。这时期,“价值无涉”在乌尔姆体现于专业设置、规章制度甚至是理论研究(科学设计方法)等诸多方面。值得关注的是,现有研究存在着对乌尔姆设计观的误读甚至曲解的现象。如把乌尔姆设计简单地归为一种纯粹的理性主义,并与“方法崇拜”和“技术至上”等极端倾向混为一谈。此外,还将乌尔姆设计直接归为是包豪斯设计的延续:“以为乌尔姆的理论框架,全然地取自于我们坐在室内讨论的包豪斯。”[1](P.222)从早期马克斯·比尔关于“从汤勺到城市”的普适性设计,到倡导科学设计方法论的阶段,乌尔姆均坚持设计“去商业化”和排斥为私人服务的理念。研究“价值无涉”之于乌尔姆设计观影响,一方面能够全面客观地认识乌尔姆的理想及社会主张;另一方面促进国内对德国现代设计历史与理论的深入研究。正因如此,本文以“价值无涉”思想影响下的乌尔姆设计观为题,旨在推动对这一问题的深层讨论。

一、“价值无涉”思想在乌尔姆设计学院倡导的背景首先,“价值无涉”思想在乌尔姆得到倡导有其深刻的政治根源——这所学院始于1946年成立的社区学院(Volkshochschule),其主要的创办者英格·绍尔(Inge Scholl)就是在1943年被纳粹处决的抵抗组织“白玫瑰”(Die Wei e Rose)成员汉斯和苏菲·绍尔兄妹二人的姐姐。从动机来看,这所学院的创办其实一方面是为了纪念因抵抗纳粹暴政而失去的亲人;另一方面也是以推动西德战后民主政治发展为目的。[1](P.28)正是上述原因,使乌尔姆的创办得到了美国专员约翰麦克考伊(John J.McCloy)的帮助,并收到了来自美国及挪威方面的部分启动资金。就这一点而言,至少传递出这样一个信息:政治因素在初始阶段就已经介入了乌尔姆的创建。美国方面也希望在西德建立起一所传播民主政治的高等教育机构,双方正是在共同政治利益的基础上达成了一致目标——将乌尔姆创办为一所推动德国民主化进程的高等教育机构。也就是说,乌尔姆无论是从早期的社区学院,还是后来改为一所设计学院,均带有鲜明的政治色彩和倾向,并且不是将培养商业性(设计)人才作为其考虑的首要任务。不难看出,创始人英格·绍尔及其丈夫奥托·埃舍尔(Otl Aicher)应该是“价值无涉”思想在乌尔姆的最早倡导者。不过需要指出,他们也不可能因为政治的主张而完全持“技术中立”的态度,所以“价值无涉”在乌尔姆从开始阶段就带有一定的政治色彩。可引以为证的是,在第一个时期[1](P.9-13)——即乌尔姆的(设计)教育思想的形成期,该学院是想成立一所:“致力于国民教育与民主的学院。教学课程为‘社会和政治科学。”[1](P.17) 尽管经历了从早期马科斯·比尔主持下的“包豪斯模式”阶段,到奥托·埃舍尔和马尔多纳多等人对科学设计与方法论研究的不平衡发展展开批判等阶段,乌尔姆始终没有脱离对社会民主与政治问题的关注。其次,“价值无涉”思想影响乌尔姆的设计观符合时代的需求:一方面,基于“二战”后西德重建时期各领域对高素质设计人才的渴求;另一方面,体现了新时代对设计师责任与义务的特定要求。众所周知,在乌尔姆创立之前,德意志制造联盟(1907-1934)及包豪斯(1919-1933)的设计思想,曾影响了德国乃至欧美等主要工业化国家的设计,并得到了广泛认可——尤其是在推动功能主义设计思想方面。包豪斯甚至创造了现代设计史上一段乌托邦式的传奇,并使“二战”前的德国无可争议地成为了西方现代(教育)设计的策源地。但必须看到,制造联盟和包豪斯并不反对设计与市场,尤其是制造联盟创建目的就是要提高德国产品的国际竞争力。这一点,以前的设计明显地与乌尔姆设计所追求的方向不同:其一,是乌尔姆崇尚科学实证与逻辑推理,反对艺术介入设计活动(将艺术排除在设计之外);其二,是乌尔姆将社会责任与设计教育相结合,目的是培养有责任感和民主意识的新型设计师。再次,专注于新兴设计领域的实践及科学设计方法研究,强调设计知识的客观性,而不是以商业性的价值评判为衡量标准。与比尔时期不同,乌尔姆创办者之一奥托·埃舍尔认为,包豪斯的缺点在于始终就没有能摆脱自制造联盟以来,艺术、手工艺与设计始终纠结不清的混沌关系,且仅满足于传统的手工作坊式设计模式,并没有真正面向迅猛发展的现代化工业生产,走批量化生产的新型设计之路。因此,乌尔姆的办学目的是“并不是想要成立第二个包豪斯,而是有意地想和该校拉开一定的距离。”[2](P.85)不难理解,在乌尔姆成立典礼期间(1955),当沃特·格罗皮厄斯(Walter Gropius)建议将学校命名为“包豪斯—乌尔姆”时,被奥托·埃舍尔等人婉言拒绝——二者间至少存在这样的差异:其一,乌尔姆并不想延续之前的设计路线,而是试图寻求新的方法及探索新的设计领域;其二,乌尔姆与包豪斯的历史使命不同,包豪斯经历了手工艺到机械化生产的转变,乌尔姆面临的状况则是西德“二战”后重建的现实,需要有专业技能和社会文化知识的设计师开展面向公共服务的设计活动。尤其是20世纪50年代末至60年代初工程设计领域兴起的“设计方法论运动”以及“科学操作论”,影响到了乌尔姆的设计教育与理论研究。文献显示,乌尔姆在成立之初就因设计(教育)的发展道路出现过严重的分歧:该院早期创建者马科斯·比尔(Max bill)的设计观,与埃舍尔、托马斯·马尔多纳多(Tomas Maldonado)和汉斯·古格洛特(Hans Gugelot)等人并不相同。对比尔而言,艺术在设计活动中占据主要的地位,艺术家的地位要高于技师。尽管他极力提倡乌尔姆的设计要致力于新文化建设,但他仍计划将包豪斯作坊式的模式在乌尔姆复制,并且仍强调造型艺术在设计中的重要地位。埃舍尔曾对此这样写道:“在比尔的眼里,艺术保持着原样,而同时我们却开始把艺术看为是危及设计的事情。设计将从实际中发展它的道路。这个危险存在于设计正成为了一种实用艺术,并借助于艺术的解决方案。”[1](P.86)如马尔多纳多在1957年的一次新学年致词中,就表露出了乌尔姆将与包豪斯走不同的道路:“要试图延续原来的包豪斯路线,只能意味着回到过去。优秀的包豪斯人也会赞同如果这样延续包豪斯(传统),从某种程度上讲是对包豪斯的背叛。在现有的历史条件下,我们仅延续包豪斯进步和反传统的态度,去推动社会的发展。因而,只有从这个意义来讲,包豪斯的事业才能得以延续。”[1](P.22)这说明,乌尔姆只愿意继承包豪斯的创新精神而非教育模式,并有意结合现有的条件将设计推向一个新的历史时期。可以看出,乌尔姆的规划者当时面临着这样一个问题:即科学与设计是否能够较好地结合在一起,并最终要建立一个新的设计教育培养模式。在乌尔姆的教师中,除马尔多纳多对操作哲学推崇之外,古伊·彭西培(Gui Bonsiepe)也探讨了科学(方法)对于设计的意义。在提倡科学、技术与设计三者结合的模式下,乌尔姆仍存在一些尚待解决的问题。其主要焦点在于“科学”究竟是“设计”的“工具”,还是决定未来设计品质的“主导”因素。一方面,因为科学的发展和技术的提高,能够更好地为设计提供技术支持;另一方面,却又将设计引入了工程领域,并可能限制了设计者创造力的发挥。不难看出,彭西培关于科学与设计关系的阐述,基本上反映了乌尔姆模式下设计者们所面临的境地。事实上,乌尔姆内部关于科学方法论与实践之间的争论,从来就没有真正停止过。可以肯定的是,乌尔姆的设计思想在学院成立初期,还是受到包豪斯提倡的艺术与技术相结合这一主张的短暂影响。 需要指出的是,乌尔姆所推行的科学操作观及系统设计,与该校国际化的学术视野有密切的关系。尤其是一些来自其他国家的访问学者,对乌尔姆的设计思想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如英国学者布鲁斯·阿彻尔(Bruce Archer)于1961至1962年在乌尔姆访问期间,最早将设计的方法论介绍到了这里,而该方法论与马尔多纳多等人一直寻求的科学操作方式不谋而合,并最终在乌尔姆的教学及设计实践中广为提倡。此外,系统设计思想经过汉斯·古格洛特与布劳恩等企业的合作,在设计中体现出来,逐渐成为了乌尔姆设计的一个鲜明特点。众所周知,系统设计思想最早出现在工程技术领域,在20世纪20年代以后,“被奥本海默(Franz Oppenheimer)引入社会学系,被里克特(Heinrich Rickert)用于哲学”。[3](P.46)系统设计表达了这样的思想——个体的、独立的产品设计,已经不能满足使用者不断增长的需求,而一些设计项目则需要设计师考虑到更为复杂的、相互关联的整体。如成套的室内家具或厨房用具等要考虑整体的形态、比例和组合关系,单个椅子不但要考虑各个部件的色彩组合、可衔接性及可替换性,还要考虑成套摆放的效果和适用场所等。因此系统设计的思想并非出自设计师的灵感,而是来自项目实践的需求,并在此基础上成为了合理且有序的一种设计主张。可见系统化设计思想不仅专注于设计的合理性、协调性和整体性,同时更加注重对产品使用场所及其用户的考虑。从上述论述中能够发现,“价值无涉”思想在乌尔姆的出现基于其历史背景和时代:其一,对包豪斯旧有模式的摒弃和批判。这一阶段反映在比尔主导乌尔姆的时期(1955-1957),这一阶段,乌尔姆一方面试图摆脱包豪斯模式的束缚,另一方面在试图寻找新的发展途径;其二,科学设计方法的探求阶段(1957-1960),在这一阶段,乌尔姆开始试着调整课程设置和寻找科学的设计方法;其三,推行设计方法论及系统设计的主张,标志着其开始形成独特的教育体系和设计观。

二、“价值无涉”思想的具体体现乌尔姆的设计思想提倡在注重科学的方法论和产品的使用功能,也重视产品所包含的伦理价值。坚持将设计创新与严谨的方法论融为一体,形成了特点鲜明的理性主义设计思想。为其设计教育和产品设计模式提供了新的思维。乌尔姆设计观中的“价值无涉”思想,首先体现在专业设置和培养目标方面。乌尔姆共设有四个教学系——产品设计、视觉传达、工业建筑和信息系。值得一提的是,乌尔姆设置的并不是建筑系,而称为工业营建系。这是因为工业营建,“是指在新型和现代社会的精神中重新设计建筑的工作。或许“工业营建”是一个较为恰当的称谓”[1](P.197)。此外,乌尔姆也不开设室内装饰设计和装饰艺术等课程。因为该学院拒绝培养为私人住宅,或其他场所提供奢华或舒适性设计的设计师。从这个意义上讲,时尚、风格和流行等概念是乌尔姆所排斥和避免的倾向。对此,曾长期在乌尔姆学习和工作过的林丁格尔曾这样详述了该院的设计(教育)观:“从一开始我们不仅将艺术从教学中排除在外,而且还包括时尚及品味的内容,我们将自己从这些情感及非理性的活动特征中解脱出来。这样就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理性的领域之中,这也正是为什么乌尔姆人从不涉足装饰及室内设计的原因所在。”[1](P.79) 可以看出,乌尔姆设计关注于产品的实用性与合理性,而非装饰性或观赏性,体现了明显的理性主义倾向和信奉科技手段的乌托邦思想——这在科学、技术和设计三者相结合思想主导下的必然趋势,又形成了潜在认识危机。不过能够肯定的是,乌尔姆的这一主张,也体现在以团队协作为特点的设计活动中:一方面,通过承接大型设计项目需要团队通力合作;另一方面,是要培养面向工业化、批量化生产而不是作坊式的(个体经营模式下的)设计师。自此,设计被赋予了服务于工业化生产的使命,并被不断地建立起新的标准和要求,赋予新的内容。因而,艺术创作中即兴式的表现和主观化的表达,不再为乌尔姆所提倡,取而代之的是理性的表达和实验。除了开设一些自然科学类的课程外,乌尔姆在设计教育与实践中尤其注重运用科学的设计方法,并不断地灌输这种“方法先行”的思想。再者,“价值无涉”在乌尔姆也体现为一种信仰,甚至是一种生活方式,而不只是一种设计思想。乌尔姆有其区别于其他院校的“清规戒律”,比如师生们在校园内要求必须遵守某些规定。例如:“不允许骑自行车、任何人都身着黑衣、使其不得不扔掉短袜并且相互剪发。”[1](P.92)并且,在生活方式上也要脱离世俗生活(尤其是中产阶级生活方式)的影响。如:“任何人在头两周内没有抛弃中产阶级服饰的痕迹的话,就会成为一个另类的人。首先是发型的改变,其次是衬衫和外衣布料的改变。但也并非所有的人都穿黑色衣服:因为当时最主要的想法是远离中产阶级(使用)的布料。”[1](P.92)其目的在于,要消除人们之间社会地位和经济差异,而能够平等地在学员进行学习和研究。更为重要的是,这种生活方式也会最终影响到这些未来设计师们的价值观和设计实践——以科学理性评判设计的价值,而不是出于市场营销的经济利益。此外,设计面向新的大型公共设施而不仅是室内日常生活器物,将设计对象拓展至新的领域,强调科学设计方法。在此基础上,设计活动不再局限于创设日用品,更是面向社会性公共交通工具和生产企业厂房的设计等。在1957年比尔离去后,一种较为明显的趋向主导着乌尔姆的教育理念,那就是探寻理性的科学方法论以解决设计过程中的各项问题。换句话说,理性的设计科学研究在乌尔姆不但取代了包豪斯教学模式,也明确了科学设计方法在设计活动中的重要性。马尔多纳多于1958年的一次演讲,以“迈向更新的包豪斯”为题,分析了艺术与工艺的局限性。他提倡一种科学的操作主义(Scientific operationalism),理由在于:“知识的掌握将不再成为问题,重要的是对于知识的操作及控制。”[1](P.149)这种操作主义的思想,最初出自拉伯波特(Anetol Rapoport)在1953年发表的一篇题为“操作哲学”的文章,他认为操作哲学是一种行动引导目标的行为学。在马尔多纳多看来,在设计活动中引入操作主义的观念,具有不可忽视的意义。因为理性的思考和严谨的科学方法,是行之有效的途径来实现设计师的目的,而不再凭借偶发的灵感进行设计。最后,“价值无涉”还表现在以用户为先的“优良设计”(Good design)主张中。乌尔姆设计采取以用户为先的思想,有别于以产品(机器)为中心的设计思想。这里所指的用户,不是以财富为标准划分的不同消费能力的产品使用者,而是无阶层差别的平等消费者。因而,乌尔姆立足于用户的角度进行产品设计并对质量进行评价,目的在于使产品适应于人的使用需求,而不是使用户被动地适应于产品。回顾德国工业设计的早期发展历史,自制造联盟以来的功能主义设计思想,主张追求产品的优良形式(Good form),并一直成为工业产品设计所追求的目标。乌尔姆显然并未局限于优良形式的束缚,甚至开展了对已经形成模式化的产品造型形式予以了批评。如包豪斯几何化的设计风格,在产品中业已成为了不实用的外在形式,设计师难免在思想上受其束缚并失去了创新的意识,对此现象奥托·埃舍尔给予了无情的批判。 在项目设计中,乌尔姆提倡追求产品的优良性能和使用价值的同时,注重使用者的实际需求和不同使用目的,使产品更加符合使用者的具体需求,开始关注于使用者与产品间相互关系的研究。在这种思想的影响下,产品语义学的概念得到了发展,乌尔姆与布劳恩、克鲁伯等公司积极开展项目合作,所设计的产品均获得了使用者的好评,并成为了优良设计的代名词。因此,从优良形式到优良设计的转变,实际反映了从产品的表层要求上升到内部包含的伦理性因素,这反映了上述两种截然不同设计思想间的差异所在。所以,以用户优先的设计思想,既有着倚重社会伦理来审视产品品质的一面,也有对设计师自身素质建设和要求的一面,是现代主义设计中理性与伦理因素相结合的体现。乌尔姆设计中的这种思想具有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和对文化的尊重,面向未来的工业发展,探讨“城市化问题、技术和工业发展问题、人与技术的关系问题、人的生活和工作环境问题、生态问题”[3](P.46)。在此基础上,一些流行于国际的样式(尤其是美国在20世纪30年代流行的时髦设计),以及一些并不实用的设计方案,遭到了乌尔姆适时地批判和修正。在乌尔姆人看来,产品设计的过程中要进行必要的功能实验,并强调在这一过程中遵循严谨的科学方法,表达产品所具有的语义并实现其使用目的,反对浮夸且无实用价值和以设计者自我为中心的设计行为。“价值无涉”在乌尔姆设计观中的另一体现,是设计师与工程师的身份与地位平等,以及各种思想兼容并蓄的宽容度。在设计活动中,采取以批评为主且针对不同设计方案进行讨论,以求获得最优或相对优秀的结果。所以,在乌尔姆的设计实践中,“设计师已不是个体的艺术家,变为了工业生产过程中平等的合作者,并更加关注于设计的过程而不是结果”[4](P.55)。正如乌尔姆的项目“研发团队”(Developmentgroup)是以相互间批评为提高和参与竞争的手段一样,乌尔姆的项目设计与教学中注重批评的作用和影响。在批评中,成员们不断矫正方案的制定,从而将设计师与工程师等成员视为地位平等的参与者。事实上,乌尔姆同包豪斯较为相似的一点就是,始终充满了争论和批评。从早期奥托埃·舍尔和马尔多纳多等人对包豪斯模式继承性的批评,以及1963年在期刊《乌尔姆》(第7期)中,马尔多纳多、彭西培等人对工业设计领域达达主义倾向的批判,均为再次调整乌尔姆设计的发展方向明确了目标——走科技与设计平衡之路。不过,也必须看到乌尔姆的科学设计之路,在马尔多纳多的带领下曾偏离过创办时的政治初衷。有研究者就指出:“从该学院的角度而言,马尔多纳多背叛了自己要为(学院)谋求政治利益的意愿。”[5](P.68)足见乌尔姆虽是以设计教育享誉世界,但其具有的政治愿景不容忽视。从以上论述可以看出,“价值无涉”影响到了乌尔姆的生活方式、教学与设计等不同方面。乌尔姆也正是在不断的批评中避免了包豪斯的覆辙,并将“制造联盟”以来始终未决的设计发展方向,坚定地走上了为工业化生产服务的科学设计之路。值得注意的是,乌尔姆创办的初衷确实与德国的政治环境有着密切的联系,“价值无涉”思想与意识形态密切相关,且贯穿于乌尔姆的教学与生活中。作为“二战”后创办的一所国际化的设计学院,乌尔姆不可否认地主动承担了推动(西德)民主化道路历史使命。而在这一过程中,“价值无涉”思想对乌尔姆设计观的形成,具有不可替代的影响作用。endprint

三、“价值无涉”思想的影响及评析毋庸置疑,“价值无涉”在乌尔姆创办初期体现为一种政治愿景,具有浓郁的乌托邦色彩。在乌尔姆摆脱了早期的包豪斯模式影响之后,虽然倡导科学的设计方法,但并不意味着该学院放弃了创建之初的社会理想。相反,通过与AEG、克鲁伯(Krups)和布劳恩等公司的合作,乌尔姆提供了以高品质的设计影响了战后西德的消费文化,而布劳恩公司也因与乌尔姆的合作成为了优良产品制造商的代名词。从产品而言,以布劳恩公司的产品为例,基本遵循了如下设计理念:其一,依据使用者的需求、操作方式和新的技术开展设计;其二,满足人体工学及心理的需求;其三,简洁明了,合乎功能。上述三个特点,集中反映了乌尔姆当时的设计观和审美思想。因此,正是通过产品生产企业、交通运输公司和航空企业等与乌尔姆的项目合作,将乌尔姆的设计观予以传播。正因如此,林丁格尔甚至不无自豪地这样写道:“这所学校成为了一所卓越的设计实验室和天才的聚集地。在被关闭了20多年之后,乌尔姆仍然被认为是继包豪斯以来,欧洲最优秀的设计学院。”[1](P.1) “价值无涉”思想在乌尔姆还体现为一种消除了身份和经济地位的平等:既存在于在日常教学与生活中;也体现在去除了以前设计师(或艺术家)在设计活动中地位高于一切的现象。这意味着在团队协作设计的过程中,无论参与者的贡献大小均作为设计决策的贡献者。通过文献可知,乌尔姆的“价值无涉”思想通过以下三个途径进行传播:其一,通过乌尔姆的项目设计,传达了其设计的思想及理念;其二,通过媒体或学术期刊向外界表达乌尔姆的设计思想,如发表在学术期刊《乌尔姆》和“Georgy Kep”上的许多设计教育及批评性文章,成功地向外界传达了乌尔姆教育者们的思想及态度;其三,在乌尔姆关闭后,其来自不同地方的师生们将其思想传播到了世界各地。事实上,这所学校的重要性不在于其传奇般的办学历程,也不在于期间各种观点的纷争,而是在于创新的思维和科学设计的探索精神——正是在“价值无涉”思想影响下,乌尔姆出于“非利益性”目的,对新的设计领域进行研究。乌尔姆设计的可贵之处就在于,尽管前面已经有了包豪斯模式的成功和辉煌业绩,但是仍坚持在批判的基础上进一步地开拓创新。尤其需要指出的是,创刊于1958年的《乌尔姆》季刊(共出版了21期),为乌尔姆设计思想与理论输出的主要平台和窗口。奥托·埃舍尔、马尔多纳多、彭西培和施奈德等人的文章正是通过《乌尔姆》表达了乌尔姆关于设计的态度、主张和立场——该刊现已成为设计界(尤其是设计理论领域)研究乌尔姆设计(思想)的重要文献。从内容来看,《乌尔姆》关注于科学设计研究,及设计领域中出现的一些不良倾向和现象,经常成为乌尔姆教育者们评论的焦点。如在《乌尔姆》的第10期、第11期,曾发表过彭西培等人联名撰写的文章《科学与艺术》,目的是批评:“过分简单地借用‘人体工学领域设计方法的行径”。[1](P.151)对表面地套用人体工学的形式等现象予以了分析和评价,指出上述情况将会使复杂的科学设计活动被简单的理解为程式化过程。在乌尔姆关闭以后,《乌尔姆》期刊及其他有关乌尔姆设计思想的文献资料,随着乌尔姆师生在世界各地的设计及教育活动而广为传诵。直至目前,这些乌尔姆的文献资料仍作为国际设计界研究其设计思想的主要依据,并继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除了上述两个途径对乌尔姆设计思想的传播产生了不可忽视的影响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方面就是乌尔姆自创建伊始就有着国际化特点,这为其“价值无涉”思想的对外影响创造了有力条件。在乌尔姆的统计数据中,从1953至1968年间,乌尔姆“学生总数为640人。其中,工业设计系220人;视觉传达系135人;工业营建系127人;电影系23人;信息系14人;基础课程121人”[1](P.29)。这其中女生约占50%,有约一半的学生来自49个国家或地区,覆盖五大洲的不同国家。在乌尔姆停办以后,该校的师生们将乌尔姆的设计思想及理念,带回到了世界各地的设计院校或企业中,使乌尔姆的设计思想开始影响世界各地的设计教育。值得一提的是,在乌尔姆的学生中,有来自泰国、韩国、日本、印度和越南等国的留学生。如印度的国立设计学院(National Institute of Design),就曾聘请古格洛特和林丁格尔为客座教授来讲学,该校的教学计划、方式和管理均受到乌尔姆的影响。设在孟买的工业设计中心(IDC),是印度另一家受乌尔姆设计思想影响的设计研究部门,该中心负责人Nadkarni同样为乌尔姆的毕业生。这两所设计教学与研究机构,仿效乌尔姆的模式开展教学和项目设计,在学校和企业间架起了实践的桥梁,使乌尔姆的设计思想在印度得到区域化发展。在里约热内卢的工业设计高等学校也同样如此,他们的教员中如卡尔·海因茨·伯格米勒、亚历山大·沃尔纳等人都曾在乌尔姆学习,且作为乌尔姆设计思想的继承者活跃在巴西设计界。[1](P.276)上述学校以乌尔姆模式为蓝本,较好地将乌尔姆的设计思想与当地的工业设计教学与实践相结合,均成为了乌尔姆在亚洲和南美洲的传播中心。从史料分析,“价值无涉”思想对乌尔姆的影响并不是偶然,也并非独例。究其原因,在乌尔姆奉行“价值无涉”的阶段,正值“二战”后(工程)设计领域科学方法运动的兴起。例如,除乌尔姆对科学设计方法的研究之外,当时的设计研究者霍尔(Hall,1962),阿西莫夫(Asimow,1962)、亚历山大(Alexander,1964)、 阿彻尔(Archer,1965)等人均投入到了该领域的研究之中。而战后德国经济重建需要求真务实的高素质专业人才以及新技术和材料的应用,这共同为乌尔姆设计的发展奠定了基础。乌尔姆谋求通过科学的设计方法解答设计中所要解决的一切问题,崇尚严谨的逻辑推理而不是价值判断,推行地位平等的设计团队而不是以艺术的方式解决设计问题,这些均反映了一种明确的“科学主义”设计观和社会态度。

四、结语

通过以上三个方面论述,不难理解“价值无涉”思想影响下的乌尔姆设计观在一定程度上有着双重身份和两难的处境:一方面试图去除世俗的地位与经济因素,追求平等参与和社会进步;另一方面,又不得不抵制世俗生活与商业利益的诱惑,坚持在学院内部实施精英式设计教育与理论研究。乌尔姆不再作为包豪斯模式的翻版或延续,固然与“二战”后德国重建的现实需求有直接关联,但乌尔姆的政治愿景与设计教育相结合是客观地认识该学院设计观的重要因素。因此,可将“价值无涉”思想影响下的乌尔姆设计观总结为以下三点:其一,政治愿景与设计教育相结合——民主和政治思想教育的重要性超过对技能训练,设计师首先要有社会公共意识和责任感;其二,专业设置依据社会公共需求,排斥商业化、风格化和奢侈消费的设计追求;其三,乌尔姆强调设计知识的客观性,崇尚科学理性的设计方法,以及设计研发团队的参与者地位平等,在设计(研究与实践)中以逻辑判断取代价值判断。可以认为,乌尔姆设计真正追求的并不只是“技术至上”及对科学设计方法的尊崇,以求解决设计中遇到的问题(尽管也出现了“方法崇拜”的错误),而更是对设计师社会责任的重视,以及推动社会民主政治的发展。因此,对于乌尔姆设计观的认识,需要从“价值无涉”思想的视角加以审视。研究“价值无涉”思想对于乌尔姆设计观的影响,一则是为了纠正先前对乌尔姆设计存在的误读与偏见;再则是为了反思当今影响设计决策的商业利益和它他非设计因素。笔者相信随着国内对乌尔姆设计研究的进一步深入,对此内容会有更为全面和客观的认识。(下转第197页)(责任编辑:陈娟娟)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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