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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岑纪功碑》书法研究简论

2015-01-06熊明祥

新疆艺术学院学报 2015年1期
关键词:原石拓本书法

熊明祥

(新疆艺术学院美术系 新疆 乌鲁木齐 830049)

一、《裴岑纪功碑》研究简述

东汉永和二年(137)的《裴岑纪功碑》,是新疆境内目前发现的东汉四块石刻中立碑时间为第二早,但又是最早被重新发现的碑刻。朱玉麒先生认为最早记载该碑的是清康熙五十四年(1715)张寅的《西征纪略》。[1]该书(十月)二十八日记有:“原上有碑,篆文甚古,只新全师三字可识,余悉漫漶。”[2]目前普遍认可有明确记载的是清雍正七年(1729)西路军宁远大将军岳钟琪等人在新疆巴里坤石人子村发现此碑。据笔者综合杨殿珣《石刻题跋索引》[3]和孙贯文《北京大学图书馆藏金石拓片草目》[4]两家研究成果及本人查阅,近300年来,目前有资料明确显示此碑至少和岳钟琪、郭朝祚、刘统勋、何国宗、牛运震、钱载、褚廷璋、裘曰修、刘墉、冯浩、纪昀、王昶、钱大昕、毕沅、翁方纲、申兆定、桂馥、黄易、赵魏、洪亮吉、祁韵士、赵绍祖、孙星衍、伊秉绶、翁大年、冯云鹏、冯云鹓、严可均、阮元、洪颐煊、张廷济、梁章鉅、翟云升、昭梿、叶志诜、方士淦、冯邦玉、王志沂、杨铎、俞浩、徐松、韩崇、吕世宜、郭尚先、朱士端、龚自珍、吴式芬、何绍基、崇恩、左宗棠、陆增祥、陈沣、张德容、丁彦臣、李慈铭、毛凤枝、杨守敬、郑业斅、缪荃孙、王懿荣、方朔、王鲲、叶昌炽、王树楠、裴景福、陈伯陶、安维峻、康有为、欧阳辅、甘鹏云、徐绍桢、(法)沙畹、罗振玉、方若、(日)河井荃庐、藤原楚水、梁启超、鲁迅、郭沫若、王森然、柯昌泗、吴其昌、马雍、(日)渡边寒鸥、(日)伏见冲敬等国内外诸多历史人物及其相关著述有联系。由此也可见《裴岑纪功碑》无疑为四石刻中影响最大者,但在这些人留存的相关记载中,由于碑本身残损、西域遥远,拓本不易得到,好拓本更难觅、翻刻本很多、亲历西域的研究者自身碑拓鉴别力及研究态度、某些《四库全书》主要编撰成员相互间的影响及对明显错误的集体失语、同一内容由于书籍不同版本,出版印刷错误、有关历史文献资料缺失等诸多原因,造成目前在有关该碑发现的地理位置、石人子村来历、碑的形制大小、碑文考释、碑文史实考证、拓本真伪辨别、书法鉴赏与临摹取法等诸多方面,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其中存有问题比较典型且影响较大的有:新疆先后编撰的两部官修志《西域图志》[5]及《新疆图志》(通志局本、东方学会本)、以及亲历西域的纪昀《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及《阅微草堂笔记》、祁韵士《万里行程记》、裴景福《河海昆仑录》、王树楠的《新疆访古录》。这些书籍或为官方编修,或为亲历者自撰,他们对此碑的一些不确言论,无疑产生的负面影响更为巨大,至今还在影响一些研究者对此碑的正确认识。

而同为亲历者的徐松《西域水道记》、郑业斅《独笑斋金石文字考》中的相关研究则显得更加科学、严谨。但不知何因,他们的研究成果反而很少引起研究者的注意。尤其是当今有些新疆本地的研究者,即使是像《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成果集成·哈密地区卷》这种专业书籍,还在继续引用前面所提及的书籍的一些错误观点,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此碑又是目前学术界认识相对比较混乱的的一块碑刻,迄今仍有很多问题值得进一步研究与探索。此碑碑文共6行,行10字,总计才60个字,就出现下文括号中的多种误释:

惟(维、唯)汉永和二(四)年八月,敦煌太守云中裴岑,将郡兵(卒)三(五)千人,诛呼衍王等(寿),斩馘(首)部众,克敌全师,除西域之疢(灾、灰、),蠲四郡之害,边竟(境)艾(乂、又、)安,振威到此,立海(德)祠以表万世。

而其中所反映出的诸多问题,仍值得当下反思,本文对此不做展开论述。

二、《裴岑纪功碑》书法简要研究

(一)原碑及其拓本、摹刻本、缩摹本

1.原碑及其拓本 碑原高142厘米,宽59.4厘米,为一块不规则的条石,现已残损成数块,今存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博物馆。可惜至今未见原石整体或残损拼合的实物照片。由部分实物图片可见(图 1),[6]原石刻字时,石未磨平,且因年久石面剥落,更显凹凸不平,故拓本多传拓不精。

图1

目前可见的原石整张拓本有:(1)北图(现国家图书馆)本,拓片高106厘米,宽48厘米。但引用的《汉碑录文》有些问题。[7]此外国家图书馆网站中有关此碑拓本条目还有多条记录。(2)北京大学图书馆藏柳风堂拓片,高139厘米,宽61厘米,相关文字说明也有些问题。[8]

割裱成册页的有:(1)国家图书馆善本特藏部藏有梁启超旧藏的原石、翻刻合册,割裱本,经折挖嵌装,清乾隆拓本。此册原石拓本曾经黄易等名家收藏,颇具研究价值。而真赝合璧,互为对比,更有助于详细了解真赝之别。但很可惜浙江古籍出版社2006年出版时未能把翻刻本一起出版发行。而《中国美术全集·书法篆刻编·商周至秦汉书法》图版说明则误称它为故宫博物院藏拓本。(2)北京故宫博物院官方网站上有三本。图文并茂,详细介绍文字可参见秦明编著《蓬莱宿约·故宫藏黄易汉魏碑刻特集》一书。

网上有各种拓本,良莠不齐。本论文采用的是有“王鹏运印信长寿”鉴藏印,郑爰居题跋的整张拓纸本立轴,高110.5厘米,宽61厘米。

2.众多摹刻本

原碑处边远之地,且全碑不大,极易复制,故摹刻众多。有乾隆庚寅(1770)年新疆游击刘氏本在新疆,长洲顾文鉷本在山东济宁,乾隆五十一年(1786)申兆定本在西安碑林。孔未明摹刻本有1923年艺苑真赏社影印本。同治十二年(1873)攀古楼汉石纪存双钩本。

3.缩摹本

缩摹本 指缩摹在《金石索》等金石书籍上(图 2)或砚台上(图 3)的临摹本。

图2

图3

比较上述材料,原石拓本、翻刻本、缩摹本之间区分还是比较容易,后两者无论在神采、字的正误和结构、章法都和前者有较大差距。然而诸多书籍出现的种种错讹,大多是因为作者本人没有见过较好的原石拓本及其后来的印刷本,而为翻刻本所误导,有的研究者甚至连翻刻本也未见,以讹传讹,导致出现混乱。当然有些情况远非如此简单,参与编撰《西域图志》的王昶,按照其身份和工作要求,应该较其他人容易得到原石拓片,而他在自己后面出版的皇皇巨著《金石萃编》中,依旧一错再错,其中原委着实让人匪夷所思。

(二)此碑神采、用笔、结体、章法简析

杜甫虽以诗著称,但对书法也很有研究和见解。他在《李潮八分小篆歌》中,提出了著名的书学观点,即 “苦县光和尚骨立,书贵瘦硬方通神。 ”[9]而“骨力”“瘦硬”真是《裴岑纪功碑》神韵所在。

清方朔谓此书“文笔叙事简古,字在篆隶之间,雄劲生辣,真有率三千人禽王俘众气象。”[10]

清郭尚先云:“此碑朴古遒爽,其法大似摹印篆,与《鄐君》、《杨孟文》、《李翕》诸摩崖为类。 ”又云:“汉人分书多短,惟此碑结体独长。次则《析里碑》耳。此石尤圆劲瘦削,不易及也。”[11]

康有为云:“至 《褒斜》、《郙阁》、《裴岑》、《尊楗阁》、《仙友》等碑,变圆为方,削繁成简,遂成汉分,而秦分笔未亡。 ”[12]“降至东汉之初,若……《裴岑纪功碑》、《石门残刻》、《郙阁颂》、《戚伯著碑》、《杨淮表纪》,皆以篆笔作隶者”[12]“余谓隶中有篆、楷、行三体,如《褒斜》、《裴岑》、《郙阁》,隶中之篆也”。[12]

综上所言,《裴岑碑》在用笔上:中锋用笔,线条无粗线变化,但圆中有方。在结体上:结体偏长,字形有篆式,但又横平竖直,属于分书特征。在章法:章法上竖有行,横有列,字距大于行距,说明有分书化的倾向,但又有些参差错落的意趣。在气韵上:其书法简朴古茂,笔力苍劲,结字方正饱满富于变化,间有篆书遗意,气势博大。整个风格因为篆分结合而显得十分高古,行笔的松动灵活,结体的宽博疏阔,使作品风格具有冲和大度的气派。

有趣的是日本伏见冲敬先生的看法,由于翻译的问题,一则译为:“字写得很拙……书写者或许就是当地的官吏,从其字里行问还表现出一种努力想写端正的态度。虽然字的笔画较细,但这已经是尽了用笔的最大限度来一笔写成的了。”[13]另一译法:“字写得虽不很好看,但能反映出笔者努力要写好的心情。笔者可能是位地方官吏。其字体细长,这件作品恐怕是尽最大努力写的。 ”[14]一字之差,真可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很可惜,至今未能找到法国沙畹先生的《中亚的十种汉文碑铭》,不知他对此碑书法有何高见。

三、临摹取法与创作

目前见有黄易、伊秉绶、张廷济、德彝、赵叔孺等人临摹。相对而言,伊秉绶的临摹与创作结合最为突出,现以他为例,做一简要分析。

目前所见的伊秉绶临摹作品有两件:一件为笺本,高176厘米,宽38厘米,收藏地及创作年代不详(图 4)。[15]另一件为他嘉庆癸亥(1803)年立冬作,尺寸大小、收藏地不明(图 5)。[16]

两件作品相比较而言,第一件作品创作精力充沛,但整饬,略显局促,第二件从正文和落款来看则更显得更为成熟、老辣。由此可推测,第一件年代早于后者。选原石“敦煌”二字与之相比较。可见伊秉绶临摹已经带有自己强烈的个人风格,方整厚重,形似《裴岑》,神似《衡方》。以方为主,方圆结合。失去原碑瘦硬和朴拙,多一份整饬和庙堂气象。

结语:

综上所述,《裴岑碑》拓本真伪鉴别只要见多识广,应该不难,而其高古、瘦硬的书风则极难学。围绕该碑,迄今仍有许多书法学、金石学等方面未被挖掘的研究价值,后人应继续深入研究与探讨。

[1]朱玉麒.汉唐西域纪功碑考述[A].刘振伟主编.聚沙集[C].北京:学苑出版社, 2009:209.

[2] 张寅.西征纪略[A].吴培丰整理.丝绸之路资料汇钞·清代部分(上)[C].北京:全国图书馆文献缩微复制中心,1996:62.

[3]杨殿珣.石刻题跋索引[A].新文丰出版公司编辑部.石刻史料新编(第1辑第30册)[C].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1982:22341.

[4]孙贯文.北京大学图书馆藏金石拓片草目[A].考古编辑部.考古学集刊(第七集)[C].北京:科学出版社,1991:207-208.

[5]钟兴麒等校注.西域图志校注[M].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2002:182-183.

[6]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文物局编.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成果集成·哈密地区卷[M].北京:科学出版社,2011:260.

[7]北京图书馆金石组编.北京图书馆图藏中国历代石刻拓本汇编(第一册)[Z].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89:588.

[8]刘正成,何应辉主编.中国书法全集·秦汉编·秦汉刻石(卷1)[Z].北京:荣宝斋出版社, 1993:160-162.

[9]兰翠.唐诗与书画的文化精神[M].济南:齐鲁书社,2009:162.

[10] 方朔.枕经堂金石跋[A].新文丰出版公司编辑部.石刻史料新编(第2辑第19 册)[C].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1979:14250.

[11] 郭尚先.芳坚馆题跋[A].李玉棻编辑.丛书集成续编(第95册)·瓯钵罗室书画过目考[C].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1988:586.

[12] 康有为.康有为全集(第一集)[M].姜义华,张荣华编校.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7:263,265,274.

[13] [日]伏见冲敬.中国历代书法[M].陈志东译.成都:四川美术出版社,1987:26.

[14] [日]伏见冲敬.中国书法史[M] 窦金兰译.天津: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2000:28.

[15] 沈培方主编.明清书法遗珍[M].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2009:134.

[16] 金丹.中国书法家全集·伊秉绶 陈鸿寿[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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