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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杂剧人物命名的象似性与理据性

2014-12-30许秋华

社科纵横 2014年11期
关键词:理据性元杂剧绰号

许秋华

(北华大学文学院 吉林 吉林 132013)

认知语言学认为,语言形式和意义之间的联系不是任意的,语言具有理据性和象似性的重要特征。元杂剧作为元代文学与艺术的代表样式,不仅成功地塑造了形形色色的人物形象,而且在人物命名方面也表现出了元人独特的审美情趣与文化底蕴。在明代臧懋循选编的《元曲选》[1]中共收录元人杂剧百种,冠姓命名的人物(不含历史人物)就有300多个,这些人名既缩微了元代广阔的社会生活背景,又积淀了深厚的历史文化内容,充分体现了语言符号的象似性与理据性特征。

一、元杂剧人物命名的象似性特征

象似性是指语言形式与意义之间具有的相似关系。[2](P41)元杂剧人物命名充分体现了语言的象似性特征,具体表现为:

(一)在人名用字的字形上具有图示象似特征

元杂剧中女性人物多取“女”旁字为名,通过视觉书写符号呈现出图示象似关系。由于汉字是一种表意文字,具有望文生义的特征,通过文字形体即可传达一定的意义,因此杂剧作者大量使用“女”旁字为女性人物命名,由于公凶如:赛娘(酷寒亭)、玉姐(争报恩)、娇娥(鲁斋郎)、刘月娥(破窑记)、定奴(合同文字)、倩女(倩女离魂)、春娇(冯玉兰)等。《元曲选》中有约22个含“女”旁字的女性人物名,约占全部女性人物名的30.5%。甲骨文“女”字像女子俯首之形,这一字形反映出女性顺从、柔弱的特点,使用“女”旁字为女性人物命名,与女性具有很强的象似性,旨在突出人物的性别特征,强调男女之别,男尊女卑。

(二)在语音上与人物的性格、命运具有谐音象似特征

语言中的词汇是声音和意义的结合体,如果词汇形式通过语音模拟意义来反映后者,从而造成两者相似,那就表现为象似性。元杂剧作品中的姓名是由作者根据塑造人物性格、发展故事情节的需要而虚构出来的,常常通过谐音的方式暗示人物的性格命运,具有象似性特征。如:《猿听经》的主人公是一个由猿猴变化成的书生,因此以“袁”姓,“袁”谐音“猿”,表明其本来面目。《李逵负荆》中两个无赖分别以“宋刚、鲁智恩”为名,在故事中这两个人曾假冒梁山好汉宋江、鲁智深,“刚”与“江”、“智恩”与“智深”谐音。这里,人物的姓名与情节发展具有象似性,成为杂剧故事情节的组成要素,对理解作品的情节和主题至关重要。有些姓名是作者根据特定时代、特定文化背景和典型环境精心题取的,在字面上通过谐音的方式作者做了就雅避俗的处理,寓意较为曲折。如《外编伊尹耕莘》[3]敌军的元帅叫“陶去南”,谐音“逃去难”,可见这个人物是个多么无能的将领,不要说领兵取胜,就是想逃跑都困难。《外编降桑椹》中有个太医叫“宋了人”,谐“送了人”,意思是庸医糊里糊涂、断送人命。《看钱奴》中的“贾仁”,即“假仁”,表现了人物的性格。

此外,为了表示人物的民族特点,元杂剧还使用少数民族语言音译为人物命名,如:女真族人名茶茶、山寿马、金住马、银住马(虎头牌),回族人名马合麻(酷寒亭)等。这些少数民族语音音译的人名,与人物的民族特点具有象似性特征。

(三)人名的隐喻象似性

隐喻是人类认识事物的重要方式之一,隐喻的特点是通过某一类事物来理解另一类事物。隐喻的认知基础就是事物之间的相似性,因此是语言象似性特征的一种表现。元杂剧人物命名中隐喻性人名所占的比重较高,喻体的选择范围也比较广泛,多通过隐喻命名寄托“与……一样”的美好愿望。

1.以植物为隐喻:香草喻美人,杂剧作者从男性的视角出发,喜欢选用令人赏心悦目的花卉作为女性人物的名字,表达希望女子像这些花草一样美丽芳香的审美期盼。如:刘桃花(曲江池)、梅英(秋胡戏妻)、张海棠(灰阑记)、桂花(儿女团圆)、郑月莲(云窗梦)、秦弱兰(风光好)、娇兰(金安寿)、倩英(玉镜台)、撇枝秀(盆儿鬼)、柳翠(度柳翠)等。这些植物,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多被赋予了与女性象似的象征意义:桃花妖娆,隐喻女子的妖艳、性感;梅花不畏严寒,隐喻女子的坚贞;海棠娇艳,隐喻女子的美丽;桂花幽香,隐喻女子的柔顺;莲“出淤泥而不染”,隐喻女子的纯洁;柳婀娜多姿,隐喻女子的柔弱风姿。以“桃、梅、兰、莲”等字为女性人物取名,反映了男性对女性的价值取向,即希望女子相貌美丽、性格温柔,在视觉上可以给男子美的享受,在生活上要服从男子的意志,这类人名是女性社会地位在姓名符号中的象似性的投射。

2.以动物为隐喻:汉语赋予了动物词汇极其丰富的文化内涵,汉民族讲究天人合一,认为人是自然的一部分,所以古人喜欢在动物身上寻找与人类自身相对应的某种品性,从而使动物的某些习性与人的品行具有了很强的象似性。杂剧作者通过以动物为人物命名,传递出“该人物就像某种动物一样”的意义。如:以虎豹之类的猛兽为凶恶的强盗、贼人、杀人犯命名有陈虎陈豹(合汗衫)、李虎(外编金凤钗),以驴为市井无赖命名有孙驴儿(窦娥冤)、赵顽驴(蝴蝶梦),以虫为被欺侮的小人物命名有孙虫儿(杀狗劝夫),以马为逆来顺受的普通百姓命名有郭马儿(岳阳楼),以狗为忠诚的奴仆命名有狗儿(虎头牌)。女性人名多取用性格比较温顺的鸟类名,不用猛禽之名,如:莺莺(西厢记)、燕燕(调风月),莺燕形体小,鸣声清脆悦耳,隐喻女性形体娇小、声音婉转动听,表现了女性特有的聪慧灵动之美。

3.以玉器为隐喻:玉器在中国传统文化中象征着尊贵、吉祥,以玉器之名为杂剧中的贵族小姐们命名,旨在表现其尊贵美丽。如:韩玉箫(两世姻缘)、李玉英(鸳鸯被)。《裴度还带》中的韩琼英,本是官宦之女,出身高贵,后因父亲被冤入狱,琼英辛苦筹资救父,幸得朝廷采访使李邦彦赠玉带相助。琼英路过山神庙时不慎失落玉带,被裴度捡到。韩氏母女正要绝望自尽,裴度将玉带归还,琼英一家性命皆得救,并与裴度结为夫妇。“琼”即美玉之义,价值不菲,珍贵不可替代,同时又是高洁坚贞的情操的象征,以此为名,隐喻人物尊贵的出身和坚强贞洁的品行。

4.以儒家伦理观念为隐喻:儒家思想是中国几千年封建社会的统治思想,儒家主张的伦理纲常观念渗透到中华文化的方方面面,即使在小小的人名中,也表现出对儒家推崇的美好德行的颂扬,杂剧人物中以“善”、“德”、“忠”、“孝”、“信”、“义”、“仁”、“礼”、“谦”、“和”这些儒家倡导的道德观念为名的比比皆是。如:杨从善(盆儿鬼)、刘德(误入桃源)、陈全忠(张天师)、李孝先(来生债)、曾信实(来生债)、张义(合汗衫)、俞循礼(儿女团圆)、赵士谦(争报恩)、萧公让(萧淑兰)、李彦和(货郎旦),这些人物多具有这种品德,人名与人物性格具有一定的象似性。如:《玉壶春》中有一个人物陶纲,字伯常,其人是封建伦理纲常的卫道士,因此就以“纲”为名,以“常”为字。《冤家债主》的主人公张善友,是一个乐善好施的财主,因此就以“善友”为名。以美德来为人取名是中华民族一种源远流长的文化传统,这种命名多表达对某种美德的崇尚,其与人物性格之间的象似性是十分有限的。

5.以吉语为隐喻:姓名同样也可以反映一个民族的民族心理。民族心理是一个复杂的综合体,它存在于一定的社会环境中,以社会与个人的互相作用、历史上沿袭下来的风俗习惯、社会记忆、社会认知以及社会运动为背景。姓名对于民族心理的反映,也是对于各种社会因素互动的反映。元杂剧的人物命名,能够体现中华民族的普遍心理,展现中华民族的民族性格,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1)趋吉:杂剧人物多以吉语命名,表出对命运的祝福,对吉祥与平安的期盼,如:增福(桃花女)、刘安住(合同文字)、李庆安(绯衣梦)、李顺(后庭花),表达了希望人物像他们的名字一样有福气、平安、顺利之义。人们总是希望能将自然生命尽量延长一些,这种对生命的执着和祝愿,在元杂剧中,也通过人物命名表现了出来,如:金安寿(金安寿)、岳寿(铁拐李)、石留住(桃花女)、张保(酷寒亭),表达了希望人物像他们的名字一样平安长寿、留在人间、保全性命之义。古人认为佛教信徒能够长生不老,因此神奴儿(神奴儿)、僧奴(忍字记)等名都是希望儿童能够像神佛的奴仆一样获得长寿,乞僧福僧(冤家债主)、佛留(忍字记)、僧住(酷寒亭)等也是希望孩子能够被神佛庇佑留住性命。(2)慕利:物质生活的优裕和社会地位的高贵,是中国人自古向往的,元杂剧中,作者常常通过为人物命名来表达这种期望。如:高成(酷寒亭)、侯兴(罗李郎)、孙荣(双献功)、郭华(留鞋记)、周荣祖(看钱奴),表达期盼兴旺发达、荣华富贵、光宗耀祖的美好愿望。这类人名与人物实际命运未必相符,但是命名的初衷仍然是希望能够人如其名,因此也是一种隐喻。

隐喻是语言象似性的表现形式之一,隐喻命名的过程是通过隐喻修辞提供的文化意象将人物的特征以语言文字的形式符号化的过程。人物特征与姓名用字的文化联想意义具有高度的象似性(见图示)。

二、元杂剧人物命名的理据性

理据性指语言形式和意义之间的非任意的、可论证的联系,理据性与象似性既有区别又有联系。如果语言形式通过模拟意义来反映后者,从而造成两者“相似”,那就表现为象似性;如果语言在形式上反映了表达的意义,就表现为理据性。[2](P45)理据性在人物命名方面主要表现为转喻。转喻就是通过某一事物具有代表性的特征来认识和指称该事物,转喻和隐喻一样,也是人类认识事物的一种重要方式。元杂剧一些人物命名直接以人物的长相、穿戴、身份、行为特征等为依据,在人名与名主的特征之间建立起了转喻关系,是有理据的。具体表现为:

(一)取闺中之物为名

有些生活物品被赋予了特殊的文化内涵之后,就具有了某些特殊的象征性。中国古代女子未嫁的住处称为“闺房”,闺房中的物品,玲珑秀美,往往能代表女性特征,又能象征女性的从属地位,所以也被用来为女子命名,包括:以各种精美的女红绣品为名。如:樊素(㑇梅香);以化妆品为名,如:谢天香(谢天香)、闺香(外编绯衣梦)、王粉莲(陈州粜米)等。这些细腻柔美的物品,是女性专用的,可以用于指代女性,以其为名,理据是以所有物之名替代所有者,作为语言符号的姓名与人物本身具有邻近关系。

(二)以职业、身份特征为名

在元杂剧中,下层社会的人往往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名字,他们的名字是作者依据其职业特点而取的,如:茶三婆(百花亭)、李梢(望江亭)、罗和(来生债)等,人物命名突出了其职业特点。此外,一些官僚、贵族子弟的名字也与其职业、身份有关。如:《金钱记》中的京兆府尹姓王名辅字公弼,以“辅弼”为名字,表明他的身份是辅弼君王之人。《谢金吾》中的谢金吾是北宋枢密王钦若的女婿,其名取义于“金吾卫”,金吾卫是古代官职名,多由贵族子弟担任,因此“金吾”成为元杂剧中贵族子弟的常用名。知识分子是中国古代一个庞大的社会群体,杂剧作者在人物命名时大量使用了“文”、“士”、“彦”、“卿”一类的字眼,反映了这一群体的特征。如:王文举(倩女离魂)、苏文顺(罗李郎)、孟仓士(罗李郎)、白士中(望江亭)、刘彦芳(外编延安府)、张君卿(云窗梦)、陈季卿(竹叶舟)等,观其名而知其人的身份必是文人。以职业、身份特征为名,就是通过人物具有代表性的特征来指称该人物,是典型的转喻。

元代,文人的地位并不是很高,文人很难通过科举走向仕途,因此,他们只能将自己的抱负、希冀、追求寄寓于笔下的人物中,甚至通过人物的命名来婉转的表达自己的理想,在杂剧人名中,随处可见一种蓬勃向上的进取精神,这也是当时文人在无力扭转乾坤的形势下,将建功立业的渴望寄托于自己创造的人物身上的一个反映。如:赵国器(东堂老)、杨国用(盆儿鬼)、韩廷幹(裴度还带)、赵廷玉(冤家债主)、魏邦彦(货郎旦)裴少俊(墙头马上)、韩辅臣(金线池)、荆楚臣(对玉梳)、刘君佐刘君佑(忍字记)、陈世英(张天师),以国之器用、朝廷之干才、邦之俊彦、辅佐之臣、世之英雄为名,虽然名字与名主的身份并不完全相符,但是婉转表达了作者对国家的积极态度和渴望建功立业,成为治国安邦的栋梁、辅弼君主的名臣的理想,也可看作是一种转喻。

(三)以人物性格特点为名

元杂剧的作者在为自己创造的人物命名时,往往直接以人的性格特点为依据。如:《外编降桑椹》中的无赖姓白,双名是厮赖,寓意是蛮不讲理、流氓无赖,观其名而知其人。《外编九世同居》中有个不学无术的秀才名“张狂”,见其名便知此人性格轻狂。这些名字与姓氏连贯,直陈其事,寓意浅白,在字面上具有明显的讽刺效果,给人深刻的印象。有的为了收到诙谐幽默的效果,作者在设计人名的同时,也创造了人物的姓氏,这样的姓不是中华民族传统姓氏中固有的,而是作者为了塑造人物的需要虚拟的,名与姓连贯,表达一定的意义。如:《外编伊尹耕莘》中的敌方的副将叫做“躲入巢”,意在讽刺其人虽身为武将,却贪生怕死,临到两军对阵时就“躲入巢”了,通过这样一个名字,一个贪生怕死的将领的形象便跃然纸上了。有的通过名与字的配合共同表达对人物的讽刺、贬低之意。如:《外编九世同居》中官员“姓赃名皮,表德字要钞”,一个贪图钱财的赃官的形象通过这个名字便展现了出来。

抓取名主典型性格为其命名,是杂剧作者为反面人物命名的一种主要方式,这些通过转喻而起的名字简洁精练,诙谐有趣或带有讥讽色彩,突出了名主的显著性格特征,增强了作品的喜剧效果,人们可以通过名字认知其人。

(四)以人物外貌特征为名

直接以人的相貌为依据为人物命名。有的人相貌奇特、与众不同,这种独特的外貌形征可以用来指认该人,以此为名,体现了人名称谓作为语言符号的理据性。如:《外编延安府》中的“疙瘩头”、“壁虱脸”,《外编五侯宴》的“赵脖揪”,丑陋、独特的外貌将名主在众多的人物中凸显出来,以此为名,读者和观众更易于辨认。

体重是外貌特征的一个方面,元代蒙古人好以重量来为人取名,这个习俗在元杂剧的人物命名中也有使用。如:《外编村乐堂》的“王六斤”,意即此人出生时只有六斤重,这一转喻人名反映了元代的民俗。

有一些女子,以女性柔媚的外貌特征为名,如:谢金莲(红梨花)、王柳眉(金钱记)。“金莲”即女子的小脚,女子缠足之风兴起于宋代,元代汉族知识分子仍以女子“弓小”为美,以“金莲”为女名,凸显了其外貌特征,还带有一层狎昵的色彩。“柳眉”意为像柳叶一样细长的眼眉,是女子美貌的表现,以“柳眉”为女名,不仅艳俗,而且带有轻薄之义。这些女名有一个共同特征,就是体现了男性对于女性的畸形的审美观,他们对于女子的定位就是男子的私人财产、游心娱目、消遣取乐的玩物。透过这种女名的表象,可见妇女对男性的依附与顺从,她们要在修养、行为、容貌诸多方面遵从男性的要求,顺应男性的审美需求。元杂剧中女性人物的名字,反映了女性卑微的地位、悲惨的命运和中国古代社会根深蒂固的男尊女卑观念。

(五)以人物人生际遇为名

杂剧人物的命名,常常会以暗示、双关等方式,与人物的经历遭际、故事情节的发生发展直接联系,如:《老生儿》中的反面人物张郎是财主刘从善家的赘婿,其妻因此名为“引张”。《罗李郎》的主人公以“平日织造罗段为生,又在罗家入赘”,因此名唤“罗李郎”。《两世姻缘》中的韦皐本为书生,后弃文从武,取得成就,所以字“武成”。人物不同寻常的人生际遇,成为作者为其命名的理据。

(六)以性别、年龄特征为名

以人物的性别、年龄特征为理据命名在元杂剧中甚为常见。主要有:1.以“郎”为名,“郎”是汉语中对青年男子的称谓,故以“郎”为男性人物命名,如:金郎(争报恩)、欢郎(西厢记)、春郎(刘弘嫁婢)、刘一郎(青衫泪)等。2.以“童”为男童或少年命名,如:喜童(鲁斋郎)、福童安童(儿女团圆)、奇童(刘弘嫁婢)等。3.以“哥”为男童或少年命名:受少数民族风俗的影响,元杂剧中很多人物是以“哥”为乳名的,如:憨哥(《冯玉兰》)、汤哥(《罗李郎》)、薛驴哥(《薛仁贵》)等。4.以“儿”为女子名:“儿”在古代多为对青年女子的称谓,故青年女子常以“儿”为名,如:赵盼儿(救风尘)、谭记儿(望江亭)、郭念儿(双献功)等。5.以“仙”为女子名:“仙”指仙人,常用来比喻女子,故成为杂剧中女名常用字,如:玉天仙(渔樵记)、李亚仙(曲江池)、月仙(遇上皇)等。这些常见的人名用字,不仅凸显了人物的性别、年龄特征,同时可以反映出一个时代的流行风尚等很多历史文化内容。

三、人物绰号命名的象似性与理据性

元杂剧中经常运用一、二、三个字为人物取一个绰号,将人物的形貌、性格、行为等特征言简意赅的勾勒出来,绰号是人物的第二名称,其理据性与人名大体相同。绰号取辞多是直接因人形貌、性格、言行、事迹的具体特征而寻找的,同时或融入幽默、诙谐的情趣,或寓入嘲弄、凌辱、谩骂的意味,带有浓厚感情色彩。从认知的角度来看,元杂剧的绰号主要分为隐喻和转喻两类。

1.隐喻:隐喻类绰号多是以动物为喻体的。如:出山彪(外编独角牛)、飞山虎(外编衣袄车)、一窝狼(外编遇上皇)、护桥龙(酷寒亭)。这类绰号多以猛兽为喻体来凸显人物的性格特征,如《燕青博鱼》中的燕顺须发蓬松,性子粗糙,绰号叫做“卷毛虎”。这种绰号还表现出了家族继承性,如:《外编独角牛》中独家牛出身于摔跤世家,他自我介绍说:“俺祖公公是没角牛,俺父亲是铁角牛。到我这一辈,唤做独角牛。”[3](P799)

2.转喻:转喻直接以人物的外貌、身份、行为特征等为依据,起到突出人物特征的作用。(1)性格:如宋江的绰号是“顺天呼保义”(燕青博鱼),凸显其急公好义的性格特征。特别是三国戏中往往在人物名字之前用两字绰号概括出人物的突出特点,生动传神,使我们在千年之后读此,仍能形容其人,仿佛其声,如:大胆姜维、百计张辽(外编黄鹤楼),这正是绰号的高超绝妙之处。(2)特长,如:《外编独角牛》中有个摔跤手叫“折拆驴”,这个绰号的依据是“我有气力无气力,一头驴往我面前走过,我一只手揪住,一只手揪住尾,使气力则一折,把驴腰就折拆了。”[3](P795)《外编黄鹤楼》中东吴的一位将领于樊绰号叫做“俊俏眼”,是由于“他一双好眼,不问远方来的人,不是我这国的,他便认将出来。”[3](P844)这是依据人物的特长为其取的绰号。(3)职业,如:《生金阁》中的卖卦先生叫做开口灵,押送犯人的衙役唤做催动坑,这是依据人物的职业特征为其取的绰号。(4)身份,如:村李胡(外编遇上皇)、孤穷刘备(外编黄鹤楼)、贾半州(看钱奴)、李十万(外编绯衣梦)(“半州”、“十万”意为财产多)。《看钱奴》中的贾仁最初是个穷光蛋,所以被人称为“穷贾儿”。这些绰号形象的凸显了人物某方面的特征,使人们观其绰号,便如见其人,知道这个人的特点。可见,绰号与人名相比,更直接地反映了人们对客观事物,尤其是人物特征的认知规律和特点。

通过以上分析,我们发现,元杂剧的人物命名具有极强的象似性与理据性。元杂剧人物命名的象似性与理据性研究,可以加深我们对语言的基本功能以及语言与我们认识事物的方式之间的复杂关系的认识,可以透视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特点以及元代文化的特殊之处,是认知语言学、文化语言学的重要组成部分。

[1]臧懋循[明].元曲选[M].北京:中华书局,1958.

[2]李福印.认知语言学概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

[3]隋树森.元曲选外编[M].北京:中华书局,1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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